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死者倘不埋在活人的心中,那就真真死掉了。惟独半死半生的苟活,是全盘失措的,因为他挂了生活的招牌,其实却引人死路上去!”

——鲁迅(1881~1936)

晚上六点半,在九龙西区总部重案组办公室内,气氛凝重,众人正围着观看电视新闻报道。

“今天下午,在上环发生严重的警匪枪击案,一名警员与三名凶徒死亡,另外有多名凶徒、警员与市民受伤。警方证实殉职警员的身分为有组织及三合会调查科警司黄志诚,黄志诚从大厦堕楼,凶徒行凶动机未明,警方不排除有仇杀成份,现正通缉多名活跃于油尖旺区的黑社会人物,警务处长发表声明,对黄志诚警司的死表示沉重哀悼,并承诺尽快破案。”

众人听着报道,黯然神伤,难忍夺眶而出的泪水。

在会议室内,梁总警司、陈高级警司、刘建明、高级督察大象正坐着听张Sir讲述案发情况。放在张Sir右边的电视荧幕正在播映大厦闭路电视拍摄到的,黄Sir在升降机内的情况。

张Sir语气沉重:“根据闭路电视的录像,黄Sir于四时十五分进入大厦,凶徒于二十分钟后到达,在四时三十八分我收到黄Sir的通知,而差不多在同一时间,他亦接获线报。”张Sir指着刘建明,瞪他一眼,一会儿,继续说,“在我们到达大厦前,黄Sir堕楼……”张Sir顿了顿,腮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在枪战中,三个凶徒中弹身亡,五个受伤被擒,我们伤了四个兄弟,一个路人被流弹擦伤,一个不堪惊吓晕倒,估计有十多个凶徒逃脱了。”

“韩琛呢?”陈高级警司问。

“派了手下到他的窝,暂时找不着人。”张Sir答。

“就算证据不足,也要抓他回来!”梁总警司愤怒说,“公然谋杀警司,摆明要挑战特区警察。”

“Yes Sir。”

“知不知道黄Sir为何要独自到那幢大厦?”陈高级警司问。

张Sir回头瞪着刘建明:“问他吧。”

“是我叫CIB跟踪黄Sir,但黄Sir为何到那幢大厦,我们也不清楚。”刘建明镇定地说。

张Sir破口质问:“你们CIB为何要跟踪黄Sir?”

刘建明缄默,梁总警司替他解围:“这是内务部的事……”

张Sir大动肝火,也不管顶撞上级:“不关我们重案组的事?现在黄Sir死了,黄Sir是我们最敬重的上司,你说关不关我们事?”

“你这算是什么态度?”被下属公然质问,梁总警司也光火了。

张Sir依然毫不退让:“黄Sir尽忠职守,你找人调查他,你们内务部又算是什么态度?”

梁总警司拍案大骂:“我们高层的决定,你没资格过问!”

张Sir理直气壮:“现在是你们的人做错事,否则黄Sir就不会白白送死,你究竟明不明白?”

陈高级警司出言相劝:“阿张,你冷静点,黄Sir的死与CIB的调查并无关连,CIB调不调查,与黄Sir是否独自前往大厦并没关系。”

张Sir依然坚持立场:“谁知道有没有关连?警察部有内鬼,你们就一口咬定是重案组出了问题,为何内鬼不能够是CIB的人,为何内鬼不会是他!”说着他用力指向刘建明。

刘建明心里一寒,虚怯的神色差点儿就败露,幸而梁总警司适时的震怒,替他把众人的焦点分散了:“警员张开希,我和你在谈公事,你要泼妇骂街,等下了班才去发泄!”

张Sir还是振振有词:“我现在和你谈私事!”

气氛僵住,刘建明开口:“黄Sir殉职,没人想看见的,OK?你在这里大吵大闹,给你个人发泄完后于事又有何补?省下来全力缉捕韩琛等人吧!”

张Sir终于静了下来。

刘建明继续说:“Sorry Sir,我的确有疏忽的地方,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sorry……”

刘建明上前拍拍张Sir的肩膀,给他狠狠地甩开,刘建明只好返回座位。

梁总警司理解张Sir的心情,也不跟他计较:“听好,在阿黄的档案内,有他派往韩琛那边的卧底档案,档案被密码锁上,计算机部的同事无法解开,刘Sir,你暂时接管黄Sir的职务,与CIB合作,尽快搞定它,把我们的兄弟救出来!OK?”

“Yes Sir。”

“还有,”梁总警司扫视各人,“黄Sir是一个好警察,他的葬礼,一定要办得风光体面,OK?”

“Yes Sir。”众人齐声答道,包括了张Sir。

刘建明回到自己的房间,呆坐着沉思。

对于黄Sir的死,刘建明不无歉疚,甚至,他感到有点后悔。

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韩琛的手下竟然如此高调地把黄Sir推下楼,这件事定会成为社会焦点,在公众压力下,警察部将会把案件调查得彻彻底底,只要他稍有差池,后果堪忧。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秘密电话,打给韩琛。

“琛哥!干嘛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呀?”

韩琛正身处某个隐蔽的货仓,他紧闭一下眼睛,审慎地说:“迪路说那个警察死盯着他,不是他亡就是那个警察死。”

“现在正处风头,那批货……”刘建明欲言又止。

“货已经收了,今天下午收的,别说太多,免得你提心吊胆。”

“琛哥,警方正在全力搜捕你,那你……”

“哈,我现在忙于处理货物,办好后就会返回的士高,凶杀案的主谋迪路死了,这案件根本与我无关,我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不跟你说了。”

韩琛挂线,刘建明藏起手提电话,看一眼桌上的证物,他拿起黄Sir的警员委任证,若有所失地凝视证件上黄Sir的相片,他偷偷感叹了一声,抖擞一下精神,重新思考对策。

他知道现在他急需要做的,是联络那个卧底。

这时一个重案组警员敲他的门,用敷衍的语调向他报告,一个绰号叫傻强的韩琛手下,被发现伏尸在一部失事的房车内。

警员离去后,刘建明把线视移到一个证物胶袋上,袋中放着染满了血迹的黄Sir的手提电话,他灵机一触,隔着透明的证物袋将电话激活,在菜单选项中选择通话记录。在刚打出的电话记录中,有一个没有名字的显示,他按下确认键。

此时,陈永仁正在乘公共小巴,他也不清楚小巴的目的地,他从山路徒步回市中心,见到小巴便把它截停,跳上。

他的手提电话突然响起,看看来电显示,陈永仁呆住了,是黄Sir的电话号码。

陈永仁按下接通键,把听筒放到耳边,他不作声,对方也缄默不语,他把电话挂断。

刘建明思索一会儿,再打出电话。

陈永仁看着电话,有点犹豫不决,还是决定接听,这次,听筒传来了阵阵敲击声,陈永仁一听便知道,是摩氏密码。

“C—A—L—LB—A—C—K2—7—2—1—0—1—……”

密码打完,电话随即挂线。

刘建明不能表明自己是谁,一来他无法肯定对方是否就是那个卧底,毕竟这个电话,只是他从黄Sir的手提电话记录中挑出来的;二来,他也不知道对方现在的处境,假若对方的身分已被韩琛识破,那他岂非自投罗网?

陈永仁下了小巴,在犹豫着是否该回神秘人的电话。

这个人懂得他与黄Sir的沟通方法,大概是黄Sir告诉他的吧。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人知道得愈多,愈有可能就是韩琛派入警队的卧底……

孤立无助的陈永仁,决定冒险,他拨了对方透过摩氏密码留给他的电话号码,刘建明手头的直线电话响起。

“你找过我吗?”陈永仁小心翼翼地问。

“没错。”

“找我干嘛?”

“你就是那只牌?”刘建明反问。

“你是谁?”

刘建明抿一抿嘴,既然对方听得懂摩氏密码,他的疑虑大概可以放下了吧,他决定表明身分:“重案组刘建明。”

陈永仁沉默半晌,他百感交集。

一方面,一个陌生的警员主动找他,证明他的警察身分并没有石沉大海,他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

黄Sir死了,代表他的卧底生涯也随之终结,等了十年,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当回警察,他应该感到快慰才是,然而,他完全开心不出来。

他决定要替黄Sir报仇。这程序无须得到上司同意,因为他惟一的上司已经死了;这程序也不必告知警察部,因为这是他与韩琛之间的私人恩怨。

历史仿佛在重演,当年黄Sir对倪坤无计可施,才想出“以黑之道,还施黑帮”的下策,现在,陈永仁再次身处这白与黑的临界点,尽管他明知不智,但仍然决定重蹈黄Sir的覆辙。

这刻的陈永仁,终于能够体会当年黄Sir的心情。

“黄Sir过了身,我们与你同样伤心。”刘建明这个人实在太厉害,他总能在适当的时候,说适当的话,他这句说话,不偏不倚地安抚着陈永仁的伤口。

陈永仁的声线不禁颤抖,他估计刘建明找他是要召他返回警队,他一口拒绝:“我还有些事情未办妥。”

听着这句说话,陈永仁的动机更加呼之欲出了,奇怪地,刘建明力图阻止他:“我想黄Sir不希望看见你犯法。”

这确实奇怪,站在刘建明的立场,假若可以借陈永仁这把刀,去把他的大患韩琛杀掉,他应该举手赞成才对呀?

刘建明很清楚自已在做什么,他劝陈永仁不要乱来,自然不是为陈永仁着想,他只是不相信陈永仁可以顺利刺死韩琛,他不想失去这只棋子。

没错,现在陈永仁已非他的敌人,只要善于利用,陈永仁将会是他最具杀伤力的一只棋子。

他要连带着,在这个晚上,他就要胜出这盘下了超过十年的棋局,只要胜出,他不单单可以铲除韩琛,他还可以立下大功,从此,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做回好人。

刘建明深信人是健忘的,只要从这刻开始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好警察,那么以往的事,以往自己干过的伤天害理事,谁会去记住?

就正如黄Sir一样,他当年不是也犯了大错吗?只要他在死前是一个大义凛然的人,盖棺定论,他就是一个大义凛然的人。

刘建明想得入神,陈永仁也在思忖他话里的意思,电话两端沉默半晌。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陈永仁自嘲地问。

“合作。”刘建明顿一顿,“今晚是一个大好时机,我们合作把韩琛歼灭。”

“有甚么办法?”陈永仁半信半疑。

“利用傻强。”

“傻强?”

“假如你能够配合,在一个小时内,警察公共关系科将会发放一个消息给传媒:傻强是警方的卧底探员。”

听罢刘建明道出计划后,陈永仁打电话给韩琛:“琛哥。”

“阿仁,你没事吧?干嘛打电话给你不接听?”韩琛听见陈永仁的声音,喜形于色,迪路死了,他不愿意再失去另一个得力助手。

“我的手提电话留在了车上。”

“傻强呢?听手下说你跟他一块儿走的。”

“琛哥,我救不了他。”陈永仁顿一顿,“我们被警车追捕,傻强驾车,他被枪击,车子撞了,我只有逃命的份儿。”

韩琛叹一口气:“生有时,死有时,别责怪自已,回来吧。”

韩琛告诉陈永仁他的藏身之地,挂线。

四十五分钟后,电视新闻作出了有关傻强殉职的报道。

“今天下午在上环发生的枪击案,警方于个多小时前发现其中一名在逃疑犯伏尸于一部房车内,经警方证实,该名疑犯的真正身分,是被警方派往执行职务的卧底探员徐伟强。警方对徐伟强的殉职深表惋惜,承诺会尽力追查……”

电视画面的右上角出现了一张傻强穿着警察制服的照片,相貌看上去比现在年轻。不用说,这是刘建明吩咐计算机部合成的图片,原本的相片,取自韩琛交给他的属下资料。

韩琛对着电视皱眉头,难以置信地斜着头,然后摇摇头,多年来傻强与他出生入死,陪他在泰国落难两年,傻强怎会是内鬼?然而,电视上的照片又如何解释呢?

这时,陈永仁回来:“琛哥。”

韩琛仍在沉思,他抬眼凝望着陈永仁,一脸迷惑,陈永仁心里一寒,以为韩琛在怀疑自己。

“傻强的事,你知道了没有?”韩琛问。

“什么事?”陈永仁装作浑然不知。

“新闻报道说,傻强是警方的卧底。”

“什么?”

韩琛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刚才你逃脱时,傻强气绝了没有?”

陈永仁摇摇头:“他气息奄奄,还平白无故地跟我说了句对不起……我以为他是指失控撞车……”

韩琛睁一下眼,站起来转身走开,拨了个电话:“是我,方便说话吗?”

电话另一端是刘建明:“方便。”

“关于傻强的报道,是真的还是烟幕?”

“嗯,应该是真的,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刘建明顿一顿,“听说傻强在临死前交了一把钥匙给在场的警员,凭形状大小估计,可能是保险箱钥匙,现在他们正全力在调查。”

韩琛惊愕:“有新消息立即通知我。”

韩琛挂线,踱步回到陈永仁身边,陈永仁像突然想起似的,紧张兮兮地说:“琛哥,傻强知不知道货仓的所在地?”

韩琛怔愣,一直以来,他对傻傻戆戆的傻强戒心是最轻的,傻强的确到过货仓,韩琛不期然联想到保险箱内,可能藏有货仓的地址。

然而在一瞬间,他又冷静过来,喃喃说道:“傻强不是今天才知道货仓的地点,假若他要通知警方,早就该通知了吧?况且,在上一次的交易中,是傻强把可卡因扔掉的,假如他是卧底,他不需要这样做啊……”

陈永仁想不到韩琛在这危急关头,心思仍然如此细密,他不禁慌张起来,他知道不可以给韩琛继续推敲下去:“琛哥,会不会……”

陈永仁顿一顿,韩琛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他继续说:“傻强的确是警方卧底,但是在跟随你多年后立场变得动摇,他并没全力配合警方的行动,你也知道他胆子小,可是,在临死关头……,他可能会把一切所知的供出!”

韩琛震慑,陈永仁所说的把一切疑点解释过来,他突然叫喊:“立即出发去货仓,把货运走!”

韩琛与众人分乘两部房车,他自已坐在黑色President,陈永仁坐在凌志GS,一前一后在公路上飞驰。途中韩琛的行踪被发现,两部警方的农夫车紧追不舍。韩琛见状,立即打电话给刘建明。

“喂,我现在要去货仓,帮我想办法支开你的兄弟。”韩琛说。

“你用不着自己出马吧?”

“我不想给别人知道货仓的密码。”

“明白,我设法调走他们。”

刘建明赶忙走进会议室,张Sir、大象等人正在监察韩琛的行踪。张Sir看见刘建明走进,立即转头,面向贴在白板上的地图,对着电话的话筒喊道:“有机会索性截停他们。”

“张Sir,张Sir!”刘建明叫他,他充耳不闻,围坐在会议桌旁的众人也随即低下头。

刘建明吸一口气,敲打一下桌面,向众人发出命令:“叫跟踪韩琛的手下收队!”说罢他走到指挥台,回头一看,众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他回身走到张Sir跟前:“我跟你说,我收到可靠消息,韩琛正前往货仓,假如你找人跟着他,他不会去的。”

张Sir仍然不理睬他,背着他在地图上画记号。

刘建明生气,转过脸向着众人说:“你们收队吧!这样才是为黄Sir做事,你们帮帮忙好吗?”

大象与众警员态度不改,刘建明心急如焚,向张Sir大喝:“你说句话!”

张Sir双手交迭在胸前,态度冷漠:“这案件不关我事,陈Sir叫我别碰这案件,如果他们肯收队便收队吧。”

刘建明别过脸,苦口婆心向众人说:“我知道我要对黄Sir的案件负上部分责任,我与大家一样,我也是警察,我只是想破案。”

张Sir按捺不住,上前不屑地跟刘建明说:“你不是想升职的吗?”

众人窃笑,刘建明决定来硬的:“你们现在找韩琛回来有何用?最多扣留他四十八小时。”

他顿一顿:“听好,消息是黄Sir的线人给我的,你们信不信?过了今晚,可能就再没机会,你们要不要赌?啊?”

刘建明态度坚定,张Sir开始动容,众人也随之冷静下来。

张Sir向大象扬一扬脸,大象向着话筒说:“听好,行动结束,立即收队。”

韩琛从倒后镜中看着警方的两架农夫车撤走,满意地笑,心里在称赞刘建明真有办法。

在另一部车上的陈永仁也不知道货仓的所在地,他一直留意着公路上的路牌,左手不住敲打裤袋内的手提电话,发出摩氏密码。

刘建明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登上警察指挥车,张Sir坐到他身旁。他细心耹听密码,手指头同时在跳动。对摩斯密码不算熟练的他,这动作有助他去译码。

他在纸条上写上“三号干线”,然后递给负责地图的警员,警员随即在地图上画点画线。而另一个戴着耳机的警员,就负责把韩琛的位置通知给其他警车上的手足。

“大家注意,目标车辆现在由广东道转上三号干线。”

“三号码头Uturn,回到龙翔道往观塘方向。”

半小时后,指挥车到达目的地,把车头灯熄掉,静静停在大厦对面的街角。

“目标人物上了大厦四楼停车场,逗留约二十分钟。”

刘建明听着大象的汇报,假装心神恍惚地望一眼张Sir,张Sir见他战战兢兢,得意洋洋地说:“干嘛?陈Sir不给我碰这案件,有问题,由你自己来承担。”

张Sir这样一说,刘建明高兴坏了,立即向着对讲机发出行动指令:“目标人物于四楼落货,大象,你负责在三楼的出口位standby;孖八,看守二楼的入口;鱼蛋与张Sir在楼下standby,所有人等我的signal!”

众人纷纷透过无线电回话,刘建明首次听到重案组众警员向自己心悦诚服地说:“Yes Sir”,这感觉令他异常满足。这刻的他更能体会到指挥若定的乐趣,他要做一个真正的警察,而且,他要在不久的将来,介入重案组的事务,终有一日,他要做黄Sir的“接班人”。

相反,张Sir看在眼里,感到相当没趣。

停车场四楼,韩琛正领着手下回到房车,手下打开两部车的尾厢,把四箱可卡因放进去。陈永仁侧身倚在车旁,发出密码,确定韩琛已取货上车。

两部车发动引掣,准备离去。

刘建明收到陈永仁的信号,连忙发号施令:“大象,目标车辆正往三楼驶去,Hold住,待目标车辆经过,你才action;孖八,当目标车辆到达二楼,你便驶出拦截,前后夹攻,understand?”

大象与孖八感到刘建明的策略正确,再一次心悦诚服地高声答道:“Yes Sir!”

韩琛乘的President先行,进到三楼,陈永仁趁President转弯,假装突然想起地向司机说:“唉!忘了琛哥吩咐我留守最后,停一停,让我下车。”

司机没有怀疑,陈永仁顺利下车,转身急步离去。

大象见状,赶忙向刘建明报告:“刘Sir,有一个人在三楼下车,好像是陈永仁。”

“别管他,我们的目标是韩琛。”

“Yes Sir!”

韩琛与尾随的房车到达二楼中央,他隐约察看到两部没有亮灯的车子从后驶出,正感诧异,回头一看,前方同样有两部没有亮灯的车子驶出,他心知不妙。

说时迟,那时快,四部车子的车头灯同时亮着,红蓝警讯灯随之亮起,警员持枪迅速下车。韩琛大惊,命令司机全速冲过去。

拦在前路的警员立即开火,President紧急转向,右边车身中了数枪,President撞向墙壁,被重重包围,韩琛的手下负隅顽抗,开枪还击。

混乱中,矮墩墩的韩琛爬出车外,窜进侧门逃命。大象眼巴巴看着韩琛溜走,枪林弹雨,他也无可奈何。

韩琛逃到三楼,他已很久没这般胆丧心惊过,这般首尾狼狈过,他一边拔足,一边打电话给他的救星刘建明——他天真地这样认为。

听筒传来等候接听的讯号声,然而,在韩琛的耳畔,同时响起了电话的铃声,铃声在空旷的停车场中引起回响,就像是死神的定时器在倒数,他大惑不解,四处张看。

有一条身形倏然从柱后步出,是刘建明。

韩琛大悦,嘴角正要向上翘,但他的笑容随即僵化了。

刘建明单手插袋,英姿飒爽,脸上流露的,是骄傲的笑容……不,是胜利的笑容。

这表情不该在这个场合出现,他的老大正面临危急存亡的关头,作为下属的他怎会如此神采飞扬?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韩琛在心里叫嚷,除非……

砰——————!!

在这混沌的世界,我们要如何去区分好人与坏人呢?

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当一个好人死时,有许多人会替他伤心落泪,唏嘘惋惜的心情久久不散;当一个坏人死时,我们或许也会替他流泪,然而,流的,只会是怜悯之泪。

“大象,二楼的情况如何?”收拾韩琛后刘建明致电大象。

“刘Sir,全部人被制服,除了韩琛,”大象的声音非常自责,“在混乱中被他逃掉了,请指示下一步行动,要加派警员封锁停车场吗?”

“不用了。”刘建明望着伏尸在水洼旁的韩琛,徐徐道出,“你和队员现在上三楼C区,还有,call救护车,替韩琛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