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性格极端是最坏的情况

下一个也是老资格的销售代表,行业资历八年,在DB服务了两年半。

面试过的人太多,HR并不见得都能记住谁是谁,特别是销售代表这个人群,人多,流动又快,拉拉往往见到人大概知道他是哪一组的,要想把人和名字对上号却不容易。就是陈丰,也不敢保证能清楚地叫出自己大区每一个销售代表的名字。但拉拉对这人的名字倒是有印象,她眨巴着眼睛回忆说:“这是不是当初面试的时候,说话有点冲的那个?大眼睛、高个儿,皮肤白白的?我记得她挺能说,就是老爱答非所问。”

陈丰笑道:“就是她。看来人长得漂亮还是有用处,你记得很牢。”

拉拉说:“她名字特别,艾艾。我记得当时我们不满意她的逻辑能力,尤其担心她比较自我。但是南生满意她,说她能搞定客户,后来我们还是同意南生招她了。现在表现怎么样?”

“人际关系有问题,最近和她的主管施南生也处得有点磕磕碰碰的。”

“那你觉得她合适不合适?”

陈丰斩钉截铁地说:“这人不行,是非多,喜欢抱怨,经常散布负面言论。她和王沛瑶还不太一样,那位只是判断力有问题,这个呢,是性格极端—我原本就想着要不要把她换到小一点的区域呢,没想到南生还把她报来竞选经理。”陈丰估计施南生也和王海涛一样,是想往外推不好处理的人,心里对施南生不太高兴,只是嘴上没有说出来。

拉拉嘻嘻笑道:“这下麻烦了,怎么和当事人沟通落选的原因,说她爱生是非?”

陈丰摇摇头:“没办法。把施南生也叫来教训教训吧,什么人都往我这儿送,我成收容所了。”

拉拉好奇地问道:“这个销售代表招进来也两年半了,实际情况看,有啥长处?做生意的能力还行是吧?”

陈丰告诉拉拉,艾艾客户关系还行,干活儿比较卖力,责任心也强,因此业绩过得去。陈丰说:“现在好的销售代表很难找,行业发展太快,到处都缺人才,暂时将就着用吧。反正,我看施南生还能镇得住她。但是最好不要再用她做大区域了,一来她的增长很一般,最主要的是性格方面有一定风险,从长远看,还是换到中小区域比较合适。”

施南生人未到声先到,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陈丰问她:“南生,你批这份申请的理由是什么?”

“艾艾的性格我最清楚了,她肯定不行呀。可她和我说,别组的人报名人家经理都批了!还说即使不行,她来试一试,也能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里,以便今后努力—她都这么说了,我就没好意思挡下来。”施南生说到这里,已经看出陈丰脸色不对,赶紧见风使舵拐了个弯,“这事是我考虑不周,老板一问我就意识到了。下次我注意,保证处理好,不给老板添麻烦。”

一通说辞噼里啪啦夹七带八,连检讨带保证,能说的全叫她一口气给说完了。饶是陈丰智商奇高,也一下说不出话来,施南生就主动询问:“老板,拉拉,你们还有要交待的吗?”

拉拉看了陈丰一眼,陈丰这才说:“南生,你说她肯定不行,是哪些地方不行?”

“喜欢搬弄是非,人缘不好;比较情绪化,有时候不分场合说些抱怨公司的话,影响士气;逻辑也不太好,对投资重点的选择有点问题,偏偏还很固执,不听劝,等到结果不行了,她又反过来抱怨资源不够。”

拉拉听了,觉得施南生对艾艾的问题诊断得还是比较准的。

陈丰又问施南生:“针对你说的这几个问题,你是如何辅导她的,有什么改进的行动计划?”

施南生原以为说完艾艾报名的事儿就算完事了,没想到陈丰很认真地在按公司的标准流程继续追问自己打算怎么辅导艾艾。她有点儿压力了,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坐得直了点,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我在设定目标方面帮她强化,要求她严格按照我们定下的投资计划来执行。至于性格问题,改起来比较困难,我主要是采用及时辅导的策略。每次她一发表负面言论,我就当场指出,加深她的记忆,免得事后她不认账。基本就这样。”

“你有没有考虑过给她换一个小一点的区域?”

施南生一听就明白老板的心思了,她谨慎地说:“艾艾的性格不太理想,好走极端,我想尽量不刺激她,慢慢引导她。她这人,就是歪嘴的骡子当驴卖—全都坏在那张嘴上!干活她还是很卖力的,和客户也从不敢使小性子。”

陈丰说:“你自己刚才也说了,性格问题很难改。我是担心有朝一日矛盾总爆发,会影响客户。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我也不是非要你马上就给她换区域。”

施南生呆呆地看着陈丰,不知说什么好。

拉拉问她:“南生,你是觉得艾艾能改,想给她机会,还是担心她不能接受调换小一点的区域跟你闹?”

“……都有一点吧。”

陈丰觉得这件事一时得不出个定论,他挥挥手:“暂时没别的事了。下午两点后你来我这儿一趟。”施南生一听就知道了,事情还没完,陈丰是碍于杜拉拉在边上暂且不点她,下午两点后才是他和她清算的开始。

施南生笑吟吟地进来,愁眉苦脸地出去了。

陈丰对拉拉说:“我发现艾艾的问题比我知道的还要严重一点—你有没有注意到,施南生好像不太敢动她的区域?估计就是怕她闹。最头痛的就是碰到这种性格有缺陷的,不好处理。”

拉拉很赞同,她问陈丰:“哎,你还记得那次的诉苦会吗?”

她这一提,陈丰也想起来了。有一回他们面试一位应聘者,那人一进来,两人就觉得他眼神不对,问了他两个问题,回答思路都显得十分怪异,好像周围的人都亏欠他什么。他们就谨慎地挑了几个大众化的很好回答的问题抛给他,无论那人的回答是什么,他们都给予充分的肯定。面试过程好歹持续了二十分钟,然后由陈丰的助理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公司大门。

当时那人一走,拉拉就嚷嚷起来:“这人太危险了!千万别刺激这样的人!你看那眼神!还仇富!”

陈丰也长吁了一口气:“我刚才都怕他当场有什么毛病要发作了。”

“可不是嘛,他进来的第一分钟,我就看出他肯定不行了,就是怕刺激他,才有意小心翼翼地问了他二十分钟,让他说一说爽一爽。这是哪个小区经理推荐给我们的呀?”

陈丰让助理把几个小区经理都叫进来,问大家:“刚才这人是谁推荐的?”

王海涛认了。陈丰说他:“你什么眼神呀?这号明显是偏执狂!你也敢往里招?”

王海涛嘟囔道:“我也没办法,是客户介绍的,不推给你们见一见,我怕在客户那里交不了差。再说,我早上和他谈的时候,这人怪是怪一点,但好像也没在你们面前表现得那么严重。”

陈丰声音不高,但表情很严肃:“海涛,这还不严重,那你说要怎样才算严重?我告诫过你们,最坏的情况就是招来个性格极端的!哪怕你招来的是个笨蛋呢,也比招个危险分子强。”

王海涛有些尴尬,一脸的不自在。施南生赶紧凑上来帮他解围:“啊呀,老板、拉拉,给你们见的人,都是我们已经筛过一遍的了,好不好不敢说,起码都还算正常。我们初选的时候,啥怪模怪样的都有!昨天我见的一个,也是客户推荐的,一进来就要给我朗诵一首抒情诗。我和他解释说,‘先生,您可能比较少到外企来面试,我们这儿不兴诗朗诵。’他又掏出一瓶矿泉水说,‘施经理,今天我口很渴,但是为了这次面试我一直忍着不去喝它。’我还紧着给他解释,‘茶水间里有矿泉水有咖啡,喝的东西管够。’他不接我的茬,猛地掏出一把大头钉说,‘施经理!你看!这是什么?’声音那个大呀,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他要拿大头钉扎我呢!还好,他说,‘你看,这瓶水是满满的,我现在把这把大头钉都扔进瓶里。’然后他就真这么干了。大头钉浮在水面上,水面高出了瓶口一些,但是水并没有流出来。他激动地对我说,‘施经理,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我说,‘说明啥呀?不就是一个表面张力的物理实验嘛。’他说,‘这说明了,我就像这个瓶子,只要你们肯给我机会,我能承载超出你们想象的东西!’要不是我给挡下了,他今天就该来给老板和拉拉表演魔术了。”

田野也说:“我昨天也遇到一个暴躁的,面试完,我正准备送他出去,他忽然让我把他的简历还给他,我很惊讶,但还是准备照他的意思做。这人怒气冲冲地说,‘因为我不想在我走后,让你们把我的简历拿去当草稿纸!’我跟他解释,‘我们公司很尊重每一位应聘者的隐私,所有不合用的个人资料都会用碎纸机碎掉的,绝对不会用来当草稿纸。’他一听又要把简历还给我,我哪里敢留呀!只好说我们已经有他的联络方式,简历他可以带回去了。”

陈丰本来是想把人叫来训话的,结果变成了几个小区经理的现场诉苦会,倒显得陈丰和拉拉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说起那天的诉苦会,两人一起笑了起来。末了,陈丰说:“南生的这个代表虽然没有极端得那么严重,但是性格还是有缺陷,对销售这个职业而言,还是要慎用的。”

拉拉宽慰他:“艾艾在行业做了八年了,她知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哪怕不在DB干了,客户总是这些人,换家公司,还是要和这些客户打交道,除非不想在这个行业混了。她不会乱来的!其实换个小区域对她也有好处,不用那么辛苦,收入也不见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