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碟 仙

每天在上班之余接送学生上下学实在是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一回小二楼,挨着床板我就睡着了。睡到一半儿,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活雷锋……活雷锋……同志……我来看你了……”

那声音断断续续、没完没了地在我耳边飘来飘去。

我想是谁大半夜过来骚扰人,不让人睡个安生觉!气愤地一睁眼,却看见床边一张眼睛笑得眯起来的大圆脸。

我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这不是那天办户口的将军肚吗!

他来得巧了!

我一个打滚坐起来,揪着将军肚的领子骂:“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然后挥起拳头就要打。

将军肚惊道:“‘雷锋’同志!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说:“你自己害人还好意思问我?”

将军肚说:“哎呀,‘雷锋’同志,你这话说的就奇怪了,这两天我为了办户口、找工作,忙得团团转,哪有什么工夫害人!”

我问:“你户口办下来了?”

将军肚说:“办下来了,再说了,你看我像是害人的坏鬼吗?”说完,嘴一咧,腮帮子上的两块肥肉挤在一起,弥勒佛一样,异常慈祥。

我这才把手放下来,他户口办好了,那就没理由害人了。

但是他不害人,不代表那瘦子没害人,我问:“那瘦子呢?”

将军肚往旁边一站,我看到了那个瘦骨嶙峋的瘦子。

原来刚才是被遮住了。

我问:“你俩这两天都在一起?”

“那当然,”将军肚说,“这年头工作多难找,现在下面高材生多得很,尤其这两年闹经济危机,有些人知道上面工作不好找,就抹脖子下来和我们抢职位,要找个稳定的工作,难呐!”

“那你工作找上了?”

“托您的福。”将军肚呵呵一笑,“阎王看我生前敬业,一身的职业病,还因公殉职,给我们安排了个公务员的职位。”

我问:“你生前干吗的?”

瘦子说:“他是我们镇镇长,我是秘书。”

这可奇了,镇长还能有职业病,我说:“那你有啥职业病?”

“我这身上的病就多了!”将军肚掰着手指头数,“脂肪肝、高血压、冠心病……”

他说这些病我全信,太贴切了,我压抑着想抽他的冲动问:“那因公殉职是怎么回事?”

这时瘦子插嘴说:“他酒精中毒,我们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不幸遇到了车祸。”

将军肚说:“‘雷锋’同志,你别瞅我这病腐败,其实都是逼不得已!上面视察、招商引资,哪个不要吃吃喝喝,你觉得我吃得开心吗?我也不开心,天天大鱼大肉、燕窝鱼翅,吃得人腻腻歪歪!我还得装孙子赔着笑,怕得罪人!”

瘦子热泪盈眶:“镇长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吃一口素菜!”

我现在是没鞭子,要是有鞭子,非得抽死他们不可!

还亏了他们了!我长这么大,吃过的唯一燕窝就是“娃哈哈燕窝八宝粥”!

“你别不信我,这是实话,那些贪污的、害人的,身旁有仇家一直等着呢。死了以后,灵魂刚出窍,就被其他鬼咬死了。不要以为鬼就不怕疼,那算是把鬼活活咬死,相当于古代的凌迟,就在你清醒的时候一片一片把肉刮下来,还不刮完,留着一点魂魄送你到十八层地狱,受一辈子折磨。他们最不划算,人一辈子活多少年,等死了以后还要受苦多少年!”将军肚说,“你现在不明白不要紧,等你死了,你就明白了。”

我不想明白!

这人说话怎么每次都这么晦气!

我又把话题扯回来:“前几天请碟仙的那群学生,你们还记得吧?那天除了你们,他们有没有招惹到其他的鬼?”

“没有。”瘦子说,“碟仙就是束缚仪式,当时他们只束缚了我一个。”

我想也是,那盘子就那么大点儿,要是多站几个鬼,还不得挤爆了!

“可是,那几个小孩儿,有一个人有点儿不对劲儿。”将军肚说,“感觉阴森森的,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附着,我在旁边看得不清楚。”将军肚问瘦子,“你看清了没?”

瘦子说:“我也是刚死的,感觉不太清楚,应该是个女孩。”

女孩?我心里一震,难道真是胡雅婷?

临走,将军肚让瘦子递给我两张名片,说:“‘雷锋’同志,现在这块儿归我们管,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你随时来找我们。”

我听他口气挺大,一看就是个当大官的,顿时心生敬意。

拿着名片低头一看,将军肚那张名片上写着“苟富贵,杨明村片警”,瘦子的名片上写着“勿相忘,杨明村片警秘书”。

送走了两个鬼,我正准备倒头接着睡,忽然手机伴随着纯正的蓝色光芒“铃铃”地响起来。

我一看,是冯丽打过来的,接起来一听,冯丽在那边哭,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话都说不利索:“有鬼……呜呜呜……阿黄……救……救命……”

我一听这声音不对,心想这还了得,当下穿好了衣服往外跑,郊区找不到出租车,这时间也没有公交车,我就骑着我的小自行车一路狂奔。

人命关天,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踩脚蹬子,这辈子蹬车都没蹬过这么快过!我那二手自行车被我蹬得哐啷哐啷一阵乱响,路上还遇见一个开大奔的,头从车窗里伸出来冲我喊:“哥们儿,超速了哎!”

好容易到了张佳燕家楼底下,我扔了自行车就往上跑,连摁了几下门铃,正打算踹防盗门,门开了。

开门的是严浩,看样子也是刚来。

我问:“没事儿吧?”

严浩说:“她俩都没事儿。”

我这才松了口气,问:“那大半夜的打那电话是什么意思?”

严浩没说话,闪身让我进去。

张佳燕和冯丽两个人都好好地坐在沙发上,冯丽还在小声地啜泣,眼睛红肿着,张佳燕在旁边安抚她。

我一进门,就闻到股腥呼呼的味道,皱着眉问:“这什么味道?”

我话刚出口,冯丽“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吓了我一跳!

严浩叹了口气,指了指厨房。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跑到厨房去看,马上就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那条活蹦乱跳的大狗刚才没出现。

为什么没出现?是因为它已经死了。

就死在厨房,被溺死的,身上的毛还湿漉漉的,看起来像只大耗子,嘴大张着,舌头吐出来,眼睛却已经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了。

冯丽哭着道:“因为……因为……阿黄一直叫,吵得我们没法睡觉,我就把它关在卧室门外,它还一直撞门、挠门,想要进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睡着了,睡到一半忽然听到阿黄在叫,就醒了……”冯丽抽着鼻子说,“我心里害怕,想……想把阿黄带进来一起睡,我俩就起来找阿黄,结果……结果就看见阿黄它……”

严浩说:“那会儿它都已经死了,你怎么还能听见它叫?”

“我就是听见了嘛!”冯丽道,“不信你问燕燕,她说她也听到了。”

这是动物灵啊,我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看不见,我能看见。

狗的尸体旁边,阿黄的灵魂正在厨房里团团转,冲着客厅狂吠,却出不去。

“这房间在聚阴位,布局又不合理,”貔貅道,“能吸引鬼魂,人的魂魄倒无所谓,动物魂魄很容易被困。”

严浩问:“门窗都是锁好的吗?”

张佳燕和冯丽齐齐点头:“我们检查了好几遍。”

这就蹊跷了,门窗锁得好好的,狗却被人溺死了。

这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做到的。

细细想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凶手隔着一道门,悄无声息地杀死了一条凶狠的看门狗。

既然能打开防盗门,那卧室一道薄薄的木门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若是“他”打开了门,正在睡觉的两个女孩会怎么样?

这么一闹,两个女孩是再也睡不着了,在客厅一直坐到天亮。

我出去找了个地方把阿黄的尸体埋了,回来时,两个女孩已经穿好了衣服,拿着书包准备上学。

临出门,冯丽眼圈又红了,说:“我感觉自己还能听见阿黄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那可不是吗,阿黄的魂魄还在厨房里,朝这边叫。

貔貅道:“阴间和阳界的联系就是生死阴阳,人或者动物刚死不久,身上阳气没有散尽,和其关系紧密之人就有可能听见魂体发出的声音。”

我说:“阿黄困在那里没法投胎,要不然咱们把它带出来吧?”

貔貅说:“它护主心切,把它留在那里,或许能对她们有帮助。”

我送他们到了学校,却也不敢走远,蹲在他们教学楼旁边抽烟,一边抽一边看旁边一个男学生,从四楼往下跳,“嘭”的一声,脑袋砸出来一个大坑,满地都是血。

那男学生在地上抽搐着,直到眼睛泛白,不动了。

谁说跳楼不疼,看这身上的筋抖得筛糠似的。

都是何苦呢?我弹弹烟灰,看着那男学生爬起来,干干净净,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又往教学楼里走,然后走到同一个教室,从讲台前穿过,正在上课的老师和学生们看都没看他一眼,那男学生走到窗户旁边,忽然回头望了一眼正在上课的同龄人,然后又跳了下来。

“嘭”!

我眯着眼睛,心里有点不舒服,这情景看多久都不舒服!

男学生再次爬起来的时候,我喊:“哎哎,你……跳楼的,脑袋开花的那个。”

男学生转过头看我,一脸惊讶:“你能看见我?”

我说:“别跳了,别跳了,看着怪瘆人的!休息一会儿,过来聊聊天。”

男学生走过来,坐到我旁边。我说:“年纪轻轻的,干吗寻死啊?”

男学生说:“当年高考没考好。”

“考不上大学也有别的事情做啊,这世界那么大,干什么不好?”

“其实跳下来我就后悔了。”男学生说,“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像我这样自杀的,必须每天重复自杀上千次,痛苦一百年,才有可能投胎。”

一时冲动想自杀的人多得很,跳楼是最愚蠢的行为之一,半途后悔了,你也不可能时光倒流,跳回去。

正说话呢,我忽然觉得有视线看着我,一转头,却没看见人。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男学生伸手指着自己跳下来的窗口道,“刚才我看到了,那班里有一个女孩,被恶鬼附身了。”

我抬头往上看,问:“哪个班?”

“高三二班。”

高三的?我心里一沉。

男学生说:“你还有事没?我要抓紧时间跳,要不然来不及了。”

“行,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去忙吧。”我说,“下辈子别这样了!”

男学生点点头,继续自杀去了。因为和我聊天打断了他的自杀行为,所以这次他有点急,是用跑的。

貔貅说:“那是张佳燕他们的班级。”

我说:“我猜也是。”

貔貅又道,“刚才在校门口看你的,是胡雅婷。”

胡雅婷?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又向校门口看去。

不是说她失踪了么?

这会儿过去追说不定还能追到,我拔腿就往校门口跑,跑了几步,忽然听见有人喊:“马力术,你要干什么去?”

扭头一看,张佳燕、冯丽和严浩三个人出来了。

我说:“下课了?”

他们三人脸色沉重地点点头。

我见他们脸色不对:“怎么了?”

“正在上课,教室里的白炽灯忽然掉下来了。”赵宜说,“差点砸到张佳燕。”

“都……都是碟仙搞的鬼。”张佳燕抱着胳膊,害怕地说道,“他想杀死我们!”

“别再往碟仙上扯了!”我说,“我查过了,这事儿和你们那天招来的鬼没关系。”

冯丽说:“可是我们碰到了这么多危险,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我问:“你们是高三几班的?”

冯丽说:“高三二班。”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我说:“这些事儿,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东西惹出来?”

他们齐齐看向我:“什么?”

我道:“没什么,随便说说。”然后问,“这一连串事情都只发生在最近,你们招完碟仙之后……”

“没错。”

我很介意刚才的群众爆料,但是被附身要有媒介,每天街上晃着成百上千的鬼魂,也没见哪个随随便便就附身到别人身上。

那天的小瘦没有使坏,被祸害的却全是那天招碟仙的人,这事儿有点巧。

我问:“你们几个,再没有凑在一起做招鬼的事情吧?”

那三个人都愣了,互相对视了一眼,犹犹豫豫地点了头。

说话的这会儿工夫,放学的学生都走光了,我说:“我们附近找个餐馆去吃饭吧。”

再在这看着那自杀男学生的脑浆一次一次进出来,我可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话音刚落,冯丽像是看到了什么,“咦”了一声,向旁边跑了两步。

“嘭!”几乎是同时,一个花盆砸在她刚站着的地方,花瓶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泥土嘣到老远。

冯丽脸都白了,她要是刚才没走那两步,脑袋已经开花了。

我抬着头骂:“哪个不长眼的把花盆扔下来!”

顺着看上去,只有五楼的窗户开着。

冯丽抬头看了一眼,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那个教室早被封了,没人进得去。”

她这话一出,另外两个人脸色也变了。我一看军心要动摇,连忙道:“说不定是风刮下来的。别老想那么阴暗,咱们心里阳光点,阳光点。”

人处在绝境中,就特别喜欢其他人说好话,其实心里也不见得全信,就是图个安慰。

果然,这话一出,几个人脸色都缓和下来。

从学校到附近的小吃街有个小商城正在装修外墙,下面临时搭建了个棚子供路人通过。

走到这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住了。

旁边有一圈人正在棚子附近指指点点,中间是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旁边还围了一圈记者,扛着摄像机,正在采访。

我拉了个正在干活的工人兄弟问:“这棚子结实不?”

我声音很大,引得那些人都看了过来。

拿着图纸的建筑商很不满地说:“结实得很!”

“不会塌吧?”

建筑商斜我一眼,牛哄哄地说:“怎么说话的!要是塌了我把这些螺丝钉全吃下去!”

我这才安心了,和其他几个人说:“走吧。”

空气中忽然充满紧张的气氛,几个人都没动。

张佳燕道:“你们先走,没事儿了我再走。”

我见貔貅没反应,心想大概是没危险,道:“得,我带着你们走。”

然后领头往棚子里面走,冯丽和严浩也跟了上来。

走到半路,我忽然听得棚上木板嘎吱嘎吱地响,心道不妙,刚要喊:“快跑!”就见冯丽和严浩两个人脱兔一样噌地跑了出去。

这速度够快的,我一下愣了。

貔貅喝道:“还不快跑。”

然后脖子上的链子直直飞起,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往前拖。

刚出棚子,就听见“哗啦”一声巨响,身后瞬间灰尘密布。

棚子塌了!

这是千钧一发,最近一块木板刚好砸在我鞋上。

扭头一看,棚子的那边,张佳燕惊讶地捂着嘴,没被吓哭,倒是旁边那个建筑商,看着满地的钉子,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冯丽和严浩目瞪口呆,惊诧极了:“你跑的时候链子向前飞!”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跑得倒快。”

冯丽和严浩对看一眼,道:“我们刚才看到胡雅婷了,在前面向我们招手。”

我往前看,说:“人呢?”

冯丽说:“我一直盯着她呢,可是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张佳燕绕着远路跑过来,一张脸惨白惨白地说:“碟仙……碟仙果然想杀死我们!”

我说:“放阳光点,阳光点,这就是个伪劣工程。”

冯丽又说:“刚才在学校,花盆掉下来之前,我也看到胡雅婷了。”

张佳燕情绪激动地喊:“她没有失踪!她被附身了!她一直在监视我们,她想害我们!”

我心里一震,难道那男学生所说的,被附身的那个女同学就是胡雅婷?

说话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岔路口,刚刚一波车流过去,这回正好是绿灯,可是面对着那一排停着的车,我们没一个人过马路,眼睁睁地又看着绿灯变回红灯。

严浩指着旁边一个小超市,道:“我去买瓶水。”

我说:“一起去吧,别再出什么岔子。”

另外两个女孩也跟了上来,走到超市门口,忽然听得貔貅喊道:“快跑!”

我神经正处在紧张状态,听见这话,连忙踹了一脚严浩,道:“快跑!”然后一手拉一个女孩,向前跑去。

几乎是同时,路边传来汽车急刹车的声音,路人尖叫连连,一辆大卡车直直地冲向我们刚才站着的地方,轰的一声撞到了超市里面,墙壁被撞得凹了进去,玻璃门碎了一地。

这卡车横冲直撞,转弯转得急,身后一串小车来不及闪躲,噼里啪啦撞成一团,一时间只能听见车上喇叭声此起彼伏,整条路都瘫了。

第一次亲眼目睹电影上才能看见的壮观画面,我连嘴都合不上了:“太夸张了吧。”

这条路上的人和鬼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冯丽说话都在抖:“这……这也能阳光点?”

我阳光不起来了。

“它想杀死我们!它真的想杀死我们!”张佳燕抱着头,蹲下来歇斯底里地喊,“我们都会死!都会死!”

“我们真的会死?”一向冷静的严浩也开始乱了阵脚,求助似的看向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从出校门到现在不到十分钟,我们所经过的地方无不一片狼藉,这破坏力越来越强,再走几步恐怕就要达到原子弹的破坏力了。

我说:“没关系。”

冯丽问:“你有办法?”

我说:“我先带你们去日本转一圈,再走遍韩国。”

严浩问:“这样我们就不会死?”

“死是一定的。”我说,“但是如果你们搞垮了他们,人民群众会给你们建个纪念碑,永垂不朽!”

我本来想说个笑话缓和气氛,谁知道冯丽听了这话哇的一声哭了:“谁要永垂不朽啊!”

气氛变得更沉重了。

严浩忽然向前看去,惊道:“胡雅婷!”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道路对面,胡雅婷穿着一条白色裙子,正在看向我们,手抬了起来,指向这里。

然后只是一眨眼,就不见了。

冯丽问道:“她……她是什么意思?”

“她想杀绝我们!把我们全杀死!”张佳燕惊恐地叫道。

我说:“你冷静一点儿。”

“还怎么冷静!”张佳燕指着我喊,“全是你的错!全是你的错!你肯定也被附身了,你们全都是!全都是!我不能和你们在一起!和你们在一起我也会被杀死!”然后边说边后退,忽然转身,尖叫着跑了。

跟我们在一起会被杀死?这话说得太没科学依据了,看鬼片看多的人都知道,只要离群,绝对是下一个受害对象。

鬼和狼一样,喜欢袭击落单的。

张佳燕拦了一辆出租车,跑了。

我左右看看,见旁边刚好有个兄弟推着一辆摩托车经过,情急之下,我一把抓住车把就要往上跨。

那兄弟紧紧握着车把,死不松手,谨慎地看着我。

我说:“我要赶着去救人!”

那人怀疑地看着我。

我急中生智,低声道:“我们是在拍电影。”

那兄弟一拳砸过来:“他大爷的!你们不会换个说法,老子都被这说法忽悠走三辆摩托了!”

旁边冯丽和严浩拦了一辆出租,转过头喊:“马力术!马力术!”

上了车,冯丽看着我的脸,奇怪地问:“你眼睛怎么青了?”

我一本正经地说道:“鬼神作祟。”

临到张佳燕家,严浩冲上去狂摁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依然没人开门。

“会不会出事了?”冯丽急道。

屋内阿黄魂魄还在狂吠,我高声道:“张佳燕,你开门,让我们进去,我是道士,能降鬼除妖,肯定不会害你!”

“嘎吱”一声,防盗门后的木门开了。

“你们……滚……”张佳燕的声音发着抖,阴森森的,“我知道你们都想害我,其实你们都巴不得我死……走开,你们全都被附身了,你们想杀我,走开……”

严浩说:“张佳燕!你冷静点!”

“我不会被你们杀死的!”随着张佳燕的喊叫声,门“咣当”一声被关上了。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我问。

“总不能不管她。”严浩说,“你一直说你是道士,就没有什么方法保护她吗?”

我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起小二楼的大胡子道士房间里的那几个大箱子。

既然那大胡子是道士,那箱子里肯定是他的作案,不,是做法工具。

绝对有能驱邪的!

想到这里,我赶紧下楼,决定回去打开这箱子看看。

刚到楼下,忽然楼口闪过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

胡雅婷!

我几步跨下楼,却又看不见人了。

“胡雅婷?胡雅婷?”这是跟这儿捉迷藏呢?一会出来一会儿不见,我张嘴喊,“胡雅婷?我看到你了,出来,出来,别跟我玩躲猫猫,玩躲猫猫不好,容易猝死。”

反复叫了几声,却依然没人出来,我心里担心,问貔貅:“你能不能帮我护着上面的两个人?”

貔貅道:“可以,但是我只能在一定范围内保护他们。”然后貔貅化作一道白光,冲上楼梯。我跑上去看,冯丽和严浩脚下,出现了个荧光色的圆圈,正好把他们圈住。

我指着那圈说:“你们可千万别出这个圈。”

“圈?”严浩奇怪地低头看,“什么圈?”

原来他们看不到,我说:“总之,你们不要动就是了。”然后下楼,蹬着我的自行车往小二楼奔。一路上我风驰电掣,超车无数,超过一个大奔时,那司机探头出来骂:“靠,又是你!”

回到屋门口,却看见苟富贵和勿相忘两个鬼往这边走,勿相忘一手拿着个小本子,一手拿着笔,不知道在记什么。

苟富贵远远地向我招手:“‘雷锋’同志,‘雷锋’同志,我有事麻烦你,我现在做鬼口普查,发现最近几天有个新鬼失踪了,你了解情况吗?”

我说:“不了解!”然后往屋里冲。

苟富贵说:“是个叫赵宜的高中生。”

我刚冲进门,听见这个名字,硬生生地刹住了,转头问:“你说谁?”

勿相忘翻开本子,念道:“赵宜,男,十七岁,市二中高三二班,未婚无子,生于公元一九九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死于二○一○年……”

我懒得听他那一长串报告,直接打断了问:“他没去投胎?”

“他不是自然死亡,拘魂名单上没有他,鬼差不会带他回地府。”勿相忘问,“马同志你见过他没有?”

我摇头。

苟富贵说:“那就只能当失踪鬼口了。”然后大笔一挥,在册子上写了失踪两字,对我点点头表示感谢,抬脚就准备走。

“哎哎……”我连忙把他拉住了,“这你就不管了?”

要是找到赵宜的魂魄,一切就清楚了。

苟富贵说:“我会把这件事上报,等上面成立专案组来调查。”

我说:“那要多久?”

“不久,”苟富贵说,“十几年吧。”

等到那会儿,张佳燕、冯丽和严浩死得连灰都没有了!

我说:“趁现在人死没多久,还新鲜着,得赶紧查。”

苟富贵和勿相忘互看了一眼,勿相忘说:“马同志,我们现在鬼口普查还没做完。”

我说:“这事儿要是查出来可是你们的政绩。”

苟富贵犹豫着道:“可是我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连忙把最近几天的事情说了。

“无法无天了,鬼魂跑去害人,这事态非常严重嘛!”苟富贵听得义愤填膺,抬着手想拍桌子,但旁边又没桌子,于是恨恨地拍着自己的肚子道,“这事态非常严重嘛!”

我们正在这里说话,忽然听得有人叫道:“鬼差,鬼差。”

我转过头,看见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脸的主人指着苟富贵,神经质地叫道:“鬼差,鬼差。”

是那天在河边见过的老太太。

“妈,你在看什么,那里没人。”她儿子迅速地跑过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把人拉走了。

“这老太太疯了几十年了。”勿相忘翻着本子道,“她儿子是领养的,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这老太太好像能看到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思路打了个岔,马上转回来,问道:“怎么样,你们能不能找到赵宜的魂魄?”

“按照你说的这种情况,赵宜应该是被恶鬼害死的。”苟富贵道,“所以他死后很有可能被那恶鬼控制,他的魂魄嘛……应该被禁锢在恶鬼附近。”

我心里一惊,又想起市里那三个人,连忙进屋,跑到二楼,苟富贵和勿相忘也跟着跑了进来。长舌头女鬼正在二楼遛弯,正好和那两个鬼差打了个照面,苟富贵看了一眼吊死鬼,对勿相忘道:“记下来,这是黑户。”

我扒拉着大胡子道士屋子里的箱子,那箱子盖上灰尘密布,手一抹一把黑,箱子里面是一些桃木剑、铃铛之类的东西。我把剑背在身上,看下面还有几张符,也都揣兜里了。

揣好了又往外跑,看见苟富贵背着手,挺着肚子,一副视察的模样盯着我。旁边的勿相忘也托着眼镜,伸着脖子看得聚精会神。

“你们在看什么?”

苟富贵说:“你转过去,转过去。”

我转过身,听见苟富贵说好了,再转过身,只见勿相忘手里捏了一团白呼呼的东西,烟一样的虚无形状,却聚而不散。

“这是什么?”

“是人的魂魄,已经散得差不多,成不了人形了。”

“这个也是黑户?”苟富贵伸手指着那魂魄问,“‘雷锋’同志,你这不行嘛,养了这么多黑户,不行嘛!户口还是要办的嘛!”

“不对。”勿相忘眯着眼睛打量那魂魄,“这应该是生魂,主人还没死。”

“好像是个女的嘛!”苟富贵问,“是什么人?”

“魂散得太厉害,资料找不全。”

“是那天跟着小马哥走回来的那个,应该不过十六七岁,是个女孩子。”三娘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那天我看到她就觉得奇怪,听你们一说,她应该是本体被附身,被挤出来的。”

附身?我大惊,难道这是胡雅婷的魂魄!

“生魂离体存活不了多久,现在看来,那人的七魂六魄已经少了三魂二魄。”三娘说,“不及时把它送回本体,它就永远回不去了。”

我一听这还了得!抓了那团魂魄就骑上自行车往回跑。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自行车的轮子被我踩得跟风火轮一样。

下了自行车,我三步两步跨上楼,冯丽和严浩两个人好好地站在原地。

貔貅又化作一道白光,重新变成坠子回到我胸前,我问:“你们看见胡雅婷没有?”

“没有。”

冯丽问:“怎么了?”

我大概把事情说了一遍,严浩说:“原来被附身的真是她,可是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

我说:“她既然想害你们,就一定不会走远,我去附近找找。”

严浩和冯丽齐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我摇头道:“这里得留一个人,以防张佳燕出什么事。”

“那……那我留下来。”冯丽说,“你们在这里她不愿意开门,可是我和她关系好,我一个人的话,再和燕燕说说,她说不定能让我进门。”

让一个女孩留在这里显然不好,我正在犹豫,忽然听见貔貅问:“你带的符呢?”

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符,给貔貅看,貔貅说:“最上面的那两张是子母符,你拿母符,给她子符,你就能看到她的情况。”

我把小的那张给冯丽,果然看到手中另一张符上隐隐显现出画面。

这样一来,要是有什么事,我们就能及时赶回来。

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把身上的桃木剑递给冯丽护身,这才放心和严浩出去。

刚走出楼门,就听到手中的符咒传来门铃声。

“你果然很厉害!”严浩心服口服地说。

我心里感慨张老道的东西真绝,表面上不动声色:“那当然,我可是道士!”

冯丽摁着张佳燕的门铃:“燕燕,是我,他们都走了,现在就我一个人,让我进去吧。”

张佳燕的声音在门后响起:“我不信……你也不是好人!”

“燕燕,你相信我,我们关系不是很好吗?我不会害你的。”

张佳燕怀疑地问:“真的?”

“真的。”冯丽说,“我们一起玩了那么久,你要相信我!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也有个照应,你让我进去吧!”

张佳燕警觉地说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你想用它杀死我?”

冯丽看了看桃木剑,说:“你不让我拿,我就不拿好了。”然后把剑立在门旁,摊开手道:“你看。”

长久的沉默以后,防盗门终于“嘎”的一声,打开了。

冯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这才对嘛!”然后踏进屋子。

在她踏入屋子以后,随手关了防盗门,就在此时,旁边立着的桃木剑倒了下来,卡住了门。

我和严浩见张佳燕终于让冯丽进了屋,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符咒里传来两个女孩说话的声音,我和严浩也没有多听,绕着这栋楼走了一圈,继续找胡雅婷。

刚走到拐角,我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不是我……”

我一愣,转身去看严浩,他也睁大眼睛看着我:“刚才,是不是胡雅婷的声音?”

话未说完,只见前方跑过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我和严浩连忙追了上去,那女的跑进张佳燕家的那幢楼,空气一般的消失了。

严浩叫道:“糟了,她会不会去找她们麻烦!”

貔貅道:“张天师的桃木剑抵着门,凶神恶鬼进不去。”我重复了一遍给严浩听,然后和严浩两个人谨慎地往楼内移动。

严浩忽然问道:“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角落处的阴影下有一团报纸,底下似乎有活物在动。

我走过去,用脚踢了一下,只听得“喵”的一声,一只浑身乌黑的大猫从报纸下窜了出来,跑了。

“黑猫?”严浩道,“真晦气!”

我问:“不就是只猫,晦气什么?”

严浩说:“看到黑猫不吉利,要出事,家里老人都说它是祸水。”

“猫是灵兽。”貔貅道,“尤其是黑猫,对恶灵更是敏感,能趋吉避凶,所以黑猫出现,不是带来灾难,而是预示这里不太平,将要出事。”

听了貔貅的话,我猛地站定,脑中如闪电般闪过一种可能性:“原来胡雅婷是黑猫!”

严浩奇怪地问:“你说什么?”

“我怎么现在才发现!”我解释道,“被附身的真的不是胡雅婷,胡雅婷出现,只是想告诉我们,我们正处于危险中!”

严浩愣了一下,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哎哟,还要什么证据!”我拍着脑袋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想啊,一般侦探片、恐怖片被怀疑最多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凶手!这就是反证法,咱们目光全放在胡雅婷身上,所以肯定就不是她!”

严浩显然不信我的话,脸都扭曲了:“胡扯!不是她又是谁?”

“我不知道。”想起之前那个男学生和苟富贵、勿相忘的话,我说:“我只知道是个女的。”

这话一出口,我和严浩都愣了,目光齐刷刷地移到我手中的符上。

冯丽和张佳燕的对话正进行到尴尬阶段,前者说什么,后者都不理睬,冯丽为难地用手扇扇风,干笑道:“这么闷,怎么还不开窗户透透气?”

说完,走到窗户旁边拉开窗帘,开窗户。

张佳燕无声地跟在她身后,阴森森地看着她:“你真的不是想害我?”

“你说什么呢?”冯丽一边笑一遍开窗,“我害你做什么?”

她这边笑得开心,我和严浩却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张佳燕慢慢举起的,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上,赫然握着一把尖刀。

“你骗人!”随着张佳燕的一声怒吼,刀子刺了下来!

这一刀刺得又快又狠,我和严浩看得连呼吸都止住了,几乎已经认定冯丽会被剌中。

没想到冯丽迅速地躲开了这一击,扑到了一旁。

“燕燕,你做什么?”冯丽惊叫。

“你还说你没有被附身?”张佳燕瞪着冯丽,手中的刀尖闪着寒光,“没被附身,怎么能躲开我的刀?”

冯丽说:“玻璃,窗户的玻璃上能看见!”

“你骗人!”张佳燕歇斯底里地叫道,“你支走他们两人,就是为了进来杀我!”

“你不要胡说!”冯丽说,“我没有!”

“我不相信!”张佳燕喊着,手上的刀又落了下来。

“啊!”冯丽连忙转身朝大门跑,跑了两步却一个腿软摔倒了。

张佳燕拿着刀,一步一步地走向冯丽。

我和严浩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喊:“快出门,出门!”

“救命!救命!”冯丽手脚并用地往门口爬。

眼看就要到门口,她的手却在触摸到桃木剑的瞬间,停住了,然后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拖住一样,朝相反的方向移去。

“你还说你没有被附身!”张佳燕大叫道,“你还说不是你!”

我和严浩看到这一幕,忽然浑身发毛。

严浩颤声问道:“她们两个,到底是谁被附身?”

冯丽边尖叫边奋力挣扎,像是有人在用力拖她一样。

而那个施力点,却什么都没有!

被附身的到底是谁?

我急出了一头的汗。忽然耳边听得貔貅的声音:“竟连这等级的东西都看不到!集中精神去看!”

我再集中精力去看,背上刷地一下,细细麻麻的如同通了电流一般,汗毛都立起来了。

冯丽的身旁,有个人死死地抓着她的脚,不让她往门口移动。

那是个男人,十七八岁的年龄,长得很壮实。

正是已经死去的赵宜!

“啊!啊!”冯丽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此时张佳燕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扬起手就要刺下来。

冯丽捂着脸,大叫了一声:“阿黄!”

只听得“嗷唔”一声,一直被禁锢在厨房里的阿黄的灵魂箭一般地冲了出来,竟硬生生地咬住了张佳燕的手腕。

“疯狗!你做什么!”张佳燕痛苦地甩着手,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我和严浩夺门而入,我一脚踹开赵宜,护住冯丽。赵宜还要去抓冯丽,貔貅化作原型扑了上去,死死地制住了他。

严浩还站在门口喊:“是谁?是谁?被附身的是谁?”

我指着张佳燕道:“这不明摆着吗?”

张佳燕一个甩手,阿黄嘭地撞到墙上,瞬间魂飞魄散,消失了。

严浩吃惊地说道:“被附身的竟然是你?”

张佳燕凶狠地看着我们:“说什么傻话!被附身的明明是你们!是你们!”

貔貅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她的神智已经完全被恶灵控制了。”

我一惊,那怎么办?

貔貅接着道:“你不要激怒她,先靠近她,然后用符咒制住她。”

这对话极妙,脑电波传信,只有我们彼此能听见。

没错,我心想,这就是最好的方法了,于是故作轻松地笑道:“张佳燕,你别激动,你不信他们,也要信我,我没和你们玩碟仙,所以我肯定不会被附身,你要相信我,对吧。”

张佳燕恶狠狠地看着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和她们是一伙的!你也想害我!”

我说:“你要相信我,我是道士。”

张佳燕道:“你一直说你是道士,你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不信我拿给你看。”我慢慢地靠近她,她警惕地向后移动着。

我说:“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拿道士上岗资格证给你看。”

“资格证?”张佳燕愣了。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我一个马步窜上前,从兜里掏出一张符,啪地贴在张佳燕脑门上。

只见那符咒周围,冒出缕缕白烟,张佳燕捂着头,痛苦地弯下腰。

成了!我激动地做了个胜利的姿势。

“啊!啊!”张佳燕抱着头大叫,忽然一抬头,双眼泛红,大喊一句:“流氓!”然后愤怒地向我扑来。

“我靠!”貔貅竟然骂了句脏话,对我吼道,“那是求子符!”

求子符?我大惊,那张道士主职不是捉鬼么?怎么还兼管不孕不育?

这张符完全激怒了张佳燕,从地上顺起刀子就向我刺来。我一个驴打滚躲了过去,张佳燕不依不饶,挥舞着刀子追了上来。

冯丽和严浩在一旁叫道:“小心!小心!”

现在张佳燕眼里只有我,他俩轻松不少。

被貔貅制住的赵宜尚在不停挣扎。貔貅喊道:“镇妖符!”

我边躲闪张佳燕边掏出剩下的符看,然后对着上面一串抽象文字就哭了:哪张是镇妖符啊?

这符上面的字写得就跟医院大夫写的药单一样,谁能看懂这些我叫他爷爷!

我算明白了,原来道士和医生一样,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超级垄断职业,牵扯到职业内部利益的东西都搞得特朦胧。

“马力术!”严浩拿起门旁的桃木剑,扬手准备扔过来。

张佳燕本要扑过来,却又停住了,似乎对桃木剑颇有顾忌。

就在此时,我忽然听见貔貅说道:“灵力不足,我维持不了实体了。”

话未说完,化作一道白光重新变回吊坠。

关键时刻,怎能掉这种链子!我气得跺脚,你就不能事先把电充满吗!

失去禁锢的赵宜一下窜到严浩身旁,抓住了严浩的胳膊。

严浩忽然没法动弹,愣了一下,问道:“是赵宜吗?”然后吼道,“赵宜,难道你就帮着杀你的人来害我们?”

赵宜的魂魄依然死死地按着严浩。

见严浩被制住,张佳燕猛地扑了过来,扬起刀就要刺下,说时迟那时快,我来不及多想,把一手的符纸全都拍到张佳燕身上!

只听得张佳燕“嗷”的一声惨叫,倒了下去,身体冒出一股白烟,那白烟隐隐化作人形,捂着脸向后退去。

“啊!”那白烟瞬间包围住了冯丽。

“赵宜!”严浩喊道,“你想我们全和你一样惨死吗?”

他这句话提醒了赵宜,赵宜的鬼魂大叫一声,松开严浩,扑向那团白烟,扭作一团厮打。

“马力术!”严浩趁机把桃木剑扔过来。

我反手夺过桃木剑,用力刺向白烟!

只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那白烟疯狂的扭曲,并且越来越快,然后化作一团拳头大小的白雾,迅速地向门口跑去。

它想要逃!

我拎着桃木剑正要追,忽然听得有人喊:“包围它!”

然后门外飘进来一群鬼,团团把赵宜和那团白烟围住,我一看,勿相忘跟在其中一个身后,领头的鬼对我亮出一个证:“警察!”

“马力术是吧?”领头的那个指着勿相忘说,“我们是管这片的,接到杨明村同事的报案,说这里有状况,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鬼差们利落地绑住了白烟和赵宜,领着往外走。

白烟尚在不停挣扎,鬼差把它绑得粽子一样,那烟慢慢化作一个女人的样子,我看了看,竟然有些面熟。

鬼差头点头道:“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这叫一个峰回路转,我拿着桃木剑就愣在那里了:“这就没我事了?”

“当然有你的事,你也得来一趟。”他指着张佳燕脑门上的求子符说,“你涉嫌当众耍流氓。”

我怎么耍流氓了?我怎么耍流氓了?

我脸一下就黑了,这些鬼差早不管,等我为民,不,为鬼除害,重创了这个女鬼才一股脑跑来,没给我见义勇为的旌旗已经很无耻了!还好意思诬陷我耍流氓!

勿相忘掏出支烟递给鬼差头子:“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鬼差头子咳嗽了两声,道:“不过念在你是初犯,我们就不追究了。”然后手一挥,对着手下道,“带走,带走。”

话说完,这群鬼一个转身,齐齐消失了。

这办事效率,来去如风。

“马力术!马力术!”冯丽和严浩叫,“怎么样了?”

我这才想起他们看不到那些鬼差,转身拍着胸脯道:“没事儿了,我已经全部搞定了。”

冯丽跑到张佳燕身旁,摸着她的脸,颤着声问道:“燕燕身体好凉,还有救吗?”

我连忙拿出张佳燕剩下的魂魄,放在张佳燕身旁,之前三娘他们说这魂散得厉害,不知道张佳燕是否能活过来。

那魂魄颜色已近透明,无声无息地钻进了张佳燕的身体。

我们三人紧张地盯着,片刻之后,张佳燕睫毛眨动了一下,缓缓张开了眼睛。

我们三人皆松了一口气。

张佳燕眼神飘忽了一会儿,逐渐聚光,目光移到我们身上,忽然尖叫起来:“啊!啊!”

我们三人都是一惊,却见张佳燕一边惊叫一边往后缩着身子,叫道:“鬼,鬼!碟仙!碟仙!”

“燕燕,是我。”冯丽连忙跑过去,抱着她安抚道,“已经没事儿了,别怕。”

张佳燕在她怀里抖了很久,终于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却又笑了,指着冯丽,用孩子一样的声音道:“呵呵,笔仙,呵呵,碟仙,呵呵……你们都要害我,呵呵……”

冯丽和严浩都愣了,两个人诧异地看向我。

“她被附身太久,魂魄受损,就算救回来命也救不回神智。”我把貔貅的话重复给他们听。

“怎么可能,”严浩说,“我们玩碟仙也不过一个星期!”

“你们以为只是那一次?”貔貅道,“这女人之前已经不知道招了多少次鬼!笔仙、碟仙,如果真的是仙,又怎么会那么好请?招来的只是些孤魂野鬼。人鬼阴阳有别,那些阴气日积月累地渗透到招鬼人的身体里,只会更方便让那些脏东西入侵罢了。”

说到这里,正对着门的严浩忽然说:“警察?”

我心想那群鬼差不是走了么?一扭头,果然看到几个大盖帽。

不同的是,这次站在门口的是人。

“张佳燕是哪个?”警察扫了我们一眼,目光停留在张佳燕身上,“我们怀疑你和一起杀人案有关,请协助调查。”

说完,几个警察去拉张佳燕,张佳燕一边“啊……啊……”地叫,一边往冯丽身后躲。

冯丽问:“杀人?杀什么人?”

“我记得你们,那天你们也在现场。”警察说,“就是你们那个淹死的同学,叫赵宜的,你们村里有个老爱往河边跑的老太太,那天晚上她儿子去找她,正好看到张佳燕从河边走开,再过去看,就看到了赵宜的尸体,那老太太躲草丛里目睹了整个过程。”警察抬起手,五指伸开,向下,做了个按的动作,“说是这女孩就这么摁着赵宜的头,活生生地把他溺死了。”

“不过你们别担心,那老太太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事情到底怎么样还需要调查。”两个警员毫不费力地抓住哭个不停地张佳燕,“这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按死一个大男人?”

我知道这事是真的,那疯老太太肯定看到了,不止是他,说不定赵宜也看到了。怪不得我看那女鬼面熟,那天我在水里看到的倒影,先是那附身在张佳燕身上的女鬼,再是赵宜。

赵宜一直暗恋张佳燕,估计张佳燕说了句陪我到河边走走的话,这小子就乐颠颠地跟了去,却没有想到那是一条不归路。

赵宜虽然死后为女鬼所束缚,可依然想告诉我真相,不过他魂被困了之后脑子却也不灵光,光想通知我凶手长什么样,却忘记告诉我被附身的是谁。

“你们都是鬼,是鬼!”那鬼不知道怎么给张佳燕洗脑的,就算疯了,依然认为其他人都想害她,一直挣扎个不停,拖着不愿意走。

抓着她的警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望向他们的领导:“队长,怎么办?”

我见她被附身久了,还坚信那鬼的话,想当初鬼怕的她也一定怕,说:“我来帮你们。”然后向前跨了一大步,扬起桃木剑在空中挥舞几下,指着张佳燕道,“快跟他们走,否则我收了你!”

警察队长很稳重地说:“装疯卖傻没有用,带她去看精神科医生。”他顿了一下,指着我说,“把这人也一起带去。”

从警局出来之后,我和冯丽、严浩一起回了村子,经过这件事,他俩现在对我佩服得很,把我送到了小二楼。

“这么说张佳燕在你们请碟仙之前就被附身了。”我说,“她之前也是这样神神叨叨的?你们没看出来?”

“她之前虽然有点阴沉,但是表现都挺正常。”冯丽说,“就那天晚上之后忽然开始不对劲儿,她一向信笔仙、碟仙,加上赵宜又死了,我们觉得她可能是受了刺激,没想到……”冯丽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我安慰道:“别难过,不是你们的错。”

“这件事哪能撇得这么清,他们啊,不是罪魁祸首,也算是从犯。”三娘娇媚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娘站在门口,一双媚眼在冯丽、严浩两人身上扫了几圈,嘴角勾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小马哥,你就没有觉得他们有什么事瞒着你吗?”

我确实感到这几个人在和我说话的时候,经常欲言又止,好像瞒了我什么。

“我这个人呢,对于自己的居住环境要求很高的,女人太多了很心烦。”三娘看了一眼我,道,“所以那天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的魂魄跟在小马哥身后贸贸然然地闯进来,我心里很不高兴,那时候那女人还没被附身,只是魂魄散了,我就顺手把那魂魄塞回她的身体里了。”

“啊?”没想到有这么一出,我惊道,“那为什么张佳燕的魂魄还会在我家?”

三娘笑着望向那两个学生:“那就要问他们了。”

“……”冯丽和严浩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说话。

三娘从怀中掏出一个盘子:“不说也可以,我们直接看。”

那盘子晶莹剔透,薄得像张纸,三娘玉手一挥,上面竟然出现了画面。

画面上月黑风高。几个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拎着包偷偷摸摸地往我的小二楼附近跑。

虽然夜色阴沉,我还是看清了那几个人的脸。张佳燕、冯丽、赵宜、严浩、陆林。

一行人到了门口,鬼鬼祟祟地左右看看,只听得有人问:“那大叔还在不?”

“不在了,”这是冯丽的声音,“我们赶快开始吧。”

几个人马上摊开包,拿出蜡烛、盘子、写满了文字的纸。

“你们又跑回来了?!”我这回可算明白张佳燕是什么时候被附身的了,怪不得那天晚上睡觉总觉得阴风阵阵。

“因为上次请得很顺利,很快就请到了碟仙,我们怕下次就没这么顺利了。”

“你们身边带着一个经常招鬼,阳气大损的张佳燕,请鬼当然快了。”我说,“你们还高兴?”

玉盘里,张佳燕说:“要集中精神,心无旁骛,碟仙才会来。”

在场的五个人,每个人都伸出了一根手指按在碟子上,嘴中念念有词,不外乎是碟仙碟仙快显灵之类的话。

片刻之后,只听得有人惊呼道:“来了!”那碟子果真转动起来,陆林问道:“碟仙,你来了吗?”那碟子慢慢移动,最后碟子上的箭头,指向一个字——“是”。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严浩再看到这景象,语气里依然充满不可思议:“碟仙!”

“碟仙?”三娘嗤笑,“你们好好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说罢,轻转玉盘。

只见那被五个人按着的碟子上,赫然站着一个披散着头发,面色青白的女鬼!

冯丽和严浩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都是一惊,冯丽甚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看到了没?”我指着那女人道,“你们请来的不是什么仙。”

“可是……”冯丽捂着眼睛不敢去看那女鬼,“我们问了几个我们知道的事情,她都答出来了。”

“你们既然能靠聚精会神的冥想把她引来,难道就想不到她在碟仙这个仪式中能看透你们的心思?”三娘道,“你们问她问题时,自然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问题的答案,你们知道的东西,她看你们心里在想什么,自然就能知道了。”

严浩说:“可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未来的事情她也回答了。”

三娘问:“既然是尚未发生的事情,你们又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那两人都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惊道:“她骗我们!”

我打量着那女鬼,说:“就是这东西附身在张佳燕身上的。”

冯丽辩解道:“可是,我们明明把那碟仙送走了!”说完,指着那影像说道,“不信,你们看!”

说话间,那些人已经问完了该问的,齐声说道:“恭送碟仙回府。”几个人齐齐地喊了几声,指尖的碟子也慢慢停止了转动。

“走了?”冯丽问。

“走了吧。”赵宜说,“能松手了吧?”

严浩谨慎地问:“碟仙,碟仙,你还在吗?”

碟子一动不动。

“碟仙大人已经回去了。”张佳燕说着,抽回了手,其余四个人也抽回了手,说说笑笑地收拾东西。

“走了,走了,回家了。”请完鬼的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影像上的人皆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们几个看的人却感到脊背阵阵发凉。

那个女鬼根本没有走!

她依旧站在原地,早已经失去血色的脸面无表情,冷冷地望着五个人,然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她骗我们!”冯丽看得战栗起来,抱着自己的胳膊惊叫道,“她没有走!她骗了我们!”

我说:“你们看不见他们,就想当然的认为他们走了,这也太傻了!”

“你们不知道所谓‘碟仙’的真实模样,又怎么会认定那东西是仙,对你们怀有善意?”三娘收起玉盘,“人要有自知之明,就会敬神鬼而远之,不随便招惹能力以外的东西。”

我听三娘这话说得有道理,也叹了口气,接话道:“三娘说得有理,阴阳两道本就互不干涉,他死他的,你活你的,平时也没什么接触的途径,两边人都能过好。可现在人家死得好好的,你们非要把人家招过来拿碟子指字给你们看,这不是犯贱找抽呢么?恰巧碰个死的时候怨气大,一肚子火的,人家平时身边都是同等级的鬼,打也打不过,正好你们一帮愣头青撞上来,不拿你们撒气又找谁啊?”

冯丽也不知道是被我训的还是害怕的,小声地哭了起来。

我说:“行了,行了,这事儿也过去了,你们也安全了,就当个教训吧!以后好好学习,争取做个像我一样的有文化的人,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别再招惹鬼啊神啊的了。”然后扭着头,对三娘说,“是吧?”

三娘没有吭声,看着我笑,红润的嘴唇微微翘起。

我忽然想起刚才她说的看见女鬼跟我回家她心里不高兴,我心里就荡漾起来了,有股名叫“爱情”的情感,从我的脚后跟发芽,冲到胸口,蔓延到脖子,烧得我脸都红了。

为啥不高兴?嫉妒呗!

为啥嫉妒?喜欢我呗!

为啥喜欢我?那不是当然的么,我长得帅、性格好、有文化,还是马氏广告公司的老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

冯丽还在抽泣。

严浩说:“我们走了。”

我头都没回,朝他们挥挥手:“快走吧,快走吧!”然后咳嗽了一声,挺不好意思地走到三娘身旁搭话:“我发现我原来误解你了。”

三娘瞟了我一眼,声音软软的:“误解什么啊?”

我说:“你是个好狐狸精。”

三娘用手指拨弄着卷发,斜着眼睛看我,声音依然酥酥的:“你哪里看出来我好了啊?”

这声音配着这眼神,我半边身子都酥了,有点支撑不住,靠在旁边的墙上,说:“你心眼儿好,要不然第一次怎么会把张佳燕的魂魄安回去?”

“其实她的魂魄第二次出窍我也看到了,不过懒得管她了。我知道被附身的是她,但是不想告诉你。”三娘依然拨弄着卷发,笑嘻嘻地看着我,“我其实恶毒得很,看到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寻死路,就巴不得她们早点死!”

这狐狸精伶牙俐齿的,让人搞不懂她的心思,我一时被她堵住,不知道说什么,哈哈地笑了两声,说:“你那个盘子也挺厉害的!”

“这个啊。”她扬起玉盘,笑道,“这东西是我从一个道士那里抢的。”

抢的?我愣了。

“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三娘朝我抛了个媚眼,转身回屋,“我是个强盗啊!傻道士,以后被我抢的时候,有你哭的!”

我心想你客气什么,想要抢哥什么跟哥说,哥有就拿出来任你抢,没有的话砸锅卖铁也要找来给你抢。

“这狐狸精的目的不单纯。”貔貅冷冷地说道,“别被迷惑了。”

我想了一下,觉得她的目标应该还是我,除了我,好像也没人能配得上她了。

想透了这些,忽然觉得面前这座鬼气森森的小二楼也可爱起来。

我正欢欣鼓舞地要往楼里奔跑,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道:“马力术。”

一扭头,那俩人竟然还没有走,冯丽站在远处,严浩小跑过来,说:“我们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上次你赶我们走以后,胡雅婷就离开了,并没有和我们一起玩第二次的碟仙,”他顿了一下,说,“如果这次事件是因为我们第二次玩碟仙引起的,为什么胡雅婷也会失踪?”

请碟仙是因,被迫害是果,有因才有果,没有请碟仙的那个人反而失踪了,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于是我和严浩约好了,第二天去他们学校查胡雅婷的资料。

进了屋,我瞟见那男人头在冰箱外转悠,那姿势、神态酷似强子家正在发情期的贵宾狗:“小姐,我不是坏人,你开开门,我们互相了解一下。”

我说:“你干什么呢?”

“我想约她出来看星星、看月亮。”男人头说,“可是小姐说冰箱的温度有利于保鲜、美容,不愿意出来……哎?你闻到什么味了没有?”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冰箱里面,马上甩上了门。

那女人头都臭了,烂得都没形状了!

隔着一层冰箱,女人头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哎?我觉得这里温度和老王家的好像不太一样?”

废话!那当然不一样,这是高科技!不信你出来待着,呆上三四十年也臭不成这样!

折腾了这些天,我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好觉,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地骑着自行车直奔冯丽他们学校去了。

这几天我都没骑得这么悠闲过,路边景象尽收眼底,我还能看见我前一阵贴的招租广告,有的被撕了,有的被同行新广告盖住了,还有个被撕了一半,那招租的条子随风飘舞,就像寒风中摇曳的百合花。

路上一辆大奔嗖的一下奔到我前面,司机探出脑袋叫:“叫你牛,叫你牛!自行车了不起啊!”

太傻帽了!我同情地看着这兄弟。

去得早不如去得巧。赶过去的时候正巧放学,我远远地就看见冯丽和严浩两人背着书包,有说有笑的从教学楼里出来。

我迎了上去,说:“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那俩人看了我一眼,绕过我走了。

这是什么反应?我拍着严浩肩膀道:“哎……哎,我来得是晚了点,你也不必这态度吧?”

严浩奇怪地看过来:“你是谁啊?”

“啊?”我愣了,“我马力术啊!”

“我不认识你。”严浩说。

我没搞明白这是什么状况,说:“昨天不是和你说好了,让我来这里查胡雅婷的事情吗?”

一旁的冯丽睁大了眼睛问:“胡雅婷是谁?”

嘿,这就怪了,两个人都和我装傻。

我说:“你们装作不认得我也就算了,用不着装作不认得胡雅婷,那不是你们同学吗?”

“什么胡雅婷啊?”冯丽皱着眉说,“我们班上没有这个人。”

我不清楚他们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问道:“你们这是想干吗?前几天的事你们一晚上就全忘了?”

“前几天?”严浩问,“什么事?”

“就是你们请碟仙的事情……”我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那俩人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张佳燕确实杀了赵宜,陆林也出车祸了,没有错。”严浩说,“可是我们没请过什么碟仙。”

“张佳燕杀人是因为她疯了,陆林出车祸是意外。我们班上没有叫胡雅婷的人,我也不认识你。”冯丽盯着我,“你没事儿吧?”

“有事的是你们吧?”他们这表情全然不像演戏,我真有点奇怪了,“你们什么意思?”

“冯丽,严浩,怎么了?”一个抱着作业本的中年女老师走了过来。

冯丽指着我说:“老师,这个人非要说我们班里有个叫胡雅婷的人。”

“我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那女老师用一种看骗子的警惕眼神盯着我,“我们班里没有叫胡雅婷的,请不要骚扰我的学生。”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愣愣地看着他们:“怎么可能?!”

“不信你看我的名单。”女老师把作业本往前一递,最上面放着的就是高三二班的名单,我一个一个看下来,竟然真的没有胡雅婷。

“你信了吧?”

冯丽、严浩瞟了我一眼,走了。冯丽边走边和严浩说:“我家的阿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两天怎么都找不着……”

胡雅婷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白跑了一趟,我非常郁闷,带着满肚子的问号,骑着自行车往回走。

等骑着车子回到小二楼,还没等刹车,我脑子轰的一声,险些从车子上摔下来。

屋子门口,背对着我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

似乎听见了自行车的声音,那女人问:“房主吗?你这房子是要出租?”

说着,她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