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自己人摆了一道

突然的转折

倪流研究过盛世药业的发家史之后,对盛夏的为人有了系统的了解,决定对盛夏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盛世药业从一家小药店起家,十几年来鲸吞了石门的医药市场,还席卷了整个中省。盛世药业的发家史就是一部攻城略地的兼并史。

很难想象盛世药业的创始人盛夏的母亲盛平作为一个女人,骨子里侵略和吞并一切的狼性,让许多男人都甘拜下风。就连被称为中省商界第一人的卓达,也曾经和盛平交过一次手,生平未尝一败的卓达却败给了盛平。

据说卓达在失败之后,仰天长叹,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可惜了盛平,生不逢时。”许多人不解卓达此话何意,是说盛平出生的年代不对?怎么可能,盛平生逢盛世,正当其时,才缔造了盛世药业的帝国,怎么会是生不逢时?

就有人解读卓达的话其实是暗示盛平和他错过了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相遇的机遇,他和她只能成为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而不能成为生活中的伴侣……其实生不逢时一说,是卓达对盛平的示爱,是卓达对盛平和他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呐喊。

倪流却并不认为卓达生不逢时的说法有感情因素在内,以卓达的经历,盛平再有才干,他也不可能为她倾倒。所谓生不逢时,应该是说盛平一开始选错了行业,如果盛平最早涉足的是房地产生意,现在的她说不定已经是中省首富了。

以她的狼性和侵略本性,最适合在竞争激烈的房地产行业搏杀。

虽说盛平现在退居了幕后,盛世药业由盛夏掌舵了,不过有其母必有其女,何况倪流又清楚盛夏现在对房地产行业的热心,他是担心一旦招惹了盛夏,早晚会被盛夏盯死,到时远思就成了盛世药业打开房地产行业大门的跳板了。

“热闹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倪流装傻,他不知道盛夏知道了多少关于洪东旭出车祸和付白中撞大运的内情,所以就含糊其辞地说道,“我是去了一趟石门,是为了远思搬到石门选办公地点,来去匆匆,都是小事,没有什么值得惊动盛董的大事,就没好意思打扰盛董。”

“看,还是当我是外人。你好意思打扰陈星睿,也好意思打扰付白中,甚至还好意思让洪东旭享受了一次高规格的VIP专场大戏,却连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倪流,你太让我失望了。”盛夏的话,半是埋怨半是玩笑,却也是有意向倪流透露强大的信息量。

好嘛,倪流一下就听明白了,敢情他的一举一动全在盛夏的眼皮底下,盛夏在石门的人脉也太广了。

不过一想也是,陈星睿和付白中争夺三角村地皮开发权的事情,石门商圈内基本上人人皆知,而且付白中撞破艾美国和万人红的好事肯定会迅速传开,不要小瞧商界人士的八卦精神,是人都有娱乐细胞,况且艾美国和万人红都是名人。

至于洪东旭的事情,也不难打听到。综合下来,盛夏第一时间得知了一系列事件背后有他的影子,也不足为奇。倪流只能呵呵一笑:“主要是盛董太光彩照人,每次和盛董在一起,我都倍感压力。通常情况下,除非绕不开盛董,否则轻易不会也不敢惊动盛董。”

“口是心非。”盛夏娇笑一声,嗔怪地说道,“别贫嘴,我知道你的心思,怕我吞并远思是不是?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暂时对远思没有兴趣,因为盛世刚刚注册成立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而且还拿下了一块地皮,准备正式进军房地产业。”

这么快?倪流吃惊不小,盛世悄无声息就拿到了房地产大舞台的门票,果然高明,果然有本事。他呵呵一笑:“恭喜盛董,这一下可以在更广阔的舞台上大展手脚了。”

“先别忙着说虚伪的客气话。”盛夏很不客气地反驳了倪流并非发自内心的祝福,“我要的是你的实际行动。”

倪流算是被盛夏弄迷糊了:“盛董有什么最新指示,我一定努力落实。”

“少打官腔,哈哈。”盛夏开心一笑,“是这样,盛世房地产的第一个房地产项目是在山前大道的别墅山上,在钓鱼台的斜对面,紧邻碧海蓝天……”

山前大道是石门的重点项目,旨在打通市区和西部山区的快速经济通道。本来政府的意图是想建设一条景观大道,谁知各大房地产开发商看中了山前大道两侧山清水秀的风景,争相推出了别墅项目,其中以郭容天的容天集团的钓鱼台别墅最为出名。

除了钓鱼台别墅之外,山前大道沿线两侧陆续开发了十余家别墅群,其中大多数别墅群集中在钓鱼台别墅的附近,原因在于钓鱼台别墅所处的山头名叫龙头山,而别墅群的集中地正好处在龙头山的山脚下,形似龙穴。在风水学上,龙穴之地是大富大贵之所。

于是,开发商一窝蜂在龙头山开发别墅,久而久之龙头山便被人称为别墅山。

盛世房地产第一个项目就出手别墅,看来,盛夏要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路线了。倪流笑道:“好地方,如果设计新颖一些,卖点明确一些,应该可以大卖。”

“你说得对,问题是,现在我对房地产的行情不太了解,不知道该怎么定位,你是房地产行业的资深人士,能不能帮帮我?”盛夏顺势接过倪流的话,为倪流下了一个套。

倪流无语了,他也是房地产业界的新人好不好,准确地讲,他还是商界新人,比盛夏要新几百倍……盛夏这句话的意思可不是反讽,而是有伏笔。他顿时为之一振:“盛董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盛夏故意逗倪流,“好好想想。”

倪流乐了:“你是想和我合作?”

“真聪明!”盛夏大声笑了,“准确地讲,是盛世房地产和远思合作开发盛世别墅。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兴趣当然有,不过要看怎么合作了。倪流直接说道:“先声明两点:其一,远思现在深陷产业园危机之中,自顾不暇,没有太多精力,更没有资金;其二,如果你想以合作之名行吞并远思之实,就不要再说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倪董,在你眼里,我真有这么坏吗?”盛夏似乎真有满腹委屈一般,声音婉转低沉,“倪流,你太伤我心了。”

得了,怕了她了,一会儿倪董一会儿倪流,情绪转化太快,倪流认输了:“好吧好吧,盛董,你赢了。”

“其实是你赢了才对。”盛夏的声音马上高亢了,“我的合作条款对远思有利,是想借这一次的合作,助远思一臂之力,希望远思走出困境。同时,也算是我送你的一个礼物,为你的新远思来石门打响第一炮。”

不得不承认,盛夏不但能说会道,而且语言极富感染力,他差点被她绕得晕头转向。还好,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有自制力的好孩子,从来不觉得女同学向他微笑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女同学要他帮她写作业或是干力气活儿。

“好吧,先谢谢盛董的一片好意,到底是怎么个合作方式呢?”倪流耐着性子听盛夏绕弯。有时候耐心也是成功必备的素质之一。

“盛世投资,远思承建,不过对外不打远思的旗号,远思躲在盛世的背后,当无名英雄。怎么样,同不同意?”

远思是房地产开发商,不是承建商,不过也可以承建项目,比如产业园项目就相当于远思承建而卓氏投资,因为一落成卓氏就承诺购买一半以上商铺和办公楼。

卓氏规避了风险,不过相对的是,落成的项目价格也会比开盘之初投资高一些。

现在盛世提出盛世投资而远思承建的合作方式,等于是远思没有任何风险,只负责项目的整体规划和施工,前期资金和后期销售都不用管,全由盛世承担。远思从中赚取的是规划和施工费用。假设盛世投资10个亿,远思大概可以赚到10%,即1个亿的利润。

10%的利润率当然不高,但如果是在没有任何风险的前提下,还是值得试上一试。倪流明白了盛夏的心思,盛世没有从事房地产行业的经验,和别家合作,她又不放心,更担心最后被出卖,导致盛世的第一个房地产项目失利就得不偿失了。

而和远思合作最保险,一是远思初到石门,根基不稳,和盛世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二是远思现在深陷困境,需要资金周转,和盛世合作,虽然是替他人做嫁衣裳,好在有实惠可得,不会也不应该计较什么。

换了以前,倪流或许不会答应盛夏的条件,毕竟如果传了出去,远思成了盛世的承建商,会很伤名声。公司和人一样,名声关乎荣誉和生命。不过现在……确实顾不了那么多了,何况和盛世合作,对远思来说也是一次实战的大好时机。远思还没有操作过大型别墅项目的先例,用盛世的项目练手,既赚钱又增长经验,而且还不担风险,是一桩合算的生意。

“这个合作方式有点苛刻呀。”倪流心动归心动,必要的姿态必须拿出来,而且他还要争取更大的利益,“盛董,我想问一句,我是不是既不能拒绝,又没有权利提条件?”

盛夏是张良计,倪流也有过墙梯,他示弱的水平也不低。盛夏哈哈大笑:“我真有这么霸道?既然是合作,当然要双方情投意合才行。你说吧,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能满足就尽量满足,不能满足,你也别骂我小气。”

倪流嘿嘿一笑:“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既然盛世想交由远思承建盛世别墅,那么就索性从规划设计到整个格局以及销售思路,都由远思一手代劳,盛世只管当甩手掌柜,如何?”

盛夏是何许人也,立刻猜到了倪流的心思:“倪董好心机,是想拿盛世的项目增长经验值,又赚钱又练手,人生赢家左右通吃,这算盘,打得真是精明。”

倪流嘿嘿一笑,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截了当:“彼此彼此,盛董的算盘也打得啪啪响,拿蝇头小利让远思为盛世做牛做马,还可以乘机学到远思操作一个项目的全部手法,一举两得,不,一举数得,还为盛世打开房地产业界的大门奠定了基础。”

盛夏开心地笑了起来:“和聪明人谈事情就是容易,一点就透。倪董既然是明白人,我也不多说了,我答应你的条件,从头到尾,盛世别墅由远思全盘操作,不管是规划设计还是格局、销售思路,都由远思出方案,不过有一点,方案的最终采用权在盛世。还有,盛世可不是拿什么蝇头小利来让远思做牛做马,盛世别墅投资超过20亿,保守估计,远思的利润在3亿以上。对了,你一定要好好干,当成自己的项目操作,别有私心杂念留一手。听说郭容天听从了你的建议,让滞销的钓鱼台别墅现在又大卖了,证明你还是很有创意的。再有,如果盛世别墅大获成功,可以重创王树斌的碧海蓝天别墅。”

盛夏的电话断了,倪流手拿电话呆坐在车上,半天没有动。不是3亿的利润让他震惊,而是盛世一出手就是20亿的巨额投资让他目瞪口呆。早就听说盛世药业财大气粗,没想到居然到了豪掷20亿的地步。

20亿,可以买下两个远思!可以买下20个中型公司,或者200个小型公司。

盛夏真有魄力,第一次涉足房地产行业,就敢豪赌20亿,而且上马的还是豪华别墅。这份气度,这般勇气,非常人所能及,即使在房地产业内操作过多家楼盘的老牌房地产开发商,也不敢如此豪赌。

更让倪流兴奋的是,盛世的盛世别墅正好位于中远的碧海蓝天旁边,而且开盘日期和碧海蓝天相近,正好对碧海蓝天形成正面阻击之势。

好事,天大的好事,倪流心中的兴奋之意越来越高。盛夏有意思,利用盛世别墅项目拉他入伙,从此,远思就和盛世成了合作伙伴。没想到,远思还没有正式进军石门,就已经有了盟军,盟军既不是陈星睿的东方集团,也不是卓达的卓氏集团,而是一直想敬而远之的盛世。

不过,一个值得警惕的隐患是,一旦远思和盛世越走越近,必然会引起卓氏的疏远和反感,以卓氏和盛世的不和,卓达对他肯定会大有意见。

不管那么多了,先借盛世的势让远思在石门打开局面再说,倪流一瞬间下定了决心。

回到远思,吴小舞居然还没有睡下,房间里还亮着灯。倪流犹豫一下,还是没敲响吴小舞的房门,在他关上房门的一刻,吴小舞房间的灯也熄灭了。

几天后,一场雪不期而至,在雪花飘飘中,春节到了。

瑞雪兆丰年,在喜庆的鞭炮声中,家家户户贴春联挂灯笼。在对传统习俗保留得比较好的襄都,过年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吴小舞留在了倪流家过年,她从小没有见过过年还有这么多的花样以及这么多有意思的习俗,开心极了。

倪春雨和木锦兰越看吴小舞越喜欢,眉开眼笑,尤其是木锦兰,几次拉着倪流的手问吴小舞是不是他女朋友。倪流每次都摇头否认,惹得木锦兰嗔怪倪流不说真话,连老妈都骗。倪流好不无奈,只好说,林凝欢和吴小舞,他还拿不准主意到底更喜欢哪一个。

大年初一的早上,林凝欢一早过来拜年,拜完年后,她拉着吴小舞出去玩。二人刚一出门,倪春雨就开口说道:“小欢好。小欢活泼懂事,热情开朗,她家世又好,就她了。”

木锦兰表示反对:“我还是喜欢小舞。小欢人是不错,不过她家里的情况太复杂了,尤其是林道首,那个人心机太深,当了他的女婿,小流早晚吃亏。听说林道首一直想打远思的主意,小流娶了小欢,最后说不定远思也被林家拿走了。”

“你懂什么?”倪春雨一瞪眼睛,“林家就一个闺女,首远早晚是小欢的。一看小欢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丫头,她嫁给小流,肯定事事听小流的话,首远就是小欢的嫁妆,以后姓倪不姓林。林道首再有心机又怎么着?他就一个闺女,连儿子都没有,家财万贯也要绝户了。”

“什么绝户了?多难听,现在女儿儿子都一样了,就你老顽固老死板。”木锦兰白了倪春雨一眼,对倪春雨的话颇不以为然,“林道首就一个女儿怎么了?现在男女平等了,小欢嫁过来,林道首要是提出小欢生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必须姓林,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家事国事天下事

“当然不答应了,哪有孩子随母亲姓的道理?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天上地下,男尊女卑,天地还能翻过来不成?胡闹!”倪春雨急了,站了起来,激动地挥舞双手,“现在的中国女人就是太解放了,先是解放成了小蜜,后又解放成了小三,现在倒好,连小四小五都当上了,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呀。中国人就知道盲目地崇洋媚外,好的不学,光学外国人不好的一面。外国是开放,可是外国再开放,女人一嫁人,就姓丈夫的姓!中国女人呢?什么都不会,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不会做家务,嫁人的时候还都想找一个高富帅。知不知道什么叫门当户对?知不知道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门小户出来的丫头还想当高门大户的富太太?痴心妄想!”

倪流暗笑,虽说老爸的话他也有几分赞成,不过老爸年纪一大把了还愤世嫉俗,完全就是一个人老心不老的大龄愤青。

“扯远了,没让你抨击社会现象,现在讨论的是小流的终身大事。”老妈见多了老爸眉飞色舞激动人心的演讲,早就见怪不怪了,她安之若素,淡定地看了老爸一眼,“不思善不思恶不见世间过,独善其身就行了,发哪门子气大伤身的牢骚?教历史教傻了吧?小小的历史老师操什么现代的心?好好地读你的《二十四史》就行了,别人爱怎么活就怎么活。造多大的孽,以后就受多大的苦,什么时候你见过轮回饶过人?什么时候你见过自然法则网开一面?个人吃饭个人饱,个人业力个人了。”

倪流乐了,老妈虽然是音乐老师,不过却有哲学家的高度,有时候她说的话很有哲理,甚至有禅意。用一位高僧的话说,老妈为人,不修道已在道中。

早年老妈遇到过一位高僧,高僧审视老妈良久,最后叹息一声:“有人身出家,心未出家;有人身在家,心却已经出家。女施主不修道已在道中,慧根深厚,只可惜……”

可惜什么,高僧没说,老妈当时也没问,因为她当时正和老爸热恋,被老爸的固执吸引,同时又被老爸的顽固折磨着,正是心烦意乱之时,哪里会将高僧的话放在心上?人生的遗憾就是往往会错过最好的机缘,总被爱恨情仇纠缠,等明白的时候,为时已晚。

倪春雨说不过哲学家木锦兰,而且他性格过激,容易冲动,一拍桌子怒道:“别跟我说什么天地法则的大道理,大道理我懂,我是懒得和你辩论罢了。”

“一个男人,20岁的时候可以不英俊,30岁的时候可以不潇洒,40岁的时候可以不富有,但活到50岁,一定要知天命,活到60岁,一定要耳顺。如果50岁了不睿智60岁了不从容,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用一句最难听的话形容,就是岁数都活狗身上了。”老妈又转化了角色,从哲学家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

倪流最佩服老妈的就是这一点,她的角色转变非常自然,就如自然的季节变迁,让人察觉不到冬天的脚步已经悄悄离开,而春天的脚步已然来临。或许真如那位高僧所说,老妈确实是一个不修道已在道中的大隐之人。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真正的高人,从来都是身处滚滚红尘之中却纤尘不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是谓大乘之道。

被老妈夹枪带棒一骂,老爸反倒气顺了,嘿嘿一笑,坐了回去:“是,是,是,60岁的人如果还动不动就生气,连耳顺都做不到,确实白活了。耳顺耳顺,管别人说好听话还是难听话,入耳之后都一样,好话不欣喜,坏话不生气,才是耳顺。”

老妈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好了,继续讨论小流的婚姻大事……”

倪流举双手投降:“老爸、老妈,我现在还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不管是小欢还是小舞,我和她们相处的时间都还很短,现在说要我娶谁,我也不知道谁更合适。等相处一段时间,也许我觉得她们都合适,她们却都觉得我不合适。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是情投意合你情我愿,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现在距离谈婚论嫁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请二老不要操心了。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了,你们的儿媳妇自然而然就娶进家门了。”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倪芳在一旁看了半天老爸老妈的争论大戏,一直不说话,现在才发表了意见,“爸妈,你们就别操心了,小流本事大着呢,能管好这么大一个远思,还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儿?你们就等着晚年享福吧。”

“小流的婚姻大事不着急,小芳,你以后怎么办,想好没有?”老爸问到了倪芳,倪芳还年轻,总不能一直单身下去。

倪芳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想了,以后把家斌带好就心满意足了。爸妈不嫌弃,我就守着爸妈过了。”

倪春雨和木锦兰叹了一口气,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襄都还有大年初一早起的习俗,一家人聊了半天,天光才亮,不多时,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地登门了。

和往年不一样的是,拜年的人一下多了数倍。往年初一拜年的人,多半是倪春雨和木锦兰的学生,二老教书一辈子,桃李满天下,学生中成才者不计其数。一位襄都的副市长也是倪春雨的学生,也年年登门拜年,可见倪春雨教书育人确实做到了学为人师、行为世范。

今年拜年的人群之中,多了许多商界人士,都是冲倪流而来。有人和倪流攀交情,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也有人和倪流论亲戚,说是倪流七大姑八大姨的外甥女女婿的孙子的儿子,如是等等,让倪流疲于应付,却又不得不碍于人情世故应付一二。

一直闹腾到中午时分,才算消停下来。倪春雨不堪其苦,拍着倪流的肩膀说道:“小流,你搬到石门办公是好事,以后就在石门过年,别回来了。人情往来是好事,过了就不好了。”

倪流从内心深处感谢老爸的开明,老爸虽然稍有几分固执,却通情达理,对一些俗不可耐的人情世故很是反感。他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秉承独善其身的理念,喜欢清静的岁月。

午饭的时候,吴小舞打来电话:“倪流,我不回去吃饭了,不用管我,我在凝欢家里做客。”

林道首家中人丁不太兴旺,亲戚也少,过年的时候比较冷清,有吴小舞做客,多了人气和热闹,也是好事。倪流笑道:“好吧,玩得高兴些。不过记住一点,别和林道首谈远思的事情。”

“切,我有那么傻吗?”吴小舞对倪流的话嗤之以鼻,“我真这么容易被套的话,你还会用我当你的秘书?”

倪流笑了:“也是,如果你很傻的话,证明我也不够聪明。傻秘书的背后必定有一个不聪明的领导。”

吴小舞哈哈一笑:“倪头,你知道林凝欢为什么非要拉着我一起回家吗?”

倪流心知肚明,却假装不知道:“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呀?”

“呸,虚伪。”吴小舞佯怒,“你都答应当林凝欢的男朋友了,为什么还要招惹我?我可告诉你,我生平最讨厌男人脚踏两只船了。虽然你是我的老板,不过我还是要明确地告诉你,哪怕你开除我,我也不会答应你!”

这话就是气话了,倪流忙说:“我是在林道首和林凝欢父女二人的连番攻势下,以退为进,不得不采取的缓兵之计,而且我和林凝欢只是约定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双方是不是合适。再者说了,我和你不也正在试探阶段,万一以后我们不合适,我不是一脚踩空了?”

“好呀,你的意思是说,你先一下摘花两朵,分别把玩一番,看最后更喜欢哪一朵就收了哪一朵,是不是?这对我对林凝欢都不公平。”

“不是摘花,是赏花。不是把玩,是鉴赏。小舞,你的思想太不健康了。我只是抱着审美的态度欣赏你和林凝欢,是试恋,尝试恋爱,和脚踩两只船的区别很大。就好比我要从盛世和卓氏两家之中选择一家作为合作方,是正常的商业思维。”

“商业思维不适用于感情!”吴小舞挂断了电话。

倪流摇头笑了笑,他现在多少也算了解了一点儿吴小舞,吴小舞似乎是生气了,其实没有真生气。如果她真生气了,就不会还和林凝欢在一起。她是气不过,觉得他欺骗了她。怎么说呢,他真的不想欺骗她,也没觉得他欺骗了她。

下午没什么事,倪流和倪芳聊了聊远思的下一步规划,以及宋国文留下的小本子。

对于倪流准备将远思搬到石门,并且要逐渐改变远思的发展方向,倪芳没什么意见。她本不太懂经商,对远思的发展也没有什么概念,既然现在倪流正在掌控大局,就一切由倪流决定好了。

“我的想法是,姐,你以后就接爸妈去和你一起住,你一个人住一个大房子,不太好。”倪流说出了他对姐姐的未来生活的安排,“姐夫留下的小本子里面有不少欠账人的名字和欠账金额,我大概算了算,不到2000万。不过他只留下了姓,没写名字,需要去猜,有些能猜到,有些猜不到。有些会赖账,有些会还钱,有些可能只还一部分。总之,不能太乐观,也不能太悲观了。”

倪芳点点头,想埋怨宋国文几句,又觉得没有必要,人死为大,还是算了。

“乐观估计,能要回1000万。悲观一点的话,也许只能要回大几百万。”倪流没有隐瞒,说出了另外一个实情,“姐夫临死时留了一张500万的现金支票,前段时间需要用钱,就用了一部分。这500万虽是姐夫的个人财产,应该归姐姐所有,不过由于涉及了王树斌,以后需要和王树斌对质,而且现阶段远思资金状况不好,也许可以用来救急,就先不给姐姐了,以后一定会还给姐姐。这件事情,姐姐先不要说出去,要保密。”

一直以来,倪芳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家里从来不缺钱,钱的事情从来不用她操心。宋国文死后,家里还有100多万,她又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人,百十万足够她花几年了。

“没事,你先拿去用,姐的就是你的,姐也相信,你以后不会不管姐。”倪芳现在对倪流一百个放心。

“嗯,姐,我这里有500万,姐夫的外债也许还能要回大几百万,加在一起最少也有1000来万,以后我每年为斌斌存20万的上学基金,为你和爸妈存100万的生活基金。”家人的生活不求多奢华,一定要够用,倪流早就想好了,要让家人生活得富足而快乐。

随后,倪流又研究了一番小本子上记录的秘密,发现了一个吴姓后面写着一串数字——300。这么说,吴来或是吴氏的某一个人欠了宋国文300万?想起吴来见到他的面之后只字不提欠账的事情,他不由摇头,无商不奸,果然如此,欠了别人钱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看来,吴来无赖的本领也不一般。

不过也不能仅凭一个吴姓就确定欠账者是吴来……本子上,除了王姓确定是王树斌之外,其他姓氏只能凭猜测和摸索,其中还有卓姓、陈姓以及郭姓。卓姓难道是卓达?应该不是,卓达不可能私下向宋国文借钱。那么陈姓难道是陈星睿?而郭姓会是郭容天?

原以为拿到了小本子,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不料难题才刚刚开始。他不可能只凭推测就找到陈星睿,开口就问陈星睿是不是借了宋国文的钱。如果是,而陈星睿不想赖账还好;如果不是,或是陈星睿想赖账,当场翻脸,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陈星睿借钱。

当然,陈星睿只是一个举例。以倪流的推测,陈姓欠账者应该不是陈星睿,以前陈星睿和宋国文几乎没有交集,而且以他对陈星睿的了解以及陈星睿豪爽的性格,陈星睿如果真的借了宋国文的钱,应该会主动承认。

越想越头疼,倪流索性将小本子扔到一边,不去想了,等机会到了,或许许多谜底会慢慢解开,现在还是不要自寻烦恼了。

晚上,倪流想和以前的亲朋好友走动走动,不料却接到了林凝欢的电话,林凝欢异常开心:“倪流,快来我家,我爸妈要请你吃饭。”

“吃饭?吃什么饭?”倪流顿时心生警惕。

“能吃什么饭?家常饭!”林凝欢才不会多想,她永远简单而快乐,“爸爸妈妈说家里不热闹,想请你过来热闹热闹,过年了,人多了才喜庆。”

“还有谁?”

“没别人,就你和小舞。如果你想带人,多带几个朋友过来也无所谓。”

黄文旭回京城过年了,兰姣也回老家了,肖米在石门,至于孟岩、沈学良等人,只有工作关系,没有私人来往,再者年龄上也差距过大,玩不到一块儿。

算了,自己去吧,想必以林道首的想法,是想让他一个人去。不过想想也有意思,他和吴小舞同时做客林家,算是什么事儿?林道首唱的是哪一出戏?

又一想林凝欢也真是简单,肯定不会想到林道首邀请他到家做客的背后,隐藏着不为人所知的心思。倪流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林凝欢的简单是好事还是坏事。遇到好人,她会有一个好归宿;遇到别有用心的坏人,她陷了进去,或许就是万劫不复。也难怪林道首会为林凝欢操那么多心,身为父亲,他肯定非常了解自己女儿的性格。

到了林家,夜幕刚刚降临,远处近处的鞭炮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平添了许多欢乐的气氛。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倪流忽然想起宋国文,莫名一阵心伤。

也许第一代第二代乃至第三代企业家,在创业的过程中,都多多少少用了不法的手段。资本家生来就具有掠夺和侵占性,尤其是在法制还不健全的今天,难免会有许多见不得光的手段。即使如此,宋国文在众多第三代企业家中也算是比较干净的,起码他有敬畏之心,尊重法律,敬畏道德,并且行慈善之事。

可是为什么他就猝死了?

猝死还算好听,说是暴毙也不过分。但凡暴毙,换句话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要么德不配位,突然死亡,要么福分享尽,世间难容,只能一死。宋国文生前并没有做过太多坏事,却意外猝死,到底是上天不公,还是他自作自受?

倪流摇了摇头,怎么胡思乱想了?宋国文之死,还是死于自作自受,如果他不是嗜酒如命,也不会酒精中毒而死。人啊,如果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死是容易,自己一死一走了之,死后遗留的问题以及给家人带来的痛楚,才是洪水滔天。爱惜自己的身体,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家人负责的表现。

做客林家

也幸亏宋国文有他这样一个小舅子,如果没有他,远思不管落到倪芳手中还是宋国武手中,早晚会被洪东旭抢走。甚至有可能在抢夺的过程中,倪芳也好,宋国武也好,会受到伤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故事,总是在重复上演。

其实宋国武应该感谢他才对,如果不是他继承了股份而是宋国武接手,现在的宋国武或许早被洪东旭玩弄得生不如死了。

倪流一时思绪纷飞,想了许多,停好车,推门下车,不由愣住了——在林家别墅的门口,有微黄的路灯下,飞雪飘飘中,有一女子淡然而立,秀发覆额,一身红色的飘逸风衣,在灯光和雪花的映衬下,如梦如幻,飘然若仙。

原来林凝欢文静的时候还真是好看,倪流一时看呆了。

“怎么样,我好看吧?”林凝欢上前挽住倪流的胳膊,“这身打扮是小舞教我的,她说我的外表其实挺适合走文静、清新路线,就帮我设计了一下,结果还真是不错,连爸爸都说这么一打扮,我瞬间变成淑女了。”

吴小舞是故意气他,同时,也是为了显示她心思剔透的一面。她知道他的品位,是借林凝欢形象的改变告诉他,在她和林凝欢之间,他只能选择一个,不能左右逢源。现在她打扮好了林凝欢,如果他为林凝欢怦然心动,那么她也会悄然退出。

倪流暗中一笑,吴小舞心思玲珑,解开了吴来的心结后,她会慢慢在他面前露出最真实可爱的一面。

林家居住在市郊月光别墅,和倪芳所住的阳光别墅并列为襄都最豪华的两大别墅。阳光别墅位于市区之内,而月光别墅则稍微偏远一些,在市郊。

住在市郊的好处就是安静,空气清新,不过也有不足之处,人气不旺。

林家打开了全部灯光,映照得四下一片亮堂,只是周围几栋别墅漆黑一片,还是无形中增加了冷清之意。

进了大门,吴小舞在别墅门口相迎。

见倪流和林凝欢成双入对,吴小舞嫣然一笑:“恭喜倪董,恭喜小欢,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别乱用词语,修成正果形容的是世外高人,不是我等俗人。”倪流反驳了吴小舞,又悄然朝她使了一个很是不满的眼色,“你还挺有爱心,为凝欢设计的形象,应该有你内心的写照。”

“没有,你别乱猜。”吴小舞回敬了倪流一个不服气的眼神,“倪董,林伯伯说了,他会无条件帮助远思度过危机。”

好嘛,林道首又改变策略了?倪流心领神会地冲吴小舞眨了眨眼,和林凝欢一起迈进了林家。

林道首和丛远远起身相迎。

“倪流来了,欢迎,欢迎。”林道首脸上洋溢着热情和喜悦。

“倪流,来,坐,坐。”和林道首的热情相比,丛远远的热情就淡了许多,她的目光落在林凝欢挽着倪流胳膊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小欢,快去给客人倒茶。”

“倪流才不是什么客人,再说怎么用得着我倒茶?阿姨,上茶。”林凝欢不解丛远远之意,不松开倪流的胳膊。

“你倒茶才显出对客人的尊重。”丛远远瞪了林凝欢一眼,“听话,快去。”

林凝欢只好放开倪流,转身倒茶去了。

上了茶,寒暄几句,林凝欢又想坐到倪流的身边,丛远远却向吴小舞使了一个眼色:“小舞,你和小欢到楼上看一会儿电视吧。”

“我不看电视,我要和倪流说话。”林凝欢立刻反对,“妈,你怎么总是不想让我和倪流在一起?”

倪流只是一脸淡笑,不说话,他看得出来,丛远远对他颇有成见,不想让林凝欢和他来往过密。

丛远远微露尴尬之色:“小欢,你怎么乱说话?妈妈爸爸想和倪流说几句话,是让你回避一下。”

林凝欢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反对我和倪流在一起,不管怎么样,我的爱情我做主,你别想干涉我的恋爱自由。”话虽这么说,她话一说完,还是拉上吴小舞上楼而去。

吴小舞悄然回首,向倪流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她和倪流四目相对的一刻,正好被林道首尽收眼底。

“倪流,听说你要将远思搬到石门,这个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林凝欢和吴小舞一走,林道首开门见山就直奔主题了,没有再讲究起承转合。

远思的决定是不是仓促,不应该由林道首下结论,也不关林道首什么事情,向来沉稳有度的林道首不但不讲究谈话技巧,而且上来就是否定倪流的做法,就说明了一点,倪流分裂远思以退为进的做法让林道首着急了。

倪流不慌不忙地笑了笑:“林伯伯的话,我不太明白,怎么就仓促了?”

“远思的根基在襄都,你把远思一分为二,把远思的精英全部带到石门,等于是远思放弃了在襄都的优势,去石门从零开始。”林道首说话过快,一下咳嗽了起来。

其实,林道首早想和倪流坐下好好谈一谈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在远思刚刚传出倪流大刀阔斧分裂并且裁员的消息之后,他就震惊得不知所以,差点没有当即打电话质问倪流为何冒险行事,为什么不事先和他商量一二。

不过随后他又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倪流分裂并分化远思的做法,固然有因势利导借洪东旭之力打洪东旭之脸的出发点,也有让远思脱离襄都从此在石门落地生根的长远考虑,或许其中还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想法——为了摆脱他的影响。

他的影响力仅限于襄都,一出襄都,就无限接近零。远思一旦迁往石门,等于是从此远思不但摆脱了襄都远思的局限,而且也摆脱了宋国文和洪东旭在远思经营多年的影响力,石门远思将会是一个全新的远思,远思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时期,并且完全成了倪流的远思。

好心机,好手段,林道首不得不佩服倪流的铁腕和无情,铁腕是毫不留情地裁员1/4,无情是趁洪东旭病要洪东旭命,完全无视洪东旭的权威,视洪东旭这个第二大股东如无物,强行通过了决议,让洪东旭想要阻止也没有机会!

倪流成长起来了,不但成长的速度极快,而且比宋国文更坚决果断,更有魄力,林道首以前视倪流是可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毛头小子,现在视倪流为平生劲敌!

在得知倪流对远思采取的一系列手法之后,林道首无奈地接受了一个事实,他想借机吞并远思的计划以彻底失败而告终,从倪流决定远思迁往石门的一刻起,首远和远思的合并之路完全被堵死。

林道首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此失败,不甘心嘴边的肥肉会长了翅膀飞走。远思不是要迁往石门吗?好,姑且就算在倪流的铁腕之下,远思解决了内忧,但外患还在,产业园亏损的10亿仍然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挡在远思前进的道路之上,不解决产业园的巨额亏损,远思别说迁往石门,就是迁往京城迁往美国也得破产倒闭。

倪流可以将远思一分为二,也可以行使董事长的权力让远思完全居于他的权威之下,但倪流不可能凭空变出10个亿解决产业园的危机。林道首倒要看看,倪流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是想通了此节,林道首才按捺住了内心的冲动,一直等到了过年,才让林凝欢邀请倪流来家中做客,他希望能好好和倪流谈一谈,一来了解倪流的真实想法,二来他想告诉倪流,他是真心想帮远思渡过难关。

当然,真心之中也包含私心,他又不是圣人,帮助远思的眼前是为了首远的长远。

倪流虽然不知道林道首的真正心思,不过多少也能猜到一二,他对林道首始终是防范多过亲近:“林伯伯,有句话说得好,不破不立,远思从襄都迁往石门,确实是丢掉了在襄都辛辛苦苦打下的根基,但话又说回来,在全球化IT化的今天,地球已经缩小成了一个村落,何必在意襄都和石门一百多公里的距离呢?况且远思现在遇到了一个瓶颈,想要有所突破,必须要有所取舍。另外,还有一句话我也欣赏——置之死地而后生。”

倪流的话有几分道理,不过林道首并不相信是真心话,他摇了摇头:“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指无路可走的情况,而不是放弃现在的优势非要去冒险。你看多少跨国集团都有失败的投资案例!你去石门,就一定能成功?这么做,too young,too simple……”

汗!倪流乐了,“图样图森破”都出来了,林道首也很新潮嘛,居然用英文批评他太年轻太天真。他呵呵一笑:“谢谢林伯伯的关心和指点,我已经决定了,趁年轻,拼一把,胜了,固然可喜,输了,也无怨无悔。我也征求了洪叔的意见,洪叔也支持我的决定,他还说,当时他不在公司,如果他在,一定会和我并肩作战。”

之前,在大刀阔斧地调整了远思之后,一切尘埃落定不可更改了,倪流拨通了洪东旭的电话,向洪东旭通报了远思的巨变。

洪东旭接到倪流的电话时,正在医院躺在病床上吃橘子,正好一瓣橘子含在嘴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呛得他咳嗽半天,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按说这么大的人了,不应该被一瓣橘子呛着,实际上洪东旭的咳嗽不是因橘子引起的,而是肝火上升心火失控,再加上血气上涌,导致呼吸不畅。

其实在倪流刚刚动手清洗远思的时候,洪东旭就得知了消息,唐简水第一时间向他通风报信,征求他的指示,他却让唐简水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因为洪东旭不相信倪流真会分裂远思并且裁员1/4,他以为倪流是虚张声势,是为了逼他现身,是为了逼他让步,他偏不现身偏不让步,让倪流骑虎难下。他就不信了,倪流真敢冒着远思一头栽倒的危险把远思迁往石门?他不敢!倪流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裁员1/4?他也不敢!

洪东旭抱定了倪流不过是跳梁小丑,想演戏给他看的想法,他接连出了两次车祸,正气不顺,索性一狠心,看倪流到底能闹到什么地步。随便倪流闹,闹到不可收场的时候,他再出面收拾残局,一举奠定非他莫属的崇高威望。

正是基于这种想法,洪东旭先是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悠闲地在病房吃橘子,吃了一个橘子,感觉味道不错,不料才吃第二个时,倪流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结果就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这个电话导致的严重后果就是,从此以后,洪东旭再也不吃一口橘子,一见到橘子就恶心反胃。

在震惊和难以置信之后,洪东旭到底久经风浪,很快平静了下来,坚定地表示了对倪流的支持。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坦然接受,反正坏人是倪流做了,和他无关,他还要感谢倪流在他不在远思的时候裁员。而倪流做出远思迁往石门的决定,对他也是有益无害。

首先,倪流一走,在襄都的远思里他将一言九鼎,更利于他暗中进行的计划,没有倪流在眼皮底下碍手碍脚,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其次,远思迁往石门,如果成功了,他作为第二大股东可以受益;如果失败了,也无妨,反正他打算退休了,到时候从远思得到的利益也足够他养老了。将远思带入毁灭的罪名由倪流承担,他光荣退休,名利双收。

在表态之后,洪东旭再次表示他愿意留在襄都,为远思开拓石门的市场提供强有力的后勤保障。总之,他的态度之好,无可挑剔,几乎要让倪流感动了。

最后,倪流和洪东旭都心照不宣地没提洪东旭身在何处,似乎倪流忘记了问洪东旭怎么不在襄都,而洪东旭也不必向倪流汇报一下为什么他不在远思上班。

洪东旭的态度,多少出乎倪流的意料,倪流以为洪东旭总要质问他一番,不料洪东旭恢复镇静的反应之快,让他暗暗佩服洪东旭这只老狐狸历练得越来越滴水不漏。不过洪东旭的态度也说明了一个事实,洪东旭是铁了心要从远思赚到足够的养老钱,然后就会拍屁股走人。身为第二大股东,不一心想着发展壮大远思,只想谋取私利,让人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既然倪流已经决定要除去洪东旭,不管洪东旭是什么态度,都阻止不了他前进的脚步了。

如果说洪东旭是想将远思当成自家花园,想怎样采摘就怎样采摘,那么林道首是想让远思成为首远的后花园,为首远提供源源不断的劳力、物力和财力。再联想到林道首有意让首远上市的想法,倪流清楚了一点,他想将远思发展成控股公司,林道首其实也有意将首远发展成控股公司。

那么远思就是首远控股公司第一个要控股的目标。

“洪东旭真这么说?”林道首不太相信倪流的话,不过话一问出口,他又后悔了。洪东旭的心思早就不在远思的发展上了,倪流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不影响他从远思搬运资源就行,倪流离开襄都不是正合他意?

“洪叔人不错,我接管远思以来,他一直很配合我的工作。”倪流说谎的时候眼睛不眨脸不红,心跳也不加快,还一脸温和的微笑,似乎他对洪东旭真的很感谢一样。

林道首忽然发现他似乎不认识倪流了,以前他总认为倪流即使不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也难逃他精心布置的连环局,现在却蓦然发现,倪流成长的速度就如雨后春笋一般,转眼间就长到了和他等高的高度,再长下去,他需要仰视才行。

当然,林道首才不会认为倪流现在真有和他不相上下的智力,他还是想试一试倪流的高低深浅:“倪流,远思迁往石门,你想好下一步怎么开局了没有?还有,产业园的危机想到解决的办法没有?”

似乎林道首很关心他,倪流笑了笑:“远思迁往石门,就是为了全力以赴解决产业园的危机,现在有了一个初步的思路,不过局势还没有明朗化,等远思到了石门后,估计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这不是胡闹吗?林道首险些没气笑。倪流显然没说实话,如果真如他所说,双眼一抹黑就去石门,远思必死。而以他对倪流的了解,倪流不是一个打无准备之仗的人。既然倪流不肯说实话,他就逼他说实话。

“远思迁往石门,或许内忧可以暂时缓解,不过外患还在。”林道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试图让他的声音更清晰一些,“倪流,你还年轻,失败了可以从头再来,远思不行,远思是几千人的寄托,关系到几千人的生活,你不能拿远思的未来当赌注,不能胡来。”

只凭实力

“道首,你这话就过分了,倪流怎么会拿远思的未来当赌注?怎么可能胡来?”一直在旁边拿眼睛斜视倪流的丛远远突然插话了,一说话,就是咄咄逼人的口气,“倪流多聪明的人,他肯定早有对策了,用不着你关心。现在的年轻人,本事大着呢。”

从第一次见面,倪流就发现丛远远看不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他的时候总是戴着有色眼镜,而且时不时流露出轻蔑的眼神。或许是眼缘不合吧,反正他早已习惯了她居高临下的态度,不会和她计较什么,毕竟她是林凝欢的妈妈,也算是他的长辈。

倪流呵呵一笑,对丛远远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伯母是夸我还是骂我呢?我再聪明,也比不上林伯伯算无遗策的人生智慧。”

林道首嘴角动了一动,闪过一个微有尴尬的笑容,算无遗策的人生智慧可不是什么好话,倪流是在嘲讽他事事过于精明算计。

丛远远却没有听出来倪流的言外之意,她还以为倪流是在真心称赞林道首,得意地一笑:“你还别说,你林伯伯这些年纵横商场表现出来的人生智慧,在我眼里确实无人可及。别看远思有襄都第一的称号,其实从去年开始,首远不管是总资产还是年利润都已经超过了远思……”

“远远!”林道首制止了丛远远继续说下去,他不想让倪流暗笑丛远远领悟力跟不上他的思路,“茶凉了,帮我和倪流换一壶热茶。”

丛远远不知道哪里说得不对,还想说些什么,林道首没再给她机会。林道首直接向倪流点明了主题:“倪流,如果远思有需要,首远可以无条件帮助远思度过危机。作为同时从襄都走出来的公司,首远不忍心看着远思因为内斗而走向末路。”

“末路?这话从何说起?”倪流一脸不解,“远思虽然暂时遇到了一些困难,不过各项进展还算顺利,迁往石门,也是规划中的大远思迈出襄都走向全省的第一步。远思上下现在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怎么会是走向末路?林伯伯开玩笑了。”

林道首快被倪流的油盐不进气得拍案而起了,他是诚心想帮倪流,倪流倒好,不但处处提防他,还不说一句真话,这个年轻人怎么这么油滑?

“这么说,远思10个亿的亏损,你想到解决的方法了?”林道首压下胸中翻腾的怒气,心平气和地一笑,“年轻人果然能干,这么快就想到了解决之道,比我当年强多了。”

倪流也不是故意要气林道首,他才不相信林道首真会无条件帮助远思度过危机。林道首是何许人也?在襄都商界,不少人在背后都叫林道首为林神仙。神仙一说,不是盛赞林道首满头白发飘飘欲仙,而是形容他躲在丛远远的背后,假装一个不问世事的神仙,其实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神仙罢了。

“不可能一下找到解决10个亿亏损的方法,先解决一两亿也是一大进步。”倪流有意试探林道首一下,正好丛远远倒茶未归,“林伯伯,既然你说愿意无条件帮助远思,那我就冒昧问一句,首远能不能拆借3个亿给远思?当然,拆借是人情,远思会按照正常的银行利息还款。”

上次从陈星睿手中拆借的3个亿,倪流已经拿到了手中,陈星睿十分大方,约定的还款期限是半年,同时约定,如果三个月之内还款,不需要远思支付一分利息。

这一份人情看似不小,其实陈星睿也有私心,他就是想让倪流欠他一份人情,这样,在三角村地皮的开发过程中,如果遇到村民刁难等常见的难题,倪流不会坐视不理,只要倪流发话,肖米出面,肯定可以摆平一切麻烦。

倪流现在3亿在手,暂时无忧,不过他拆借陈星睿3个亿,并不打算使用,只想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关键时刻需要一两亿摆平一个天大的难题,他也好大手一挥就砸下巨款。实际上按照他的设想,这3个亿到最后最好原封不动地还给陈星睿。不动用一分钱渡过眼前的难关,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3个亿?”林道首先是一愣,似乎不相信倪流真向他开口了,随后马上一脸喜色,“3个亿,没问题,够不够?”

够大方,倪流真有点高看林道首了,3个亿说借就借,不附加任何条件,也太伟大了一些。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够了,够了,就是不知道林伯伯想要多高的利息?”

民间高利贷在襄都也不少见,倪流有此一问,也是想问个明白。

“什么利息?”林道首脸色蓦然一变,“你以为我拆借3个亿给你是为了放你高利贷?倪流,你不要污辱林伯伯的人格!”

好吧,看来真得当林神仙是活雷锋了,倪流忙认错:“对不起林伯伯,我误会您了,万分感谢您的好意。我心里有数了,真要到了需要借钱的时候,我会向您开口的。”

林道首呵呵一笑,摆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你对我还是不够了解,可以原谅。说句良心话,倪流,你周围的朋友,没有一个人和我一样是全心全意帮助远思。”

这一句话肯定不是良心话,而且林道首所谓的良心,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良心还是天地良心,反正倪流不喜欢他打着良心话的旗号加强语气,不过话又说回来,林道首这一句话还算是实话。

林道首不希望远思倒闭是真心,不过他不是为了远思的利益,而是为了首远。林道首野心很大,他想让首远上市,想让首远成为商业帝国,想让首远兼并许多公司,远思是离他最近也是最容易得手的一家。

如果首远兼并远思成功,首远的商业帝国之路就算迈出了扎实的第一步,而且兼并远思风险最小、利益最大。远思现在是最虚弱的时期,而且远思目前的掌门人是倪流,借远思的虚弱和倪流的经验不足,林道首如果运作得当,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将远思纳入麾下。

林道首之所以愿意主动帮助远思,而且还不提任何附加条件大方地同意拆借3个亿,是因为他看清了形势。之前以林凝欢和倪流联姻的形式来直接控制远思的方法行不通,现在他改变了战术,由直截了当变成了曲径通幽。

如果倪流接受了林道首的3个亿,表面上,林道首不提任何附加条件,实际上,3个亿是木马计,如果到时远思还不上首远的3个亿,人情债得肉偿,只能拿股份还债了。如此,林道首就达到了参股远思的目的。

3个亿,足足可以置换远思30%的股份,从而让林道首一跃成为远思的第二大股东。以林道首的精明和老到,一旦首远进入了远思的董事会,首远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成为远思的第一大股东,从而达到完全控制远思的最终目的。

而且说实话——实话而不是什么所谓的良心话——远思现在正处在低谷期,3个亿如果只算30%的股份,林道首良心上肯定过不去,在他良心的层面上,3个亿资金恐怕要值远思40%甚至50%的股份。

以前倪流不想和首远有任何瓜葛,以免被林道首算计,让远思成为首远的附庸,现在他改变了主意,既然林道首始终对远思不死心,他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向思维。首远想吞并远思是正常的商业行为,那么远思为什么不能在合法的情况下兼并了首远呢?

远思以后的发展方向是控股公司,如果首远成为远思第一家控股的公司,那会是莫大的胜利,等于是远思的控股之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不过以林道首的精明和老谋深算,远思想要入股首远并且达到控股首远的终极目标,难度极高。倪流自认他是一个很有控制欲的人,同样,林道首也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两强交手,不是勇者胜,是智者胜。林道首想要控制他控股远思,他想反制林道首,想控制林道首控股首远,那么他就必须在智慧上高林道首一等,在眼光上高林道首一等,在计策上高林道首一招。

向林道首提出拆借3个亿,倪流不是随口一说,也不是只为试探,而是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林伯伯……”拆借3个亿,只是倪流试探和伏笔的第一步,现在是该抛出第二个诱饵的时候了,“关于远思未来的发展,我有一个想法,想听一下您的意见。”

“什么想法,你说。”林道首立即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正好丛远远的茶水到了,他亲手倒上一杯,递给了倪流。

倪流一脸受宠若惊,忙接过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远思现在到了一个关键的转折期,为了远思今后的长远着想,我想稀释我的股份。”

“啊?”林道首刚把茶杯送到嘴边,一听倪流的话,茶也顾不上喝了,放下了茶杯,“你想出让远思股份?”

“出让也行,置换也行,只要价位合理。”倪流将林道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愈加肯定自己的判断,林道首再老谋深算,在突如其来的巨大利益面前也难免失态。

林道首沉吟片刻:“说句良心话,倪流,你出让股份的做法非常英明。早先我劝你和首远置换股份,你还不听,现在怎么想通了?”

“当时太年轻,不太了解一些商业运作,现在成熟了一点点,所以想通了,又觉得周围的人中只有林伯伯是真心帮我,我就想,如果置换股份的话,我还是愿意和首远置换。”

幸福来得太突然,林道首一时猝不及防。他早就想以置换股份的方式入股远思,一直苦求不得的好事意外降临在头上,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倪流是真想通了,还是想诈他?林道首到底是林神仙,一瞬间又冷静下来,怀疑倪流的真正用心。深入一想,又释然了。倪流已经山穷水尽到了需要向他拆借3个亿的地步,3个亿还远远填补不了远思10个亿的亏损,而和首远置换股份,可以让远思增加抵抗风险的能力,应该说,倪流不是想诈他,他没那个本事,也不是想通了,而是被逼无奈。

不过,既然是倪流主动送上门来,他就不能客气了,必须狠狠地砍远思一刀:“和首远置换股份,我原则上不反对,不过置换的比例不能和上次商定的一样,30%置换30%。”

林道首首次提出置换股份时,是以林凝欢和倪流的婚姻为附加条件,而且当时林道首声称林凝欢名下有首远30%的股份,借以让倪流动心。后来倪流才从林凝欢口中得知实情,她手中持股只有10%,另外的20%要等她结婚时才会转让到她的名下。

“林伯伯的意思是?”倪流的态度再恭敬不过,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首远20%的股份置换远思30%的股份。”该下手时就下手,不能心软,林道首微微一笑,“以远思目前的处境,首远和远思置换股份风险很大。”

倪流点了点头,很诚恳地说道:“林伯伯说得也对,远思现在确实陷在产业园的泥潭之中,前景不明。既然这样,我还是和陈星睿、吴来做交易算了,不能让远思的风险拖首远下水。林伯伯对我一向照顾,我得知恩图报,风险就让外人担了吧。”

林道首完全摸不着头脑了,被倪流绕得晕头转向,多年的经验和老谋深算似乎全然不管用了,倪流怎么这么善变,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聪明过头了?

“陈星睿和吴来?”林道首听到过倪流和陈星睿关系密切的传闻,也对倪流帮陈星睿拿下三角村地皮开发权一事略知一二,当下就相信了七分,“陈星睿和吴来也想和远思置换股份?”

“不是置换,是收购。”倪流注意到了林道首眼神中的慌乱和迷惑,心中暗暗一笑,“陈星睿提出出资3个亿收购远思30%的股份。吴来一开始想以3个亿收购远思40%的股份,后来听说陈星睿用3个亿收购30%的股份,也主动改为3个亿收购30%的股份,并且承诺如果远思还缺资金,吴氏愿意继续向远思注资……”

这……怎么可能?林道首说什么也不相信倪流的话,可是见倪流一脸坦诚并且貌似忠厚的笑容,他又不得不相信倪流的话。但……为什么陈星睿和吴来都争相投资远思,难道都看中了远思未来的前景?

林道首比谁都清楚现在远思的困境只是假象,如果运作得当,远思的10亿亏损摇身一变,就会变成数亿的收入,只不过许多人不愿意将真相告诉倪流罢了。有人是想借机让倪流放权,并且逼倪流手忙脚乱,好从中渔利;有人是故意让倪流判断失误,好乘人之危低价入股远思;也有人是想隔岸观火,希望远思就此沦陷,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等等。不管各自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他相信,倪流对目前远思的困境认识不足,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地拆借资金并且出售股份。

不过越多的人主动向远思注资,就越会让倪流及早看清远思的困境只是假象。林道首深吸了一口气:“会不会是陈星睿和吴来和你开玩笑?”

倪流差点笑出声,林道首现在已经心绪不平了,这一句话问得极没水平,大失水准,完全愧对他林神仙的称号。还好,他没笑,还是一脸平静地说道:“吴来可能是想试探我,陈星睿绝对没有开玩笑,3个亿的支票他都开出来了,只要我点头,随时可以转账到远思名下。”说话间,他低头翻看手中的提包,“支票已经交到我手里了,我带过来了……好像在车上,要不要取来?”

林道首完全相信倪流的话了,无力地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陈星睿到底年轻,远思现在能不能渡过难关还要两说,他就敢拿3个亿砸进去。富二代就是富二代,目光短浅。”丛远远上茶之后,半天没有开口,现在又忍不住了,出言讥讽,“他也不怕他的3亿打了水漂?”

倪流本不想和丛远远发生正面冲突,不过丛远远的话实在太难听,他呵呵一笑:“伯母的话也有道理,不过星睿的东方集团现在市值在20亿左右,先不管东方集团是不是他自己一手缔造的成功,至少3个亿在他眼里不算大数目。”

一句话呛得丛远远无话可说了。首远现在也能拿出3个亿,但很吃力。在实力为尊的商界,富二代也好,富一代也罢,不以出身论英雄,只凭实力见高低。

用心深远

林道首向丛远远使了一个眼色,显然他对丛远远的发言很不满。沉思了片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倪流,林伯伯的实力和陈星睿、吴来确实比不了,但林伯伯对你是百分之百的爱护,这一点谁也比不了。所以在同等条件下,你是和林伯伯合作,还是愿意和陈星睿、吴来合作?”

“同等条件下,我当然愿意让林伯伯帮我了。”见林道首终于上钩,倪流见好就收,在老谋深算的林道首面前,必须时刻保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的作风,“不过陈星睿说了,他愿意拿东方集团10%的股份置换远思20%的股份,同时再出3亿收购远思30%的股份……”

“啊?”林道首一下站了起来。倪流抛出的炸弹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威力大,先是炸得他晕头转向,现在又炸得他惊慌失措。陈星睿要干什么?他哪里是入股远思,完全是要吞并远思,如果倪流答应陈星睿的条件,陈星睿直接就控股远思了。

陈星睿一旦控股远思,他对远思的所有心思只能熄灭了,远思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以东方集团的实力,他的首远绝对无力抗衡。

林道首终于焦虑了:“倪流,陈星睿是想兼并远思呀,他哪里是想帮你渡过难关,完全就是趁火打劫。”

倪流见林道首完全被他绕了进来,也假装一脸忧虑:“是呀,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头疼,想请林伯伯帮我想个办法,怎么样才能既拒绝了陈星睿,又不至于让他感觉难堪。毕竟以后也许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买卖不成仁义在。”

林道首慢慢坐了回来:“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如果我手里有3个亿的流动资金,又和首远置换了20%的股份,底气就足了,既有了首远当同盟,又有了度过危机的资本,回绝陈星睿的时候,理由也更充分一些。”倪流似乎很没信心地说出了他的想法,眼神躲闪,表情十分有趣。

原来倪流是想既置换股份又拆借3个亿,林道首的眼睛亮了。20%的首远股份置换20%的远思股份,首远并不吃亏。拆借给倪流3个亿,不但卖了一份天大的人情给倪流,而且还留了后手在远思,一旦倪流还不起3个亿,可以以远思30%的股份偿还。20%加上30%,如果一切顺利,等于是远思一半的股份将落入他的手中,控股远思,指日可待。

林道首几乎要欢呼雀跃了,倪流呀倪流,以前是挖坑让你跳,你不跳;现在你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以后远思毁在你的手中,可不要怪别人。

假装犹豫了片刻,林道首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即说道:“说句良心话,我和国文情同手足,你和小欢又互相爱恋,我不帮你谁帮你。行,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不过有一点……”

“什么条件,林伯伯尽管提。”倪流现在表现出来的迫切和不安,和一个商场新手无异。

“以后你一有什么困难,要最先想到林伯伯,别再找外人帮忙了。”林道首一脸慈爱地责怪倪流,“别让外人觉得襄都的公司好欺负,也别让外人认为林伯伯对你不够爱护,听到没有?”

“听到了。”倪流现在老实得像一个小学生,林道首说什么,他听什么,好像完全没有了主见。

“哈哈,好,好,林伯伯和你终于达成一致了。好事,难得的好事。远远,饭准备好了没有?我要和倪流喝上几杯。”林道首开怀大笑,兴致大起。

“少喝点,别一高兴就忘了自己三高了。”丛远远很不满地回敬了林道首一个犀利的眼神,“你都戒酒一年了,怎么又要破戒?”

倪流忙说:“我也准备戒酒了,林伯伯,今天就不喝酒了,喝茶,酒伤肝,茶养生。”

“好,喝茶,喝茶。”林道首从善如流,手放在倪流的后背上,“走,小流,和林伯伯好好聊聊你对远思和你个人的规划。”

吃饭的时候,倪流坐在吴小舞和林凝欢中间,林凝欢不停地夹菜给倪流,吴小舞假装看不见,眼角却有会心而俏皮的笑意流露。

丛远远却热情地招呼吴小舞,不时夹菜给吴小舞,还如长辈一样关心吴小舞的私事:“小舞,有男朋友了没有?”

吴小舞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有,不急,先以事业为重。”

“可不能不急,女孩的青春等不起。小舞,现在好男人不好找,可靠的男人不会花言巧语,花言巧语的男人太花心;老实的男人不会赚钱,会赚钱的男人不顾家又容易跑掉,所以只要你发现身边有一个既可靠又会赚钱的男人,一定要抓住了,否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丛远远一边说,一边目光落在倪流身上,用意再明显不过,是提醒吴小舞她身边的倪流就是一个又可靠又会赚钱的男人。

吴小舞心知肚明丛远远的用心,嘻嘻一笑:“谢谢伯母的关心,又可靠又会赚钱的男人虽然少了点,不过也不是没有,我身边就有一个。不过这样的男人可是抢手货,我不是白富美,又不会讨巧和哄人开心,竞争不过别人。”

“谁说的?小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又漂亮又温柔,比小欢懂事多了,谁娶了你,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丛远远又夹了一块蛋糕给吴小舞,“小舞,你是不是喜欢倪流?”

“远远!”林道首不快地向丛远远使了一个眼神,警告丛远远不要再说下去。

林道首知道丛远远一直不太喜欢倪流,也坚决反对林凝欢和倪流的事情,他多次试图说服丛远远却没有成功。女人就是没有长远的目光,倪流有什么不好,哪里配不上小欢?况且倪流的人品比一些世家子弟强太多了,起码小欢嫁给他,不会不幸福。最难得的是,小欢也喜欢倪流。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丛远远不喜欢倪流也就算了,还当着他和小欢的面撮合倪流和吴小舞,太过分了。

吴小舞喜欢倪流,倪流对吴小舞也有好感,林道首也看出来了,所以他才着急。倪流是他视线之内最优秀的年轻人,也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女婿,如果倪流爱上了吴小舞,他想借和倪流联姻巩固首远和远思合二为一的大计就会告吹。

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出发,他希望女儿婚姻美满、生活富足,从一个商人的角度考虑,他希望首远以后有一个合理而规范的董事会,在法律的框架内保障女儿拥有首远最大股东的地位不变。两相结合之下,为女儿找一个人品可靠、有上进心、有经商才能的丈夫是至关重要的前提,而倪流几乎符合他的所有要求。

林道首一心希望女儿嫁给倪流,考虑到了首远和女儿未来的全部利益,基本上没有遗漏。

而丛远远只从主观出发,一心认定倪流不会带给女儿幸福,她也总是看倪流不顺眼,这让林道首颇为头疼。女人,不管多大年纪坐到多高位置,情绪化永远是最大的缺点,也是致命缺点。一个人不能理智地分析问题,不能客观地审视问题,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由丛远远又想到林凝欢,林道首更是头疼加剧。想他一生精于算计,算无遗策,却偏偏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儿也就算了,更没想到女儿不但对经商毫无兴趣,还天真单纯,毫无防人之心,让他操碎了心。好吧,天真单纯的女儿无忧无虑,也当是福分了,可是为什么他要为女儿找一个可以照顾她爱护她一辈子的女婿就这么难呢?丛远远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非要女儿嫁给毫无责任心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富二代才好?

林道首越想越生气,猛然一拍桌子:“拿酒来。”

丛远远吓了一跳,一看林道首的脸色就知道他生气了,她忙不迭地说道:“喝什么酒?不许喝酒。”

“今天高兴,非喝不可。”林道首用手一指林凝欢,“小欢,拿酒来。”

林凝欢索性说开了:“爸,不喝酒,成不成?妈,你少说几句,别惹爸不高兴,行不行?我知道你不喜欢倪流,不想我和他在一起,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选择,你别干涉我的自由,可以吗?我的自由你不要干涉,小舞的自由你更不能干涉了,她想选择倪流,也是她的自由。倪流最后选择小舞还是我,也是他的权利。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丛远远微微愠怒,林道首冲她发火也就算了,连女儿也敢对她指手画脚,让她顿感颜面扫地:“小欢,你要自由?世界上哪里有没有限制的自由?没有限制的自由就是自私!你是自由了,却不顾妈妈的感受。你这不叫自由,叫不懂事。”

眼见一场家宴就要变成家庭教育课,林凝欢起身就走,一拉吴小舞:“小舞,走,陪我出去兜兜风。”

“你回来!”丛远远怒吼。

回答她的是林凝欢毅然决然的后背。

林凝欢和吴小舞一走,家宴也就不成宴席了,林道首一推筷子:“小流,到我书房说说话。”

转眼间人都走了,只留下丛远远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桌前,一时一脸落寞而无所适从。

在林道首的书房内,倪流又和林道首敲定了合作细节。一个小时后,他离开了林家。

倪流一走,丛远远就走进了林道首的书房,见林道首关闭了所有灯,一个人沉浸在黑暗中,知道他又在思索问题。平常这个时候,她不会打扰他,不过今天她有话要说。

“道首,我一直觉得倪流不靠谱,他心眼太多,明傻暗奸,在你面前装出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实际上他心机深沉得很。”丛远远不知何故,就是不喜欢倪流,怎么看都不喜欢,越看越觉得倪流让人生厌。

“没有心机,他能摆布得洪东旭团团转?没有心机,他能让陈星睿和他合作,还能让付白中一败涂地?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倪流的本事?哼,他本事不是一般地大。”林道首的脸色隐没在黑暗中,如同夜幕之下的雕像,黑暗而面无表情。

“那你还想让小欢嫁给他?还想和他合作?”丛远远见林道首没有被倪流的假象迷惑,就更加不解了,“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倪流有心机不假,不过归根结底,他还是一个本性善良有担当有作为的年轻人,值得小欢托付终身。至少他有诚实、勇于承担责任的优点,就凭这一点,我就认可他这个人。他人在商场,没有心机怎么活得下去?没有心机怎么把远思发扬光大?心机不是错,用到邪路上才是错。”林道首摆了摆手,“远远,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改你的情绪化,情绪化影响一个人正确的判断,情绪不可靠,理智才可靠。”

“你就这么肯定和远思置换股份又拆借3个亿给倪流,一定会是一步好棋?”丛远远不愿意和林道首讨论她的情绪化问题,情绪化是每个人都有的缺点,又不是她一个人独有。

“当然了,倪流再有心机,也没有我看得长远,何况他现在内忧外患,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哪里会事事想得周全。就像你在饥寒交迫的时候,有人给你一碗粥一件衣服,你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还会去想这粥是不是干净,这衣服是不是洗过了。”林道首自满十足。

“万一到时候倪流反客为主,最后控股了首远,你不是引狼入室吗?”

“你不是一向看不上倪流,怎么这时候又过于高估倪流的智商了?倪流是有心机,不过你别忘了,他才多大,才经历多少事情,他怎么可能比得过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我?”林道首哈哈一笑,“现在的倪流差不多是病急乱投医了。等着吧,总有一天,或许用不了多久,首远即将成为远思最大的股东,到时倪流不听话也得听话了。”

“可是,我总是隐隐担心,总觉得其中有诈……”

“怕什么,兵不厌诈。倪流现在要资金没资金,要人脉没人脉,而且远思一摊子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没有理顺,他翻不了天。别看洪东旭现在住院了,出院之后,他还能折腾出风浪让倪流难受。一个洪东旭就足够倪流应付了,他和洪东旭斗争的结果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这个渔翁,做定了。”

陪林凝欢兜风一圈之后,林凝欢开车送吴小舞,正好和倪流碰头了,吴小舞坐上了倪流的车,和倪流一起回远思大厦。回去的路上,她按捺不住心头的疑问,想问个明白。她也清楚目前远思的处境,对倪流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也很赞成,唯独对和林道首合作感到不安。

吴小舞虽不是阅人无数,也算跟着宋国文见识了不少形形色色的商界人士,自认可以看透洪东旭,却总是无法看清林道首的为人。在她眼中,林道首高深莫测,就如一个躲藏在山高云深之处的神仙。

“小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吴小舞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微眯着眼睛,显然是累了,“倪头,你在玩火呀,和林道首做交易,不是与虎谋皮吗?林道首比洪东旭还难对付。”

“越难对付,才越有挑战性。”倪流笑了笑,也不过多解释,不是他信不过吴小舞,而是他解释不清。许多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谁也做不到算无遗漏,就是林神仙也不能。

“万一到最后远思被林道首拿住了命门,林道首要控股远思,怎么办?”吴小舞说出了她最担心的事情,“现在远思也没必要非要拆借首远3个亿,虽说林道首大方不要利息,但毕竟是一份天大的人情,除非你真的想娶林凝欢。”

“娶不娶林凝欢和这3个亿没有关系,商业运作和爱情婚姻不能混为一谈,知道不小舞?”倪流嘿嘿一笑,一边开车,一边腾出右手去抱吴小舞的肩膀,“你要是真心喜欢我,就告诉我,我不喜欢去猜别人的心思,怕猜错了,又尴尬又浪费时间。”

“倪董,请注意你的形象,你是有身份的人,别犯和秘书勾搭成奸的低级庸俗错误,传了出去,有损你伟光正的形象。”说话时,吴小舞拿开了倪流的手。

倪流哈哈一笑:“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该给你换个工作了,不能总让你当我的秘书,委屈了你,也让我不好下手。这样,你去公关部担任副经理吧。肖米负责冲锋陷阵,你负责管理公关部,怎么样?”

“是嫌我在身边碍事了吧?好,我是你的一块砖,你愿意往哪儿搬就往哪儿搬,我没意见。”吴小舞其实挺乐意离开倪流,倒不是她嫌担任秘书容易惹人非议,而是她想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了。

一个人不能总原地踏步,许多女人就是因为跟不上男人前进的步伐而最终被男人抛弃,还自怨自艾。其实谁也别怪,只怪自己跟不上时代。

“好,我就当你高高兴兴地同意了。”倪流太了解吴小舞了,一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她其实并不反对他的安排。

春节转眼过去了,一上班,远思上下热火朝天,交接的交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为正式迁往石门做前期准备。

倪流和黄文旭在石门和襄都之间奔波数次之后,总算完全敲定了和三杰大厦的租赁合同,并且腾空了办公场地,购置了办公家具。作为董事长,倪流事必躬亲,不是他谦虚谨慎,而是现在远思经费不足,处处要省钱办事,他不出马不行,别人花钱,他还真不放心。

许之以利

倒不是他小气,以前远思在财务管理上比较混乱,所以才让洪东旭钻了漏洞,既然要打造一个新远思,就要从开始做出榜样。倪流事必躬亲,就是要让众人看到,以后的远思,事事都要认真严谨,不能有丝毫马虎。

半个月后,远思在石门的办公地点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入驻办公了。

与此同时,倪流和宋国武也达成了秘密协议,远思以250万的价格租住远思大厦3层到10层,1年到期后,远思原则上继续租住远思大厦进行办公。宋国武还和倪流签订了入股远思的意向书,其中包括以现金收购远思35%的股份入股。意向书签订后,倪流要求宋国武暂时保密,不要向洪东旭透露半分。

现在倪流和宋国武越走越近,下一步,他准备从宋国武身上打开突破口,找到洪东旭和王树斌勾结,并和洪方串通搬空远思资源的证据。现在时机不到,只是才和宋国武草签了意向书,等签订了正式合同之后,宋国武和他绑死在一起,才能让宋国武彻底背叛洪东旭。

现在如果向宋国武开口,说不定会打草惊蛇。以宋国武没有长性的性格,指不定他一激动就转身告诉了洪东旭。为了保险起见,而且时机不成熟,倪流就先按兵不动。

一切准备就绪,远思即将起航。在选好了黄道吉日后,倪流在襄都主持召开了远思分裂之前的最后一次董事会。

过年后,洪东旭就上班了,他只字未提前一段时间不知所踪的事情,倪流也没问。心照不宣是为人处世的基本素质,必须学会。

“这应该是远思在襄都召开的最后一次董事会了,下一次董事会就会在石门召开。”倪流的开场白明确了远思以后会以石门远思为主的发展方向,“感谢各位董事对我工作的支持,以后虽然分别在两地办公,不过远思还是一个远思,不会因为办公地点的分开而分裂。”

这一次的董事会,人员全数到齐。徐德泉也专程从石门赶来参加了会议,坐在洪东旭的下首,他不再和往常一样神游物外,而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和徐德泉精神百倍相比,唐简水就和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头都要低到桌子上了,神情要多沮丧就有多沮丧。一想也是,昔日风光无限的唐副总,现在虽然还是董事兼副总,但留在襄都的都是老弱病残,精兵强将几乎全部被抽调到了石门,他这个副总名不副实,再也没有了呼风唤雨的权力。而且财政大权也随同倪流一起转移到了石门,襄都远思成了一个空架子,怎不让他痛心疾首?

说实话,唐简水也想跟着倪流到石门征战天下,他还不算老,还不想和洪东旭一起退休养老,最主要的是,他还没有赚够养老钱,只不过他不敢开口说出实情,一开口,倪流肯定拒绝,洪东旭肯定不放他走。

可惜了……唐简水心中那叫一个郁闷。他偷眼一看,除了徐德泉精神百倍,王骏群也是一脸春风得意,只差一点就露出春天般的微笑了。他几乎气得要拍案而起了——王骏群,你这个无耻的叛徒,不就是跟着倪流去石门吗,至于这么得意吗?真不是东西!

相比唐简水的气急败坏,老神在在的洪东旭表现得就气定神闲多了,他端坐不动,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一切还尽在掌控之中。

“以后襄都这边的事务就由洪叔全权处理,石门方面的事务我负责。如果是同时涉及两边的大事,召开董事会讨论。”倪流继续发言,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远思迁往石门办公,是远思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远思新的征程的开始,我希望远思人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接下来,有几件事情我要宣布一下。”

洪东旭的眼皮突然跳了几下,心中闪过一丝慌乱。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一次董事会不会有其他的事情吗,倪流怎么突然又额外增加了议题?他是什么意思?

对于倪流针对远思内忧外患而采取的一系列反制手法,洪东旭表面上逆来顺受,并无反对意见,其实内心窝了一团火。只不过一来事情本是由他引起的,如果他跳出来,不但会显露他的浅薄和气急败坏,也会让他显得很被动很无能;二来倪流的顺水推舟之计从另一方面而言对他的计划也有利;再者经过两次车祸之后,他的争权夺利之心也淡了许多,现在一心只想达到他的最终目的就行了,最后远思由谁说了算他不再在意,他只管利用产业园危机搬空远思最后的资源就可以含笑退休了。

虽说远思迁往石门,业务和财政部门都随同前去,襄都只剩下了后勤和部分行政人员,基本上就是一个空架子,但再是空架子,远思在襄都的根基还在,人脉还有,资源还在。他才不管远思去了石门是死是活,他只要远思留在襄都的人脉和资源全部归他所用即可。

倪流走了也好,在襄都远思里他就可能一手遮天了,正好趁倪流不在,他要彻底掏空远思留在襄都的最后的家底。虽然他相信倪流会逐步将远思遗留在襄都的根基和资源陆续迁往石门,不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过渡期内,他完全可以从容不迫地完成他的计划。

两次车祸,虽然受伤不重,不过对他心理上的伤害不小,尤其是最后一次,让他都有了坐车后遗症,甚至出院的时候都不敢坐在汽车后座上了。正是如此,洪东旭才深深地意识到,他确实老了,再和年轻人斗下去,智商跟得上,体力也跟不上了。何况倪流进步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而且倪流在石门也有了同盟军。他在石门遭遇的两次车祸,第一次肯定是人为的事故,背后的黑手绝对是陈星睿。

而陈星睿在倪流的帮助下,顺利拿到了三角村地皮的开发权,直接导致了付白中竞争失败,让付白中恼羞成怒,不但拒绝履行租借远思大厦的合同,还冲他咆哮着发火,声称要和他断交,气得他差点心脏病发作。

付白中真不是东西,一次失败,至于这么没有涵养地大吼大叫吗?好歹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要为自己保留一点尊严吧,弄得跟小商小贩一个档次似的。

也正是由于付白中毫不犹豫地撒手,才让远思大厦逼走远思的计策落空,还让倪流顺水推舟分裂了远思,并且成功地压缩了开支,用原来1/4的价格重新租下了远思大厦。就连洪东旭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手玩得真是高明,完全就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反败为胜的经典实战案例。

洪东旭也由此看清了一点,现在他已经压制不住倪流崛起的势头了。有不少被裁的员工找他哭诉,希望他能主持公道,他虽然气愤恼火被裁的员工都是他的嫡系,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他当时住院呢?谁让他只是第二股东?还有一件事情让他心里后怕,听说倪流已经从陈星睿手中拆借了3个亿的资金,难道说倪流已经想到了解决产业园危机的办法?

尽管洪东旭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正视现实,远思的内忧基本上被倪流化解了。当然,只是表面的内忧,深层次的内忧还在,倪流应该还没有发现。他就是远思深层次的内忧,他暗中所做的一切说什么也不能让倪流发现,否则,倪流非得置他于死地不可。

产业园的危机,表面上是为倪流制造麻烦,让倪流手忙脚乱之下使出昏招,好让远思最终落到他的掌控之中,实际上洪东旭现在最大的愿望已经不是掌控远思了,对于远思,他已经没有了雄心,他现在只想将远思搬空,然后和儿子一起移民国外,安度晚年。

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倪流去石门之后,肯定会把解决产业园危机之事放在重中之重。产业园危机是为他争取宝贵时间的筹码。如果说以前他还希望利用产业园危机来试探倪流到底有没有掌控远思的本事,那么现在他才不管倪流和远思能不能度过危机,倪流的生死和远思的洪水滔天,他在车祸事件后就完全抛到了脑后,现在他一心在乎的是他的个人利益能不能得到兑现。

正是如此,洪东旭才不再计较倪流对远思所做出的一切调整,只要不影响他留在襄都继续掏空远思最后的家底就成,其他事情,诸如远思的发展前景,远思要逐步以石门为总部,要重新任命新的管理层,等等,都和他无关了……

但让洪东旭无比震惊的是,倪流意外宣布的几件事情让他如坠深渊!

“第一件事情是……”倪流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地说道,“经过我的慎重考虑,为了让远思渡过目前的难关,为了缓解资金紧张的压力,我认为有必要转让部分远思的股份以换取流动资金。经初步接触,目前有意收购远思股份的企业和个人是——首远集团和宋国武……”

洪东旭手一抖,茶杯盖一下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他说:“什么?要出让远思的股份?我不同意!”他一时激动,站了起来,“倪董,这件事情必须经董事会讨论批准才行,否则,我拒绝出让我的股份。”

以前,洪东旭一直希望倪流的股份被稀释到50%以下,这样他才好联合其他董事控制董事会,现在他的心思不在远思了,才不想让外人入股远思,以免节外生枝,影响他的大计。

“当然要经董事会批准了,我现在只是初步有一个意向。”倪流微微一笑,“洪叔先不要激动,也不要着急,我是先征求一下意见。如果都不同意,就只出让我名下的股份也行。”

“什么?”洪东旭听出来了,倪流是铁了心要以股份换资金了,又一想,居然是首远和宋国武,首远一旦入股远思,以林道首的老谋深算,他想掏空远思家底的计划必定会被林道首发现,哪怕退而求其次,是宋国武入股远思,以宋国武的德性,不搅得远思鸡犬不宁,肯定不会消停。

不对,倪流哪里是要用股份换资金,分明是要引狼入室,让林道首或宋国武成为他的噩梦。好一个倪流,终于要正面对他出手了。难道说,倪流已经察觉到他搬运远思资源为洪方谋利的秘密了?

就算倪流有所察觉,他也没有证据,在倪流查到证据之前,他应该已经出国逍遥了。不过,洪东旭清楚一点,千万不能让林道首或是宋国武入股远思,不管哪一个进入远思的董事会,对别人或许没有太大的影响,对他而言绝对是一场灾难。

“第二件事情,为了应对产业园的亏损,从即日起,远思各项开支一律缩减,5万以下的金额,洪叔审批;5万以上,由我审批。凡是没有洪叔和我签字的财务报表或账目,一律不予报销。”倪流不回答洪东旭的疑问,他只负责提出问题,不负责解答问题,何况他要的就是为洪东旭制造麻烦,让洪东旭自乱阵脚。

“什么?”洪东旭无语了,远思这么大的集团公司,5万元以下的账目都要他过目,他还不得忙死?关键是,他的权限一下被限制在了5万元以内,以后想在账目上做什么手脚,几乎没有可能了。倪流要审批5万以上的全部账目,相当于完全收回了财权。

够狠,够绝!比起宋国文担任董事长时对几十万以下账目不闻不问的作风,倪流的作风不但霸道强势,而且事无巨细、大权独揽。洪东旭几乎要仰天长叹了,倪流是要把他赶尽杀绝呀。

“第三件事情……”倪流还是不回答洪东旭的疑问,一是没必要,二是越不回答,越能对洪东旭造成心理上的莫大压力,“许多人以为远思迁往石门是仓促之举,其实不是,在决定前往石门发展之前,我已经为远思铺好了道路——远思一到石门,就会承接一个造价超过20个亿的别墅项目。虽说不是远思开发,但远思是承建商,负责前期规划、设计和中期施工、建设以及后期的销售策划。也就是说,远思不但可以从这个项目中学习到宝贵的开发别墅的实战经验,而且保守估计,最少有3个亿的利润……”

“什么?”洪东旭几乎惊掉了下巴。如果说前两个消息让他头大并且恼火的话,那么第三个消息让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倪流还没有将远思迁往石门办公,就已经打开了石门的市场……怎么可能?他怎么这么好运?怎么这么有本事,居然承接了一个20亿的项目。岂不是说,如果倪流度过了产业园的危机,再加上承建的20亿的项目,远思一出襄都就真要一飞冲天了?

洪东旭坐不住了,如果远思真如倪流所说,一入石门就如鱼得水,那么远思解除了产业园的危机之后,再一切顺利的话,真有可能成为市值20亿甚至50亿的大型集团公司,他20%的股份也会翻倍成为10亿的巨额财富。

而他现在费尽心机,也不过从远思拿走几个亿,为了眼前的几个亿就放弃几年后的十几个亿,太亏了,洪东旭极度震惊之后心思大动,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再次动摇——现在退出远思是不是太不合算了?

不过,倪流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他在夸大其词?远思还没有真正迈进石门,怎么可能接下这么大一个项目?洪东旭当即提出了他的疑问:“倪董,出让股份的问题以后再说,石门的别墅项目是只有意向,还是签订了合同?”

如果签订了合同,洪东旭作为第二大股东不可能不知情,他之所以这么问,还是想逼倪流说真话。不签订合同的项目,都有随时变卦的可能。

“合同在两周内签订,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洪叔和各位,这个项目十拿九稳,不会出现意外。”倪流微微一笑,见洪东旭震惊、唐简水瞠目结舌,而徐德泉和王骏群喜形于色并且跃跃欲试,他知道他已经成功地调动了众人的激情,“另外需要强调的是,出让股份的资金会投入到别墅项目中去,凡是不出让股份的股东,别墅项目的利润,不参与分红。如果各位都不出让股份,我个人会出让名下的股份以换取资金,用来投资别墅项目,到时别墅项目的全部利润也会归我一人所有。”

洪东旭张大了嘴巴,久久无语,才知道倪流出让股份换取资金的提议原来是为了别墅项目而埋下的伏笔。这下好了,20亿的别墅项目,超过3个亿的利润,如果倪流出让名下20%的股份换取2亿资金投资,最后获得超过4亿的话,就是200%的利润……他再也按捺不住了,这么好的机会如果错过,岂不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