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锋芒毕露

黎明时分,谭柏钧悄然醒来,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外面的浴室,洗完澡又进来,打开衣柜换衣服。

沈念秋睁开眼睛看着他,慵懒地问:“几点了?”

“还早,你再睡会儿。”谭柏钧轻声说,“我先走了。”

沈念秋“嗯”了一声,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冬季夜长,这时天才蒙蒙亮,卧室的窗帘仍然拉得很严,谭柏钧没有开灯,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客厅的光,沈念秋只能看到他朦胧的身影。谭柏钧似乎能感觉到她在看他,本来都要走出去了,又返回来,俯下身吻了吻她,温柔地说:“今天是平安夜,又是周末,酒店肯定会非常忙。我和定远都有重要的客人要应酬,管理方面得靠你了。”

沈念秋很开心,伸出修长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闻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清新气息,愉快地笑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围在谭柏钧颈间的手臂温软光滑,充满青春活力,他笑了起来,顺着她的手势低下头,与她柔软的唇纠缠了一会儿,然后拿开她的手塞进被子,关切地说:“别着凉了。”

沈念秋又“嗯”了一声,笑眯眯地侧过身蜷着,把头放到他睡过的枕上,看着他走出门去。

客厅的灯随即熄灭,然后是大门锁上的声音响起。沈念秋一直没动,凝神听着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远去,汽车发动的声音隐约从清晨的空气中传来,然后渐渐消失。半晌,她才翻身平躺着,伸直腰腿,让身体舒展开,然后一掀被子跳下床,到浴室去洗澡。

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沈念秋第一次邀请谭柏钧来家里过夜时对他说:“只要你有时间,随时都可以来。”

当时谭柏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回答了一个“好”字,神情仍然很平淡。沈念秋在感情上毫无经验,反正就是坦诚相待,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到位,但对他没有任何要求。谭柏钧觉得很轻松,没有任何压力,又是久旱逢甘霖,虽然一开始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有节制,但还是没能控制住,每天晚上都开车过来,在这边过夜,后来觉得回家换衣服太不方便,就索性将平时常用的衣饰和个人用品都拿了过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就有了同居的味道,只是都没有刻意挑明,发展得很自然。

在工作上,沈念秋英明神武,虽然跟他学了不少东西,但自己也有相当深厚的积淀,不算是他塑造。而在情事上,她却是一张白纸,完全由他开发,点点滴滴都是他身体力行地教导。她的所有快乐都由他给予,她的所有习惯都由他养成,她的身、她的心、她的灵魂都对他毫不设防,任由他全面占领。看着她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在自己的努力培育和辛勤浇灌下迅速盛开,他的心里就会感到巨大的喜悦。与她的每一次激情,他都会享受到无与伦比的快乐,这是他过去从来没有尝到过的极致的甜蜜,也让他越来越被吸引。

他毕竟沉稳老练,即使心里再高兴、再满意,神情间仍然是淡淡的。与他相比,沈念秋要单纯得多,在家里与他相处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便溢于言表,把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是渲染得很欢快。

这些日子两人都非常忙,频频加班,工作时间很少见面,大多通过电话联系,只有到了晚上,他们才会分别离开公司。第二天早上,基本上都是谭柏钧先走,然后沈念秋才去上班。

今天是星期五,又是平安夜,酒店所属的几个餐厅、茶坊、酒吧、KTV都有很多客人提前订座,包间全满,大堂也加了不少桌,晚上肯定会非常忙,一线人员绝对不够用,只是这些营业场所的高峰时间不一样,因此要合理调派人员,互相支援,二线人员也要全部上一线去,这些工作都需要沈念秋居中调度,迅速反应,及时指挥。

谭柏钧和赵定远都有重要的应酬,必须全程陪同客人吃饭、喝酒、泡吧、唱歌,每个节假日都是如此。以前没人有能力坐镇中枢,只得让各部门经理自己把握,有重大问题还是要请示他们,虽然看起来井井有条,其实很容易出乱子,常常在部门之间扯皮推诿,过后互相指责,甚至吵架。这次董事长助理的位置上有人了,大家就知道遇到事情该找谁,顿时都有了主心骨。

晚上六点开始,餐厅便进入营业高峰期。传菜员不够,菜就出得慢,沈念秋在上午就已经通知二线的各个部门,全体加班,公关部和销售部的员工帮助接待客人,总经办、人力资源部、物供部、工程部等部门的员工全部去餐厅帮忙传菜。傍晚,她到几家餐厅巡视,看来看去,忽然发现总经办的人都不在,顿时脸一沉,拿出手机就拨电话。

总经办的文员有三个,一男两女,都是去年的大学应届毕业生,本来是好苗子,却被汪玲教歪了,在公司里都有点飞扬跋扈、尖酸刻薄的作风,工作懒散,脾气却不小,做得最少,怨言最多,一直都让一线人员很反感。沈念秋早就发现了这个情况,但一直百事缠身,没时间去整顿,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跑了,令她十分恼怒。

三个年轻人都有些慌乱,大概没想到她会亲自打电话质询,给出的借口分别是自己生病、家人生病、突然有急事。沈念秋站在一个没人的角落,沉着地追问他们,生了什么病、有什么症状、在哪家医院治疗、开了什么药以及有什么急事。她逻辑严密,反应敏捷,那三个平时很少动脑筋的年轻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才说了两句话就破绽百出。

沈念秋对每个人都一样,问到最后,冷冷地说:“如果你明天能给我确凿证据,证明你现在说的都是实话,那就不要回来,继续看你的病、办你的事。如果你明天拿不出证据,那就说明你现在正在对我撒谎。你不假离岗,就是旷工,对领导不诚实,企图用谎言掩盖自己的错误,就更让我对你的职业操守感到怀疑。奖惩制度是你们总经办在执行,你自己知道后果。如果你现在回来并认真工作,明天写出检讨贴到公告栏去,我可以原谅你这次的错误,只算你旷工半天。你自己考虑,如果六点半我还没有看到你,那你就不用来了。”

像天使花园这样的企业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工作环境好,待遇高,有发展前途,这三个年轻人都是本地大学毕业,又不是名牌,能进这样的企业,在他们的同学中间算是运气很好了,这时领教了沈念秋强硬的态度,顿时什么气焰都没了,乖乖地表示立刻回来。他们本来是乘公交车去其他的餐饮娱乐场所,准备与朋友一起玩,这时全都打车赶回来,冲到沈念秋面前承认错误,然后跑去找传菜部主管报到。

沈念秋分别问了他们三人,“不知道今天晚上要加班吗?”

三个人的回答都大同小异,他们其实是知道的,但他们的主任汪玲不屑地说:“加什么班?国家规定一周四十个小时工作制,姓沈的以为她是地主、资本家,我可不是她家的长工。走吧,走吧,你们也去玩吧,节日嘛,正是玩的时候。”然后就扬长而去。他们看主任都无所谓,于是就跟着走了。

沈念秋点了点头,让他们立刻去做事,然后打电话给汪玲。过了很久,她才接电话,那边有音乐和电影对白的声音,很吵。沈念秋皱起眉头,沉声问道:“汪主任,我记得我上午通知过你,今天晚上要加班,请问,你现在在哪里?”

汪玲一怔,随即哈哈笑着,爽朗地说:“沈总,对不起啊,一时走得急,我忘了说了。今天是我妈过生日,她想看那个贺岁片《天下无贼》,我不能让老人家失望,下了班就陪她来看场电影。那我现在就跟你补个假吧,你高抬贵手,通融通融。”然后是一连串夸张的笑声。

沈念秋不为所动,非常冷静,“汪主任,公司的规章制度规定,如果不是自己突然病重或家里忽然出现亲人亡故等重大事件,都必须提前请假。我没有看到过你的请假条,更没有在上面签字同意,你却不在岗位上,这应该算什么,我想你很明白吧?”

“哎,沈总,你又何必拿着鸡毛当令箭?”汪玲很不高兴,“不过是件小事,你不要小题大做。我什么地方惹着你了?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

“我对事不对人。”沈念秋的声音很冷,“汪主任,我再次通知你,立刻回来上班,不然我明天就通报批评,按旷工一天计,扣工资,扣奖金。”

按他们的制度,旷工一天扣三天工资,全勤奖肯定是没有了,月度奖、季度奖、年终奖、业绩考评都要受到严重影响,通报批评则是要把处分决定贴到员工餐厅门口的公告栏上,酒店的所有人员都会看到,到时候,面子里子肯定都是血淋淋的。汪玲一听便又急又气,顿时勃然大怒,“我不跟你这小人多说,我找谭总。”

沈念秋马上打电话给正在中餐厅包间里吃饭的谭柏钧,将事情经过简明扼要地告诉了他。谭柏钧温和地说:“好,我知道了。”

沈念秋没有罗嗦,把手机放回衣袋便继续巡视,又到员工餐厅去检查那里的伙食。一忙起来,一线员工的体力消耗非常大,而且在高峰时间根本不可能一起来吃饭,只能零零星星地换着来,她早已通知员工餐厅的厨师加班、加菜。

在她的指挥调度下,各个餐厅都有条不紊,忙而不乱,客人满意,员工舒坦,皆大欢喜,只有汪玲打电话给谭柏钧发脾气。

谭柏钧走出来站到过道上,耐心地听她言词激烈地抨击沈念秋独断专行、暴虐霸道、欺上压下、一手遮天,专门欺压像她这样的元老忠臣,等等等等,当中还用了一句刚从电影里看来的话,“我就不清楚了,难道我们酒店现在是姓沈的吗?沈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谭总,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她的话太长,谭柏钧没时间听完,便平静地问:“沈总没通知你今天晚上要加班吗?”

汪玲一怔,尖厉的声音顿时放低许多,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通知是通知过,但我妈今天过生日……”

她一直把母亲放在嘴上,希望谭柏钧别忘了两人的母亲是老同学,一直关系不错,可谭柏钧根本不吃那一套,冷冷地打断她,“这不是理由。以前你在厂里上班的时候,如果领导通知你加班,你会因为家人过生日而旷工吗?再说,明天就是周末,你完全可以好好陪你母亲。去年这个时候你就在酒店工作,明明知道今天会很忙,即使沈总没通知你,你也该留下加班,更别说已经提前通知了。你是总经办主任,本来就应该以身作则,而不是不服管理,带着整个部门的人集体不假离岗。沈总做得没错,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只会比她罚得更狠。你自己考虑吧,我很忙,不要再打电话来了。”说完,他便挂断手机,进包间继续陪客人。

汪玲还是不死心,又给他拨电话,他却一直不接。汪玲没办法,赶紧打电话给谭柏钧的母亲,很委屈地吐了一通苦水,又让自己母亲跟她说话,请她帮着说服谭柏钧,今天就通融一次,不要处罚她。

谭柏钧的父母都是老好人,想着儿子是老板,别真的被那个汪玲口中“嚣张拔扈的狐狸精”给骗了,便赶紧给他打电话。谭柏钧只好出来,听母亲把话说完,这才冷静地道:“妈,你不了解情况。今天酒店特别忙,我这里一个人当五个人在用,都累得要吐血,汪玲不但跑去看电影,还让她部门的人全都走了。我的助手早就提前通知过她,也给他们分好了要支援的部门,他们这一跑,弄得别人措手不及,根本忙不过来,客人很可能怨声载道,就会影响以后的生意。你说,她这种行为对不对?应不应该处罚?我那个助理做得很对,如果换了我,对她更不客气。她明明就是在拆我的台,根本不称职,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现在就开除她。”

谭柏钧的母亲一听就不吭声了。她是老派人,一向认为对工作尽忠职守是本份,更别说这是自己儿子的企业。谭柏钧虽然站在相对比较清静的地方,但周围仍是人声鼎沸,她便知道儿子很忙,赶紧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管了,你忙吧。”

谭柏钧重新走进包间的时候,汪玲的电话又打到坐在另一个包间的赵定远那里。这位看上去好脾气的副总经理听了她那番强词夺理,同样心里冒火,但碍于谭柏钧的关系又不便指责她,便很干脆地说:“这事由沈总负责,你找她吧。”

汪玲无奈,虽然对沈念秋更加痛恨,却还是不敢抗拒到底。她把电影看完,算是在心里小小的做了个抵抗,这才打车赶回酒店。

这时,餐厅的营业高峰期已过,客人逐渐离开,茶坊、酒吧、KTV等夜店正在逐渐爆满。沈念秋忙得脚不沾地,对讲机耳麦里一片呼叫声。她冷静倾听,迅速分析,立刻调兵遣将,将支援人员分别派往不同的地方,还要注意财务部门不能进收银台,物供部门不能到吧台,这是财务管理的规定。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她自己还得上去顶住。

当汪玲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KTV的吧台里站着,手脚麻利地出品、调酒、做小吃。这些手艺她都是在上海学会的,回来后只偶尔跟朋友去泡吧时玩一下,今天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今晚生意太好,有个国际名牌啤酒代理商出大价钱买断专场,独家派小姐进来推销,因此这种酒大量卖出,吧台里的存货很快告罄,吧员必须立刻去仓库领货。吧台是技术活,临时没办法找熟手来顶,沈念秋便站了进去。

汪玲挤到她面前,在喧哗的声浪中叫道:“沈总,我来了。”

沈念秋看了看表,没吭声,继续开啤酒盖,抓起一把刚切好的柠檬片,迅速准确地一个瓶口塞一片,然后双手捧起,放到吧台的托盘上,等在那里的服务生立刻端走。她又去看另一张单子,依次将几种配料倒进雪克壶,手势纯熟地摇动着,这才沉默地看向汪玲。

谭柏钧带着客人进来,走向二楼的包间。赵定远的客人吃完饭就坚持要回家,不愿泡夜店,他便过来帮着应酬。刚刚走上楼梯,两人同时看到一楼正中间吧台里的沈念秋。她穿着酒店高级管理人员的制服,深蓝色西装配着雪白的衬衫和黑色领带,站在吧台的橙色灯光下,动作潇洒,犹如舞蹈,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赵定远不由得停住,站那里看了一会儿,“真没想到,小沈居然有这一手。我看她小小年纪,懂的东西却那么多,真不知道怎么学的。”

谭柏钧不动声色地看着吧台里的女子,想起她在感情经历上的一片空白,淡淡地说:“如果把谈恋爱、逛街、游戏的时间用来学习,自然会懂得很多东西。”

“那倒是。”赵定远点头,“不过,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够做到?”

“所以这年头人很多,人才却太少。”谭柏钧说着,转头跟着客人往上面走去。

张卓一直陪着谭柏钧,担负着帮他减轻喝酒重担的责任,这时已经微醉。他沉默地站在最后,看了吧台半天才默默离开。

大家都在欣赏沈念秋的动作,汪玲却在她的注视下如芒刺在背。如果说谭柏钧像一座高山,沉着稳重,不怒自威,那沈念秋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锐利无比。以前两人见面时都客客气气,沈念秋对她有意无意的挑衅从来没有回应过,让她总以为自己才是嫡系,她不过是杂牌,因此肆无忌惮地在下面散布流言蜚语,在工作中阳奉阴违。直到此刻,她才突然发现,这个年轻女孩气势逼人,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竟然想要落荒而逃。

沈念秋调好酒,倒进酒杯,马上有服务生拿走了。她一声不吭,继续快速出货,直到吧员抱着装酒的箱子进来,这才与他交接后离开。

汪玲跟着她挤出人群,来到大门口,站在那里等她吩咐。沈念秋思索着她能做什么,一时竟想不起来。

客人仍在蜂拥而至,到处都是喧哗笑闹。保安在外面奔来奔去,全力疏导。做出圣诞树图案和英文“圣诞快乐”字样的彩灯不断闪烁,强劲的音乐节奏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渲染着欢乐的节日气氛。沈念秋里里外外扫视着,忽然看到大门里面的寄存处,便对汪玲说:“你去帮忙存包吧,让那两个服务员进去做事。”

汪玲虽然生气,却也不好反对,只得答应一声,过去对那两个年轻女孩命令道:“你们进去帮忙,这里交给我。”沈念秋看着她们交接完,这才到酒吧去巡视。

这边酒也卖得快,吧员要去领货,沈念秋又站进去顶着。与KTV的员工一样,这里从主管到服务员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也都对她又是惊讶又是钦佩。

一直过了午夜十二点,有些客人陆续离开,压力才逐渐缓解。沈念秋到处看了看,又通过对讲机向各部门主管了解情况,然后就通知加班的二线人员可以回家。明天是圣诞节,他们仍然要来加班,但时间在下午五点半,白天不必过来。

快到两点时,沈念秋实在累得不行了。她拿下一直塞在耳朵里的对讲机耳麦,坐到KTV的吧台外歇了口气。吧员关心地问:“沈总,要喝点什么吗?”

沈念秋声音有些嘶哑,“给我杯温水。”

吧员接了一杯纯净水,兑好温度,习惯性地放进一片柠檬,然后放到她面前。她拿起来一口气喝掉大半杯,这才觉得好过了些。

现在是轻音乐时段,DJ在放一些流行情歌,悠扬地渲染出温馨愉悦的气氛。

“把昨天都作废 现在你在我眼前

我想爱 请给我机会

如果我错了也承担 认定你就是答案

我不怕谁嘲笑我极端

相信自己的直觉

顽固的仍不喊累

爱上你 我不撤退

我说过 我不闪躲 我非要这麽做

讲不听也偏要爱 更努力爱 让你明白

没有别条路能走 你决定要不要陪我

讲不听偏爱 看我感觉爱

等你的依赖 对你偏爱

痛也很愉快”

沈念秋安静地坐在那里,默默地听着歌,舒朗的眉目间有几分温柔若隐若现。

很快就有男性客人上前试图与她搭话,要请她喝一杯。她微笑着摇头,轻声说:“谢谢。”在这样的场合很少有人纠缠,那些男人都很有风度地表示遗憾,然后就退回去了。

沈念秋其实已经可以回家,可谭柏钧就在楼上的包间里,虽然看不到,但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感觉也是一种快乐。

等她喝到第三杯水的时候,KTV的经理过来找她,“沈总,赵总请你到停车场去一下。”她点了点头,放下杯子,跟他走出门去。

谭柏钧、赵定远和张卓都站在那里,看上去一切正常,等到走近了,沈念秋才发现,他们三个全都喝醉了。

赵定远还有点清醒,笑着说:“沈总,我们都不能开车了,得麻烦你送我们回去。”

“没问题。”沈念秋马上去发动车子,开过来停到他们面前。

经理、主管、保安队长都赶来了,殷勤地照顾两位老板上车。张卓的神智也没有完全模糊,他拉开前面的车门,坐进副驾位,对沈念秋说了自己的住址。

沈念秋先把他送到家,然后回头问赵定远,“现在去哪里?”

赵定远马上说:“送谭总吧。”然后报出地址。

沈念秋平稳地驾车在林立的高楼间穿行,很快来到位于市中心秀水河边的高级公寓区。这里全是临河高层电梯公寓,谭柏钧住在最高层。这是一套跃层,面积有两百多平米,带空中花园,虽然装修得美仑美奂,却显得很冷清,一点人气也没有。

赵定远把已经沉睡的谭柏钧连扶带抱地弄进家门,放到一楼客房的床上,气喘吁吁地说:“实在没办法上楼去他的卧室了,就这样吧。”

沈念秋没来过这里,只能跟着他走,帮着拉开床罩,给谭柏钧盖上被子,然后就打算送赵定远回家。

“一个家没女人就是不行啊,你看这冷锅冷灶冷床冷被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赵定远碎碎念着,顺理成章地说,“小沈啊,你今晚就辛苦一下,留在这儿照顾谭总。他喝得太多,又一个人住着,没人看着可不行。”

沈念秋惊愕地瞧着他。这人的意思……难道是……

赵定远虽然已经半醉,却还是被那双明亮的眼睛盯得有些惭愧。他咳了两声,赶紧解释,“我住的那个小区前几天才发生件惨事,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喝醉了回来,开着电热毯睡觉,被子又盖得太厚,结果窒息而死。他一个人住,没人知道,一直过了好几天,邻居实在被臭气熏得不行,报了警,才发现他早就死了。我可不是危言耸听,报纸上都登了的,电视台也报导过。”

沈念秋听得毛骨悚然,“好好好,我留下。赵总,你也快去休息吧。”

“行,我回家睡,不然老婆会骂人的。我家离这里不远,出去打个车就行,你就不用送了。”赵定远哈哈笑着,愉快地开门走了。

沈念秋看着眼前比自己的所有房间加起来还大的客厅,不由得摇了摇头。想着他过去喝醉了一个人回来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心疼。

再有钱又怎么样呢?住在大房子里也不见得就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