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杨木下班后，一直在看院办会上的记录，记录很详细，他看记录的时候好像又重温了院办会的场面，大家的踊跃发言着实令杨木感动，杨木当时就想凭这些发言他也应该把医院治理好。

杨木是晚上九点多钟回家的，进门后他先洗了手，又开了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就坐在灯下看会议记录和他自己所做的调查笔记，杨木看着看着就兴奋起来了，以致他忍不住站了起来，将自己的思路打断，在停滞中再寻找新的思路。

本来，杨木给自己作过规定，回家以后是不办公的，他要看一些书，国内国际有关医学管理的最新书籍，他看书的时候喜欢放音乐，尤其喜欢舒伯特的小夜曲，优美的小夜曲会伴着他入眠，可今晚杨木不想让舒伯特舒缓自己的情绪，他正进入一种激情的状态，这种状态可以打开他绝好的思路。

杨木在房间里踱步，回忆着办公会议的场面，当时所有的人都在发言中提出了很好的建议，杨木听着的时候就开始梳理自己的思路，现在他认真读笔记的时候，思路又有了新的突破，杨木为此而兴奋是可想而知的……他想打电话，找个朋友倾诉，他想到了分管局长，杨木到医院当院长，是靠了分管局长的暗中帮助，当时全市有几百号人竞争这个岗位，局长偏偏看中了杨木，杨木后来知道，局长欣赏他的海外留学学历。其实，杨木心里明白起关键作用的是他亲自去了一趟分管局长家，扔下了两万美金。

杨木拿起电话，拨了局长的号码。半晌，电话那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显然有点不耐烦，声音很躁地问：“谁呀，这么晚还打电话？”

杨木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打电话的时候没有看时间，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时英钟，这一看吓了他一跳，已经十二点半了，局长肯定是休息了，电话里的这个女人无疑是局长的爱人，杨木急忙解释：“对不起，我忘了这是什么时间了。局长休息了吧，我明天再跟他汇报吧。”就在杨木准备放电话的时候，电话那边又响起了局长的声音：“是杨木院长吧，这么晚了还打电话，你怎么连个时间概念也没有啊。”

杨木听见局长的声音，心里有点诚惶诚恐，便急切切地说：“局长，我对医院的改革方案突然有了一个很新的思路，这个思路的出现令我特别兴奋，于是就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实在对不起，我打电话的时候没有看时间。”

局长显然不耐烦了，说：“明天再说吧，再好的思路也得睡觉休息啊，跟你说以后过了十一点半钟，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十二点之前要睡觉，否则会一夜失眠。”

“好的好的。”杨木急忙应答，听见局长把电话放下了。

杨木感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这使他的情绪立刻跌入万丈深谷，他再也不会为那些会议记录而激动了，他甚至有点恼恨那些笔记，是它使自己情绪失衡，真的，他怎么随便就给局长打电话呢？虽说局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可医院交给杨木你了，杨木不该把自己为医院激动起来的情绪波及给局长。

杨木后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想他要记住这个教训。

杨木在灯下坐了一会儿，渐渐地也感到困乏起来，他就起身去洗冷水澡，在冷水的冲洗下，杨木的头脑冷静多了，想起刚才给局长打的那个电话，他自嘲地笑了，他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时间里给局长打电话呢？看起来人的头脑真是不能过热，头脑一热什么样的冲动都可能发生。在官场，杨木的确缺乏练达，他要磨，磨得见怪不怪，处乱不惊，那个时候他就成熟了。

冷水持续不断地冲在杨木的身上，他感到很舒服，神清气爽。他经常洗冷水澡，这个习惯是在国外养成的，杨木跟他的女朋友分手后，夜里睡不着觉，他就洗冷水澡，一遍一遍地洗，后来便成了习惯，杨木如果想很快入睡就必须先洗冷水澡。

杨木穿着浴衣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感到自己的精神头又来了，上床之前他忍不住又拿起了笔记，然后靠在枕头上看着，想看出一些更新的思路，可杨木的思路怎么也回不到刚才的兴奋点上了，兴奋也像灵感一样转瞬即逝。后来，杨木渐渐进入了梦乡，他手中的笔记本放松地跟他躺在了一起。

杨木在一片沙漠中行走，浩瀚无垠的沙漠，他越走越走不到尽头，烈日当空，杨木口干舌燥，他想喝水，可是茫茫大漠，哪里有水呢？杨木就要倒下去了，真的就这样晕死过去吗？当杨木这样想的时候，他心中掠过一丝挣扎和不安，杨木的人生刚刚开始，怎么就匆匆结束呢？他对着天空大声吼叫，就在他的喉咙发出吼声的时候，突然一个年轻的少女出现了，少女对他微微一笑，杨木吃惊地看着她，不明白少女是从哪里来的，这时少女从身后闪出一瓶矿泉水，矿泉水在烈日下分外耀眼，这是救命水，少女来救他的命了。杨木再也顾不上什么了，奋力向矿泉水扑去。少女好像故意逗弄他，他怎么扑也扑不到那矿泉水，于是少女在前边跑，杨木在后边追，当他快要追上少女时，天空一个响雷，少女不见了。杨木这时绝望地吼了起来，一身冷汗地惊醒了。

杨木醒来后，半天没敢动，他还为梦里的情景所惊恐，怎么做这样一个梦呢？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回忆着梦里的情景，那个少女好像在生活里见过，她像谁呢？杨木极力想着，他终于想起来了，她像医院里那个化浓妆的女护士杨柳，前几天杨木还跟她谈过话呢。

杨木忽然坐了起来，这个叫杨柳的护士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呢，杨木感到很不可思议，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是不是自己的生活中女人太少了？他想起了妇科医生吉瑞，虽然是一个单身，但如果那些检举信上的内容成立，吉瑞单身的一生会比成家的男人丰富十倍，从生理的角度看，吉瑞的一生很值得男人羡慕，而杨木跟吉瑞相比，显得多么地苍白。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杨木很快就纠正了自己，怎么可以跟吉瑞相比呢？那样的人生多么地龌龊。

杨木跳下床，又到卫生间冲冷水，他在梦中出了一身汗，他要洗干净，冷水从头冲到脚。

幸而他是在自己的家里，墙壁隔音，杨柳听不到，别人也听不到，否则他就会被人看成行为不轨。杨木这时发现每个人的心灵中都隐藏着动物的一面，污秽的一面，只不过光天化日之下不敢暴露而已。也许这就叫意淫吧。……杨木沿着这个思路想了很久，越想越失眠，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