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香

沈念秋站在院子里,高兴地看着角落里的一树腊梅。空气里到处都是飘荡的幽香,让人心旷神怡。

这院子跟她的房间一样,并不大,却被她收拾得很漂亮。顺着院子边缘的铁花围栏有一圈枙子花,当中夹杂着梅树和玉兰,里面的花盆里有芦荟、君子兰,窗边原来还有一株昙花,后来天气冷了,她就把花盆搬进屋里,放在客厅的角落。院子当中辟出了一小块空地,上面搭的架子爬满荼蘼,这时都已经枯了。春暖花开以后,她一般会在荼蘼架下放张躺椅,在那里看书或者把电脑拿出来工作。

在她家住了这么久,谭柏钧是第一次出来站到院子里。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把这里了解得很清楚,新开发的小区,周围配套还没做好,房子都是小户型,主要卖给工薪阶层和单身白领,很多人买这房子都是为了投资,根本不住进来,晚上一个单元只有一、两户亮着灯,有的整个单元都是黑灯瞎火的。在这里不大可能碰到熟人,他渐渐的也就放松下来。在小小的院落中转了转,他有些意外,“你种了这么多花?”

“是啊。”沈念秋笑嘻嘻地说,“以前我在江南春的时候,酒店到苗圃里买了很多花啊树的,老板就送了我一些花草的幼苗。梅树和玉兰是小区绿化种的,其他人的院子也有。那株昙花,老板就给了一根枝条,我拿回来插在土里,照他教的方法种植的,没想到竟然活了。这个不算贿赂吧?”

“嗯,不算。”谭柏钧看着她站在淡淡的阳光下,双眼弯弯,飞溅出笑意,不由得开心地揉了揉她的头,“我家里也有花园,不过都是叫酒店绿化部的老花工去帮忙打理的,我不懂那些。”

“有人打理也很好啊。”沈念秋开心地说,“我是觉得自己养的吧,看着它们慢慢长大,然后开花,会很高兴,春秋天的时候坐在这里看看书,感觉很舒服。”

“对。”谭柏钧觉得她这样才叫过日子,而不是像自己那样,酒店和家不过是水泥盒子,冰冷、坚硬,没有半点温暖的感觉。他前后打量一下,忽然问她,“你这房子是按揭的吧?”

“是啊。”沈念秋想也不想便和盘托出,“总价七十多万,首付三成,按揭二十年,每个月还银行三千。一楼有个院子,所以价格比上面的楼层贵,我觉得挺值的。”

谭柏钧脱口而出,“我帮你把余款付了吧。”

他在目前已有的两家酒店都里都是绝对控股,加起来资产已经超过五亿,天使花园一年的净收益就上千万,等江南春开业了,收入会更高,帮她付个三、四十万房款不过是九牛一毛,沈念秋却反应激烈,连连摇头,“不要,我不要你的钱,我自己能挣。”

黄春平给她的六十万已经到账,但她想买套房子孝敬父母,等他们将来退休了可以搬回来住,但最近实在太忙,根本抽不出时间去研究楼盘,所以先放着没动。这边的房子她打算一直付着按揭,等以后有余钱了再一把付清,不过,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要他的钱。

谭柏钧笑了笑,没有坚持,也没打算说服她,便转身进屋了。沈念秋站在院子里,心里有些不安,怕刚才拒绝得不够技巧,他心里会不高兴。踌躇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

谭柏钧穿着家居服,拿着地拖在擦客厅的地板,沈念秋顿时睁大了眼睛,有点手足无措,“那个……我……我来吧。”

谭柏钧看了看她那双一瞧就知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笑着问:“你会做吗?”

沈念秋有些困窘地拨手指,脸慢慢红了。她是很讨厌做这些琐事的,觉得既烦闷又浪费时间,因此很少做,总要过了很长时间,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才会拖拖地、擦擦门窗。这些日子忙得天昏地暗,她根本已经忘了这屋子还需要打扫。

谭柏钧知道现在没成过家的年轻人大都这样,所以并没有对她苛求。以前早出晚归的也没注意,今天是元旦假期,他们不用上班,他才看到地板上已经有薄薄一层灰了,于是去找来地拖,打扫一下卫生。

“你别在那儿傻站着,去做你的事吧。”谭柏钧一边拖地一边顺口说,“我看你的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了,这附近有超市吗?”

“小区侧门外有个很小的超市,能买日常用品。”沈念秋努力回忆着,“好像不远处有个菜市场,不过我从来没去过,只是有时候看见有人提着菜篮子从那个方向过来,估计那边能买菜。”

谭柏钧忍不住笑,“等会儿我出去看看,买点菜回来。”

“你会做饭?”沈念秋惊得目瞪口呆。

谭柏钧看着她满脸的孩子气,更觉好玩,轻笑着说:“家务事我十项全能,除了不会缝缝补补,别的都会。”

沈念秋仰头望天,碎碎念着“祸水”,控制不住的心神荡漾。她在那里发呆,谭柏钧继续擦地。等他做完,走过她身边进厨房,她才回过神来,赶紧说:“还是我去买菜吧。这儿你人生地不熟,又是荒郊野外,我怕你被别人拐跑了。”

在他面前她一向妙语连珠,活泼可爱,谭柏钧已经被她调戏得没脾气了,这时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拧了拧她的鼻尖,“好,你去买吧。不过,你会买吗?”

“我不大懂,反正只挑长得漂亮的。”沈念秋吐了吐舌头,“菜长得好看,我就有食欲,这叫秀色可餐。”

“这叫胡说八道。”谭柏钧笑着摇头,“来,我告诉你要买些什么。”

沈念秋马上看着他,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谭柏钧把地拖洗干净了放好,然后洗手,这才慢条斯理地告诉她要买哪些东西,怎么挑选。就像他在酒店里交代工作一样,沈念秋很专心地记着,差点去拿笔记本来写上。

今天是假期,如果他们到外面去吃饭而被人看到,很难用工作的借口来掩饰,如果两人一起出去买菜,让熟人碰见,更是百口莫辩,所以谭柏钧不想冒这个险,而沈念秋也明白。两人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都认为这样秘密相处的方式是最好的。

听谭柏钧交代清楚后,沈念秋便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零钱出门了。谭柏钧没有主动说要给钱什么的,这点买菜的小钱还要争着给的话未免太矫情,他从来不做这样的事。

沈念秋问了几个路人,终于找到那个菜市场,因为是与周围好几个小区配套的,所以规模不小,东西也比较齐全。她很认真地把谭柏钧要的东西一样一样地买下,有的要用手捏捏,有的要仔细查看,有的还要闻一闻,她都照着家里领导的吩咐一一做到,然后提着一堆东西回去。

把菜放到料理台上,她有些忐忑地出来看着谭柏钧,好像是完成了工作,等着他检查。谭柏钧觉得好笑,但还是放下拿在手上的书,走进厨房看了看,赞许地点头,“买得不错,肉很新鲜,萝卜也嫩,这个生菜也很好……”等他一一夸奖完,沈念秋才松了口气,高兴地笑了。

谭柏钧温柔地说:“你去玩吧,我来做。”

“我可以帮忙的。”沈念秋努力想着自己能做什么,“我可以洗菜。”

谭柏钧摇头,“你那双手就不像会洗菜的样子,我不放心,没洗干净的东西不能吃的。”

沈念秋也对自己没信心,便不再坚持,但也不肯走,“那我看你做。”

谭柏钧只好由着她站在旁边,动作麻利地洗菜、切菜、剥蒜、拍姜,把米淘好放进电饭煲。沈念秋大开眼界,原来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儿,没想到却是十项全能好男人,幸好自己眼疾手快,把他抓住了。她在心里笑得桃花朵朵开,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

厨房很小,谭柏钧转折之间总要碰到旁边的人,便会温柔地扶着她的肩往旁边推一推。她会顺势让开,目光则一直跟着他转来转去。谭柏钧做着做着,忽然发现她这里的厨房用具很齐全,不由得大奇,“你只怕没做过饭吧,东西怎么会这么齐?”

“那个……我朋友帮我办的。”沈念秋有些不好意思,那些东西她基本没用过,全都是崭新的,“她结过婚,比较懂,我搬家之前叫她陪我去买东西,这些都是她挑的。”

“哦,怪不得。”谭柏钧失笑,顺口问,“你朋友也是做酒店的吗?”

“不是,她是我的老同学。我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桌,感情一直很好。”沈念秋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提到朋友的性别,便婉转地说明,“她很早就结婚了,原本帮着老公做事业,后来老公有钱了,换车子,换房子,最后没换的了,就换老婆。她现在自己开家小公司,有几个店,经营十字绣。”

“哦,那她老公很混蛋,离了的好。”谭柏钧淡淡地做了结论,便不再多问。

沈念秋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在灶台间忙碌的身影,闻着飘散出来的食物香气,心里塞得满满的都是幸福。

谭柏钧的手机在客厅里响起来,他正在炒菜,头也不回地说:“去帮我拿过来。”

沈念秋马上过去拿起手机和放在旁边的无线耳机,到厨房里把耳机扣上他的耳括。谭柏钧接通,“喂。”

赵定远的声音传来,“柏钧,申行长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是下午要去我们酒店的茶坊打牌,三缺一,想约你过去。”

“行啊。”谭柏钧有些奇怪,“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听他那意思,像是想给你做媒。”赵定远哈哈大笑,“问了半天你的个人情况,我就按照过去我们统一的口径,说你有女朋友,三年前出国留学了,读完大学还要读研究生,大概过两年才能回来,但你们感情很好,经常通电话,你一有空就去美国看她。不过,申行长还是坚持要给你介绍朋友,说就是认识认识,这面子你不能不给。除了申行长外,陈行长也要来,你还是去应酬一下吧。”

“好。你也过来吧,看这阵仗,他们来的人不少,可以开两桌麻将。”谭柏钧平静地说,“你把小叶也带着,帮我抵挡一下。”

“行。”赵定远停了一下,忽然说,“要不我把小沈叫过来,帮你挡一挡。”

“你就会瞎出主意。行了,就这样吧,我吃完饭就到酒店去。”谭柏钧挂断电话,关上火,把菜盛出来。

沈念秋站在他旁边,虽然听不到赵定远的话,却敏感地猜到了什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谭柏钧把耳机拿下来递给她,一看她的神情就明白了,便伸手抚了抚她的脸,温柔地说:“申行长要到酒店去打牌,定远让我过去应酬一下。”

“嗯。”沈念秋点点头,拿着手机出去了。

两人这是第一次坐在家里吃饭,都感觉特别香。沈念秋吃了很多,眼睛笑得弯弯的,满脸享受。谭柏钧也很开心,特别是看她吃得那么香,自己也胃口大开。吃饱喝足,他起身收拾桌子,沈念秋马上说:“我会洗碗。”

谭柏钧怀疑地看了看她,也不多话,径直拿着碗筷去洗碗池。沈念秋摸了摸鼻子,只好把菜碗拿到厨房去放好,然后把小小的餐桌擦干净。

谭柏钧做完事,擦干手,出来换衣服,然后准备出门。沈念秋一直跟着他转,帮他拿大衣,跟着他一直走到门口。谭柏钧穿上皮鞋,转身看着她,微笑着俯头吻了吻她的唇,轻声说:“我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你记着吃,如果太晚了就别等我,自己先睡。”

沈念秋点点头,帮他把大衣穿上,看着他开门离去,然后在家里转来转去,好半天才安静下来。她无心工作,便从书房的柜子里拿出装着十字绣的袋子,挑了一幅图,坐到落地玻璃门边,专心绣起来。

门窗紧闭,屋里温暖如春,淡淡的腊梅香仍然钻了进来,在房间里弥漫,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让她感到很舒服,也很安宁。

谭柏钧的心情很愉快,到酒店后便直奔茶坊。银行的客人已经来了,在最大的包间里坐得满满当当。申行长与陈副行长一见他便笑着过来,热情地与他握手。

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天使花园酒店的基本户放在这家银行,每天的流水有几十万,节日那几天更是达到上百万,是银行的重点客户,为他们完成总行下达的存款任务做出了巨大贡献,而谭柏钧又在他们银行贷了几千万的款,在发展上得到他们很大帮助,双方相辅相成,可说是亲如一家。

赵定远带着妻子叶倩已经到了,正在那里应酬客人。叶倩跟赵定远差不多大,在市统计局工作,还不到三十岁便已经是科长,一向冷静稳重,把赵定远收拾得服服帖帖,从来不敢在外面乱来。他们是患难夫妻,赵定远一无所有时,她不顾父母反对,不惜与家里断绝关系,毅然下嫁,开头几年养家、养孩子,支持丈夫与谭柏钧一起创业,所有重担一肩挑,从没有过怨言。赵定远对她的感情很深,表面上看着是怕她,其实心里疼她得不得了,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很少带她出来帮忙应酬,自己也绝不在外面拈花惹草,一有时间就跑回去陪老婆孩子。一般来说,每次有人要给谭柏钧介绍女朋友或者有女人死缠烂打,赵定远就会带她出去江湖救急,叶倩觉得好笑,自然要拔刀相助。

申行长他们都没带老婆,屋里坐了几个女子,看上去很年轻,瞧了一眼她们的衣着打扮谈吐神情,谭柏钧便没有理会,只跟几位男士寒暄。

招呼都打到了,申行长才将手伸向刚才一直在与叶倩聊天的女子,笑着说:“来来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

谭柏钧带着礼貌的笑容,淡淡地看着那个欣喜地仰头看着自己的女人。申行长热情洋溢地介绍着她的情况,姓梁,父母是本市有名的梨园前辈,喜欢听戏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大名,其父现在是政协委员,她今年二十九岁,戏剧学校毕业,以前唱花旦,后来演电视剧,在某部有名的电影大片里似乎是个拿得上台面的主要配角,还自己写歌词,灌唱片,专辑很畅销,等等等等,总之就是才貌双全。说完梁姓女子,他再大大地把谭柏钧夸奖一番,这架势一看就是在组织相亲。

谭柏钧始终带着客气的微笑,对他的溢美之词不断摇头,很谦逊。那位梁姓女子身材娇小,长相甜美,长发飘飘,脸上的化妆很精致,但近距离的时候能明显看出比较粗糙。大概在本市她也算是名人了吧,除了叶倩沉着稳重,她的气场压不住外,其他几个女人虽然年轻,却都与她相形见绌,因此她很自信。谭柏钧看着她,脑海中忽然飘过沈念秋的脸。虽然酒店规定要化淡妆,她却只是用一点粉色唇膏,脸上抹点护肤霜就完事,看上去却没人会置疑她是否化过妆。她也从不用什么面膜之类的东西,白天累得不行,晚上洗个澡就往床上倒,皮肤却像温玉,细腻光滑,手感极好,让他总是忍不住想去抚摸,夜里更喜欢抱着她睡。

他走了一下神,梁小姐说的一大堆仰慕都没听清。等她满脸喜悦地把话说完,他才回过神来,以不变应万变地微微欠身,淡淡地说:“梁小姐,幸会。”

赵定远便接过话,大声建议,“我们摆两桌吧,反正地方大,都坐得下。”

申行长说:“行行行。”

大家都心里有数,就自动分开,井然有序地坐下。申行长与谭柏钧一桌,另外还有两位男士,女人便坐到他们身侧看牌。梁小姐搬过椅子来坐到谭柏钧身旁,又张罗着给他端茶过来,那姿态仿佛已经是他的女朋友。这种场面谭柏钧见多了,完全无动于衷,对她说“谢谢”,却没有碰过那杯茶。

他们都是朋友,用不着故意放水,因此战况激烈,血战到底。大家都是高手,一直有输有赢,谭柏钧基本不说话,其他三人或遗憾或惊喜,笑声不断,气氛很轻松。

打了几圈,申行长闲闲地说:“谭总,听说你有女朋友,这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我们都不知道。”

另外两个朋友就跟着起哄,“就是,就是,谭总不够朋友,也给我们介绍介绍嘛,别当宝贝藏着。”

梁小姐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看着面前这个俊朗潇洒的男人。

谭柏钧不动声色地扛了一张牌,在他们“哎呀”的懊悔声中微笑,淡淡地道:“这是私事,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一直没提过。我女朋友比我小七、八岁,在国外留学,我有时间的话会去看她,等她毕业了就打算结婚。”

申行长与另外两个朋友不肯罢休,认为他说得太简单,兴致勃勃地问长问短,谭柏钧这次没有像过去那样讳莫如深,一直泰然自若地对答如流。

“长得漂亮吗?”

“怎么说呢?我觉得她挺好看的,个子也高,有一米七。”

“这么高?不错啊,你就高,配你倒很合适。”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学什么的?”

“管理。”

“哦,那将来可以回来帮你了。”

“对,她肯定会成为我的好助手。”

“你把人家一个人放在国外,也不怕她跑了。”

“不会。她以前没谈过恋爱,人很单纯,很重感情,应该不会变。”

“哦,你真好福气呀。”

说到这儿,大家的脑海里都自动描绘出那个远在异国的女孩的形象,年轻、漂亮、纯洁、专一、身材高挑、才能出众,那绝对是男人挑老婆的首选,都觉得这位梁小姐的机会很渺茫。演艺界比其他行业乱得多,潜规则层出不穷,光是“纯洁”这一条,那个女孩就立于不败之地。谭柏钧是著名的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传出过任何绯闻,如果不是他结过一次婚,只怕大家都会怀疑他是不是有毛病。一个从不贪花好色的男人,你连勾引他上床的机会都没有,那还有什么办法把他撬过来?

其他几个原本心里有点嫉妒的女孩都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位梁小姐,然后放松地坐到一边去聊天、嗑瓜子、打扑克。而这位影视歌三栖明星虽然有些沮丧,却并没有退缩,在娱乐圈里,她向前走的每一步都要披荆斩棘,这点小小挫折根本不算什么。这么极品的男人哪里会没女人?她在一个公众场合见到他的第一眼便为他倾倒,后来想方设法托关系找朋友,用尽手段,这才终于有人引荐她到申行长这儿来,并让他答应帮忙牵线搭桥。别说这个极品男人只是有女朋友,就算他已经结了婚,她也要想尽办法得到他。即使不能结婚,做情人也好,她全都不计较。

她在那里暗下决心,谭柏钧却视她为无物,表面还是礼貌周到,后来实在对她的关心体贴有点不胜其扰,便笑着说:“小叶,我这儿打着牌呢,你帮我陪陪梁小姐。”

他身边的女人赶紧识大体地摆手,“不用不用,我就看你打牌好了。”

“那怎么行呢?你是客人,不能冷落的。”叶倩笑容可掬地过来挽住她,把她拉到旁边的沙发去,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要听她讲八卦。

她们这一聊,那几个女孩也来了兴趣,马上围过来,这个问刘德华,那个问谢霆峰,七嘴八舌,顿时让梁小姐脱不开身。

牌桌上鏖战得如火如荼,谭柏钧手风不顺,傍晚结算时一人独输。赵定远倒是大赢家,哈哈笑着伸手向同桌的朋友收账。

申行长笑嘻嘻地把谭柏钧输给自己的钱收进包里,随口调侃,“人家说情场得意,赌场就要失意,果然是真的。”

谭柏钧想了想,似乎自己现在应该算是情场得意,便笑了笑,没有反驳。

他们随后到餐厅去,那里早就接到赵定远的通知,安排的是豪华包间,菜也备好,客人一到就马上通知厨房。

梁小姐仍然坐到谭柏钧身旁,赵定远是老江湖,一看她端酒杯的架势就知道谭柏钧今天非醉不可,马上出去给张卓打电话,让他过两个小时到酒店来,护送谭柏钧回去。

很快,丰盛的菜肴就上齐了。两位行长和几个朋友轮番轰炸,与谭柏钧和赵定远互相敬酒,喝得很痛快。梁小姐则主攻谭柏钧,还不忘奉承申行长与陈行长,又祝赵定远和叶倩恩爱白头,伶牙俐齿,八面玲珑,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言行举止之间都散发着娇柔、妩媚、性感的气息。如果是一般男人,很可能会被她打动,但谭柏钧却始终淡淡的,对她很疏远,完全当她只是初次见面的客人,除了“谢谢”、“请”、“不客气”之类的礼貌用语,基本上没什么话。她却并不气馁,酒至半酣时借着气氛热烈,缠着他要名片,除赵定远夫妇外,其他人都跟着起哄。

谭柏钧想着反正申行长知道自己的电话,也不可能保密,便给了她一张名片。她马上拿出手机打过来,落落大方地说:“这是我的电话。”

谭柏钧点点头,根本就没碰自己的手机,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看在别人眼里,都认为他是心里装着女友,不愿意跟别的女人有纠葛,真是不折不扣的好男人。

闹到最后,谭柏钧喝了很多酒,醉得厉害。申行长他们只是半醉,意犹未尽地说要继续打牌,赵定远自然奉陪。梁小姐正要提议自己可以送谭柏钧回家,张卓推开门走了进来。

申行长认得他是谭柏钧的秘书,这时已经忘了要撮合梁小姐与谭柏钧的好事,理所当然地说:“小张,你来得正好。谭总喝醉了,不能开车,你送他回去吧。”

张卓微笑着点头,过去搀住谭柏钧,然后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就扶着自己的老板迅速撤离。

赵定远松了口气,马上挥洒自如地招呼着他们去茶坊继续战斗。那位梁小姐很失望,但仍然没有失态,笑着与他们一起走了。

张卓开车走到半道上,谭柏钧就有点清醒了。他坐起来看了看,对张卓说:“就在这儿放我下来吧,我还有事。”

张卓不放心,“我送你去。”

谭柏钧的头晕得厉害,心脏狂跳,手脚发冷,浑身都不舒服,心里却很明白。他不想回自己冰冷的家,却也不想让张卓知道他要去沈念秋的家,可又没把握自己能清醒地叫车,平安地到他想去的地方。

张卓没有停车,只是略微放慢速度,等着他吩咐新的目的地。谭柏钧似乎睡着了,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一直没吭声。他在心里回想着,张卓跟了自己很长时间了,一向沉稳,对任何事都守口如瓶,从来没人能套出他的话来,应该是可以信任的。想了一会儿,他便轻声说:“送我去小沈那儿。”

“好。”张卓没有惊讶,也没有提问,只答了一个字,便掉转方向,朝沈念秋家疾驰。

到了小区门口,谭柏钧说:“就停这儿。”

张卓刹住车,看着他下车往里走,直到他转弯不见了,这才离去。从头到尾他都很平静,仿佛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夜很静,虽然谭柏钧的脚步声很轻,坐在客厅里的沈念秋也听得清清楚楚。她迅速收起绣布和线,把袋子塞进电视柜,然后跑过去开门。

谭柏钧努力稳住脚步,晃进屋里。沈念秋帮他脱下大衣挂好,伸手抱住他的腰,扶着他往里走。谭柏钧倒在沙发上,将她揽过来抱住,喃喃地说:“以后可能会有个女人到酒店来,搞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小张知道我的规矩,会去挡驾。如果他挡不住,你再挡。这种事以前就经常发生,以后也会有很多,过去通常都是小张摆不平就让定远来,现在你是我的助理,就帮我处理了吧。”

沈念秋很高兴,“好,我知道该怎么做。”

“嗯。”谭柏钧摇晃着站起来,脱了衣服去洗澡。

沈念秋不放心,一路跟着扶着,又帮他擦身、吹头发。谭柏钧躺在床上,在电吹风的嗡嗡声里梦呓般地问:“你晚上吃饭没有?”

沈念秋柔声回答:“吃了。”

谭柏钧放了心,立刻陷入沉睡中。

沈念秋关上吹风,凝视着他安静的脸。过了很久很久,她慢慢俯头,轻轻地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