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6

回到单位,李开马上拨通了吴世人的电话,让他赶紧中止城北的那宗生意,将目标转到城东:“记住了,避开中心的那部分。就是有一些零散的居民点的那部分。”李开强调,以他的经验,中心部分就是被征用的部分,要做地产生意,旁边才是重点。

打完电话,李开坐在沙发椅子上,沉思了半晌,叫办公室通知刘能到他办公室来。

“刘能啊,来,先坐。”李开招呼刘能坐下。

“市里准备开发新城区的事情,你知道吧?”

刘能点了点头,不知道李开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前几天,他还和李开等人一起到城北看过,也作了初步的探讨,但是那天陈顺来后,他就觉得事情有些微妙,不知道具体地点定了没有。

只见李开往后一躺,眯着眼睛,斜坐在椅子上,对刘能道:“你小子,上台之前对我信誓旦旦,上台后就不认人了?”

刘能估摸着是陈顺新城区开发的事情与李开原先的计划相冲突,李开拿自己开刀来了,但又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尴尬笑道:“局长,您可是我的大恩人,我哪敢啊?”

“我知道,你和陈主任是好哥们儿。不过,有些事情,别光顾着你的好哥们儿,在背地里出卖老上级啊。”

李开不阴不阳说了这么一大通,刘能虽然无奈,却知道他不过是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也只好赔着笑道:“不是我不告诉您,只是当时时间比较紧,没碰到合适的机会跟您说。”

“你小子一个没机会,差点让我栽了个跟头。”李开知道话不能说得太露,停了停道,“原本,我一个朋友在城北有一片商业用地,我当时想,城北如果开发,自然升值就快,所以在那里也买了一块地,准备老了有个安身之所,没想到,让你小子给不声不响搅了。”

原来,他知道黄市长有意开发城北,就让吴世人在城北买下大片土地,以备谋取暴利,没想到,功亏一篑。幸好早上见到陈顺的方案,便已清楚意识到自己犯了方向性错误,立刻改变计划,让吴世人提前买下城东附近的地盘,好挽回一些损失。

刘能揣度着李开话里的意思,李开提到在城北买了地,看他的神情,估计损失蛮大的,不觉有些愧疚,想了想,道:“李局长,您帮了我那么大忙,我还在无意中让你遭受这样的损失,真是不好意思。这样吧,前不久,我刚在城东买了一块地,您要是用得着,我按照原价给您。”

“你小子啊。既然是你自己买的,想必也是需要的,我就不强人所难了,以后再说吧。”李开心里暗笑,想来,这小子也还算机灵,懂得做生意了。只要是这种人,只怕都不是无缝的蛋,以后自己处事就方便了。

常委会上,沈从书和黄坚市长将两种方案摆上桌子,最终城郊东村开发方案从理论、实践、人气等各方面以绝对优势压倒黄市长城郊北村的方案,形成最终决议:以城郊东村为中心,着手新城区开发,并成立“城郊东村开发区领导小组”,由建设局抽调一批人组成工作小组,立即着手开始相关工作,具体由市政府牵头。

刘能的名字赫然在上。

刘能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听到张利在打电话:“就这么说好了,晚上八点,河滨公园门口见,啊。记得别老是木着脸,要哄,知道吗?”

“和谁打电话呢?什么哄不哄的,哄小孩呢?”刘能奇怪,看着原本一头长发,此刻却被烫得乱蓬蓬大波浪似的老婆,颇不以为然,“今天怎么弄了这么个发型?鸡窝似的,难看死了。”

“什么鸡窝?这可是最新潮的发型。是钟佳带我去做的,打了八折呢。”

“你最近怎么老和她泡在一块?想必,刚才你又在给陈顺打电话了。你还真不怕麻烦,两人都没意思,还硬将两人拉在一块儿,还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

张利神秘一笑:“谁说两人没意思了?你以为,钟佳真是闲得发慌了,天天约我上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小妮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厉害着呢!别看她嘴上说得多狠,其实心里面慌着呢。你不知道,每次见到我,她都旁敲侧击着打听陈顺的事情。今天还特意买了一套陈顺喜欢的淑女装。有点儿手段,照这样下去,别说,他俩的这杯媒人酒,不定还真喝上了呢。”

刘能懒得搭理她,便自顾自上幼儿园接咪咪去了。

接到张利的电话,陈顺很是无奈。哪有这样强拉媒的,又不是拉郎配。不过,是现代版的拉郎配也未必。放下电话,他忽然又想到了于黎,不知道她现在和吴东东究竟怎么样了。虽然吴东东是自己的朋友,但无论是从相貌、学识,还是性格等方面来说,吴东东和于黎都不般配。只是,于黎不是那种光看外表的肤浅女人。陈顺叹了口气,这一刻,他倒宁可她变成一个像钟佳一样的女人,至少,这样一来,他就不必老是拿钟佳和她比。

约会,既然不是自己想去的,就推了吧,想着,陈顺拨通了钟佳的电话。

“陈大主任,八点钟,不见不散。我可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哦。”钟佳未等他开口,便匆忙挂断了电话。

陈顺无奈,只好略微收拾了一下,整了整衣衫,前往赴约。

正是五月天,刚下过雨,天气显得有些阴凉。陈顺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天气,有点儿冰凉凉的,可以让脑子足够清醒,思路足够清晰,而且,雨后清新的空气还可以让他感觉浑身轻松。

见到钟佳的时候,陈顺还真是吃了一惊,只见钟佳一身淡蓝纱裙,在夜色中犹如一朵出水芙蓉,清新雅致,一头秀发,显然是刚拉直过的,发梢扫过肩膀,秀气飘逸,与先前的嬉皮士打扮截然不同。

难道真是女为悦己者容?或者说她对自己真的是用了心的?陈顺暗自嘀咕着,既然找一个真正相爱的人不容易,那么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应该也是不会错的。这么想着,陈顺的心情自然好了许多,态度也大为转变,赞道:“真漂亮!这样打扮多好,高贵典雅。”

钟佳得意地扬起尖俏的下巴,在陈顺面前打了个转,然后挽着陈顺的胳膊就走。

“上哪儿呢?”陈顺被她拽着走,很是不自然,但想掰已是不能,只好身不由己跟着她走。

“给你一个惊喜!”钟佳紧紧地拉着陈顺,唯恐自己一松手,就被陈顺甩开似的。

陈顺被她拽得晕头转向,眼见她忽然停下脚步,这才定下神来。一抬眼,前面居然是宾馆。他回头看钟佳,却见她犹疑不定,想来这里并不是目的地,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宾馆里头一步一扭地晃了出来,陈顺很是奇怪,定睛一看,却是李眉儿。

怪了,这么迟,她在这儿干什么呢?陪客人吗?

陈顺正纳闷着,李眉儿已迎面走了过来,见了陈顺和紧拽着他胳膊的钟佳,不由得一愣,半晌才道:“哟,陈大主任,这位想必是您女朋友吧?好漂亮……”李眉儿定睛看钟佳,却在看清楚钟佳的面孔后,吃了一惊,连话也说不顺畅了。

怎么会是她?莫非自己看错了?或是认错人了?她怎么会和陈顺搅在一块儿?可是,那身材,那脸庞,那神情……那天,因为觉得对方有些奇特,自己还特意多瞧了两眼。不会错的,就是她。难道,是自己小看了陈顺?还是天下男人本一个德行?

李眉儿扬了扬嘴角,又恢复了平静,以她对陈顺的了解,她相信陈顺一定是被蒙在鼓里。

可是,究竟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呢?李眉儿正在犹豫间,钟佳已拉了陈顺离开,李眉儿只好咽下话语,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17

李眉儿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虽说平时并没有精心经营,但维持了五年的婚姻,就这么轻易散了,心里还是像失去了什么似的,空落落的。

这次,为了离婚,她把什么都给了丈夫,包括房子,家具,自己一人孤身出来。

“我知道,你并不爱我。自始至终,你只爱那个姓陈的小子,甚至为了气他,才嫁给我。我真不知道,你今天离婚是不是也为了他?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既然在五年前,他不会娶你,现在,他就更不会娶你。没有一个未婚男人会愿意去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尤其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这世界上不可能有真正完美的爱情。有,那也不过是言情小说里骗骗你们这些女人的玩意儿。不过为了让你死心,我还是愿意重新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否则,你真的会死不瞑目。”走进民政局前,她老公林风给了她最后忠告,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林风吹了一声口哨,装做毫不在意道:“我的门为你敞开着,至少这一年内。”

“我的事你少管。”李眉儿瞪了他一眼,不过,忽然有些伤感,说出的话也就软了很多,毕竟从此以后,他们就不再是夫妻,没必要闹得那么僵,而后,放低声调,苦笑道:“你别自作聪明。现在的我只想静一静。”

静一静?林风咧了咧嘴,这几年来,他们各过各的,李眉儿甚至在外面租了房子一个人单过,还有什么静不下来?

李眉儿掏出钥匙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那个房子,虽然她一直没有回去,但房子的摆设是她一手设计的,也一直是她所喜欢、留恋的,至今,她脑海中浮现的,依然是结婚时新房的模样,李眉儿忽然有些失神。

“钥匙,你就留着吧。要是哪天觉得寂寞了,有需要了,就回来找我,我会一如既往地为您服务的。”林风自嘲一笑,半真半假说了一通,跨上摩托车,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李眉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林风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论模样,算是中上,论工作,职业不错,责任心虽不是很强,但至少对得起那份工资。就是贪玩了些,不过也怪自己一直没把心放在他身上。

忽然觉得很憋闷。不想去上班,也没心情上班,李眉儿决定到公园走走,散散心。公园里静悄悄的,广场中央是一大片的空地,太阳火辣辣的,射得眼睛酸疼,李眉儿懒洋洋地朝前走,前面不远处是一片绿荫,树下石桌石凳倒也干净得很。李眉儿坐在石凳上,面向着不远处的溪流,发了好一阵子呆。而后,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没离婚的时候,觉得婚姻是一种枷锁,拴得自己好累;可是一旦离开了婚姻,又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无依无靠,就连想找个人陪陪自己,说说话,都不知道找谁好。

李眉儿盯着手机,将电话号码从头摁到尾,想了半晌,终于拨通了陈顺的电话:“我离婚了,可以出来陪陪我吗?”她吸了口气,强忍着涌上眼眶的莫名其妙的泪水。

陈顺正翻着手中的文件,原本有心拒绝,但听她的语气,似乎很是伤心,于心不忍,于是,匆忙收拾了一下,直接打车到了公园。

“怎么?终于决定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陈顺不善于安慰别人,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的婚姻,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看我和林风两个平时我过我的,他过他的,但分开了,难免还是有点儿伤感。”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们两个之间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平时两人个性都太强了,没有协调,没有沟通,才会这样。不过现在多说无益,还是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得开心才是。”陈顺叹了口气。

“陪我到咖啡厅坐坐吧。”李眉儿看着陈顺,眼里满是渴望,她知道,或许陈顺就像林风说的,永远都不可能属于她,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得努力,至少她不想让自己后悔。

到咖啡厅的时候,李眉儿的心情明显好多了。聊起以前在大学的事情,就咯咯咯笑个没完,简直和先前判若两人。末了,李眉儿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陈顺,上次我见到你带着一个女孩,那是你女朋友吗?”

陈顺瞅了李眉儿一眼,咧了咧嘴,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见过那个女孩,很经常地……出入宾馆。”李眉儿犹豫着,但还是选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

“这么说,你也是经常出入宾馆喽。”陈顺并不在意。

“你……天哪,陈顺同学,我都调到接待处两个月了,那可是我的工作岗位,我不去那儿去哪里?”李眉儿简直要欲哭无泪,原来,自己在陈顺心目中真的一点儿位置都没有,想来,真是悲哀。那次和叶盛仁认识以后,她特意去了一趟省城,请叶盛仁帮她打了个电话,很快就越过区政府,调到了市委市政府接待处,虽说单位不是很理想,但总算是进城了。

陈顺一愣,动作好快嘛。不过想想,以她上次表现出来的交际手段,要说调动,那是迟早的事情。

“那你的意思是……”陈顺追问。

“没别的,只是我站在老同学的立场,希望你在选择结婚对象的时候能够慎重一点,如果你这回是认真的话。”李眉儿意味深长,见陈顺没反应,又解释道:“你可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嫉妒你,也不是想破坏你的感情。”

陈顺正要说些什么,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陈顺吗?我是叶林啊,陈副书记有点儿事情交代你去办……你看,你是不是和沈书记商量一下,好好给处理一下。”叶林是陈大炮的秘书。主持市委办工作以后,为了感谢陈大炮的知遇之恩,陈顺曾特意到省城感谢过陈大炮,自然和叶林混得相当熟悉。

叶林的口气,有点儿居高临下,有点儿神秘的况味,俨然是陈大炮的代言,又透着股真真假假的亲热劲,陈顺听了电话以后,神情颇为严肃。李眉儿见此情形,知道陈顺有事情要忙,也就识趣地告辞了。

和李眉儿分手以后,陈顺急忙赶到市委办,正好沈从书和周梅常委在商量事情,只好回办公室耐心等着,挨至周常委出来,忙乘隙进了书记办公室。

沈从书听了陈顺的汇报,皱了皱眉头:“林宇这个人我听说过,是省城的一个房地产商,资金雄厚、人脉极广,在省里也算是有些名堂的,如果他肯到滨海市来投资,我们欢迎都来不及。只不过,陈副书记打这通电话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既然是特意叫人给你打招呼,想必不那么简单,你是不是先探探口风,把事情弄清楚了,我们才好办事。”

“电话里既然说是先考察,我想,还是等人来了以后再说。如果他的要求我们可以接受,就按要求直接办了,如果我们没办法接受,就再向陈副书记请示,拿一个折中的方案。”陈顺用商量的语气等着沈从书拿意见。

“那行,你看着办吧。对了,待会儿再和政府办、招商办、接待处打个招呼,接待工作,我亲自参加,政府那边,要先和黄市长通个气。其他工作你做好就行。”沈从书对陈顺的处理方案很是满意,毕竟是上级领导特别交代的事情,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那接待标准?”陈顺有些拿不定主意。虽说市里每年都有办招商酒宴,但这次可是开发区迎来的第一笔投资,而且来的是一个资历雄厚的大公司,招待不好不仅会影响到招商的成果,还会引起省委领导的反感,毕竟,他是省委领导亲自介绍来的。

“据说,这林老板可是很懂养生之道,我们就安排高档点……按省级领导的待遇吧,无论菜肴还是酒,少而精就行,接待人员不必太多,拣几个重要的,我、市长还有就是相关单位的一把手,五六个人就好。”

18

第二天早上,陈顺因为晚上睡得迟,起晚了,看看时间,只差十分钟就迟到了,于是,饭也顾不上吃,急匆匆就往单位赶,幸好住的是宿舍楼,离单位不过几百米,眼看就要在预定时间赶到单位,正要松口气,却被人给叫住了。

“陈顺……”陈顺听着声音耳熟,定睛一看,原来是大林中学的校长周新来。

陈顺冷冷地瞥了一眼周新来,几年不见,他的秃顶是越发的明显了,而且油亮油亮的。

陈顺暗自嘀咕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油腻吃太多了。想着,撇了撇嘴,板着脸,视而不见,继续往前赶。他记得,早上还有一个会议,虽然工作昨天就已经安排下去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市委办在各单位中应起模范表率作用,有一点纰漏,就容易被质疑工作的质量和态度的严谨。况且,他对周新来也没什么好感,自然没将他放在心里。

安排好会务,陈顺静下心来,忽然莫名其妙想起周新来,心道:他来这儿干什么?欲言又止的,想必是遇上了什么求人的事儿吧?要真遇上才好呢。活该,要是碰到自己手上,最好整整他。陈顺愤愤地想着,照理说,他并不是很记仇的一个人,只怪周新来当时过于小人,对他的态度太让他伤心了,让他至今想起来依然愤恨难平。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他和刘能、吴东东一起毕业分配到大林中学,校长就是周新来。原本,作为一名教师,又是优秀毕业生,只要安心教书,与领导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摩擦。偏偏那一年,陈顺的母亲得了重病,而陈顺又是棵独苗苗,家里人丁单薄,想要抽身去照顾母亲根本不能。于是,希望周新来看在人道主义的份上,或是出于哪怕一丁点的同情心,让他请假或是和同事调课好去照顾他的母亲。周新来却始终不肯,以不遵守学校规章制度等理由,在大会上公开点名批评陈顺,而且,说话极为刻薄,甚至撂下话:有本事就别在这所学校。为此,他和周新来闹翻,甚至打算扔了教科书,就此走人,可是,一想到母亲为了自己能够成才,含辛茹苦才盼到自己毕业分配工作,若是知道自己因为她丢了工作,只怕没有病死,也被气死,再加上刘能、吴东东在旁边死命劝说,总算强忍下心头怒火。那一段日子,是他有生以来最揪心的一段时间,要不是后来刘能和吴东东一起轮流看护他的母亲,他只怕就熬不过去了。

一想到这些,陈顺就恨得咬牙,如果当时不是这样,或许,他可以在母亲身边多待上一些时间,母亲也会因此更感欣慰,可是,时间不能倒流,无论如何,母亲已逝,再怎么说这也是一个难以弥补的缺憾了。

想到这里,陈顺叹了口气,这辈子他没恨过人,除了周新来。但即便是恨,他也只能当他是一个陌路人。他只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晚上,刘能打来电话,请陈顺到东方菜馆吃饭。

“又想搞腐败呢?”陈顺开着玩笑,“没什么别的目的吧?只要没外人,吃饭是可以,不过不喝酒,不谈公事。”自从他主持市委办工作以后,刘能就经常约他一起出去吃饭,餐桌上当然也不止他一个人,好多都是各单位的领导,吃完了,也是他们结账。虽说现代人请客频繁,请人吃饭的比赴宴的还多,能够分身赴宴的倒成了给面子的,但陈顺还是觉得吃的多了,欠人家人情,想回请都顾不过来,那自己岂不是天天都被缠在酒桌上,忙着这些不必要的应酬了?

“别把自己搞得什么似的。就三个人,而且都是老熟人,大家一起聚聚。”刘能呵呵笑着挂了电话。

陈顺到达菜馆的时候,肚子正饿得咕咕乱叫,大老远地闻着菜馆里飘出的阵阵菜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

早已经等在菜馆门口的刘能,见了他,搂着他的肩膀就往楼上走。

“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居然还站在门口迎接我?”陈顺开着玩笑。

“别臭美了,我不正好看见你过来,就顺便等等你嘛。”

到小包厢坐定的时候,陈顺看了看桌子,摆着三双筷子,想必另一个就是吴东东的,正好见服务员上菜,正是自己最喜欢的猪耳朵。陈顺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菜就往嘴里塞,嘴里还道:“饿死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情出来吃饭?嫂子不在家?那咪咪呢?怎么没一起出来吃饭?”

刘能笑笑,拿起酒瓶就开始斟酒。

“说好不喝酒的。”陈顺忙放下筷子,明天林宇就要到这里考察了,那可是件大事,出不得差错的。一低头,杯子里面已是满满一杯啤酒,白色的气泡涌动着,伴着淡黄的液体呼呼地直往上蹿。

“我才不跟你喝酒。这一杯,嗯……”刘能忽然咳了几声,“这一杯不是我跟你喝的,是……”

不是你,难不成是吴东东?陈顺奇怪地瞄了刘能一眼,忽然想,难不成是吴东东知道了他和于黎的事情,所以想谢谢他没有从中作梗,成全了他的好事?

正想着,门口忽然钻进一个人来,陈顺一见,愣了愣,立刻放下脸来,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狠狠瞪了刘能一眼,站起身就走。

“陈顺……顺子……”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刘能还是没想到陈顺居然会一反常态这么生气,只好硬着头皮叫道。

“陈顺。”经过周新来身边的时候,陈顺听见周新来怯怯的一声招呼。

陈顺冷哼一声,掉头离去。

见陈顺离去,刘能转而埋怨周新来:“我跟你说过,陈顺最讨厌别人蒙他,何况你和他还有那么深的过节儿,现在可好,以后啊,连我在他面前也抬不起头了。你啊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可是,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早上,他看到我的时候根本理都不理,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啊你,事情都是叫你自己给搞砸的,就当是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别再当手下不是个人……”说着,刘能狠狠灌了一大杯啤酒,沉吟片刻,道:“也只能出这招了。”

周新来顿时眼睛放光。

“你直接上市委办找他去。”刘能笑道。

“直接上市委办啊?”周新来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发怵,要是在市委办闹开了,被轰出来,那自己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放了。周新来大摇其头,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要是你顾着你的老脸,这一趟你就不该来。”刘能斜睨了他一眼,“做人啊,就属你最不懂得变通,要不,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不过,你放心,陈顺这小子,我比你了解,就是你和他有再多的怨恨,公是公,私是私,他不会混在一起的。”

“可是,我这事情,他可管可不管的啊。”周新来顿时愁眉苦脸。

刘能想想也是,这件事情不在陈顺的管辖之列,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周新来见此情形,也只好皱着眉头给自己灌下了一杯啤酒。

19

第三天,陈顺早早就到了办公室,今天是林宇下来考察的日子,原本作为考察投资的重量级人物,紧张的应该是市政府,但因为陈大炮特意交代,沈书记又极为重视,陈顺自然马虎不得。

刚到办公室,秘书科就送来一大沓文件,陈顺早就习惯了有事情挤一块的忙忙碌碌,一坐下,立刻打了一个电话给政府办主任王挺,了解接待事宜,听王挺说已经准备妥当,这才放心地趁着林宇一行还未到来之际,抽空埋头看文件,以免耽误了要件、急件,正在忙碌间,忽然听到咔嗒、咔嗒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转动门把手。

陈顺皱了皱眉头,是谁这么没礼貌?门也不敲就直接进来了,一抬头,门开了,却是周新来。

陈顺沉下脸,理也不理,继续埋头看他的文件。

周新来满脸堆笑,怯怯地看着陈顺,见他没理会自己,只好对他道:“陈……陈主任,不是我不识相,实在是有点儿事情,非得您帮忙不可。”

“什么事情你说吧,我今天早上很忙,最好长话短说。”陈顺依旧头也不抬。

“陈主任,我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这乡巴佬计较了。但今天这事情我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周新来想,得罪人的事情十多年前都已经做了,现在得不得罪都已经不重要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到了这份上,不说的话未免前功尽弃,当下一横心,道:“你知道,大林中学的学生宿舍已经有好几年没修了,墙体倾斜,已经成了危房,每次安排学生入住,我都提心吊胆。但修宿舍需要大量经费,我这次来,就是希望你看在曾经在大林中学待过的份上,以市委办的名义,联系一些单位,给我们学校一些支援,就当是为大林中学的学生做做好事。这是报告。如果你还为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我向你赔礼道歉。但这跟大林中学无关。若是你觉得我赔礼道歉还不解恨,只要你能够发动人员筹资修建好学生宿舍,我马上辞了校长这个职务。我说到做到,或者我马上就向教育局打报告,反正,当了这么多年校长,我也该退休了。”

周新来越说越激动,这么多的话几乎没经过大脑就喷涌而出,说到后面,竟然潸然泪下。

陈顺奇怪地看着他,说实在的,他在教书的时候,就经常看见周新来在领导面前点头哈腰的。当时,私下里,愤恨难消的时候,还跟着吴东东、刘能戏称他为哈巴狗长,现在看他又发誓又赌咒的模样,以为他不过是在演戏,因此,并不以为然,当下道:“事情说完了吗?说完了,把报告放下,你可以走了。”说完,看了看手表,被周新来这么一搅,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周新来见此情形,又再求道:“陈主任,陈主任,你就再考虑考虑!”陈顺见时间来不及,也懒得理他,将急件理了理,交代了秘书科,又联系了沈从书,一边收拾东西,周新来见他真忙,只好无奈离去。

这边,陈顺和沈从书一起坐了车子匆匆忙忙赶到宾馆。

宾馆早已经布置好了,横幅,会议室,一色火红,很是喜气,再加上市政府周副市长和市政府办主任王挺、李开、刘能等一大帮人,自是热闹得紧。

沈从书环视周围,不见黄市长,有些不悦,便掉头问王挺。

“早早地就去乡下调研了,正在往回赶呢。”王挺有些尴尬地解释。其实,早上,他提醒过市长黄坚,但黄坚因为开发区规划地点选择的问题,心里不痛快,认为自己在众常委面前失了面子,此次又是市委亲自接洽的,便有心置之事外,借故到乡下放松心情。走到半途,忽然想起陈顺和他联系的时候曾经说过来人是陈大炮副书记亲自介绍来的,而且来头不小,当下,又匆忙决定往回赶,可还是迟了一拍。

沈从书暗自嘀咕:难怪省里面经常有人说他拎不清。不过,他也知道,黄坚能够当上市长,自然也有他的不可轻视的门路,不好过分得罪,以免今后工作不好开展,心里不悦,嘴里却道:“你这个主任啊,也是不够称职,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提前通知领导,为领导做好参谋工作才是,怎么把事情弄得这么被动?”

王挺听了这番话,暗自委屈,却是作声不得。

再说那边,陈顺也正在暗暗叹气。原来,最近一直都和沈从书直接联系,很多事情都跳过了张含,这回走得急了,还真是忘了招呼张含一声,虽然他可来可不来,但知会一声总是要的,免得他认为自己把他给架空了,引起误会,难免以后关系难相处,使工作难以开展。

就在这时,只听前面有人道:“来了,来了。”只见大门口处,一辆黝黑发亮的劳斯莱斯小轿车缓缓驶来。王挺早抢先一步迎了出去。

沈从书走到门口的时候,前面立刻让出了一条道,车门打开了,一个圆脸、身材高大而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从车里钻了出来。

“林董事长,您好!”王挺为了弥补先前给沈从书的坏印象,忙着打招呼,做出十足的热情。

“嗯。”那人钻出车子,沈从书正要紧走几步,迎上前去,却被陈顺一把拉住,只见车门处的那个男子忽然转过身子,重又将脑袋埋进车里,只将一个肥大的屁股对着外面,心知有异,便停住脚步。与此同时,却见另一侧车门钻出一个西装革履,相貌英俊,年纪四十左右,保养得相当好的男子,而先前那男子却从车里抱下一堆什么东西,心中疑惑,于是瞟了陈顺一眼,却见陈顺已朝前几步领着自己朝那边车门走去。不过短短几秒钟,陈顺早已站在那人面前道:“是林董事长吧?这是我们市委沈书记。”沈从书急忙上前,紧走两步,道:“林董事长,欢迎欢迎。”原来,陈顺知道林宇要来,担心在接待过程中出错,早上网将林宇的资料查了个七七八八,其中,当然还包括他的照片。

林宇看了看面前这个肩膀宽厚、戴着眼镜而又显得文质彬彬的陌生青年男子,心中早已猜到他就是陈大炮交代过的陈顺,听完他的介绍,当下点头微笑着转头看向沈从书,知道他是书记,自然不敢怠慢,也迎上前来,嘴里道:“没想到,沈书记那么客气,还亲自迎接。劳书记大驾,林某真不敢当。”嘴里说着,眼角环顾四周,不见再有什么重要人物,不由得心里嘀咕,怎么不见市长出来。沈从书见他眼神飘动,知道他在找市长,急忙道:“市长早上有急事下乡一趟,午饭时候也许赶得回来。”林宇这才释然。

于是,双方寒暄着,早有礼仪小姐过来,将他们引进了会议室。

趁着林宇与沈从书谈得正欢,陈顺习惯性地溜了一眼会议室,虽然这是市政府办的工作,但陈顺依然不敢怠慢,座位牌顺序、与会单位、记者等无一不可缺,以防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正当陈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后面跟随的各位参会人员早已一拥而进,按照桌牌标识坐了下来。

见大家已经坐定,陈顺捡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沈从书代表市委对林宇表示欢迎,正在致辞的时候,忽然外面一阵骚动,沈从书颇为不悦,抬眼望时,陈顺已经和王挺抢了出去。刚打开会议室大门,一个圆乎乎的影子几乎是滚着冲了进来,定睛一看,却是黄市长。

黄坚人长得不算很矮,但是偏胖,尤其是脸庞,肥嘟嘟的,肉直往下掉,此刻,他一边用手巾拭着额上的汗珠,一边拎着黑色皮包急匆匆闯进会议室,沈从书见了他这副模样直皱眉头,心里大为恼火,觉得简直有失市政府的颜面,但事已至此,要紧的是如何转圜。

正想着,黄坚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到林宇面前道:“哎呀,林董事长,真不好意思,刚刚外面有点儿急事,处理了一下,就立刻赶了回来,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林宇见此情形,知道他必然不是普通干部,就站了起来,有礼貌地伸出手,和黄坚握手,黄坚伸出手去,却忘了手中还握着纸巾,待到二人手掌相触,才猛然醒悟,忙不迭将纸巾丢掉。

沈从书于是道:“这是我们滨海市的黄坚市长。”

“黄市长,您好,您好。”林宇侧了侧身子,想要让个位子出来,却尴尬地发现,旁边没有多余的位子。

这是一个方形的会议桌,长而狭,这头放着两个座位,分别是沈书记和自己坐了,若是自己让了,似乎不合适,当然更不可能是书记让位子。见此情形,王挺顿时冷汗直冒,尴尬万分,一下子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过短短几十秒钟,整个会议室的空气竟跟凝固了似的。

20

黄坚见会议室居然没有自己的位子,恼怒异常。他阴沉着脸,心道:哼,竟然将我的位子都给占了。我就看看,没有市长参加的招商引资会议你们怎么开?于是干笑道:“看样子,我赶回来的不是时候。不过,见了林董事长一面,也算是尽了点儿地主之谊。你们谈,你们谈,我还有事情,就先出去了。”这下子大家可都坐不住了。招商引资的主角原本是市政府,市长不在,而且是以这种形式消失在会议室,也算得上是天下奇闻了。

沈从书不由得在心里大叫晦气,怎么碰上了这么个搭档。但现在毕竟不是抱怨的时候,当下,站起身道:“黄市长,你就别客气了。招商引资的事情,少了你这个市长怎么行?今天是特殊情况,你就将就一点。王主任,你也别愣着,赶快给安排一下,给市长调一个位子。”

他这一说,黄坚也就无话可说了,会务是市政府办弄的,不是人家市委办弄的,能怪到人家头上吗?于是,狠狠瞪了王挺一眼,王挺早已是满面通红,又紧张,又委屈,忙着调整位子,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

只听得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这宾馆会议室的地板上原本铺着地毯,但一次会议的时候,黄坚听说地毯容易长螨虫,就叫工作人员撤了去,剩下的都是红木桌子、椅子,看似高档,却是笨重异常,只要一移动,与那地上的瓷砖互相摩擦,就发出刺耳的声响。

陈顺急忙拉过旁边的一把红木椅子,放在会议室的边角,众人不待王挺发话,早就自动往后挪,椅子声响成一片,很快就在前面空出一个位子来。

黄坚知道此时要是再谦让,未免过于矫情,要是让林宇回去和陈大炮告上一状,未免不大合算。而且刚才的举动已经明显显示自己在招商引资里的地位和作用比沈从书要来的重要得多,已经让沈从书在不知不觉间在这大场面中出了点儿丑,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于是大模大样在空出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沈从书将新城区规划简单介绍了一番之后,提议带林宇一行前往城东开发区考察,黄坚立刻道:“这样吧,沈书记最近事情比较多,比较忙,我呢,就带着林董事长跑一趟,也算是弥补一下刚才的失礼之处。”说着,也不待沈从书回答,就收拾起桌子上的文件准备出发。

林宇见此情形,知道二者之间并不融洽,想了想,道:“沈书记忙,自是不好打扰。若是市长能亲自陪同,那是最好不过。不过,我想小陈要是没什么事情,就一起去吧。”说罢,眼睛望向陈顺。他曾经在省里听陈大炮提过陈顺,说是这人实在,而且挺讲义气的,因此首先对他就有了几分好感,这一见面,见他一脸实诚、文质彬彬,知道他不是偷奸耍滑之人,印象又好了几分,而且有了陈大炮这层关系,他自然不敢坑自己,因此也希望他在必要的时候也给自己当当参谋。

黄坚自是不好拒绝,朝陈顺挥了挥手道:“一起去,一起去。”

沈从书见此情形,想想两个大领导一起陪着,似乎也有所不妥,虽然不放心黄坚,但总算陈顺跟了去,谅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大动作,而自己手头的确还有些事情,当下,客套了几句,告辞离去。

林宇、陈顺一行朝开发区走去。一路上,黄坚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滨海市的概貌,对滨海的石门、九龙景区大加赞赏,诚邀林宇一同前往。林宇见他话题散漫,天马行空,又不好打断他,只好逮着空问道:“市里的经济发展目标主要方向是什么?”黄坚自是踌躇应道:“自然是工业经济发展。”林宇奇怪道:“滨海的旅游资源如此丰富,为什么不充分利用,现在全国可都在搞生态旅游,旅游可热门着呢。”

黄坚道:“旅游虽然是当前重点,但季节性太强,相对而言还是发展工业经济稳妥。”林宇沉默了片刻道:“黄市长,你可别小看了生态旅游,过不了几年,生态游有可能成为你们市的重点产业呢!而且,生态游环保,有利于子孙后代,至于工业,我可不怎么看好,呵呵!”

黄坚一愣,旋即眉头一展,附耳低声道:“难不成省里有什么新的动向?”

林宇微微一笑:“省里的精神,我可是门外汉,怎么比得上您这市领导消息来得快?”

黄坚眼珠一转,道:“敢问林董,此次到滨海打算搞哪一方面的投资?”

林宇道:“看情况吧。不过,我是搞房地产生意的,这次在滨海只要环境合适,估计还是做老本行。虽说是老本行,但还是希望能够根据滨海市的具体情况有所创新,换换花样,如果成功,在滨海可就是全省第一楼,市长,这成不成功可就看您的支持力度了,到时候咱们互利互惠,估计能够达到双赢。”

黄坚连连点头:“一定的,一定的,别说您是陈书记介绍的,以你在省里的声望和名气,只要是您的事情,我们都应该大开绿灯才是。更何况您是来投资的,是来为我们滨海的建设出力的,我们能不支持吗?”

眨眼间,大家伙就来到了城郊东村,城郊东村地点开阔,周围绿树成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中部隆起个小山包,对建筑似乎有点儿不利。

黄坚见林宇直盯着小山包,连忙解释道:“这一带现在是冷清了点,但发展起来以后,一定会变得热闹,至于那个小山包,市政府会考虑将它铲平。”正说着,电话响了,黄坚看了看电话号码,是省委的一位老同事,也是自己一直安插在省委探听消息的眼线,不敢得罪,于是道了声歉走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林宇绕着小山看了看,招手叫过陈顺,问道:“如果在这里建造省级一流的高级宾馆如何?”

陈顺想了想道:“这里环境清雅,依山傍水,旁边就是国道,交通方便,如果充分利用这个小山包,并将它设计成一个小风景点,在旁边建造高级宾馆,无疑可以吸引顾客,并填补我市高级宾馆不足的缺陷,只是随着近几年旅游业的发展,过往客人虽然在不断增多,但却以普通消费者居多。高级宾馆价格昂贵,普通游客只怕消费不起,不敢问津。”

林宇微微一笑,他已经了解过滨海市的一些情况,除了自然景观,古民居也是一大旅游特色,而且空气、气候都比周边城市好,是一个休闲的好去处啊!已经有很多人,尤其是一些退休的,还有一些有钱的,都打算在滨海租一个地方,好待上一个月半个月的。同时,最近中央一直在高喊着高薪养廉,只怕公务员的工资不仅会涨,而且还涨得不少,工资涨了,自然消费就跟上了。当下心里拿定主意,打算将这里建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酒店式的宾馆,一部分是公寓式的高级宾馆,供有钱人和退休的人休闲上十天半个月的,再加上良好的运动配套设施,不怕省城的那些高级白领不下来。

考察回来以后,陈顺和王挺一起商量了酒宴安排的细节,便打了个电话将时间地点告知了沈从书和黄坚。虽然如此,王挺经过了早上的事情,心里还是担心异常,眼看时间将到,沈书记都已经去了林董事长的房间,还是不见黄坚的身影,很是焦急,想要催促,又怕领导怪罪,催又不是,不催又不是,急得团团转。

陈顺感同身受,急忙提醒他打电话给市长秘书。原来,黄坚陪同林宇考察回来之后,刚回到政府办就被几个民众拦住了,说是林权改革,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利用职权私自侵吞他们该得的补发款项,嚷着要市长作出处理。黄坚不好粗暴拒绝这些人,只好好言将他们安抚了,派人叫来林副市长帮忙处理,那些民众见他要走,就堵住了门口,黄坚被困在市政府办,耐着性子听完众人的陈诉已经接近晚饭时间,觉得早上开会迟到,不能再给林宇一个不好的印象,正好周副市长请他一起去赴宴,心里更是恼火,立刻打电话叫来该地镇长,撂下一句话: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给我摆平了,处理好以后给我一个详细的报告。而后转过身对那些上访民众道:大家放心,这件事情,我们市政府一定会认真处理,绝对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然后指定周副市长临时代理,就急匆匆赶到宾馆。陈顺见他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正好沈书记和林宇下了楼,忙带着他们一起进了餐厅。

这边,王挺煞白的脸总算是缓了过来。

席间,为了表示自己的好客,两碗菜后,黄坚拎着酒瓶子就开始频频向林宇敬酒,林宇原本不好酒,但对方毕竟是市长,自己不好拂了他的意思,勉强喝了一些,倒是同行的黄经理,那个被王挺误认为是林宇的开发公司经理的黄田喝得兴起,大家也就自然将目标转向黄田。

林宇松了口气,黄田原本就是他叫来的酒保,此刻见他和黄坚二人酒逢知己,推杯换盏,称兄道弟起来,也正顺了自己的想法。当下,就与沈从书攀谈起来,相对于黄坚的豪爽好客,他更喜欢沈从书的稳重和睿智。

两人正聊着,忽然黄坚又嚷嚷起来,要打电话给人大刘主席,让他来增加气氛,说着增加气氛,不过是想多叫几个人来好将黄田给灌醉了,以此显示自己一方之主的能耐。换而言之,现在这年头,按照接待潜规则,是宁可将客人灌醉,也不让他半醉半醒。原因是若是将客人灌醉了,往宾馆房间一送,任他南柯梦也好,瑶池梦也罢,总之接待到此为止,省钱省事。相反,若是客人喝得半醉,或是喝得越来越精神,那可就糟了,趁着酒兴,那些不地道的客人就会借故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后面的节目也只好跟着他们设计了一套又一套:卡拉OK吼一吼、舞厅里面转几转,完了泡泡脚,按按摩,更有的明示暗示话里话外要找小姐,让接待人员头痛不已。当然,也有个别人员认为,反正花的是政府的钱,用政府的钱为自己买交际,又可以让自己沾点光,何乐而不为呢?

眼看酒瓶子堆了一桌子,那几个人却是越喝越起劲,陈顺、王挺顿时面面相觑。原来,因为考虑到林宇不善饮酒,酒席上自然就以品酒为主,所以他们安排了极为昂贵的XO,一瓶就得好几千块钱,陈顺眼角余光一扫,单那些空瓶子就不下十瓶,又不好意思叫他们停下,于是指了指酒瓶子,偷偷附在沈从书耳边,嘀咕了几句,旁边林宇见状,也觉得好酒如此牛饮,似乎不太像话,于是,率先提议道:“我看黄田也喝得差不多了,今天大家也都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沈从书连忙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大声对三人重复了一遍,并率先起身离开,那边酣战的三人这才依依不舍放下酒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