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我果然最想抱着你

莫轻轻赶到林中的时候,战斗的余波已经波及附近的山河。森林被毁,树木被拦腰折断,河流线路崩坏,肆意流窜着。随处可见灵兽的尸体以及断臂残肢,遍地血水,空气之中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味。

她想要寻找夜白的踪影,却被其他的妖仙拦住了去路:“这位仙君,莫要靠近那里为妙,我们并不想大开杀戒,只是想要了结私人恩怨。”

莫轻轻的脚步一顿,当即问道:“你们想要杀了夜白仙君?”

“我们只是与以蓝那妖妇有仇罢了,当年她不知灭了多少我们的族人。现在,我们不过是在报仇,了结这段恩怨。至于夜白仙君……他执意要救那妖妇,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一起灭了。”

另外一人见莫轻轻还是想要进去,当即提醒:“此处聚集了不下三十名妖仙与鬼仙,还有千余灵兽,你进去也是送死的份,能做到的顶多是让这对夫妇死得慢一点。不如放聪明些,回去吧。”

就算是妖仙,也讲究江湖道义,他们出来规劝莫轻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果莫轻轻冥顽不灵,他们也只能动手了。可她听到“夫妇”这词只觉刺耳,心中不是滋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我与以蓝也有仇,能不能算我一个?”

“啊?”妖仙惊掉了下巴。

“你有所不知吧,我是跟夜白仙君渡劫的那名修仙者,前几日还跟以蓝打了一架,可惜我成仙不久,修为不够,没能打过她!”

莫轻轻说完,其中一人当即认出了莫轻轻:“我想起来了,前几日我还曾见过,我们一直觉得你可怜来着。来来来,我们一起去痛打落水狗!”

说着,就招呼莫轻轻跟他们一块儿进去。莫轻轻乐呵呵地跟着进去,同时还在观察地形,准备寻个便捷的路线方便逃跑。可她走出不远,便察觉到了有大批仙人赶来,正在外围进行交战。

仙将们感受到了这边的灵力动荡,知道是妖族与仙族大战,便前来帮忙。莫轻轻猜测,这些仙将如果听说被群殴的人是以蓝,说不定也会斗志缺缺。

这以蓝的人缘实在是太臭了!

进入战场的内围,就可以发现其中有妖仙集体攻击以蓝跟夜白,各路功法齐齐招呼过去,带着灵力属性的法术,散发着绚丽的色彩,杀气太浓,血气太重,让场中围绕着浓重的煞气。

她看到,正中央一男一女背对背站立在其中,用尽办法抵抗攻击。

夜白一身月白色与玄色相间的衣袍上已经是血迹斑斑,一头银色的发丝,也被涂抹上了一些嫣红的血痕,身上的伤口太多,太过于密集,已经说不清究竟哪里的伤更致命。

尽管如此,他依旧站立如松,咬紧牙关,拼死抵抗,毫无惧色。

莫轻轻突然有些失神,想起小时的云止,他也曾一次次地站在她身侧,保护她,同时教导她如何对抗强敌。

可是,现在他保护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她暗骂了一声自己,最后咬紧牙关,趁所有人不注意,招来了大批的乌云,手中掐诀,云中有天雷从天而降,落在几名妖仙的头顶,将其劈成重伤,倒地不起。

起初,众人没有反应过来,还当是天劫出现了,直到有一人反应过来,对着莫轻轻就攻击过去:“是你,我见过你使用雷系功法!你这个阴险的偷袭者!”

莫轻轻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即不再含糊,使出浑身解数,尽可能地消灭掉几名对手。

战斗之中的夜白注意到了莫轻轻的到来,时不时地向她看过去,同时尽可能地向她所在的位置靠拢,口中骂了一句:“这白痴……”

骂归骂,眼中却翻腾着止不住的欢喜,因为他知道,莫轻轻还是在意他的。

在濒临死亡的前一刻,感受到莫轻轻的情意,他竟然觉得无憾了。

如果莫轻轻还爱着他,就不会对他坐视不管。

这才是他养大的莫轻轻。

她还爱他,这是最令他欣喜的事情。纵是下一刻就让他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辞。

只要,莫轻轻还在意他就好。

以蓝抿着唇,看着过来帮忙的莫轻轻,心中纠结无比。

在夜白赶来救她时,她就已经遍体鳞伤了。如今也只是强撑起最后一口气,准备拼杀出去。

如今的情况,让她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

在她陷入险境时,只有夜白愿意来救她,就算是拼死保护,也没有任何的退缩。

然后……莫轻轻也来了。

她突然想起箜箜说的话,心中了然。她性格这么坏,除了长相好点儿,实力较强,真的没有其他的优点了。她一直在给夜白添麻烦,且从未在意过夜白的感受。

这个莫轻轻,长相顶多算得上是俊秀,却有颇为爽朗的个性,一个本想与她吵架的人,最后都能与她成为朋友。在夜白出现危险时,也愿意舍身相救。

就算是夜白曾经背叛过她,她也没有任何的犹豫。

这就是夜白会爱上莫轻轻的理由吧?

她输了……

输得彻底……

她突然释然了,如果,她是说如果,今日她能够从这里出去,死里逃生,就成全了这两人吧,就算再次独臂也无所谓了。

她无所谓了。

真的无所谓了……

她亏欠夜白太多,她怕是还不起了,她做不到全心全意地祝福他们,不耽误他们也好。

这一刻,她是这样想的。

这些妖仙与鬼仙个个与莫轻轻等人实力相当,莫轻轻用偷袭侥幸灭了三个人已经是极限了。单论对决,就算她有雷系功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毕竟她成仙时间太短,道行太浅,最后只能与两名鬼仙打成平手,对付她的却足有五人,让她挨了不少打。

被打得惨了,她便开始后悔过来,同时暗骂那些仙将不努力,居然到现在都没攻打进来。为了发泄情绪,她打几招,就要自己嘟囔几句:“让你犯贱,活该挨打!”

“哎哟,还真疼!”

“让你犯傻进来,傻了吧,彻底傻了吧?”

成仙之人何等耳力,听到莫轻轻如此嘟囔,对付她的几个人都快没有战斗力了。

终于,一名妖仙当即怒喝:“打架的时候能不能认真点儿?”

“我骂自己你也来气是吧?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啊?”

“嘟嘟囔囔的扰人心情!”

结果莫轻轻的火气还上来了,一个劲儿地用雷劈他:“就烦你了,就烦你了怎么样吧!”

夜白与以蓝那边是生死较量,莫轻轻这边却打得颇为欢乐,没一会儿还把一妖仙逗笑了,毫无战斗力,不再打莫轻轻,转而去收拾以蓝,生怕再与莫轻轻打下去会笑场。

夜白十分无奈,艰难地与莫轻轻会合,随后就听到她破口大骂:“一身臭汗,少往我身上贴!”

这是开启地图攻击模式了。

夜白看着她,眼神柔和,之前拼杀时的锐利全部褪去,只剩下一抹温柔,犹如裹着薄纱,柔和得让人浑身慵懒。

“别闹了……”他说。

就像当年训斥她时一样,只是收起了往日的无可奈何,改为了温柔劝诫。

莫轻轻抿着嘴唇,终于不再吭声。

经过一番拼杀,对他们围追堵截的还有十余名鬼仙跟妖仙,就连灵兽们也是前赴后继,接连不断,无论是对付谁,都会遭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以蓝已经撑不住了。

“算了,你们走吧……他们的目标是我。”以蓝伸手推了夜白一把,神情没落,没有了往日的傲气,只有面临死亡时的颓丧。

临死前大度一把,也够了。

“晚了。”莫轻轻嘟囔了一句,随后又开始抱怨,“你们两个死一块儿算是殉情,我算啥啊!”

以蓝这才朝外围看过去,不由得心中一寒。

绝杀阵。

此乃鬼仙的阵法,需要由十名鬼仙布阵,阵起之时,十人不许移动半分,只能控制阵法,不然就会被阵法反噬。阵法形成,被困在阵法中的人,必会灰飞烟灭而亡,绝无生还可能。三界之中,都再难寻此人踪迹,再无往生,再无轮回。

阵法起来,就不能再停止,除非是这十名鬼仙傻了,甘愿自己牺牲,也不杀死被困住的人。

莫轻轻的木头脑袋都能想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

夜白看着这些鬼仙,不由得咬牙,随后单手快速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夜白!”以蓝惊呼了一声,睁大的双眼之中涌出晶莹的泪珠,簌簌下落。

莫轻轻不明所以,她不懂阵法,根本不知道夜白在做什么。

“他……他在转移阵眼!以自身为阵眼……这……”有一名鬼仙惊呼了一声!

莫轻轻这才算是明白了。夜白精通阵法,就算是鬼仙的阵法也有所研究。此时阵法打开,不可能关闭,他便引来阵眼,以自身为阵眼,阵眼若是没了,阵也就不成了……

那么,夜白也就没了……

莫轻轻当即要去拦住他,却发现自己的脚底被封住,声音也发不出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十名鬼仙拼命稳定阵法,却一点点地被阵法反噬。她一直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总觉得转眼就会过去,反正修仙者活得久,她不在乎。

她第一次感觉到,时光原来可以过得这样快,又这样漫长。

夜白的周身旋起飓风,扬起他的衣衫,以及浴血的银色长发。

他脚下走着方位,手中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眼神坚定。

他一个人没了,总比三个人都没了好。

他要保护这两个女人,对他来说,最珍贵的两个女人。

所以,他毅然决然。

莫轻轻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干号着,眼泪就像奔涌的清泉,叮叮咚咚,滴落成河。

她知道,她现在一定丑死了。

头发散乱,衣衫破败,眼泪流了一脸,还混合着鼻涕,流进张大的嘴巴里,特咸。

偏她还张牙舞爪的,好似一只小兽,哪里有一点儿女人味。

瞧瞧人家以蓝,身体虚弱地靠在墙壁上,嘴角噙着血,只是默默流泪。

可是莫轻轻忍不住。

她无法想象,自己要眼睁睁看着夜白离去。

她的世界,万籁俱寂。

她的眼里,只有夜白。

十名鬼仙被阵法反噬,哀号着,被阵法吞噬,灰飞烟灭。那含恨的眼神,诉说着他们的不甘。

妖仙们愤怒交加,却被突然赶来的仙将阻拦。

夜白的身体渐渐虚弱,再也困不住莫轻轻,终于让她大喊出声:“云止,你个乌龟王八蛋!”

不是夜白,而是云止。

夜白回过身,看着她,扯着嘴角笑。

笑着,笑着,却快哭了。

以蓝走过去,将夜白抱在怀里,终于痛哭出声:“对不起……都是我……都怪我!我后悔了……原谅我……”

莫轻轻看着两人拥抱,身体一顿,心中难受得要死,却死要面子地用洗涤术将脸洗了,又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件外衫,披在身上,挡住身上的伤口。

可是,抖动的唇,轻颤的肩膀,暴露了她此时的情绪。

她嫉妒得要疯了!

她也会吃醋,她也会小气,她大度不起来,她也是一个小女人。

赶来的众仙,看到的也是这一幕,人群之中的楚洛与简黎有些心疼,简黎更是一步跨出去,准备寻莫轻轻,安慰她,替她疗伤。

转机,却在这个时候发生。

夜白推开以蓝,笑着对她开口:“师姐,养育之恩我还了……”

以蓝脸色一僵,随后点了点头,慢慢退开,不再纠缠,尽管她心有不甘,依旧倔强地咬着嘴唇。

夜白看向莫轻轻,伸出右手来,摊开手心。那手上都是伤,血迹斑斑,泛着晶莹的光。他的身体也在虚化,渐渐变得透明。

他说:“轻轻,过来。”

莫轻轻再次不争气地哭起来,快速奔到夜白怀里。夜白小心翼翼地环着她的身体,就好似抱着世间最宝贵、最令他心爱的东西。他轻轻地吻她的眉心,深深地记牢她的模样,依旧笑着说:“我果然还是……最……最想抱着你。”

再坚固的堡垒也在瞬间崩塌,再冰冷的心也被瞬间温暖,再疼痛的伤口也被瞬间治愈。

莫轻轻努力地憋住眼泪,想笑一个给他看,挤出来的表情却难看极了。

眼泪伴着强扯起来的嘴角,微笑的眼睛伴着泪眼婆娑。她泣不成声,什么也说不出,只能拼命地抱着他。可惜,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她的拥抱,渐渐虚无,化为晶莹的齑粉,在空中飘散。莫轻轻想要抓住,却什么也抓不住,身体没有了支撑,让她直接跪在了地上。

于是,她抱头痛哭。

从始至终,都笑不出来。

她不再后悔爱过这个男人,不再后悔自己痴心不改,不再后悔自己犯傻,只身前来救人。

得到这个答案,她就满足了、无憾了。

夜白爱她,就像她爱夜白一样。

她分不清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欢喜,还是悲伤。

结界外,夜白的气息全无,箜箜终于苍白了一张脸。随后,他直直地跪在地上,冲着夜白消失的方向狠狠地磕了一个头。

这一拜,用了他全部的坚持。

随后他抬起头来,仰天长啸,来自远古凶兽的悲鸣,震得天地动荡。

直到他声音沙哑,力气全无,才停下来。

回过神时,早已泪流满面。

真神,再也不能守护您了……

真神,我害得您百世孤独,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您消失在天地间……

真神,我只是一只凶兽,您为何要救我……

值吗?真的……值吗?

简黎想要去安慰莫轻轻,向前走了几步,却被楚洛拦住:“让她哭一会儿吧,发泄一下总是好的,她坚强太久了。”

简黎终于沉默下来,手中捏着一颗晶莹的光亮,趁所有人不注意,收入了自己的丹田中。只是……在做决定的一瞬间,他也是身体发颤,一头虚汗,仅仅是瞬间,他便昏厥了过去。楚洛当即扶住他,往他的体内渡入灵气,却迟迟不见他醒来。

这一场动荡,并未给三界带来什么影响。

仙,依旧是孤傲的仙,神圣不可侵犯。

妖,依旧是自由的妖,游走天地之间。

魔,依旧是贪图享乐的魔鬼,在三界中尽情地放纵。

这一次激战,对他们来说,只是死了几个仙、几只妖、几头魔鬼。

仅此而已。

或许,唯一的改变,就是莫轻轻突然成了仙界的名人,成了三界中唯一一个有雷系根骨的人,抢了以蓝仙君的男人,成了上神的徒弟,当了楚洛仙君的哥们,做了小龙女何悠悠的闺密,身边还有一名俊朗的仙医。

可惜,这个名人突然消失了,避不见世。连带着那名仙医,也突然消失。

以蓝闭关百年,足不出户。

楚洛神出鬼没,常年不见踪影。

就连那名闲得浑身难受的上神也突然回了自己的洞窟,只是偶尔去看看自家徒弟而已。

渐渐地,这些人,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一百多年过去,莫轻轻并未觉得自己好了多少,却也不至于太坏。偶尔与简黎、楚洛喝酒,又或者是去箜箜的洞窟寻他说话,跟他要些远古的宝贝,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夜白去世后,她歇斯底里了三十余年,折腾累了,也就消停了。

现在,反而因为思念变得无所事事了。

她不会自甘堕落,或是厌世,这怎么可能呢,不是她的风格。她这条命是夜白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她珍惜还来不及呢,哪里肯浪费?

最近她比较发愁的事,是为全盛天尊与碧辛天尊续命,帮助他们冲击化神期。不然,他们的元寿将尽,怕是不能再生存下去了。

莫轻轻有机缘,身边还有简黎帮忙提升功力,当年修炼可谓毫无阻碍,就连飞升成仙都快了其他人不知道多少年。可她的父母没有机缘,能够晋升元婴已经极为不易了。到如今,莫轻轻已经成了仙,他们也只到了元婴期巅峰,瞧他们的状态,怕是再难提升。

所以,莫轻轻只能替他们逆天改命。

或许是经历得多了,让莫轻轻十分惧怕分别,为父母续命的事情,也显得有些焦急。

“你且布下阵法,在阵法之初保护好阵法,渡入灵力即可,之后的事情交给我便可。为两个人护法,怕是需要些时日,十几年,或者是几十年都是有可能的。”简黎说着,懒洋洋地靠着墙壁,指点莫轻轻该如何做。

那次之后,简黎不知为何受了伤,晕厥了好一阵子。好了后就变得出奇地嗜睡,平日里也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在十几年前才好了一些。据他自己说的,是在去往林中的路上被阵法的煞气伤及元神,怕是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好。莫轻轻心中内疚,只能尽可能地帮他收集草药。

这次护法迫在眉睫,他需要吞食不少的丹药,才能够真正地上场。

强行让两个人晋级化神期,对两名仙人来说也是极为困难的。莫轻轻本想跟楚洛再要几粒仙丹,却得知这仙丹天界十年出一炉,下一批怕是要等三年后了,在人间,就是千年后,全盛天尊与碧辛天尊可等不起。

于是,他们也只能用这种耗神费力的法子。

全盛天尊这几日总是在感慨:“千年前,我还在追着你满院子打,现在你都成了仙,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反而成了你的负担。”

“怕什么?不就是逆天改命,费点儿力气罢了,不碍事的。”莫轻轻回答得爽朗,手中却在一个劲儿地摆弄阵法的旗帜。

这旗帜如若乱了一个,这阵法也就坏了,阵法之中的两个人不但不能续命,反而会直接断了命。

“现在,你是我们两个人的骄傲啊……”全盛天尊感叹起来。

永青山脉因为出了莫轻轻这个仙,而这个仙还经常回门派看看,使得永青派一时间名声大噪。这些年,也发展为不次于乾鼎宗的存在。

原本耀武扬威的骄逸殿,如今也要对清新殿客客气气的,尤其是全盛天尊与碧辛天尊,这些年更是德高望重,得了不少的巴结与羡慕,每每提及莫轻轻,两人险些将嘴巴笑到耳根去。

不过,莫轻轻这些年里的辛酸,他们也是知晓的,所以从未给她添过什么麻烦。

这一次,也是迫不得已。

布好阵法,简黎进入洞府为两人护法,临进去时,他还给莫轻轻列了几个单子:“我们出来时,你最好收集了这些药草,我出来后炼丹,可以稳固二老的修为。”

莫轻轻郑重地接了,随便扫了一眼,便放进了储物戒指里:“我知道了。”

“我进去以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什么事情都无法察觉,也不能中途出来。我不在的日子,你若是无聊了,就寻楚洛与箜箜,实在不行就去东海,可知?”

“你何时这般啰唆了?我还用你来操心?”

简黎又看了莫轻轻一会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进了洞府。莫轻轻将洞府关闭,布下结界,随后在洞府外插上旗帜。

她坐在阵中心,调转灵力,催动阵法。很快,周身围绕起了灵力的波浪,将旗帜吹拂得发出猎猎声响。金棕色的长发飞扬,衣袂飘飘,宛若风中仙子。

如此布阵整整七七四十九日,莫轻轻才停下来,阵法已成,她的工作已经完成,之后就要靠简黎了。

为了不让别人破坏了阵法,她又在外界布下了几层结界,这样一来,就算是仙人,也需破坏几日才能进入。

如此无节制地运用灵力,让莫轻轻泥丸宫中的灵力枯竭殆尽,草草休息几日恢复了灵力后,便出门寻找草药了。在她的印象中,凡间的修者,只需要恢复三层功力就足以对付。

简黎给的清单很杂,许多药物都是药铺没有的,只能自己去山中采摘。她自从没了火系灵根,就很少研究丹药了,还特意买了张写了草药分布的地图,这才展开了寻药的旅程。

在山里刨了几日,却只找到年份不足的草药,这让莫轻轻很是气恼,她堂堂仙人,挖个草药还这么落魄!

她这边郁闷不已,另外一边还有人与她抢草药。她本来不想参与,毕竟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是晚辈了,与他们争太没风度。可惜这些人不识得隐藏了修为的莫轻轻,见她孤身一人,居然还想抢了她已经寻到的草药。

领头的修者乃一名元婴期天尊,模样看上去三十余岁,一脸的刚毅正气,做事说话的时候,也是极为霸气的:“这位道友,我门中有弟子身受重伤,急需这些草药,不知道友可有草药,转让给我们一二,我们用灵石来换。”

“实不相瞒,我门派中的长辈也急缺这几味药材,不然我也不会只身前来,还请各位道友行个方便,我们各寻各的。”莫轻轻说得也极为客气,态度不卑不亢。

“若非事出有因,我们也绝不会擅自开口,不如这位道友行个方便……”说着,来人便已经释放了周身的灵力,元婴期的灵力释放,足以化为有形的威压。

莫轻轻毫不畏惧,反而有点儿不耐烦,抬手掏了掏耳朵,又将耳屎弹出去,竟然将不远处的小山丘砸出一个坑来。

拜箜箜为师,别的没学来,这股子装出高深莫测模样的姿态却是学了个六七层。

“愿意回答你,已经是给你面子了。”莫轻轻说着,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

元婴期天尊被驳了面子,尤其是在自己的弟子面前,有些下不来台,当即朝莫轻轻攻击过去,就算赢了一招半式,也算驳回了些面子。

莫轻轻偏不是给人留面子的脾气,当即抬手招来乌云,大喝一声:“雷来!”

说着,便用雷向几人招呼过去。

这元婴期天尊一见就傻了,自知不敌,当即带着弟子逃了。

莫轻轻也只是想要警告一番,所以才一下子就用了自己的本事,想要尽快搞定,早点离开。

殊不知,这天雷,一下子暴露了她的身份。附近的妖仙注意到了天雷,便齐齐聚拢过来。注意到莫轻轻好似灵力有所消耗,并非巅峰状态,当即准备偷袭。

这些妖仙都是前一段时间与夜白、以蓝交战过的,以蓝闭门不出,他们死伤的仇无处发泄,注意到状态不佳的莫轻轻,怎会轻易放过?

当莫轻轻发现自己被包围的时候,简直就是面如死灰……

她如今的灵力仅仅恢复了三层多……

冤冤相报何时了……

以蓝的罪孽,不会因为夜白的去世而被磨灭。

这群妖仙瞬间群起而攻之,莫轻轻看在眼里,笑得清冷:“是我卑鄙,还是你们愚蠢?当时你们三十余人对付我们三人,大战过后,你们好像只幸存了七八人而已,还个个重伤,是也不是?”

听她这样问,这些人更加愤怒,当即对莫轻轻加强了攻击。莫轻轻灵力不济,难以招架几名妖仙的合力攻击,节节败退,渐渐再难支撑。

最后她一声悲鸣,低喝道:“就算我今日将殒命于此,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不如我们同归于尽如何?”

修真界的修者在临死前若是奋力一搏,就会自爆修为,其威力足以让众多修者跟着她同归于尽。

这是修仙界鱼死网破的法子,仙人用得并不多,因为他们崇尚往生,就算是这一世殒命了,下一世说不定还能觉醒,真要是自爆了,可是连来世都没有了。

仙界,也只有性子极烈的人,才会用这种法子。

这些妖仙没有料到莫轻轻的脾气这么烈,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她要自爆!我们速速逃离,不然也会被连累得灰飞烟灭!”

听到这话,几名妖仙四散而去。

莫轻轻依旧在集结灵力,直到自己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才引爆。轰然之间,天地震颤,冲天的威压刺破了云霄,带着金色的光柱,雷电交加。

逃跑的几名妖仙还是被震得身负重伤,浑身浴血。周遭的灵兽以及修者,未能远离的,也受到了些波及。

好在,莫轻轻自爆时,体内灵力所剩无几,这才降低了不少毁灭性。

一瞬间,天地之间再无莫轻轻的一丝气息。

永青派,属于莫轻轻的续灵灯也在同时熄灭。

箜箜、楚洛、何悠悠等人几乎是同时一惊,齐齐向事发地点遁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们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前辈……”莫轻轻睁开眼睛,艰难地爬起来,望着不远处的银发男子,用沙哑的声音开口唤道。

此人与夜白有着极为相似的容貌,就连灵根也是冰灵根,不同于几百年前,他现在也成了仙,是一位仙君,并非乾鼎宗的长老。不过,因为此人做过夜白的父亲,莫轻轻出于对他的尊敬,还是要叫他一声前辈。

“莫要动,你的身体很糟糕。”他开口吩咐,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随后补充,“我的封号是千封。”

“多谢千封仙君搭救。”

千封瞧了莫轻轻一眼,随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他在林中采药时,感受到了战斗的余波,且知晓双方修为不低,本是不想参与,却看到了滔天的雷击,猜测到是莫轻轻在那儿,便悄悄地靠近了。

那时莫轻轻已经不抵,险些放弃,千封与她密语传音,两人在瞬间想到了一个策略,用假死将这几人吓走,随后莫轻轻逃离。她并非自爆修为,而是将自己的全部灵力聚集成一颗巨大的雷系法术,其威力巨大,爆发出来的力量与震撼堪比修者自爆。

修真界雷系功法极为少见,当然可以遮人耳目,偷天换日。随后,莫轻轻收了自己全部的气息,造成假死的现象,由千封带着她逃离。尽管如此,她还是伤得厉害,筋脉断了许多不说,浑身更是灵力枯竭,怕是需要休养个几年。

“夜白虽与我关系尴尬,当年却也是我的儿子,我与他之间的那些恩怨嫌隙也是多亏了你,才得以化解。你也算是做了几年我的儿媳妇,我救你一命也是应该。”说着,又闲聊似的提起了其他的事情,“夜白成仙后,仙界也给了我们夫妻二人补偿,虽非仙丹,却也能助我们加速成仙。之后,夜白也去寻过我们……”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说到底,夜白还是对他们有些感情的,说不定给了他们些许恩惠,只是想不断了关系。

“这样啊……”

“之后关于你们的事情,我们夫妻二人也有听说,为你们觉得惋惜,却也释然。天道轮回,必有其道理,我们命如草芥,无法干预。”

“关于他,我也释然了,千封仙君不必担心。”她说着,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有些可怜巴巴地开口,“你能不能帮我寄几张传音符,我想告诉一下朋友我的消息,免得他们担心,我现在……连寄传音符的灵力都没有了。”

千封极为无奈,当即帮她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几张质地极好的传音符,让她录入话语,随后他再寄出去。

内容无非各位亲朋好友不必担心,小女子只是诈死,短时间内不想暴露行踪,请各位配合我演好这出戏,记得替我收尸,小女子感激不尽之类。

做好了这些,莫轻轻开始打坐调息。待她再次醒来时,千封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卷竹简,以及一张传音符。她渡入灵力,听了内容:“这册竹简乃乾鼎宗秘传的易容之术,可改变相貌,甚至不被仙者发现,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莫轻轻当即笑开了花,拿着竹简研究起来,一边为自己疗伤,一边学习易容之术,调养了五六年,易容术也算是略有小成了。

她因为受伤,身体缩小成了十二三岁孩童的大小,脸孔则是极为平凡的,皮肤黝黑,还坑坑洼洼的,眼睛不大,鼻梁很矮,嘴唇却很厚,掉人堆里……也是丑得出类拔萃的那种。

至于修为,她目前只有金丹初期的模样,一下子倒退了几百年的修为,让她大为受伤。

之后的疗伤工作,只能等简黎出关再帮她完成了。

不过直至她出关后,她才知道这群损友有多爱演。

何悠悠从东海带着大批的虾兵蟹将,将几名攻击莫轻轻的妖仙洞府团团包围,在人家门口闹了大半年才离开,跟着又哭天抹泪地非得给莫轻轻寻块墓地,将她葬了。

箜箜则是直接带着楚洛,拿着莫轻轻的续灵灯,闹到了妖帝那边,非得妖帝给他一个说法,不然他平白丢了个徒弟,心中不痛快。闹了几个月没有得到结果,最后干脆砸了妖帝的宫殿,夺了半个仓库的宝贝,这才扬长而去,气得妖帝重罚了那几名妖仙。

上神的徒弟你们也敢杀,不要命了是不是!

然后,三界的人便认定了莫轻轻已经去世,她也终于安全了。

“箜箜这个老家伙,趁火打劫,也不说分我点儿宝贝!”莫轻轻骂了几句,便贼眉鼠眼地到附近的村子偷衣服。

她储物戒指里的衣服都太极品了,一看就不是一般修仙者能穿的,只能到村子里偷了一件粗布衣裳,因为没偷到腰带,走路时还得提着裤子,走路的姿势也颇为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