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祸水

宿醉总是让人非常难受,谭柏钧躺在黑暗里,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眼睛涩得想要流泪,嗓子干得在冒火。他想要起来喝水,只是动了一下,身边的人就醒了,“要喝水吗?我去给你拿。”

谭柏钧懒懒地“嗯”了一声。沈念秋打开夜灯,连衣服都顾不得披就跑到客厅去,在饮水机那里兑了一杯温水过来。谭柏钧撑起身,这才看清她没穿衣服,一边接过水一边说:“你当心着凉。”

“没事。”沈念秋笑着钻进被子里。

谭柏钧一口气把水喝完,放下杯子也躺了下去。沈念秋习惯地抬头枕上他的肩窝,他顺势搂住她,声音喑哑地问:“几点了?”

沈念秋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六点二十,还可以睡一会儿。”

“哦。”谭柏钧闭着眼睛养了一会儿神,这才慢慢想起昨晚的事,便轻声说,“昨天是小张送我过来的。”

沈念秋呆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她困惑地眨了眨眼,想着他不是说要严格保密吗,怎么自己又没有顾忌了?

她没吭声,谭柏钧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和地安慰道:“小张不会说出去的,也不会问你什么。我告诉你,只是让你心里有数。”

沈念秋心里一阵狂喜。她既不是他的外遇,又不是第三者插足,正大光明,理直气壮,根本就不怕别人知道,一直是他不愿意说出去,所以她才谨小慎微,这时看他漫不经心地说他身边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件事,似乎准备逐渐公开,不由得非常开心。她什么也没说,忽然蹿起身,灵活地扑到他身上,在他肩头轻轻咬了一口,然后顺势吻向胸口。

男人在早上本来就容易兴奋,谭柏钧被她热情地一阵撩拨,很快就忍耐不住,抱住她一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沈念秋轻轻地笑,用力抱住他,双腿挑逗地在他身上滑动。

谭柏钧的呼吸急促,身体变得滚烫。他微笑着说:“这可是你自找的。”然后就狠狠地向前冲去。

沈念秋“哼”了一声,瞬间便淹没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狂潮中。激烈的进攻持续了很久,她终于招架不住,第一次向他求饶,却让他更加狂野。

沈念秋觉得自己已经被熊熊燃烧的大火烧得灰飞烟灭,只有仅存的一线神智让她抱着他不放。谭柏钧忽然拉下她的手,牢牢地摁在床上,五指插进她的手指间,紧紧握住,向巅峰发动最猛烈的冲击。她本能地与他五指相扣,在窒息般的高潮中不断颤栗。

过了很久,谭柏钧才放松下来,满足地享受着身心舒畅的美妙感觉,轻笑着问:“你还活着吗?”

沈念秋慵懒地说:“还剩一口气。”

谭柏钧笑出声来,吻了吻她,然后起身去浴室。沈念秋翻身侧躺着,把被子抱在怀里,脸上满是快乐,就像是刚刚做了一个美梦的孩子,醒来后还回味无穷。

已经将近八点,而他们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谭柏钧想了想,对她说:“你先去上班吧,我可以晚点去。”他是老板,昨天又是大醉而归,晚去一会儿不会有人说什么。她是职员,而且是高层管理,虽说不必打卡,可下面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必须以身作则,如果迟到就不好了。

沈念秋这才注意到时间,不由得“哎呀”一声,慌忙下床钻进浴室,飞快地洗了澡,便冲出来穿衣服。

谭柏钧躺在床上,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不由得愉快地笑了。沈念秋整理好仪容,转头看到他的笑容,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扑过去狠狠地蹂躏他性感的双唇,忿忿地说:“真是祸水。”然后一阵风般卷了出去。

听到门“砰”的一声关上,谭柏钧才反应过来。居然敢说他是祸水,这孩子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回味了一会儿,他笑着关上灯,重新躺下去,决定再睡个回笼觉。

沈念秋害怕途中塞车,便从三环绕过去。这条环城路建设得很好,就像是全封闭的高速公路,沈念秋一路飞驰,畅通无阻,赶在八点半准时到达酒店。她一进办公室就开始工作,然后去参加全体管理人员的每周例会。

谭柏钧没来,会议由赵定远主持。大家都不怎么怕他,于是气氛活跃,各抒己见,讨论的重点自然是这段时间的促销方案。各部门配合餐厅推出团年宴的一些附加服务项目,确定方案后,公关部要迅速拿出宣传计划,销售部从现在起就开始行动,向客户推荐,二线各部门也要全力配合。

沈念秋一开始没怎么说话,只是在本子上把一些重点记下来,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赵定远征求她的意见,她才发言,提醒大家要注意的重要问题,尤其是安全方面。几个部门经理都觉得她说得对,便答应着,写在自己的工作笔记上。

张卓和沈念秋对面而坐,两人都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异样。等沈念秋说完,他又做了补充,重点强调了各个政府部门来酒店检查时应该怎么应对。马上要过年了,消防、卫生、质检、物价等部门肯定会走马灯似地来检查,如果应付不好,肯定会影响酒店的生意。各部门职员都本能地有些怵那些政府部门,因此对他的话听得很专心,一边点头一边记录。

赵定远对他们两人非常满意,感觉他们考虑得很全面,自己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见大家都没意见,便宣布“散会”。

张卓和沈念秋同时把手里的工作笔记合上,起身走了出去。大部分办公区都在地下,会议室也一样,大家三三两两地回各自的部门,只有他们两人和赵定远进了酒店内部员工专用电梯,一直上到顶层。

三人各站一边,神色平静,没有说话。他们都穿着酒店高级管理人员的正装,西装是在名牌厂家定做的,将三人各不相同的强势完美地衬托出来。赵定远和沈念秋是自己摸爬滚打历练出来的,而张卓是谭柏钧教出来的,无形中已经有了一点他的雏形,看在普通人眼里,那就是大将之风。赵定远站在电梯当中,眼睛看着显示楼层不断变化的数字,心里忽然异想天开,觉得这对左膀右臂倒像是金童玉女,如果谭柏钧真对沈念秋没兴趣,倒是可以撮合一下这两个,这样也就更能让他们长久地留在自己酒店里效力。

电梯中途没停,直达顶层,他们陆续出去,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张卓担任董事长秘书时,办公室就在谭柏钧的办公室旁边,后来他被提升为总经办主任,便把整个总经理办公室都移到这里,这样更方便随时听从谭柏钧的调遣。沈念秋的办公室在他们斜对面,要稍稍拐个弯,互相是看不见的。赵定远的办公室在楼层的另一边,与董事长办公室遥遥相望。

出了电梯,沈念秋和张卓像平常一样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并肩而行,然后同时看到总经办门前站着一个娇小的女人。

沈念秋不认识那个访客,张卓却是见过的。昨天晚上,赵定远在电话里大致跟他说了一下情况,虽然不详细,但他一听就明白了,当他走进包间,看到那个女人瞧着谭柏钧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就更是心中雪亮。这两年来,明里暗里觊觎谭柏钧的女人堆山填海,可他从来没在那些找上门来死缠烂打的女人眼里看到过单纯的爱情。他敢用自己的任何东西来打赌,无论是前途还是生命,他都可以押上去,赌这些女人最爱的不过是谭柏钧的金钱与地位,所以他对这些人一向都不客气。以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现在却已经是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更是名正言顺地要挡在谭柏钧前面,替他清除这些麻烦。

他没对沈念秋说什么,她便以为那个女子是过来找谭柏钧谈公事的,略一犹豫,轻声对他说:“谭总可能会下午才来吧,她是哪个单位的?需要我跟她谈吗?”

“不是公事,我来处理吧。”张卓对她微笑,“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我去打发。”

看着他的笑容,沈念秋忽然明白过来,这是谭柏钧昨天晚上提过的“可能会来搞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一套”的女人。她莞尔一笑,说了一声“好”,便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谭柏钧在睡觉的时候都会将手机转到秘书台,以免被打扰,那位梁小姐实在太兴奋了,一早便迫不及待地给他打电话,却一直是秘书台的小姐接的。她心热如火,实在等不下去,便索性跑到酒店来找人。

总经办的三个职员被张卓调教了几天,察言观色待人接物的基本技巧已经懂了,这时便拦着那位小姐,不让她往董事长办公室走。他们已经反复告诉她谭总还没来,可这位小姐却固执地一定要在这里等,他们叫她进屋里坐,她也不肯,举止特别诡异,让这三个刚入社会不久的年轻人都不理解,也不便勉强,只好由她站在门口。

梁小姐一见张卓便如获至宝,马上迎上前来,热情地说:“张先生,我们昨天见过,你还记得吧。”

“记得。”张卓礼貌地笑道,“小姐是来找我吗?”

梁小姐连忙说:“不不,我找谭总,请问他在吗?”

张卓仍然很客气,“请问小姐预约过吗?”

梁小姐一呆,“还要预约吗?”

“是啊,谭总很忙,如果想要见他,都必须提前预约,我们才好安排。”张卓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请到我们办公室坐吧。”

张卓比沈念秋大一岁,今年才二十八,气质却很沉稳,形象也好,相貌清秀,身材挺拔,大多时候都很和蔼可亲,酒店里的员工很怕谭柏钧,因此有什么事都喜欢找他商量,看怎么向老板汇报才不会出错,而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也没人敢对他放肆,因此他在言行举止之间便渐渐会带出一种威势,让人无法抗拒。梁小姐刚才一直拒绝那三个职员的邀请,这时却很听他的话,跟着他走进总经办,坐到待客区的沙发上。

那三个职员马上抬起头来,一个女孩去为客人沏茶,另一个女孩说:“张主任,刚才收到一封请柬,是酒店行业协会发的,周四晚上在临江国际大饭店举行酒会,请谭总出席。”

梁小姐的眼里顿时出现热切的光芒。这种酒会自然是要求男士携女伴或女士携男伴的,谭柏钧是单身,如果她能想办法成为他的女伴,那就有希望成为他的正式女友了。

张卓一听便道:“你把请柬交给沈总。”

“是。”那个女孩立刻出去了。

梁小姐忍不住问:“那个沈总是你们酒店的副总吧?”

张卓不动声色,轻轻点了点头。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个年轻职员都有些惊讶。这个女人他们以前从没见过,刚才张卓在开会,她就一直在探听老板的私人问题,现在又张口就问别人的职务,实在太失礼了。看她长得很漂亮,言谈举止之间也有股傲气,没想到一开口就让人觉得素质不怎么样,不过她自己倒是不觉得,似乎认为自己这么无所顾忌地问长问短是理所应当的。

张卓看着手下的职员把茶杯放到这位打扮得美艳性感的小姐面前,客气地道:“请喝茶。请问小姐贵姓?找谭总要谈什么事?我们登记一下,等谭总来了会向他请示,然后根据他的工作日程安排来定时间,到时候我们会通知您。如果我们定的时间您不方便,我们再商量。”

梁小姐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在娱乐圈里,从本地出去的人不少,她却是混得最好的,再加上她父母的关系,商场和官场上的人多少都会给她面子,本市企业也会优先考虑用她拍广告,因此她在这里一向如鱼得水,除了见官员需要预约外,想见哪个老板都是人家笑脸相迎,还没吃过闭门羹。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男子,她有意强调,“我是梁芳如,是申行长介绍给谭总认识的。”

坐在办公桌后的两个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微微撇了撇嘴。梁芳如不是一线明星,始终演的是配角,虽然有几部片子的戏份不少,但在年轻的追星族眼中就不算什么了。他们现在的偶像是自己的老板,这女人很明显地暗示是谭柏钧想要认识她,而她答应屈就,这让他们很不以为然。

张卓装作没听出她的暗示,客气而平淡地说:“哦,是梁小姐,请问您找谭总要谈什么事?”

梁芳如看着眼前这个木头人,气得差点发作。她深吸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讳莫如深地道:“是私事,不方便在这里说。”

“好,那我记下了,等谭总上班,我会向他汇报。”张卓公事公办地说,“等谭总的时间定下来,我们会通知梁小姐。”

梁芳如看他铁面无私,便不再试图从这里突破。她款款地起身告辞,出门离去。张卓礼貌地将她送出门便转身回来,并没有客气地送到电梯口去。送请柬的那位女职员也回来了,好奇地看了梁芳如一眼,便与她擦肩而过。梁芳如微笑着叫住她,“小姐,请问沈总的办公室在哪里?”

那位职员不清楚情况,以为她找谭总要谈的事改由沈念秋处理,便给她指了指,“那个门就是。”

梁芳如点头道谢,便走了过去。那扇虚掩的门上钉着金色铭牌,写着“董事长助理”五个字。她知道了屋里人的职务,立刻过去敲门。

沈念秋扬声道:“请进。”

梁芳如很意外,没想到这位董事长助理是女性。她推门进去,便看到那位正在伏案工作的人是个年轻女孩。

沈念秋正在审核公关部报上来的宣传预算,等来人进门,她抬起头来,反应了两秒,才礼貌地问:“您找我?”

“是沈总吧?”梁芳如笑着走过去,隔着办公桌坐到她对面,“我听谭总说起过你,真是年轻有为啊。”

“不敢当。”沈念秋微笑,“请问小姐贵姓?”

“哦,我是梁芳如。”她顿了一下,怕这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便加了一句,“沈总平时看电影电视剧吗?”

“没怎么看过,实在没时间。”沈念秋看她已经坐下来,也不好怠慢,便起身为她倒了杯茶,客气地放到她面前。

“谢谢。”梁芳如很有礼貌。

沈念秋笑了笑,重新回到桌后坐下。梁芳如亲热地问长问短,俨然已经是未来的老板娘。沈念秋对她的问题一概含糊其辞,更绝口不提谭柏钧的个人情况,后来实在觉得不耐烦了,便客气地说:“梁小姐,如果你是媒体记者,想要采访我们谭总,可以跟公关部联系。”

梁芳如略有些尴尬,随即笑道:“不,我不是记者,我是演员。”然后把她演过的几部片子报了出来。

沈念秋听过一些电影的名字,但没看过,这时也只能说“幸会”。梁芳如谦逊了两句,忽然灵机一动,热切地问:“你们酒店做广告应该用形象代表的吧?我可以做你们的代言人?”

“我们目前没有这个计划。”沈念秋温和地说,“酒店的广告早就拍好了,现在只是配合我们各阶段的宣传活动在电视台播放。”

“哦。”梁芳如有些失望,随即又问,“我听说这周四有个酒会,沈总会陪谭总出席吗?”

沈念秋有些佩服她锲而不舍的精神,微笑着说:“谭总可能不会出席,去年就是由赵总携公关部经理去参加的,今年很可能也是这样。”

“是吗?”梁芳如很失望,喃喃地道,“谭总怎么会不出席呢?”

“谭总行事低调,一般都不出席这些活动的。”沈念秋温和地说,“请问梁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我这里特别忙,实在不好意思。”

她们谈话期间,有不少人进来请示、汇报,拿出各种报告、单子要沈念秋签字,电话也是响了又响,一直在打断梁芳如的闲聊,她也看出这位董事长助理确实很忙,但就是坐着不想走。沈念秋实在有点受不了,只好主动提出,希望她能离开,别再耽误自己的时间。梁芳如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想了一下,便热情地说:“沈总,我一见你就觉得特别投缘,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人在江湖,这种说法也是情理之常,沈念秋不便拒绝,只好笑着点头,“多谢梁小姐抬爱。”

梁芳如马上拿出名片递给她,“沈总能给我你的电话吗?改天我请你吃饭。”

沈念秋只得递上自己的名片,平淡地说:“最近特别忙,天天加班,估计不会有时间,等我有空的时候一定跟梁小姐联络,请你喝茶。”

“好,我们一言为定。”梁芳如这才起身离开。

沈念秋象征性地站起来,客气地说“梁小姐慢走”,却并没有送出去。过了一会儿,她拿起电话打给安全部经理,“从今天起,地下和顶层的办公区门口分别安排一名保安,来访者一律登记。顶层的办公区尤其要注意,必须先打电话给受访者核实,然后再放行。”

安全部经理有些为难,“沈总,我这里人手特别紧。以前在顶层和地下办公区都有保安值勤,但后来一到节假日就忙不过来,只得把他们调到一线来支援。我向人力资源部打过报告,要求增加保安,可他们就是不办,还说办公区没必要用保安,就撤了。如果现在要重新设置那个岗位,一天三班倒,再加上轮休,就必须增加五个保安。”

沈念秋略一沉吟便道:“你先安排保安白天过来值勤,晚上可以暂时不用。我会通知人力资源部立即招聘保安。”

如果这样安排的话,暂时可以凑合,安全部经理立刻接受,“好,我马上安排。”

沈念秋随即打电话到人力资源部,什么道理都不讲,直接通知他们在招聘计划上增加五名保安。每到这个季节都是服务性行业最缺人手的时候,人力资源部几乎天天到劳务市场去招聘,服务员不容易招到,保安却不难。人力资源部经理没有意见,当即表示明天就招。

沈念秋放下电话,把手头的事处理完,然后去找赵定远。走过电梯口时,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一个保安。他坐在桌后,面前放着一本登记簿,看到沈念秋便起身,立正问好,一切都很规范。沈念秋微笑着点头,对安全部的反应速度很满意。

谭柏钧到酒店来的时候是午餐时间,他没有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到员工餐厅。赵定远已经在那里吃上了,他端着餐盘过去坐下,也大口吃起来。

赵定远关切地问:“你怎么样?昨天晚上醉那么厉害,我怕你今天一天都来不了。”

“还行。”谭柏钧轻描淡写地说,“醉就醉吧,申行长和陈行长都不常来,难得的。”

“两个行长倒是有分寸,本来昨天就是来打牌的,根本没想要把你灌醉,我看是那女人有点失控,太想表现,用力过猛,所以才把你整得那么难受。”赵定远忍不住好笑,“她今天一早就过来了,先坐在总经办不走,后来小张把她打发了,她又跑到小沈那里坐着不肯走。小沈又要处理工作又要应酬她,估计心里也冒火,等她一走就调了保安上去守着,闲杂人等一律挡驾。”

“应该。”谭柏钧点头,“我早就想说这事了,只是一直都忙,老是忘。我们虽然总在强调控制成本,节约费用,可这人事上也不能乱省,办公区肯定应该有保安守着。地下有财务部,每天收上来的营业款有几十万,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来去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我们楼上也一样,虽然没钱,可放着不少文件档案,那都是商业机密,要是让人偷出去一份两份的,那也是重大损失。人力资源部不能光讲定岗定员,节约工资成本,还是得根据实际情况有所变化,如果太死板,那就叫不称职。”

“你也别生气。”赵定远笑着劝他,“我们都打过工,而且是从服务员做起的,下面人的想法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们也不过想着不做不错,能保住这份工作,按时拿到工资,过得去就行。你以为谁都像小沈、小张那么有担当?算了,反正以前没出过事,现在保安又已经重新回去守着,那就行了。”

“嗯。”谭柏钧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就不再生气,继续吃饭。

赵定远看了看表,抬头扫视一下餐厅,便拿起手机拨出去,关切地说:“小沈,是不是还有人堵在你的办公室?”

沈念秋笑道:“就快办完了。”

“这都快收餐了,你让他们都下来,还没吃饭的马上吃,已经吃过的先休息。”赵定远不由分说,“你也下来吃饭,快点,不然我就通知保安去撵人。”

沈念秋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便答应一声,赶紧把挤在办公室里的人劝出去,然后乘电梯下来。等她取了饭菜,赵定远便对她招手,示意她过来坐。沈念秋笑着过去,坐到他们对面。

谭柏钧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吃饭。赵定远很关心地说:“工作要做,饭也要吃。”

沈念秋温和地解释,“有些人已经等了很长时间,我就想着处理完了再来吃。”

“有些人是没吃饭在等你,有些人是吃完饭了上去堵你,那你还吃不吃了?”赵定远不以为然,“我知道你负责的事情多,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还有,明明有些事部门经理可以自己决定,可他们还是要来向你汇报,等你批准,这明显就是推卸责任嘛。”

沈念秋好脾气地笑,“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商量一下,可以少走点弯路吧。”

“这种风气不能助长。”谭柏钧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以后该他们自己决定的事你不要帮他们挑担子,如果不想负责任就别坐在那个位置上。”

“嗯,好。”沈念秋不再解释,笑着答应了。

赵定远忽然想起,兴致勃勃地对谭柏钧说:“今天有张请柬,是酒店协会发来的。我刚才打电话问过了,这次的酒会与过去不同,规格比较高,主管经济的副市长和市经委主任都要来。前不久省委省政府开会,把农业、旅游业、高科技、酒店餐饮业定为本省四大支柱产业,而我们市把农业去掉,将旅游业、高科技、酒店餐饮业定为本市三大支柱产业,因此市委市政府对这次酒会比较重视。各大酒店的老板都会出席,你也应该去露个面。”

谭柏钧微微皱了一下眉,低声问:“有什么要求吗?”

“有,注明要穿礼服。”赵定远微笑,“这次比以前哪一年的酒会都正式,你带小沈去吧。有几家国际连锁酒店集团的负责人也要去,老外很多,小沈跟着去比较好,起码英语说得比酒店其他人标准。”

沈念秋忍俊不禁,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不穿晚礼服倒可以考虑,我穿惯制服了,穿礼服只怕连路都不会走。”

赵定远笑出声来,“学嘛,凡事总有第一次。你可以不穿正式的晚礼服,只要穿裙子,稍稍正规一点就行。”

他从见到沈念秋那天起就没见她穿过裙子。本来天使花园规定女性管理人员一定是西服裙装的,但沈念秋一直穿着在江南春的时候做的西装,到总店来后本来应该让制衣公司过来为她量身,重新做制服,可负责此事的汪玲却装聋作哑,一直没动,想看她的笑话,而她的身份是酒店惟一的女性高管,穿着上与中基层管理人员不同,反而让人觉得很正常。谭柏钧和赵定远都觉得她这样很好,于是就没有要求她改穿裙子。

平时沈念秋也不穿裙装,通常就是牛仔裤或休闲裤,看上去就像是还在读书的大学生,谭柏钧很喜欢,所以从来没提过穿着打扮上的事。听着他们的对话,他才漫不经心地说:“你自己去选礼服吧,发票拿回来报销。这是因公,置装费当然是公司给,挑最适合你的,价钱上没有限额。”

赵定远连连点头,“对对对,你下了班就去选吧。旁边就有名店一条街,什么名牌都有。如果要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在我们酒店下面的时装店去看看。”

沈念秋有些犹豫。她从来没有参加过类似酒会,更没穿过晚礼服,害怕到时候露怯,让谭柏钧丢了面子。“我……从没去过这样的场合。”她有些困窘,“如果应付不好,出了什么错误,那就……太丢脸了。”

“没事。”谭柏钧微笑着安慰他,“除了外资酒店,其他酒店的老板都没你文化高。你在上海读过大学,又在那里工作过,到时候把十里洋场的气派拿出来,没谁敢说你不对。大家都是附庸风雅,玩点格调,其实也不过是年底聚聚,联络一下感情,交流交流资讯,有点高雅的姿态就行了,并不需要熟知欧洲宫廷礼仪。”

赵定远笑得差点捶桌子,“小沈,谭总说得非常正确,我去年参加过酒会,其实就是一帮朋友在那儿自由聊天。开场的时候有几位领导讲话,大家鼓鼓掌,然后就各自活动。我是觉得没什么,就是站久了累得慌。”

沈念秋被他们的话逗笑了,终于不再纠结,轻轻点了点头,“好吧,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