第一章 水晶之恋

芮薇挂了电话,脸上仍掩藏不住兴奋!她耳边还回响着:“芮薇,下周一上午九点报到,别迟到哦。”这感觉,就像大热天正走在街上,突遇商家派发免费试吃的冰激凌,挖上一勺送进嘴里——噢,爽爆了!

这可是她对比了几家公司的offer之后,在心里默默祈祷快打来电话的CH公司!虽然这并不是芮薇的第一份工作,且从空间纬度上来看,它还是离芮薇住处最远的一家!但心仪它的原因嘛,自然是极具竞争力的薪酬待遇、超级“office”的办公环境、低调奢华的家居产品和新公司的成长空间!据了解,目前呼叫中心主管的岗位尚处空缺状态,这也意味着包括芮薇在内的三位组长“谁优秀,谁晋升!”所以,好好干吧,前途无量!芮薇暗暗地鼓励自己。此刻,她的心情就像放在小火上慢炖的小汤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幸福的泡泡。

CH是comfortable house的简写,它以低调、奢华为产品理念,产品大到家具、窗帘、地毯、床上用品,小到相框、熏香、收纳筐、花瓶……只要和“家”沾边的,都囊括其中!其产品均出自美国设计师之手,在国内市场列属于中高档价位。CH公司的老板是北京人,他在美国成功开拓了家居市场后,想借着国内经济的大好势头,把“国外”的成功经验复制到国内家居市场上来。他野心勃勃地想在三年之内开设五十家直营店!换句话说,他想让中国的一、二、三线城市的小资青年和中产阶级家里都摆满他的商品。

CH所在的园区里有两幢独立的办公楼,它们是彼此毗邻的四层独体联排,左边是CH国内公司,右边是YS外贸公司。如果没有YS的努力,就不可能有CH的诞生。如同阿里巴巴,若没有滨江BTB,就不会有现在的淘宝,是一样的道理。

CH的办公环境和美国公司的办公环境如出一辙!就拿办公桌椅来说,它们都是从美国发集装箱运输到国内的。在这里工作,偶尔再和美国公司开个视频会议,会有超级国际化大牌的感觉!

两幢办公楼之间有个大水池,若园区当天有重要访客或者访客人数达到一定数量,水池里的喷泉就会一边唱歌,一边恭迎远道而来的国内外友人。

公司食堂的工作餐是自助式的,菜品多样,供员工任意挑选。公司一楼前台有操作方便的咖啡机,下午小累小困时,来杯拿铁或摩卡,惬意又提神。

是的!这是芮薇理想中的“office小姐”的办公环境,这也是让她有归属感的原因之一。

或许,国内的家居消费群体对新兴品牌的认知缓慢。第一年,CH仅在北京、上海、杭州开设了六家门店。公司既要对六家门店进行日常经营和管理,还要在产品宣传上尽快打开品牌的知名度。而开设新门店所需的招兵买马和大量资金投入,公司在人力、物力、财力已跟不上计划。这让一向乐观的老板,不得不重新思考“全国拓展”的雄心壮志。此时,CH出现了门店忙碌,售后空闲,公司上层职场政治斗争激烈,下层不思进取的“两极分化”状态。

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节奏,时常让芮薇的脑海里浮现出电视剧里那些女白领的画面:她们穿着光鲜靓丽的职业套装,步履匆忙地穿梭在办公室里。偶尔在茶水间小憩,一杯接一杯地往胃里倒咖啡,像打了一针又一针的兴奋剂!她们在午休时偷偷给闺蜜打电话,大骂老板是猪头三!没人性!——在凌晨三点钟打电话通知早上六点钟到公司开会,对已经修改了十八遍的产品方案还要做最后确认!真想在他的咖啡里放两片安眠药,这样大家都可以放松一下连轴转了半个月的身体。

她们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已是家常便饭。本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周末,也要艰难地爬起来赶好像永远都做不完的工。偶尔在酒吧里放肆,幻彩般的灯光晕眩在那一双双无精打采又欲罢不能的眼神里……而芮薇现在的工作,轻松的工作氛围里少了一份激情和挑战,这和她想象的“白领”完全无法匹配!她心里升起了浓浓的失落感,就好像睡饱后怀着喜悦的心情推开窗,却看见重度的雾霾天。

一个新成立的公司要在一年内迅速发展起来,也是不现实的。不积累个三年五载,凑齐天时地利人和,那不是拔苗助长嘛!芮薇暗暗地安慰自己,当时不就是看好它是新公司,才想进来的嘛,那就只能和它一起成长,哪怕是陷入空闲时的人心慌慌,还有那些无用的政治争斗……不然,再换一家公司?可能依旧如此。职场工作数十年,掰着手指头算计退休的倒计时。等终于退休了,自己也老了!然后像现在的老人家一样跳广场舞,旅游,种花,养鸟,遛狗,带娃?这就是人生的全部?我们到底在追寻什么?芮薇终于开始询问自己。

白天的压力,造就了夜晚的梦境——两个“芮薇”面对面聊起天来。

“你最喜欢什么?”红芮薇皱着眉头问。

“我喜欢文字啊。”白芮薇平静地回答。

“还喜欢什么?”

“还喜欢音乐。”

“那你能不能试着写一首歌,给我听听?”红芮薇双手交叉在胸前,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写歌?还是写歌词?”白芮薇有点懵。

“都可以呀,为什么不试一试?”红芮薇妩媚地笑了笑,做了一个打倒小怪兽的动作。

“是啊,为什么不试试。”白芮薇憨笑着回答。

从那天起,芮薇开始尝试对自己喜欢的歌曲重新填词,尤其是英文歌。她也试着写自己偏爱类型的曲风,比如民谣和摇滚。不管写出来的像诗词,还是像歌词的雏形,都让芮薇感到快乐。她有点庆幸不用加班的日子,也不再羡慕和感叹上海写字楼里上班的女白领了!她感觉自己比她们还要热血——白天装模作样地当小白领,晚上则在键盘上敲下那些倾泻而出的文字。她把它们一遍遍地精雕细琢,梳理成像歌词那样的形体,就好像画画一样,起稿、临摹、上色、调整、修饰。她认真地投入在创作里,好像喜欢潜水的人畅游在大海里。

她时常闷在一个白天也需要开灯的房间,一边哼唱,一边将它们录进手机里,再在白纸上写写画画,一张、两张、三张、四张……其乐无穷,不知疲倦!有时一阵过堂风吹过,纸张随着白纱帘飞舞起来,芮薇感觉好像小时候坐在窗台前,看着从天而降的鹅毛大雪……

因为创作,芮薇不必再做诗妍的“小跟班”,对此她感到轻松。而以往,芮薇被诗妍软磨硬泡地拉进商场,看着她拿出信用卡眼睛眨也不眨地刷掉几千块,然后帮她拎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奔赴餐馆。而福利呢,就是两个人吃的一顿大餐,由诗妍买单。

诗妍是杭州一所私立学校的老师,她的薪资待遇比芮薇好。学校分给诗妍的房子虽然没有产权,但只要在职就享有居住权。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单身公寓,既独立自由,又省了房租。房间里还有好看的地砖和随风摆动的橘色纱帘。这让芮薇羡慕!而她现在与人合租在一套老房子里,房租也贵得要占据她工资的一半。再怎么节省,也没什么存款。

在晚餐的席间,诗妍口中那些即将走入婚姻围城的各种流程,并不是芮薇感兴趣的,但是诗妍喜欢讲,她就默默听着。

偶尔诗妍还会说教般地数落她一番:“你呀,为什么要拒绝相亲这么好的方式呢?你看我和孙大宝,也是同事介绍的啊,我们不就顺利地走到今天了嘛。”说完,诗妍从袋子里拿出一条彩色方巾,推到芮薇面前:“颜色太花了,更适合你。”

“谢谢。”芮薇低着头看手机,脸上没有喜悦。

芮薇和诗妍在十三岁那年认识。当时,芮父调动了工作单位,家里的新房还没有装修好,芮薇就暂住在舅舅家。在转学的新学校里,芮薇遇见了和自己有着相似经历的诗妍,她们迅速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如果不是诗妍在杭州,芮薇也不会来到这座人杰地灵的城市。芮薇至今仍记得自己给诗妍打电话的那个下雨天的冬夜。

那时,大学刚毕业后的芮薇,入职南京一家知名企业做文员。她刚到岗半个月,就被公司调派到成都分公司,而且一去就要两年。一心想在华东地区闯荡的芮薇,第一次感受到人算不如天算!她试图以表决心、讲道理、立铭志的方式去说服自己的上级,但是一个新人的心意怎么可能被轻易应允!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个给新人的锻炼机会。

就在他以傲慢的姿态,从那双淡漠的死鱼眼里撇出轻视眼神的一瞬间,芮薇就决定离开这家公司!不过,自己才做了半个月,公司会正常发工资吗?身上只有六百块钱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也不好意思总向父母张口啊!想到这,她心里有点打退堂鼓。“若是辞职的话,工资也是次月8号发吗?”她试探性地问。

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挂着笑:“当然!公司这么大,制度上肯定都是一样的。”他眼神笃定地盯着她,确信她不会离开!因为他以这种方式调兵遣将,至今还没有一个人忤逆过。

她盯着面前这张似笑非笑的脸,刚才那副尖嘴猴腮的面孔看上去好像也不那么难看了,只是他的眼睛变得更小了,简直就快眯成一条缝了!她的目光转向窗外后又迅速回到他脸上,淡定地说:“那我先出去了。”

暮色沉沉,淅淅沥沥的小雨让街道显得更加冷清。“南方的冬天,比北方的冬天还要难熬,尤其是这种半死不活的下雨天。”诗妍的话忽然从芮薇的脑子里冒了出来。这还是她在哈尔滨上大学时,诗妍在电话里描述的情景。她迅速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翻阅手机通讯录,在看到诗妍的名字时,立即拨了过去。

电话“嘟,嘟,嘟”的声音持续了一分钟,芮薇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她失望地挂断电话,缩紧了脖子,换另一只手撑伞。她本想等自己在南京稳定之后再和诗妍联系,两个人好好地叙叙旧。可是现在工作出现了变动,而诗妍也成了命运的关键人物。

细雨蒙蒙的街头,朦胧的绿色被雨水挡在漆黑的夜色里。芮薇又看了一眼手机,刚过去五分钟了,却好像过了五十分钟那么长。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黯淡,像黑暗里被乌云遮蔽的星光。当她刚要将手机塞进衣服口袋时,清脆的电话铃声欢快地唱起来。

“诗妍!”芮薇激动的声腔里夹杂着一丝颤抖。

“小薇,我刚下晚自习,才看到你的电话,最近怎么样?”电话传出一丝兴奋的声音。

芮薇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诗妍,我在南京呢。我本想过一阵子,等稳定下来再和你联系的,但是现在……公司要派我去成都,而且要待两年!我不太想去。”

“那你不如来杭州找找机会,杭州的经济可比成都发展得好啊。”诗妍温柔地安慰道。

“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我身上的钱不多了,我怕给你添麻烦。”她声音里透出一丝柔弱。

“你过来吧!有啥麻烦不麻烦的,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包吃包住!”诗妍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犹豫。

街上的雨越下越大,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潮湿的水汽。芮薇裹紧大衣,快步走在雨里。此刻的她,心里像揣着一个小太阳,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诗妍的雪中送炭,对于芮薇来说,是三年未见的好友送的见面礼,也是一份珍贵的心意!

芮薇盯着诗妍仔细瞧了瞧,她的长发剪短了,还烫了一头的羊毛卷,跟个美羊羊似的!她的瓜子脸上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高挺而小巧的鼻子,笑起来的翘嘴巴。总有人说她长得像张惠妹,仔细端详,她们的确有几分相似,只是张惠妹比她多了几分野性,但诗妍的身高要比张惠妹高出一个拳头。

“喂,我跟你说话呢,又溜号了!”诗妍皱着眉头说。

“我正在欣赏你的新发型啊,有点……”芮薇不禁笑出声来。

“不好看吗?反正大宝说好看就行。”诗妍憨笑了一下。

芮薇看着被幸福感团团围住的诗妍,发自内心替好友高兴。虽然诗妍从恋爱到结婚只用了半年时间,但是芮薇第一次见到孙大宝,就感觉他是个靠谱的男人。长相一般、气质儒雅的技术工程师,应该能给好友带来幸福!她想。

紧接着,诗妍开始设想自己的婚后生活:辞职,安心备孕,第一胎如果是个女儿最好,还可以再要一个男宝宝……

这样的生活情景,对于尚处单身状态的芮薇来说是陌生的,也是遥远的。眼前的诗妍,仍在叽里呱啦地讲述着生活的种种,芮薇的眼神低垂下来,她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生活压力。

回家的路上,芮薇想到诗妍即将脱去教师身份,她甘心就此回归家庭,做一个全职太太?每天只是围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和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转?她当然会是一个好妈妈!多年的教学生涯,已经让她获得非常丰富的育儿经验。知识女性即使被生活的琐碎包裹着前行,也会与时俱进吧!芮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从为好友的担忧中抽离出来。还是多想想自己吧!光是一腔热忱投入在创作里,让自己扎根在杭州的职业仕途,又在哪儿呢?

CH的销售总监是北京人,高高的个子,一副自傲又不羁的摇滚范儿,他是老板的发小。因为他在娱乐圈有丰富的人脉,所以北京门店隔三岔五就会出现明星的身影,如某清纯女星、某冻龄女王、某海外华人歌手、某知名男主持人。他们购上十几万、二十几万或者更高价位的商品,装饰在他们的工作室或家里,不但性价比高,同时也尽显低调的奢华。

因为工作关系,芮薇和明星们通电话,也是家常便饭。而CH的明星光环也成为员工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不愿意跟朋友聊天的时候说:“哎呀,你知道吗?那个电视上的XX和XXX,都在用我们公司的产品呢!”人若“渺小”,必定会借助光环来加持自己的“伟大”,所以“沾光”一词,也是因此而得名吧!

CH的生意逐渐有了起色,芮薇也度过了在CH的一周年。每一个员工都期盼着公司越来越强大,跟着它乘风破浪勇往直前!而芮薇心里的艺术种子,也在等待一场及时雨的降临。

周五下班前,芮薇再次被静静提醒看最近热播的选秀节目,里面有位叫明朗的选手,是静静的偶像。每当提起明朗,她的眼神就会散发出比她头发颜色还漂亮百倍的光芒!那时的静静,就真的没法再静静了。

他,真的有那么好吗?芮薇想。她决定今晚守在电视机前,看看那个明朗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少女杀手。

在晚上的直播里,舞台上的明朗一边弹吉他,一边深情演唱。他手法娴熟,眼神坚定,美妙的歌声好像穿越了尘世繁杂,像一个坠落在凡间的精灵。他优雅的气质里隐藏着不羁,孤傲的眼神里流露着温柔。他在舞台上永远不慌不忙,从容地站在属于自己的岛上。无论是抚琴浅吟低唱,还是和美女劲歌热舞,他都能让观众眼前一亮。而他的表演弹性一旦冲破自己的极限,就会击起层层浪花,夺目耀眼。

难怪静静会如此迷恋!芮薇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CH有两个经常被女员工私下议论的“男神”,其中一位是技术部总监林新宇。他身高182厘米,留着王力宏的发型,虽然他没有王力宏那么洋气,但也气度不凡!用低调、稳重、儒雅来形容他实属贴切。难能可贵的是,他还写了一手的好书法!

平时,林新宇除了参加公司的年会和扳着手指头数得过来的公司聚会外,私下里很少和同事来往,是个非常典型的“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技术男!据传,他有一个从大学时就开始交往、现在在日本留学的女友。

下午两点,林新宇、王秀、芮薇、叶飞、小崔、小K,一起和中科软的两位技术工程师在呼叫中心的会议室里开会,会议主题是“呼叫中心软件开发需求”。

在会议上,王秀对照着芮薇事先写好的提纲和中科软一一对需求。最后,中科软给出答复:“需求都能实现!软件开发后会安排测试,希望双方合作愉快!”大家都很愉悦,这足以表明会议的成功!

作为项目对接人的芮薇,第一次看到林新宇笑了。虽然他的笑容淡淡的,但比起平日里的不苟言笑,显得亲切多了。

王秀是技术部的主管,也是林新宇的属下。上次CH高层大换血后,她兼任呼叫中心主管一职,但她的日常办公仍在技术部,连吃午餐都是和技术部的同事们一块儿去,这足以表明了她的工作重心。不过,芮薇、叶飞和呼叫中心的其他姑娘们倒是一致认为,没有主管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也是大快人心!在成人的世界里,直属老板就像学校里的班主任。

深夜,芮薇托腮对着电脑发呆。最近,她积累了不少歌词作品,但是它们的出路时常令她困惑。

“它们,只是自我欣赏,还是自我娱乐?”红芮薇盯着电脑上的歌词问。

“一开始是,现在不是了。”白芮薇肯定地回答。

“那投到唱片公司去?”

“可能会石沉大海哦,也可能被侵权。”

“那到底该怎么办啊……”红芮薇嘟起烈焰红唇,它可以挂起一个油瓶了!

“或者可以试试这个办法。”白芮薇笑眯眯地与红芮薇耳语。

正值生机盎然的春天,盛开的桃花像粉红白相间的彩带悬挂在河堤旁。芮薇凑近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使劲嗅了嗅,随即闭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模样。

“静静,你说如果我把歌词投给明朗,他会认真看吗?会给出客观的评价或指导吗?”她终于把心里话问向了静静。

“你在写歌吗?”正在用手机拍照的静静转过头,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业余时间写着玩的。”芮薇故作镇定地回答。

“发给我听听喽?”

“还没录呢,等录好了,第一时间和你分享!”芮薇笑了笑:“到时候,我也想送给明朗听听,里面放上我的其他歌词作品,你觉得可行吗?”

“找他啊?”静静皱了皱眉头:“他现在很红哦。”

“他如果不红,我也不会找他啊!他刚发的EP,听了没?”芮薇充分展现了破釜沉舟前运筹帷幄的姿态,她感觉找对人很重要!

“还没有呢,今晚就听!但我更想听到你的作品。”静静脸上的笑容,在阳光下绽放成一朵粉色桃花。

“好,我加油!”芮薇随口应了一句。午后阳光和煦,但她的心情却像刚刚下过春雨,湿答答的。

获得选秀比赛冠军的明朗,无论从外形到唱功,还是从才华到人品,都是舞台上的王!他的身体里好像和谐地住着两种动物:狮子和树懒,这让他看上去既有王者的霸气,又有亲民的可爱。他刚发行的EP,芮薇认真听了好几遍。里面的歌曲,既有他自己的创作,也有别人的作品。一个唱作人,应该会尊重原创作品!那么,他听了我的作品,应该能给出指点或建议……芮薇的心坚定下来,不再需要得到谁的鼓励或者认可去做这件事,这是自己想要做的事!要立刻做,马上做,做精彩!

她查了明朗最近的行程,他将会在这个月底来杭州参加一个拼盘演出。芮薇决定从自己的原创歌曲里挑几首相对成熟的作品录成小样,以CD的方式送到明朗的手上!

周末傍晚,芮薇来到“嗨歌”。她轻轻推开门,看到黑漆漆的小房间里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他正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电脑。

他看到她,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说了句“你好”后,就当她不存在似的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

这是不是应该叫“暗黑录音棚”啊?芮薇心想,录音棚的灯光都是这么微弱吗?随即,她大声喊了一句:“我要录歌!”

络腮胡录音师转过头,笑了笑:“想录几首歌?”

芮薇终于看清他的发型,那是个有点酷的寸头!“六首,可以吗?”她轻声问。

“当然可以啊,你想录几首都行!知道价格吧?”

“知道。”她嗫嚅地回答。

“那告诉我曲目吧,我找下伴奏。”他的鼠标在桌子上移来移去。

“我的……都是原创作品,不能直接录吗?”她疑惑地问。

“原创?”芮薇看到录音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他认真地盯着她:“那也得先编曲啊。”

“还需要编曲啊。”她喃喃自语道。这真是出乎意料!其实,她对歌曲制作并不了解,也没有提前做功课。

“对呀,除非你要清唱。”录音师的语气恢复到之前的平淡。

清唱?那肯定不行!她了解自己的嗓音条件——嗓子细,音域窄,高音喊不上去!清唱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那首《天还那么宽》可是要飙高音的……

“编曲怎么收费呢?”还是先问一下价格再说,她想。

“一首两千。”他毫不含糊地回答。

“我要录六首呢,可以打折吧?”她试图讨价还价。

“这么多原创作品啊,我可以先听一听吗?”他饶有兴趣地问。

“好。”芮薇把手上的歌词递给他。随即,她看到他认真盯着歌词看,心里莫名涌上一丝忐忑。她愣了两秒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事实上,他还是第一位欣赏自己作品的专业人士!以前她总是发给诗妍看,即便好友了解一些乐理知识,但也无法完全理解歌词的意境。后来,她索性不再与诗妍分享了。

“这几首,你准备全都录吗?”录音师的脸上既没有奉承,也没有试探:“即使要出专辑,也要先选歌。这样,你先唱一唱,我听听哪几首适合编曲。”

嗯,这话靠谱!并不是为了赚钱而让客户首首编、首首录。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人,芮薇想,不如厚着脸皮唱吧!于是,她就清唱起来,站着唱了三首感觉有点累了,又坐在椅子上唱了三首。

录音师耐心听完全部歌曲后,把歌词还给芮薇,“就《白色情结》和《天还这么宽》这两首吧,这两首词曲相对成熟一些,你平时是用吉他写歌吗?”他好奇地问。

“不是,”芮薇害羞地笑了笑:“我是哼出来的。”

“嗯,这也是一种创作方式,但最好还是学一门乐器,对以后的创作会更有帮助。”他说。

“作曲?我只是玩玩的,我更爱写歌词。”她实话实说:“怎么称呼您呀?”

“叫我左雨吧。”他轻声回答。

芮薇望着透明的玻璃房,那里面立着一个话筒。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在这间小小的像密室一样的录音棚里,录下自己的音乐作品!她脸上漾起笑容,像一只被希望点燃的正在发光的萤火虫。

芮薇交了一千元定金,又和左雨交换了联系方式,就走出了嗨歌。此时,街上已经亮起了霓虹灯,她脚步轻快地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走路的姿势像在跳舞。她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时常在孤独中游走,往往是写好了一首歌词,却不知道和谁分享,也不知道它写得是好是坏。反正,那些好的、坏的情绪都写进了歌词里,它们像是心情的晴雨表,又像是一种瘾!感觉有一股能量在身体里穿行,时而黑暗,时而陡峭,时而困顿得无路可走,时而迷了路,甚至有时都想放弃!但庆幸一直在坚持,虽然是以蜗牛的速度和猎豹的速度交替着摸索着前进,只感觉被这股能量牵引着,让自己不停地往前走。是的,回不去了!也不需要回去,因为遇见了新的风景,那风景涤荡着灵魂,俨然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而那些困顿、疲惫、挣扎、纠结、无奈、失落、哭泣,也在一觉或几觉醒来后消失不见。在创作面前,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天生的乐观派,又像一个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的花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