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午夜烟花

谭柏钧睁开眼,一时间有些茫然,眼前的房间很陌生,只有怀里的人是熟悉的。他想了一下,却只记得昨天把客人送到停车场,后面的记忆就比较混乱了。好像来了很多人,其中有沈念秋,然后自己上车了,然后就不记得了。

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抽出沈念秋枕着的手臂,却把她弄醒了。沈念秋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习惯性地蹭了蹭,打算继续睡。

谭柏钧问她,“这是哪儿?”

沈念秋倏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见他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得忍俊不禁,“这是你家的客房。”

“是吗?”谭柏钧打量半天,似乎有些印象了,“哦,对,这是我家客房。”

沈念秋埋在他胸口吃吃地笑,后来实在忍不住,痛快地笑出声来,“你连自己家都不认识,太好玩了。”

“房子那么大,我很少走到这里来。”谭柏钧也觉得好笑,然后想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哦,昨天夜里,赵总说你们都喝醉了,让我送你们回家。先送了小张,他又叫我送你回来,然后硬要我留下来照顾你。”沈念秋调侃道,“我看他那样子,像是打算为你安排个女人,而我正好是女性,就这样。”

“这小子,简直胡闹。”谭柏钧温和地问,“他没看出什么吧?”

“没有。”沈念秋闭着眼睛,放松地靠着他,“我当时很惊讶,一直瞪着他。他好像有点心虚,就讲了一个曲折离奇悲惨可怕的故事,逼得我只好答应留下来照顾你。”

“哦。”谭柏钧听得忍不住笑,养了会儿神,对她说,“我去洗澡,然后出去吃饭,有点饿了。”

沈念秋昨天累了那么久,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已经饥肠辘辘,赶紧点头,“好。”

谭柏钧到浴室里洗了澡,出来穿上衣服。沈念秋已经到客厅里的卫生间去洗漱好。谭柏钧便带着她出门,一边坐进她的车一边问:“想吃什么?”

“烤肉吧。”沈念秋有点垂涎欲滴,“上次吃到一半就被打断了,这次我们去好好吃一顿。”

“行。”谭柏钧微笑着点头。

现在已是午后,他们到那里的时候,酒楼已经收餐,迎宾小姐欢迎他们晚上再去光临,沈念秋失望地叹气。

“下次来吧。”谭柏钧安慰她,“除了烤肉,你还想吃什么?”

“算了,我什么也不想了,免得吃不到伤心。”沈念秋没精打采地说,“要不就随便找个面馆吃碗面。”

“这样就伤心了?”谭柏钧忍俊不禁,“回酒店吧,我请你吃牛排。”

“也行。”沈念秋马上就高兴了。

谭柏钧这次没有避讳,大大方方地带着她到自己酒店的西餐厅吃饭。

这时已过就餐时间,客人不多,但因为有许多圣诞节的装饰物,气氛仍然很热烈。他们一上来,那些服务员、领班、主管都立刻迎过来,态度非常热情。

两人在窗边相对而坐,也没去琢磨什么菜单,就按主管的推荐,要了两份招牌牛排套餐。

外面阳光明媚,可以清楚地看到酒店前面的广场,此时人潮如织,大多是逛商场的人,很多提着各式购物袋,笑得很快乐。沈念秋看着外面的繁荣景象,轻笑着说:“北京的那家加盟店完全可以复制这里的经营模式,估计岳总也是这么想的吧。”

“嗯,他跟我提过。”谭柏钧的神情很平淡,“如果合同签了,前期我们要经常到北京去。装修的设计我们出,他们找工程队做,设施设备和其他用品由我们订,他们付钱。这些我们都有固定的合作公司,倒不难。筹备期间,我觉得比较困难的还是招聘和培训员工,所以你那个办学校的提议非常好,而且是当务之急。等元旦一过,赵总就去落实这件事。”

“嗯。”沈念秋想了想,“管理人员也很重要,素质一定要好,尤其是北京店的总经理,必须非常有能力。”

谭柏钧看着她微笑,“其实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总部更需要你。我看啊,你应该挑些好苗子,就以你为标准来培养。我不奢求,有你一半的能力就行了。”

他一向对员工高标准、严要求,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非常高的赞誉了。沈念秋很开心,脸有些红,“其实,我也不是很好,年轻气盛,锋芒毕露,还需要多修炼。”

“中国的传统太讲究中庸之道,我并不赞成。”谭柏钧平和地说,“我就希望员工有锐气,有冲劲,不要搞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一套,这样我们的企业才会发展,才有希望。”

“嗯,我明白。”沈念秋点头。

这时,两个服务生送上牛排,放到他们面前,动作规范地揭开盖,报菜名,然后彬彬有礼地退开。

“快吃吧。”谭柏钧略带调侃地说,“这里的牛排很不错,应该能够弥补一些没吃到烤肉的遗憾。”

沈念秋开朗地笑起来,拿起刀叉就开动。她是饿极了,闷头吃了大半块牛排,这才放慢速度,惬意地叹道:“饥寒交迫的日子不好过。”

“看着餐厅没饭吃,守着客房没觉睡,这就是干服务业的悲剧。”谭柏钧微笑,“外面的人看着我们成天都被华厦美食包围,哪里知道干这行的辛苦?”

“是啊。”沈念秋使劲点头,“我妈就老是说我,身边有好几个餐厅,却没见过我长肉。我告诉她,所有营养都用来供应大脑了,实在没功夫长别的。”

谭柏钧被她的话逗得忍不住笑,略带关切地说:“你确实有点瘦,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嗯。”沈念秋对自己很有信心,“我挺健康的,一有时间就会锻炼,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

“那就好。”谭柏钧欣慰地点头。

他们边吃边聊,餐厅的员工都不敢打扰他们,让他们很清静地用餐。沈念秋看看周围没人,便轻声说:“昨天晚上的事必须处理,我有个想法。”

谭柏钧看向她,“你说。”

“我认为汪玲不适合当总经办主任,那个位置非常重要,她并不称职。”沈念秋很冷静地就事论事,“她在那个职位上做了一年多,不但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是酒店的不安定因素。总经办掌握着公司的大量核心机密,她却总是口无遮拦,酒店里流言四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追根溯源,几乎有一半都是从她那里来的。总经办的三个新人没有学到好的东西,风气不正,让下面的员工很不服,规章制度根本执行不下去。他们对自己宽,对别人严,一副‘刑不上大夫’的样子,只会给别人开罚单,让其他部门的员工非常反感。我一来就注意到了,对他们观察了很久,虽然没有出手干预,但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谭柏钧微微点头,“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我想把汪玲调到销售部去,为了照顾她的面子,可以给个副经理的职位。有业绩压力约束着,她应该会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顾客千差万别,她可以专门负责适合她的客户群,这样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沈念秋以探讨的口吻说,“我看过总经办那三个员工的档案,他们的底子还是不错的,找个好上司带着,可以很快把不良风气纠正过来。”

“嗯。”谭柏钧侧头想了想,“那你认为谁比较合适当总经办主任?”

“我觉得张卓可以。”沈念秋胸有成竹地说,“他有能力,稳重成熟,口风很紧,一个人做的工作比总经办四个人加起来都多。事实上,他现在的工作有很多都是应该由总经办完成的,我想,大概是你也不信任那边的能力才会这样安排,那与其这样职能重叠,不如合并,由张卓领导总经办。他手上的工作仍然不丢,同时整顿总经办,再把那三个年轻人带出来。汪玲的身份有点特殊,勉强算是皇亲国戚,其他人接手总经办不一定镇得住,但张卓是你身边的人,以前是御前侍卫,现在升任大内总管,应该没人不服。”

谭柏钧对她的思路非常赞赏,最后又被她形象诙谐的用语逗得笑起来,“嗯,你这个意见很有道理,我想一想。”

“好。”沈念秋看了看表,放下刀叉,拿起配送的面包片抹干净盘子里的酱汁,喃喃地说,“浪费可耻。”然后把面包片送进嘴里。

谭柏钧简直想放声大笑,可这里实在不是能够放纵情绪的地方。他把最后一小块牛排吃掉,然后拿起餐巾擦嘴,把忍不住的笑意一起抹去,这才温和地说:“走吧。”

两人一出餐厅便各奔东西,谭柏钧去顶层的办公室,沈念秋到各部门巡视。今天是圣诞节,又是周末,人们的狂欢会继续,她要根据昨天晚上的情况对一些重要环节仔细检查,以杜绝可能会发生的错误。

谭柏钧出了电梯,直奔副总经理办公室。赵定远已经来了,正在看有关江南春分店扩建的规划图。瞧见谭柏钧,他放下图册,往后一靠,调侃道:“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我醉得厉害,今天醒得很晚。”谭柏钧坐到他对面,微微皱眉,“以后别叫小沈照顾我,她是我的助理,又不是我的佣人。”

“话不是这么说,那小张也只是你的秘书,还不是经常照顾你?如果不是昨天小张也喝醉了,我也不会叫小沈来。”赵定远玩笑地说,“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小沈看我那个眼光,让我简直有种罪恶感,觉得自己就是逼良为那什么的坏人。”

“我看也像。”谭柏钧瞪他一眼,然后把沈念秋有关人事调整的建议说了,“你看怎么样?”

“这样好。”赵定远立刻赞同,“那个汪玲我是一直看不顺眼的。当初一来就端着架子,表示自己是皇亲国戚,我看接下来,她就要当自己是正宫娘娘了。碍着你的面子,大家都不好说什么,只在下面议论,太影响安定团结了。这样一调整,酒店会稳定得多。接下来江南春要开业,北京店要筹备,事情多得很,这边不安定可不行。”

“嗯,那就这么定了。”谭柏钧思索着说,“星期一我叫人力资源部发调动通知。小张那边是没问题的,至于汪玲,我来跟她谈吧。”

“还是我来谈,你那里毕竟有一层关系,何必让伯母为难?”赵定远笑道,“你只要肯下决心就行。汪玲算不得人才,如果她不服从调动,那就只好让她辞职了。”

“行,那就你来处理。”谭柏钧点头,“我想,这么一来,酒店里的那些坏风气就会立刻煞住。”

“是啊,你连汪玲都能一刀切下去,别人就更不在话下。”赵定远很欣慰,“这下那些经理、主管都得好好掂量一下,端正工作态度了。”

“对。”这事既然决定了,谭柏钧便不再多说,伸手拿过规划设计图册,与他讨论起来。

这天晚上依然生意爆满,但各部门都准备充分,情况比昨天好多了。沈念秋忙到很晚才回家,却意外地看到拉上帘子的家透出橙色的灯火。她停下车,愉快地笑了。

她早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谭柏钧,不过他从来没用过,每次来之前都会先给她打电话,证实她在家。这是他第一次比她先过来,而且没有预约式地打电话给她,像是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开门进去,谭柏钧显然已经洗过澡,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研究北京店的加盟协议。听见门响,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对她笑笑,又继续工作。

沈念秋先去洗了澡,这才过来坐到他旁边。谭柏钧任由她靠到自己身上,随口问:“今晚没事吧?”

“没事。”沈念秋轻描淡写地说,“昨天磨合了一下,今天各部门之间的配合要好得多,主要是不扯皮了,内耗大大减少。”

“嗯,那就好。”谭柏钧转头看着她,目光温柔,“我看了这个协议,你改的那几条不错。主要是安律师不知道我们和岳总的关系,就当是一般加盟方来做的,所以这几条有些欠妥。我又改了一些条款,明天你再看看吧。”

“行。”沈念秋点头。

谭柏钧关上电脑,“太晚了,我们睡吧。”

“好。”沈念秋起身走进卧室,拉开被子。

谭柏钧关了客厅的灯,随后走进来。两人躺到一起,谭柏钧伸手搂住她,然后翻身过去。一切都很自然,仿佛鸟在天空飞翔,鱼在水里滑行,花在风中绽放。

他们总是会开着床头一盏柔和的小灯,在激情中凝神对方迷人的容颜,紧紧拥抱,唇齿纠缠,水乳交融,亲密无间,在无尽的缠绵中享受极致的快乐,然后在最深的黑夜里相拥而眠。

对于沈念秋来说,现在的每一分每一刻都是最美的时光,她已别无所求。

星期一,谭柏钧打算在例会上宣布总经办的人事变动,赵定远一上班便把汪玲叫去,跟她谈了一个小时,沈念秋则与张卓谈了话。汪玲情绪激动,哭闹了一场,赵定远的态度非常坚决,要么她接受,要么她辞职,汪玲只好低头。张卓微笑着表示服从安排,显然对这次升职很高兴。

例会以后,对汪玲的调动和张卓的任命都贴到了公告栏,同时贴上去的还有总经办三个职员的检讨书。中午,员工们去吃饭时,全都围在公告栏前议论纷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汪玲毕竟不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小孩子,在社会上摔打了这么久,还是能屈能伸的,这时行若无事地也过来吃饭,并且很自然地坐到销售部经理身边。

这位经理不满三十岁,也是个很有能力的酒店销售女强人,对忽然给她派来这么个下属相当头疼,开完例会就去找过沈念秋,希望能把汪玲调走。沈念秋笑着劝说了一番,她才勉强答应试一试,但愿业绩压力真能让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消停。

沈念秋像以前一样,仍然端着餐盘独自坐到窗边。不过,今天却与往常不同,那些总是围坐在汪玲身边的经理、主管都跑过来坐在她旁边,主动与她聊天,对她关怀备至,从她穿得太少别着凉一直关心到怎么还没找男朋友。沈念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微笑着说“不冷”、“不急”,应付自如。

一顿饭吃得像打仗,基层员工没注意,管理人员之间却是暗流汹涌。对汪玲的调动就像是杀一儆百,让几个平时嚣张的主管顿时收敛了许多,而大部分只想做实事,很珍惜这份工作的员工则拍手称快。

张卓接手总经办,立刻使这个部门焕然一新,那三个年轻人只比他小三、四岁,见他如此干练,马上以他为榜样,勤恳踏实,任劳任怨,让其他部门的员工对他们刮目相看。

经此一役,沈念秋的威信完全树立起来,以后的工作更好开展,几乎是令行禁止,不再有过去那种严重的阻碍。

几天时间一晃即过,圣诞过了就是新年,酒店的生意一直很好,每天大家都非常忙,没人扯皮八卦,没人偷奸耍滑,谭柏钧、赵定远和沈念秋每天看着财务部报过来的营业额,都感到很高兴。

年末的最后一天,酒店的生意更加火爆,谭柏钧和赵定远仍然是分别应酬重要客人,沈念秋居中调度指挥。

到了午夜十二点,所有娱乐场所的人齐声倒数,然后在新年的钟声中欢呼。

沈念秋走到院子里,听着钟声在市中心响起,一下接一下地在夜空中回荡,不由得仰头看向夜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烟花不断在漆黑的天幕下绽放出绚丽的色彩,渲染出欢乐气氛。沈念秋的手机一直在振动,朋友们都在给她发送新年祝福,几乎都会嘱咐她一定要想办法运作出桃花运,不能再这么当独行侠。她笑着一一回复,表示会努力靠近桃花,力争把桃树搬回家。朋友们都哈哈大笑,纷纷叫她忙完了就去酒吧,一起庆祝新年。

沈念秋的朋友大多是做服务性行业的,越是节日越忙,只有过了午夜十二点才会渐渐空下来,因此都习惯了,一般到一、两点才是他们聚会的时候。回完短信,她到各处巡视了一下,看到营业高峰已经开始回落,便走到僻静的角落给谭柏钧打电话,“新年快乐。”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就像清甜的蜜糖,直钻进人的心里。

谭柏钧轻笑,温柔地说:“新年快乐。”

沈念秋的眉梢眼角尽是喜悦,低低地道:“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去?我朋友叫我一起聚聚。”

“那你去吧,我还要过一会儿才能走,到时候给你打电话。”谭柏钧的声音也很轻。他一接到她的电话就走出喧闹的包间,站到相对安静的过道尽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夜空中竞相绽放的烟花,耳边响起清甜柔和的声音,让他感觉非常愉快,眼里也慢慢漾起一丝柔情。

沈念秋向值班经理强调了几个注意事项,这才驾车离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霓虹闪烁,街上仍然车来车往,仿佛这是一座不夜城。沈念秋打开音响,悠扬的情歌静静地响起,“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她立刻想起了放在心上的那个人,情不自禁地独自微笑。

他们那群朋友最常去的酒吧叫绝对零度,内部装饰得很有格调。沈念秋到得最晚,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在吧台前与朋友们会合。冯佳容也在,这些朋友都在酒店里做管理,曾经买过她不少绣品,后来就成了好朋友。沈念秋要了一瓶淡啤酒,放松地坐在吧凳上与他们猜骰子、划拳、喝酒,玩得很开心。

她把大衣脱了放在车里,只穿着酒店制服进来,虽然已经摘了胸牌,可气场太强,不断有服务员过来向她请示汇报,要她处理疑难杂症,上个洗手间也有人中途拦住她,对她说:“经理,你看这张单子……”

她没生气,也不嫌烦,一直平和地解释,“我不是你们的经理。”看得那些朋友笑得前仰后合。她也笑,然后拿起酒瓶喝一口,随着音乐的旋律轻轻摇晃。

后来是冯佳容同情那些年轻的服务生,对她说:“你把外套脱了,穿我这件毛衣。”

沈念秋听话地把西装外套脱下,套上她的粗毛衣。冯佳容总觉得自己胖,因此选的衣服都是宽松的款式,沈念秋却是瘦高挑的身材,这一穿上更是宽松,却别有一番洒脱的味道。旁边的朋友看着,笑眯眯地夸她,“衣架子好,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沈念秋快活地一仰头,做得意状。她那些朋友就跟着起哄,与她笑作一团。

这时,有个服务生走过来,礼貌地告诉她,“那边有位先生说,坤哥请你过去坐坐。”

“哦。”沈念秋点头,跟朋友们打个招呼,就跟着服务生走到一个角落。

李荣坤跟一大帮男人围坐在这里,桌上堆满瓶子,有喝空的,有半瓶的,有满的,看上去很杂乱。李荣坤穿了件黑毛衣,坐在人圈的最里面,见她过来,便温和地笑了笑。其他人赶紧站起来,挤挤挨挨地挪地方,把李荣坤旁边的位置空出来。沈念秋挤进去,坐到他身边。

李荣坤轻声问:“和朋友过来玩?”

“对。”沈念秋笑着点头,“没想到会碰到坤哥。”

“哦,兄弟们一定要拉我出来喝酒,新年嘛。”李荣坤顺手拉过装小吃的碟子推到她面前,“这里的老板跟我是哥们儿,所以有时候会过来捧个场。”

“这样啊。”沈念秋微笑着点头,“我跟朋友都挺喜欢这里的,只要有时间的话,一般就会约在这里玩。”

“是吗?”李荣坤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手里剥着花生,一会儿往嘴里送一颗。

他不说话,沈念秋也不吭声,周围那些人都自顾自地划拳、喝酒、掷骰子,声音很大。过了一会儿,他拿过一瓶酒放在她面前,沈念秋一看,见是刚才自己喝的那一种,便拿起来,与他手里的酒杯碰了碰,喝了一大口。

李荣坤似乎有些开心了,轻笑着问:“最近很忙吧?”

“对。”沈念秋点头,“过节是最忙的。”

“嗯,等忙完了过来喝茶吧。”李荣坤漫不经心地说,“一月中旬吧,我给你打电话。”

他的声音始终很温和,用的却全是肯定句,而不是问句,骨子里似乎比谭柏钧还要强势,让沈念秋没办法说“不”。她只得婉转地道:“从现在起直到春节应该都很忙,不过坤哥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尽量安排。”

“好。”李荣坤笑了笑,温和地说,“你朋友在找你了,你过去吧。别玩太晚,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坤哥。”沈念秋礼貌地欠了欠身,然后放下酒瓶,起身挤了出去。

回到吧台边,几个朋友都好奇地问:“什么人啊?看上去挺神秘的。”

“这里灯光那么暗,你们怎么看出人家神秘?”沈念秋对她们的八卦之心嗤之以鼻,“是原来江南春老板的朋友,我们也见过很多次。既然碰上了,他就叫我过去打个招呼,喝一杯。”

这就没什么出奇了,大家“哦”了一声,又继续聊天。

大概快到两点的时候,谭柏钧给她打电话,“我到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念秋听他说“到家”,心里一阵欢喜,赶紧说:“我等下就走。”

“好,开车当心。”谭柏钧关心地提醒她,然后才挂电话。

沈念秋神不守舍,坐了一会儿就跟朋友告辞,先送不会开车的冯佳容回去,这才往家里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