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做事情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心生一计

还好,倪流并没有被眼前的进展冲昏头脑,他也清醒地认识到,付白中肯定不会坐视失败,也会加大攻势。从付白中要租借远思大厦将远思集团赶出的举动就可以得出结论,为了三角村的地皮,为了和洪东旭的共同利益,付白中不惜和他撕破脸皮了。

诚然,付白中和他也没什么交情,说是撕破脸皮不免夸张,但使出让远思集团没有办公之地断人后路的狠招,在商战中也不多见。付白中迫不及待地跳到前面,不惜冒着得罪他的后果,也要为洪东旭冲锋陷阵,由此可见,洪东旭肯定向付白中做出了分量极重的承诺。

从中羽集团全力以赴准备拿下三角村地皮的决心分析,再从洪东旭和崔忠强是战友的事实出发,付白中和洪东旭之间现阶段最大的利益共同体就是三角村地皮,也就是说,付白中以租借远思大厦的代价换取洪东旭为他拿下三角村地皮的回报,是为二人之间的双赢。

如果见到三角村地皮的归属即将尘埃落定,付白中在面临有可能失去开发权之际会坐视不理?肯定不会。他一着急,洪东旭也会坐立不安,说不定病遁的洪东旭也顾不上装病,立马出院,连夜赶来石门阻止事态的失控。

不行,不能让洪东旭破坏了即将促成的胜利,倪流心思一动,心生一计:“肖姐,我有一个想法,你不是和村支书、村主任关系都不错吗?干脆请他们一起去森林公园,森林公园吃喝玩乐一条龙,可以玩得尽兴,晚上我直接去森林公园和你们会合。”

“都是自己人,去森林公园就不必了吧?”肖米没明白倪流的意思,森林公园是高档消费场所,半天下来,不花个万儿八千别想出来。

“正是因为是自己人,才要好好坐一坐,是不是?”倪流嘿嘿一笑,话不能说得太明,“森林公园安静,没有外人打扰,盯着三角村地皮的人很多,一旦他们知道了三角村的地皮归属要敲定了,不一定会想出什么办法阻挠!我不是不相信你肖姐,而是不相信那些心怀鬼胎的坏人。这样,所有开销让黄文旭安排,你负责带人过去,再负责让肖振东和崔忠强关了手机……”

肖米的叔叔是村支书肖振东,村主任崔忠强从辈分上讲也算是她的叔叔。

“好吧,我总算明白你的阴谋诡计了。”肖米咯咯地笑了,“请领导放心,我保证在签订合同之前让叔叔和崔叔叔消失,不让任何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找到他们。”

“聪明。”倪流哈哈一笑,随后又让肖米将电话交给黄文旭,如此这般向黄文旭交代了几句。

黄文旭比肖米领悟能力高多了,一点就透,明白了倪流的想法后,当即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交代完了肖米和黄文旭,倪流还不太放心,又打了一个电话给沈学良。

“沈主任,去医院看望洪叔了没有?”倪流交代兰姣,让兰姣和沈学良代表他去医院看望洪东旭,兰姣还没有回话给他,也不知道是否成行。

“没有去成,别提了。”沈学良嘿嘿一笑,“正准备去的时候听到消息,洪总出院了。”

从病遁到出院,洪东旭还真是演技一流,都能当奥斯卡影帝了,倪流不无恶趣味地在心中好好“夸奖”了洪东旭一番,才说:“这样,沈主任,远思估计要搬出远思大厦,要搬到哪里办公,暂时还没有眉目,你提出几个方案先供洪叔挑选一下。”

“啊?远思要搬家?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沈学良吃惊不小,由于过度震惊,声音都失常了。

“事情也是刚发生,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通报一声。”倪流简单地说了他在停车场出口的遭遇,“你知道就行了,先别透露出去。”

“我知道了。”沈学良情绪低落,心情烦闷。他是什么人?念头一转就明白了远思被迫搬家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由心中一阵无奈。洪东旭为了对付倪流,简直不择手段了,连迫使远思搬家的伎俩都使出来了。难道洪东旭就没有想过,远思搬家不但会让远思声望大跌、人心惶惶,还会让远思上下几千名员工疲于应付?

认识洪东旭十几年了,沈学良却发现洪东旭越来越陌生了,陌生得让他害怕。

“我的初步想法是,既然远思的办公地点要动,索性大动,正好借这个机会打破现在远思集中办公的现况,一部分远思员工留在襄都,另一部分到石门,形成南北并列的格局,为远思以后冲出襄都走向全省打好基础。”倪流将计就计,既然要搬家,不如搬个彻底,同时分家。石门的办事处闲着也是闲着,容纳几百人办公不成问题,再租下办事处的上下两层,将一半远思搬来办公,也不在话下。

倪流不是为了和洪东旭赌气,而是洪东旭的釜底抽薪之举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远思的弊端一是股份太集中了,二是办公地点太集中了,集中久了,就失去了灵活和创新。

办法总比困难多,倪流一直信奉只要随时做好迎接困难的准备,你会发现,等困难真正来临时,却往往会成为你迈向新的成功的机会。

“啊?”沈学良再一次震惊了,“倪董,你的意思是……远思要搬到石门办公?”

“是的,你没听错,我就是想将精英全部带到石门去开拓市场,只留下后勤和行政两个部门驻守在襄都。沈主任,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倪流表面上征求沈学良的意见,其实只是给他一个面子,他早就做出了决定,而且这个决定不容置疑,“所以,在襄都的办公场所不需要太大,本着低调实用的原则就行,办公面积就照现在的标准降低一半。”

“好的。”沈学良为人聪明,多少年来的察言观色让他养成了听风辨雨的本领,一听就知道倪流决心已下,他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我会向洪副总如实汇报倪董的想法。”

“不但要如实汇报,还要详细。”倪流最后强调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今天就务必定下远思在襄都的办公地点,你和洪叔敲定就行了。”

敲定一处办公地点,绝对可以让洪东旭一天都抽不开身,让他顾不上想起三角村地皮的事情。

倪流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是不是真的可以让洪东旭分身乏术,拖住他,不让他来石门,就看事情的进展了。

一切安排妥当,汽车也驶进了东方花园别墅。

“我现在发现你越来越有董事长的派头了,刚才不停地打电话,不停地发号施令,挺有男人气概。”吴小舞被倪流运筹帷幄的气度折服了,才发现倪流比她想象中成长得更快。

“什么话?难道不发号施令就不是男人了?”倪流被气笑了,“男人的气概不仅仅体现在发号施令上,还有许多方面可以看出一个男人的担当。有许多无权无势的男人也可以顶天立地,比如白方礼。”

吴小舞也笑了:“你又要教育我了,我知道白方礼老人,一个馒头,一碗白水,一辆三轮车,他曾如此简单地生活。十几年风雨,35万捐款,他就这样感动中国……”

说话间,汽车已经停在了卓达的别墅门前,倪流一边停车一边感慨:“有些人拥有亿万财富,却十分空虚寂寞。有些人一无所有,却感动了中国。小舞,轰轰烈烈是一生,无私奉献也是一生,你选择哪一种?”

吴小舞不明白倪流的感慨从何而来,摇头:“我都不选择,我只想平平安安地生活,平平淡淡地快乐。”

倪流呵呵一笑,没再说话,推开车门,迈步朝卓达大步走去。

没错,赫赫有名的卓氏集团的创始人卓达,站在别墅的门口迎接倪流的到来。虽说他没有迈下台阶降阶相迎,但等候在门口已经给足了倪流面子。以倪流现在在中省商界的地位,别说可以惊动卓达出面相迎,就是想和卓达见上一面也十分不易。

倪流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惶恐,相反,心中却是再明白不过,卓达以礼相待,是想让他在接下来的交锋中看清形势,该退让的时候,最好大幅让步。

“真是巧呀,卓董出来透气的时候,我正好赶到了,显得好像卓董特意出来迎接我一样,哈哈。”倪流向前一步,接住了卓达伸过来的右手,双手握在一起的时候,他打了圆场,“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向外界炫耀,我不但来过卓董的私家别墅,还受到了卓董出门迎接的礼遇?”

吴小舞在一旁眨动一双灵动的眼睛,心里忍住笑,倪流真狡猾,明明卓达就是出来迎接,他非要说成卓达是出来透气,他是不想承卓达出门迎接的人情。原来倪流这么有心机,以后得防着他一点,省得被他套牢了就没法脱身了。

倪流当然不会知道他刚才的举动让吴小舞暗笑了他一番,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他来和卓达会面就是交锋来了,每一个掌握主动权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卓达精心准备的一出迎接大戏,上来被倪流当成巧合,他哭笑不得,只得握住倪流的手,顺着倪流的话向下说:“呵呵,不就出来接你一次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大可以对别人说我是特意出门迎接你……”

“可不敢,可不敢,开个玩笑。”倪流客气一番,态度恭敬而端正,随卓达进入了别墅。

卓达的别墅布局奢华十足,全红木家具,古朴庄重,顶级大理石地面,光可照人,欧式壁炉里面还有木柴在燃烧,房间内温暖如春。

“喝茶还是咖啡?”卓达一脸淡笑,向倪流点头示意,充分表露出主人的好客和热情,和他之前在襄都时的表现判若两人。

“喝茶好了,咖啡还是喝不惯。”倪流笑了笑,“有普洱生茶吗?”

“有,我这里常备的茶叶有十几种,市面上常见的名茶都有,不常见的各地特色茶,也有。”卓达叫过保姆,示意保姆上茶,又对倪流和吴小舞说道,“倪流你年纪不大,倒挺注意养生,怎么,喜欢喝普洱?”

“真要注重养生的话,应该喝普洱熟茶。”倪流爱茶,对茶道略懂一二,正好可以和卓达交流一二。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是促进交流的最佳方式,既然以茶会友,就继续深入茶道的话题,“熟茶可以清理肠胃,不过我平常吃饭比较清淡,人也不胖,暂时不用清理身体里的油腻。喝茶虽是养生,也要讲究心境,一回生两回熟,先生后熟。”

原来喝茶还有这么多讲究,吴小舞再一次服了倪流。倪流也许不会茶道,却懂茶语,以一个普洱生茶熟茶引申开来,暗示他和卓达还没有熟识,真有一套。

这个倪流,越来越成人精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有本事?吴小舞又开始佩服宋国文了,宋国文真有眼光,选中了倪流,绝对是他一辈子做出的所有决定中最正确的一个,如果他泉下有知,现在说不定正在偷乐。

卓达笑了,是含蓄的笑,也是意味深长的笑,因为他忽然发现,似乎才过了没多久,倪流又成熟了不少。如果说当日在远思面对洪东旭的倪流咄咄逼人,是一杯浓到发苦的烈茶,那么现在的倪流淡定从容,化成了一杯清香徐徐的淡茶,虽淡,却蕴含着人生智慧的沉淀。

奇了怪了,倪流小毛孩一个,哪里有什么人生智慧?好吧,就算他少年老成,喜欢假装深沉,他的演技也太好了吧。

茶上来了,是上好的普洱生茶,泡了一壶,清香徐徐,色泽金黄,倪流端起品尝一口,味道纯正,还算不错。

“味道怎样?”卓达颇有几分炫耀的意味,“普洱茶近年来炒热了,价格虚高,我的普洱是十年的普洱,几年前买进的时候是3000元,现在有人给我3万元,我也没有割爱。”

3万元的茶叶?吴小舞暗暗咂舌,太奢侈了,有钱人的生活,真是穷人无法想象的奢华。

倪流点了点头:“普洱茶的价格火箭一样上涨,背后有资本推手,其实就普洱茶本身的味道来讲,既比不了龙井的清香,又比不了铁观音的浓香。从炒房到炒茶、炒红木家具,再到炒金,国人也许是从炒菜上面得到了启发,特别热衷于炒买炒卖。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当年卓董一次性购进1万斤普洱,存到现在,升值十几倍,比房地产业的利润还高。”

“哈哈……”卓达被倪流逗笑了,“按升值速度来说,房子肯定比不了普洱茶。不过要不是国家一直管控房价的上涨,现在的房价不一定是什么天文数字了。”

“房价的上涨也不能全怪开发商,房价的成本中,一半以上被政府拿走了,光是土地证、规划许可证、预售证等,哪一个证不是一大笔支出?如果政府少收一些费用,多提供一些服务,房价下降一半是吹牛,下降三分之一没有问题。”倪流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政府的职能问题,就不要讨论了。”卓达挥了挥手,目光却落到了吴小舞的身上,“小舞,我考你一个问题。”

吴小舞坐得很端正,双手平端,双肩平直,颇有几分职业女性的清新丽质,她被卓达点名,不慌不忙地微微点头:“嗯,请卓董指教。”

“你觉得远思目前的出路在哪里?”卓达缓缓地问出一个天大的难题。

远思的出路在哪里,别说吴小舞回答不上来,就连倪流也不可能有一个明确的思路。吴小舞才是一个小小的秘书,远思的整个发展规划,她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知道。倪流虽是远思的董事长,但凭他对远思的掌控力度以及才担任董事长半个多月的资历,他心中对远思的长远大计应该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脉络。

卓达的问题明是问吴小舞,其实是在问倪流。

远思在宋国文生前大概确定了全新的发展思路——以房地产业为龙头,餐饮业为辅助,三年之内成为襄都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如果说发展房地产业并不能显示出宋国文超前的眼光和高人一等的远见的话,那么在宋国文的五年远景规划中,未来的远思从房地产行业赚够资金之后,会再次华丽地转身,投身到互联网的大潮之中。

是的,未来的远思在宋国文的设想中会是一家互联网企业!

或许有人觉得宋国文的想法太天真了。历数国内成功的互联网企业,从来没有一家是半路出家转行投资互联网成功的,都是从一开始就迈上了互联网产业的道路。远思作为传统的实体公司,想从房地产业转型成为互联网公司,跨度之大,想法之离奇,可以用异想天开来形容。

攻心为上

不过倪流并不觉得宋国文的想法脱离现实,疯狂是疯狂了一些,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藏在他心底的秘密是,他部分赞成宋国文的想法,也希望远思在他的带领下,有朝一日华丽转身成功,从此脱离房地产行业这个大熔炉。

平心而论,倪流并不喜欢房地产行业,虽然现在的房地产依然十分赚钱,但从事房地产开发,总有一种榨取老百姓血汗钱的罪恶感。往往一个家庭两代到三代的收入加在一起购买了一套房产,一旦出现一点质量事故或是证件不全无法办理房产证的情况,对一个家庭的几代人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倪流虽然进入了商界,却做不到一心赚钱而昧了良心,他想做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商人,而不是唯利是图不为子孙后代留下生存资源的黑心商人。

话又说回来,虽说倪流部分赞成远思逐步向互联网企业转型的想法,但他的最终设想是远思转型成为一家控股公司,以控股形式渗透到各个公司之中,最终缔造一个商业帝国。

当然,转型之路将会十分艰难,不但有可能无法成功,甚至连第一步都无法迈出。

如果现在让倪流回答远思的出路在哪里,倪流不会说出他心中的远景规划,那么吴小舞又会怎么回答卓达的问题?倪流的目光落在了吴小舞的身上。

吴小舞的心怦怦直跳,卓达的这个问题与其说是考她,还不如说是试探她,想从她嘴中打探倪流对远思的掌控力度和远景设想。她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内心的波动:“卓董,您说我一个秘书有资格对远思的出路评头论足吗?”

这一句反问虽说反击力度不大,却切中了要害,不过卓达也很聪明,以沉默的微笑代替回答,笑而不语的意思是请吴小舞继续说下去。

吴小舞也没打算避重就轻地以自己是一个小秘书的理由搪塞过去,她还真有话要说:“远思的出路在哪里,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从倪董上任以来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踏实可以得出结论,远思的出路尽在倪董的掌握之中。”

“哈哈,答得好,答得妙。”卓达大笑,他听出了吴小舞的言外之意。吴小舞不是奉承倪流,也不是当面拍倪流的马屁,而是借机巧妙地向他传达了一个信息——远思的一切尽在倪流的掌控之下,和倪流合作才能利益最大化。

倪流也笑了,意味深长地向吴小舞使了一个眼色:“小舞说得对,远思的出路,近期是搬到石门办公,并解决产业园的难题,远期是跳出房地产行业,成功转型……”

“哦,远思要搬来石门办公?”卓达微有吃惊,对倪流接连抛出的数枚炸弹一时难以消化,“还要跳出房地产行业?倪流,你的想法比宋国文还大胆还有勇气,我倒想问问,为什么不想从事房地产业了?”

倪流并没有过多地说明他的想法,只是简单一说:“未来最有前景的行业是高精尖行业,我希望远思走在时代的最前沿。”

“远思如果不从事房地产业了,这么多年的布局就放弃了?”倪流的话,成功地勾起了卓达的兴趣。

“远思在房地产行业上的布局和影响力,当然不会轻易放弃,而是会……转让出去,以股份置换的形式也好,或是直接套现也行,总之,到时候肯定不乏收购者。”

远思在房地产业界虽然算不上多有名气的开发商,但远思有实力有创意,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假以时日,远思成为中省房地产业的一支不容小视的力量也未可知。如果远思真有意将房地产这一块儿剥离出去,卓氏接手过来,是不错的一步棋……卓达心动了。

从远思开发产业园项目可以看出,远思在房地产开发上面确实有一定的独到之处,正好弥补了卓氏的短板。如果卓氏接手远思的房地产业务,卓氏不一定会有质的飞跃,却必定会有可见的提升。

不过……卓达心思闪动之间,也猜到了倪流抛出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诱惑,无非是想让他动心,从而让他在接下来的交锋中有所图而做出让步,他呵呵一笑:“事情是好事,关键是远思要渡过眼下的难关才行。产业园的一关过不去,远思说不定会破产倒闭,哪里还有什么远景规划!”

“说得也是,远思要先顾眼前才对,不过我相信,眼下的难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远思来说不过是一次小小的逆流。”倪流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我已经想好了,以后远思要打包出售房地产业务时,优先选择东方集团。”

“哦,为什么是东方集团?”卓达虽然久经风浪,见多了种种尔虞我诈的商场伎俩,却还是被倪流成功地绕了进来而不自知。其实也不怪他,倪流初入商场,不按常理出牌,总是另辟蹊径,而且他的思维比较发散,很容易让人跟不上他的思路。

“因为陈星睿为人仗义,决定拆借我6个亿的资金应急。”倪流脸不红心不跳,在和卓达以茶会友借茶交手之后,终于抛出了他的大杀器,而且经过他的夸大,大杀器提升了一倍威力。

“呵呵,陈星睿真仗义,真的答应拆借你6个亿?”卓达再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乍听此话,还是明显吃了一惊,脸上掩饰不住惊讶之色,“陈星睿是活雷锋还是大善人?”

“都不是。”对卓达的吃惊,倪流很满意,证明他的话出其不意地击中了卓达的软肋,并且动摇了卓达的自信,他微微一笑,“陈星睿拆借给我6个亿,他不会吃亏,从长远看,有望从远思手中接手房地产业务;从眼前看,他也会得到丰厚的回报,是一次双赢的合作。”

卓达还是不相信,目光直直盯着倪流的双眼:“有一句话不该说,不过我还是想问一问,现在的远思还有什么值得陈星睿豪赌6个亿的价值?”

这一句话确实不该说,倪流没生气,吴小舞却生气了。卓达再是商界德高望重的人物,也不能当面贬低远思,她没有压住心中的火气,脱口而出:“远思如果不是被人算计了,现在还好好的,等远思走出了困境,一定会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大失所望。”

别有用心的人中,当然也包括卓达。卓达才不会为吴小舞的话所动,他呵呵一笑:“在商言商,商场上的战争无时无刻不在,不是你算计别人,就是别人算计你。远思被别人算计,只能说明远思还很弱小,实力不济。”

“是,卓董说得对,远思之所以落入困境之中,固然有被人算计的主观因素,也有自身实力不够、结构不合理以及管理层不团结等种种原因,不过远思有不错的底子,相信等我重组了远思之后,远思会恢复战斗力。”倪流回答卓达,“陈星睿就是看中了远思的潜力,所以才会乐意拿出6个亿助远思一臂之力。”

“6个亿……”卓达似乎相信了倪流的话,沉吟片刻,“远思目前的亏损是10个亿,6个亿,还差了4个亿。4个亿的资金缺口,倪流,你想好解决的办法没有?”

说实话,卓达也有欺负倪流的意思,如果换作宋国文,他肯定不会开口问宋国文怎么解决4个亿的资金缺口。以宋国文纵横襄都以及中省商界多年的人脉,4个亿虽然不少,但他不管是贷款还是拆借或是借贷,都可以摆平。不过倪流就不同了,倪流初入商界,既无人脉又无经验,而且以倪流的年纪和资历,他也不够资格向商界的许多好友开口。

更主要的是,倪流在襄都乃至中省商界恐怕连三五个好友都没有。

倪流也听出来了卓达以大欺小的口吻,没什么,他认了,谁让他一没资历二没人脉。洪东旭之流之所以敢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来逼他就范,甚至就连唐简水也敢在董事会上当面挑战他的权威,提出让他一人承担全部转让股份的无理要求,出发点都是一样的,欺负他年轻不经事!

年轻是缺点也是优点,缺点是经验少,优点是可以不按常理出牌。不经事是短处,也可以是长处,短处是遇事容易慌乱,长处是示敌以弱,趁敌人骄傲大意时,可以做到出其不意地一招制敌。

倪流没有立刻回答卓达的问题,而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又不慌不忙地倒满,轻轻转动了几下茶杯:“卓董,我知道如果我和您谈交情是高攀,以您的地位,我只是后生晚辈,只能仰望您的高度。甚至可以说,从小您就一直是我的偶像。您弃文经商,白手起家,凭借一己之力打下了一片大好江山,成为中省最有声望的企业家,造福了万千百姓。您在经商之余,不忘著书立说,传播人文主义的思想。可以说,您是中省最有人文情怀的儒商。”

吴小舞差点失声惊叫,倪流这是怎么了,这一通马屁拍得不但高明,而且轻柔美妙,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几乎达到了马屁之术的大成之境。没看出来,倪流还有溜须拍马的天赋!

别说吴小舞惊讶莫名,就连卓达也是大吃一惊,吃惊之后,心中却是无比舒坦。确实,他虽是商人,骨子里却一直以文人自居,自费出版过几本文集,都是他个人的感悟,虽说几乎没有销量,却请了名人作序,要的就是博取名声。比起别人称呼他为企业家或成功人士,他更喜欢有人称呼他为思想家。

以思想家的高度来经商,是他毕生的追求。不承想,结交了无数朋友,没有一人像倪流这样对他认识得这么深刻,也没有一人如倪流这样对他看得如此透彻,他不由得对倪流刮目相看,同时,对倪流莫名增加了好感。

“远思亏损的10亿中,土地转让金是5亿,政府的罚款是3亿,向卓氏支付的赔偿金是2亿……任何工程项目都可能有不可预料的问题而导致延误工期,如果比预定交付时间延后三个月左右,卓董应该不会向远思提出2亿的赔偿吧?”倪流图穷匕见,先是大大地奉承了卓达一番,然后抛出了他的求情。

卓达沉默了,双眼微眯平视远方,似乎神游物外一样,也不知想些什么。

倪流也没说话,抬眼看了吴小舞一眼,见吴小舞欲言又止,他示意吴小舞少安毋躁,让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当自己是外人一样拿起卓达的珍品普洱茶又泡了一壶。

泡好茶,倪流端起茶壶,先给卓达续上,又为吴小舞倒了一杯,最后才为自己倒满,美美地喝上一口,又闭上眼睛品味一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茶,果然是好茶。”

好心境,果然好心境,吴小舞对倪流佩服得几乎五体投地了。她现在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卓达的答复对远思来说有可能是灭顶之灾,也有可能是喜从天降,差不多是生死两重天的反差,任谁都会紧张,难道倪流一点儿也不紧张?怎么可能!

就是,倪流怎么可能不紧张,倪流也紧张得要命!如果卓达同意工程延期三个月不追究远思的责任,那么他的拯救远思的大计就完成了一半,等于是开了一个好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相对就会容易一些。如果卓达不答应,坚持要按照合同办事,非要向远思索赔,远思真有可能折戟沉沙,从此彻底沉沦。

倪流紧张得后背汗水直流,但他不能让卓达察觉到他的失态,他必须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越淡定,越让卓达摸不清他的底细,他获胜的机会就越大。

其实刚才他只是借泡茶来擦掉手心的汗水,借喝茶来缓解口干舌燥的焦急。

卓达沉默了足足有5分钟,忽然就开口了,不过他没有正面回答倪流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陈星睿一心想拿下三角村的地皮,倪流,你认识三角村的村支书还是村主任?”

卓达果然厉害,看出了他和陈星睿的利益连接点,这一问似乎偏离了刚才的主题,其实不然,卓达是在评估陈星睿拆借他6个亿一事的真实度。倪流心思电闪,张口就说:“都不认识,不过,我有一个关系非常要好的朋友认识,不但认识,她还是村支书的侄女,她从小在三角村长大。”

卓达微微点了点头,心中的疑虑渐消,又仔细权衡了一下得失,想起倪流和盛夏的关系以及有关林道首以嫁女为代价也要控股远思的努力,终于下了决心。洪东旭已老,倪流尚年轻,而且倪流的潜力不可估量,他不能将赌注完全下在洪东旭身上,万一洪东旭失败,他凭空树立了倪流一个大敌,是为不明智。

远思或许不足虑,倪流的心机和手腕才可怕。卓达想通了关节,脸上的笑容就如缓缓泡开的茶叶一样舒展开来:“三个月的时间有点长,每晚一个月入驻产业园,卓氏也要承受巨额的损失,合同就是合同,既然签署了,就得严格执行,否则要合同有什么用!”

倪流心中大喜,表面上卓达的话没有让步,实际上明显有了松动之意,他闻弦歌而知雅意,顺势接话:“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合同是计划,计划赶不上变化,而且工程延期也不是远思的原因,是政策的变化,法律还不外乎人情,何况卓董又是兼济天下的儒商,既然兼济天下,远思也是天下的一部分啊。”

卓达微微地笑了:“倪流,你这一张嘴可比宋国文能说会道多了,而且比他还会抓重点,这样,延期两个月,再晚了,远思必须赔偿卓氏的损失。”

走出卓达的东方花园别墅,正是中午时分,阳光和煦而明亮,虽是冬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吴小舞走在倪流右侧,用力一推倪流:“你还真是深藏不露,现在我才发现,你比我想象中阴险多了。”

“阴险?切,聪明绝顶如果在你眼里也算阴险,那么洪东旭的无耻又该怎么形容?”倪流哈哈一笑,自得地一仰头,“我是阳光灿烂的纯情正太,从来不耍阴谋诡计,一切全靠阳谋和真诚取胜。”

“得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让卓达知道陈星睿只答应拆借3个亿被你说成了6个亿,他肯定会对你印象大变。”吴小舞有意打击倪流的得意,“说到底,你还是耍了心眼使了诈。”

“开玩笑,商业上的事情,怎么可能和竞争对手交底?别说商业上的事情,就是个人的感情私事,也没人会百分之百说真话。”倪流发动了汽车,系好安全带,“就说你吧,你的伤心往事就从来不会对我提起。”

将计就计

“别瞎想了,我没什么伤心往事。”吴小舞不上倪流的当,不接他的话题,又回到了远思的困境上面,“现在的进展是,陈星睿答应拆借3个亿,卓达给了两个月的期限。先不说两个月的期限够不够用,至少卓氏2个亿的赔偿暂时不用考虑了,等于是10亿的亏损解决了5亿。倪头,远思是不是已经初步度过了危机?”

倪流原本就想要两个月的期限,他的想法是,如果两个月之内解决不了远思的危机,是他的无能,是远思的灾难。当时开口向卓达要三个月的期限,是留下了让卓达讨价还价的余地。

虽说一切还算顺利,但如果说远思已经初步度过了危机,还差得太远,远思危机的根本源头还没有堵住,离彻底解决危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实际上两个月的时间很短,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至少要耽误半个月,等于说远思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解决问题。

产业园项目如果不是土地证的问题,现在就可以交付使用,主体工程基本上全部完工,只剩最后的收尾工作了,重新开工的话,一周之内就可以收尾完毕。

现在何时交工,远思已经失去了主动权,只要政府不批准,就没有复工的可能,不复工,永远不会交工。陈星睿也好,卓达也好,都是商人,商人都有长远的眼光,会权衡利弊,并且作出适当的让步。政府方面就不同了,政府的政策很难通融。

倪流缺乏和政府方面打交道的经验,接下来怎么解决5亿元的土地转让金和3亿的巨额罚款,他心里有点没底。

“中午吃什么?”倪流没有回答吴小舞的问题,而是说到了吃,“饿了,先解决温饱问题,其他问题,吃饱了再说。”

吴小舞看出了什么:“是不是接下来的困难要比对付卓达大得多?”

“也许是,也许不是。”倪流勉强笑了笑,“关于土地转让金和罚款的问题,我不想出面,准备想个办法让王树斌去解决。”

“好吧,先吃饭。”吴小舞聪明地不再谈论工作,歪头想了一想,“想起来了,石门有一家石库门饭店做的下江菜比较好吃,我们去尝尝,好不好?”

下江菜淡而无味,倪流并不喜欢,不过既然吴小舞喜欢,他就从善如流了:“好,你带路。”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石库门,到了楼上,没有雅间了,好在石库门的布局很有隐蔽性,二人坐在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点了几样特色菜。

才吃几口,倪流的电话就响了。

“倪董,洪副总不同意远思搬到石门办公。”

沈学良向洪东旭汇报了倪流关于远思一分为二且一部分搬到石门办公的想法后,不出所料,遭到了洪东旭的坚决反对,洪东旭当即召集唐简水、王骏群临时召开了紧急会议,讨论远思的办公选址,结果除了沈学良外,与会人员一致认为远思的根基在襄都,远思不能离开襄都。

“他不同意,就让他留在襄都办公好了。”倪流生气了,洪东旭背后使坏也就算了,还处处当面和他作对,真当他这个董事长是摆设?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下达了命令,“沈主任,我会带领1/3到1/2的远思管理层到石门办公,洪叔带领行政和后勤部门留守襄都。你转告洪叔,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不用再讨论了。如果远思的管理层都不想离开襄都,那好,我会在石门重新任命新的管理层,负责石门以及全省的业务,就这样!”

沈学良倒吸一口凉气,洪东旭逼迫倪流过紧,现在好了,倪流奋起反抗,要背水一战了。好嘛,远思直接一分为二,要划分成倪流派和洪东旭派了,远思人要面临着艰难的站队选择了。

几乎没有犹豫,沈学良第一时间表态了:“倪董,我愿意到石门办公。”开玩笑,倪流是最大的股东,是董事长,紧跟董事长的步伐才有前途,而且他也听出来了,石门的远思以后负责石门和全省的业务,言外之意就是,石门的远思将会是新远思的总部,想都不用想,以后石门的远思在等级上绝对高过襄都的远思。

除非是洪东旭的铁杆追随者,否则傻子才不跟着倪流去石门。

“好。”倪流欣慰地笑了,“以后远思就是一套班子两个牌子了。沈主任,你私下统计一下管理层中有多少人愿意到石门的,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没问题。”沈学良满口答应,心中大喜,直觉告诉他,他的出头之日到了,一旦远思一分为二,他肯定可以高升一步。

“先这样,有什么事情再及时向我汇报。”倪流挂断了电话,继续埋头吃饭。

“倪头,沈学良可靠吗?”吴小舞不太理解倪流重用沈学良的做法。

“小人诱之以利,君子欺之以方,在利益面前,沈学良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你是说,沈学良是小人了?”

“我没这么说,这是你的理解。”倪流皱了皱眉,“吃饭了,别再说话了,影响别人吃饭。”

“装。”吴小舞冲倪流一噘嘴,又悄悄地笑了。

沈学良和倪流通话之后,转身回到洪东旭办公室,见洪东旭和唐简水、王骏群好整以暇,显然早已做好了摊牌的准备,他也就没有绕弯,开门见山:“倪董说了,远思要抽出一半人手到石门办公的事情已经定了,不用再讨论了。他还说,洪副总带领行政和后勤部门留在襄都,他会挑选精兵强将到石门开拓全省的业务。”

“真有魄力。”洪东旭冷笑了,冷笑之后是愤愤不平,“倪流的意思是要让我留在襄都养老了?行,年轻人,有想法有手腕,才上台没几天就要过河拆桥了,嫌我碍事了是不是?还要挑选精兵强将去石门,我倒要看看,远思有谁敢跟着他去石门!”

“我去。”沈学良以前很敬畏洪东旭的权威,不过最近洪东旭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不齿,尤其是洪东旭不惜拿远思当赌注的做法让他心寒,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要赔上整个远思的未来,如此丧心病狂的举止,让他完全看清了洪东旭的为人。

“沈学良,你现在成了倪流的一条狗了?真可惜了,放着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狗腿子。”唐简水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倪流许你什么好处了,你紧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摇头摆尾?”

沈学良顿时火了,二话不说上前一拳打在唐简水的肩膀上:“唐简水,工作上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提出批评,但如果你污辱我的人格,我和你没完。再敢说我一句,信不信我打掉你的满嘴狗牙?”

唐简水吓得脸色惨白:“沈学良,你、你、你放手。”

“学良,不要动粗。”洪东旭一脸怒气地摆了摆手,“唐简水,你也不对,向学良道歉。”

洪东旭发话了,唐简水无奈,只好低头:“对不起学良,我冲动了。”

沈学良冷哼一声,松开唐简水,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倪董的原话是,远思的管理层谁愿意跟过去,他举双手欢迎,不跟过去,他会在石门的远思总部重新任命管理层。”

等沈学良走了许久,洪东旭办公室凝重的气氛才被王骏群的疑问打破:“倪流这是要另起炉灶,想要分裂远思,让远思一分为二,这下好了,许多人要选择站队了,我估计最少得有1/3的人跟着倪流去石门。唉,这事闹的,都怪宋国武,非要出什么让远思搬出远思大厦的鬼主意,结果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唐简水不快地瞪了王骏群一眼:“骏群,你能不能少说几句丧气话?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倪流的阴谋别想得逞。”

洪东旭颓然坐到了椅子上,揉了揉额头:“倪流这一手确实让人防不胜防,不得不说,这小子很聪明,有一套,比宋国文的手腕还辛辣还老练,真不好对付。”

“那怎么办呢?”唐简水被吓到了,洪东旭严肃的表情似乎是无计可施了。

“他是董事长,有决定权。”洪东旭又站了起来,背着手走了几步,“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也没有退路了,他想去石门,随他去,我们挑选信得过的管理层,一对一地谈话,让他们留下来。最后倪流只带十几个人过去,也是笑话,十几个人能支撑起一家公司?开玩笑,最后石门的远思雷声大雨点小,只有办事处的规格,看他怎么收场。”

“万一,万一倪流一心要在石门另起炉灶,非要重新任命管理层,怎么办?”王骏群心乱了,他担心倪流一走,襄都的远思名不副实,最后石门的远思做大,成为总部,谁留在襄都谁就成了陪衬,就和明朝时用来养老的陪都南京一样。毕竟,倪流一人就持有70%的股份。

“不怕。”洪东旭自信满满地笑了,“恐怕不等倪流的美梦成真,远思的危机就把他拖下了深渊,他还想让远思冲出襄都走向全省?想法是美好的,也很天真,等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吧。”

洪东旭有理由相信,倪流分裂远思的做法不过是虚张声势,是垂死挣扎,产业园的亏损问题不解决,所有的想法都是空中楼阁。

电话,突兀地响了。

洪东旭一看来电是石门的号码,心猛然一跳,忙接听了电话。

“洪总,出事了。”电话里传来付白中急切的声音,“据内部消息,陈星睿下午会和三角村的肖振东、崔忠强会面,可能要敲定三角村地皮的开发权。”

“什么?怎么可能?我怎么没有听到一点消息?”洪东旭大惊失色,三角村地皮开发权的归属问题表面上与他和倪流眼下的较量没有直接关系,实际上和较量的胜负息息相关,不但是他和付白中的利益连接点,也是他拉拢付白中加入他的阵营的关键一局,只许胜不许败。

“听说是倪流在背后出手了,我查到了,倪流在市政公司的同事肖米是肖振东的亲侄女,而肖振东没有女儿又特别喜欢女孩,一直把肖米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肖米出面请肖振东、崔忠强吃饭,现在联系不上肖振东和崔忠强了。我怀疑倪流使诈,借肖米的手让肖振东和崔忠强隐身,是为了保证三角村和陈星睿签订开发权合同不被外界干扰……”付白中急得快要跳脚了,“洪总,我把丑话说到前头,如果三角村和陈星睿签订了合同,我们之间的合作宣告中止,同时不排除我主动和倪流合作的可能性。”

不是东西,翻脸不认人,洪东旭暗骂付白中,不过骂归骂,他也心急如焚:“白中,你先别急,我再联系一下,如果事情属实,我马上去石门一趟。”

“不用联系了,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了。”付白中扔下一句狠话,“我先去三角村走一趟,洪总,来不来随你。”

“妈的,敢威胁我?”洪东旭挂断之后摔了电话,他气得暴跳如雷,“付白中,小人!倪流,狼子野心!”

唐简水和王骏群面面相觑,不敢说话,正震惊之时,沈学良又敲门进来了。

“洪总,挑选了几个办公地点,要不要实地考察一下?”

“没空。”洪东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学良,正好你来了,安排一辆汽车,我要去石门。对了,不要安排我的专车,派一辆公司的奥迪就行。”

洪东旭的专车是一辆雷克萨斯,他只喜欢日本车,不喜欢欧美的车,认为欧美的汽车减震太硬,坐上去没有坐轿的感觉。

沈学良一下明白了什么,洪东旭不坐专车去石门,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一出门,就拨通了倪流的电话。

接到沈学良的通风报信,倪流刚好吃完午饭,他呵呵一笑,想考一考吴小舞:“洪东旭这只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要亲自来石门了。小舞,如果让你想办法阻止洪东旭,你会用什么办法?”

吴小舞想了想,咬了咬牙:“要是用阴谋,就在半路上拦截他,制造车祸,让他来不了石门。”

倪流吓了一跳:“这么狠?”

吴小舞不好意思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胆小怕事,走路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

倪流笑了:“原来你也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说说,要是用阳谋,该怎么做?”

“所谓阳谋就是充分利用人固有的贪心,设置一出好戏,等对方一步步主动跳进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就好比你在路上扔了一把带蜜的菜刀,有人捡了,贪吃菜刀上的蜜,结果割了舌头。”吴小舞先为阳谋下了一个定义,其实阳谋究竟如何定义,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听说洪东旭很好色,可以让黄文旭派樱花和冷月色诱洪东旭,然后伺机拍下裸照,让洪东旭身败名裂。”

哐当一声,倪流的手机失手落地,掉在了座位下面,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没看出来呀小舞,你甜美的外表不知道欺骗了多少纯洁的世人,都以为你是一个清新如春天的邻家小妹,没想到,你的手段辛辣歹毒,杀人于无形之中。”

“你讨厌,不理你了。”吴小舞用力一推倪流,“是你非要让我出主意的,我出了主意你又说我坏,没你这样的人。”

“我问的是阴谋和阳谋分别怎么做,你倒好,出的两个主意全是阴谋,我哪里冤枉你了?”倪流一边笑,一边发动了汽车,驶离了石库门,“现在早了点,先去一趟办事处,等下午四五点再去森林公园和黄文旭会合。”

“好,你说了算。”吴小舞不服气地又问,“那你说,你的阴谋和阳谋又是什么鬼主意?”

倪流嘿嘿一笑:“阴谋,我赞成你刚才的主意。阳谋就是……不管了,随他去。”

“你是比我善良多了。”吴小舞一脸嘲讽的笑容,“善良得跟猪一样。”

“哈哈,我知道你是讽刺我比猪还懒,其实我是想和洪东旭光明正大地正面交手一次,别总是躲在后面放冷箭,有本事跳到人前和我单挑。”

“单挑?你想得美,你正身强力壮,洪东旭都风烛残年了,他才不会和你比力气。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洪东旭是伐谋,你是攻城,差距不小哇!倪头,你得充分认识到自己和洪东旭智商上的差距……”

话说一半,吴小舞突然愣住了,双眼直视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怪事一样。此时倪流开车刚驶出停车场,还没有驶上主路,正要右转,前面有一辆宝马在直行,本着右转让直行的原则,他停车让行。

吴小舞怎么了?倪流顺着吴小舞的目光望去,宝马车内,前排坐着两人,驾驶者一头黄毛,年纪二十上下,猛一看,样子长得倒还不错,就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和傲然。和他不可一世的神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双熊猫眼格外引人注目。

熊猫眼不是说他长得和熊猫一样可爱,而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所致。

登台唱戏

副驾驶也是一个年轻人,比熊猫眼大上四五岁,和倪流年龄相仿,面目冷峻,脸型瘦长,脸颊下半部和脖子几乎一样粗,长得很像港台标准的奶油小生。

吴小舞的目光不是落在熊猫眼身上,而是直直盯着奶油小生的面孔不放。

吴小舞的审美也太独特了吧?身为泱泱大国的美女,怎么会欣赏奶油小生?奶油小生虽然初尝之下甘甜可口,但久而久之会因为过于奶油而大倒胃口。生活需要的是养生的淡茶,而不是吃了可以导致肥胖并且引发多种疾病的奶油。

不对,吴小舞的眼神明显不是对奶油小生的欣赏或品味,而是怨恨和不甘。难道说,奶油小生是吴小舞念念不忘的初恋?倪流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伸手在吴小舞眼前晃了一晃:“看够了没有?花痴。”

“倪流,抢道,别让宝马。”吴小舞忽然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紧咬牙关,“敢不敢撞上去?”

倪流吓坏了:“不是吧,小舞,你因爱生恨想杀人灭口?太心狠手辣了吧?”

吴小舞怨恨地白了倪流一眼,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站在了宝马的前方,挡住了宝马的去路。

宝马正在拐弯,冷不防吴小舞突然跳了出来,驾驶者忙一脚急刹车,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宝马车头在距离吴小舞双腿只有半米的距离时,堪堪停住。

疯了,真是疯了,倪流吓得不轻,第一次见到吴小舞不顾一切地疯狂,一时惊呆了。

“我靠,你他妈的不要命了?”黄毛怒气冲冲地下车,伸手去推吴小舞,“滚开,别挡小爷的路。”

“住手,亚内。”不等倪流阻拦,副驾驶座上的奶油小生下车了,阻止了黄毛的粗暴,“我认识她,她是吴小舞。”

亚内?倪流在车内听得真切,莫非是王树斌的儿子王亚内?不会吧,冤家路窄。

“吴小舞?倪流的小蜜?”王亚内咧嘴一笑,“什么意思吴来,你怎么会认识吴小舞?哦,莫非吴小舞是你的前女友?哈哈,有好戏看了,你的女友成了倪流的小蜜,你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

吴来不理王亚内的嘲讽,径直来到吴小舞面前:“小舞,你这是什么意思?”

倪流索性也不下车了,坐在车内观戏比下车看戏更有意思,有雾里看花的美妙。原以为吴来——这名字怎么这么难听,仔细一想原来谐音是无赖,吴来的父母真有才——和吴小舞重逢会有一出执手相看泪眼的感情戏,没想到一听吴来三分埋怨四分责怪的语气,感情戏估计要变成爱恨情仇戏了。

倪流是五好男人,不过再好的男人也有腹黑的时候,他抱起双肩不无得意地想,最好上演一出狗血的伦理戏,让他好好欣赏一下吴来被吴小舞羞辱的尴尬和难堪。

“吴来,你还是这么一副无赖嘴脸!”吴小舞冷若冰霜,眼神中有愤怒和绝望,“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愧疚?”

“愧疚?”吴来轻蔑地笑了笑,“吴小舞,怎么你现在还这么天真?当年的事情是你情我愿,当你不情我不愿的时候,我转身离开你,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亏欠了你许多?你还是没有摆正男女平等的观念,不要一边儿想着男女平等,一边儿在感情的事情上总认为女人是受害者。这叫什么?这叫虚伪,这叫无耻。”

也别说,虽然倪流很不喜欢吴来的德性和嘴脸,不过他的这一番话说得倒是合情合理。现在许多女人,一方面高呼男女平等,一方面又想让男人承担全部生活的重担,而她们既不做家务又不愿意工作赚钱,甚至还不想生育,实际上是在打着男女平等的口号行好吃懒做一无是处之实。试想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狗屁不会的女人?

婚姻平等的基础和生意一样,建立在互惠互利之上,只不过生意纯粹以利益为前提,婚姻多了爱情。然而女人没有弄明白的一点是,爱情的保质期很短,短到只有两三年,两三年之后如果还想维系两人之间的感情,就要依靠亲情了。

亲情是什么?亲情是生活中点滴的依赖,是一点一滴渗透到对方生活中的关怀和照顾。如果一个女人做不到让一个男人依赖,那么不管是在心理上还是生理上,这个女人终将失去宠爱。

吴小舞并不反驳吴来的话,她只是冷冷地笑了:“男女平等?男女怎么可能平等?吴来,你不要再用你的狗屁不通的理论为我洗脑了,对不起,我不听你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的花言巧语!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当年你和历小天在一起,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你怎么这么烦人?真是不可理喻!我既然和你分手了,和你也就没什么关系了,我再上几个女人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向你负责!”吴来开始烦躁不安了,冷峻而奶油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十分狰狞可怕。

倪流感慨,也是,奶油虽好,一旦融化了或是变质了,确实恐怖。越奶油的男人越善于伪装,而伪装如果被撕下,露出本来面目,会是惊人的丑陋。

这个世界上,人人都为自己设计了一个人前的面孔,就和画皮一样,人前的表现是精心绘制的画面。

“是,你是不用向我负责,但你要向死去的历小天负责!”吴小舞失控了,扬手打了吴来一个耳光,“吴来,你是天底下最无耻最无赖的男人,我这一辈子最大的耻辱就是认识了你这个人间败类。”

耳光响亮而清脆,打得吴来后退一步,他恼羞成怒,向前一步,左手抓住吴小舞的胳膊,右手高高扬起,就要一个耳光落下……

忽然,一阵咆哮的汽车轰鸣声响起,一辆奔驰ML350如一头暴怒的野兽,携带风雷之势朝吴来不顾一切地冲来,如果吴来的耳光落下,他势必会被汽车撞飞。

吴来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打人,松开吴小舞,抱头鼠窜跳到了一边,算是躲过了奔驰汽车的致命一击。

奔驰汽车在距离宝马还有30厘米时刹住了,倪流跳下了汽车,双手抱肩,冷笑一声:“男人打女人,无赖,你应该改名叫无耻了。”

吴来受了惊吓,清醒过来之后,勃然大怒:“你谁呀你?想杀人呀你?要是在美国,我告你一级谋杀。”

“去你妹的美国,这里是中国,请说中国话,请按中国国情办事。我没撞死你,就不是谋杀,你告我?告你妹!”倪流无比嚣张地冲吴来一伸中指,“不服?不服就开车来撞我。”

“我靠……”吴来愤怒了,“你到底是谁?”

“我姓倪,叫达叶。”倪流斜着眼睛,样子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你大爷?”吴来上当了,顺口一说,忽然意识到不对,怒道,“你变着法儿骂人是不是?你是倪流?”

“倪流?”王亚内上下打量倪流一眼,“你就是倪流,长得真丑,嘴巴真臭。”

倪流哈哈大笑:“要说帅,我比你帅一百倍。要比男人,我比吴来男人一千倍。怎么着二位,是先记下这个梁子以后再结算,还是现在就把账算清楚?”

吴来和王亚内交流了一下眼神,随后吴来绕过车头来到倪流面前,伸出右手:“你好倪流,很荣幸认识你,我叫吴来,是吴氏控股的董事兼CEO。”

吴氏控股有限公司是京城一家很有名气的投资控股公司,旗下参股和控股了十几家大中小企业,实力雄厚,就连卓氏都比它差好几个级别。

原来吴来才是根正苗红的“衙内”,如果说吴来是正宗的高富帅,王亚内和他相比,就是穿金戴银恨不得人人知道他有钱的初级暴发户。

倪流却不和吴来握手,而是一脸怪异地笑:“吴来,我很好奇你和吴小舞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让她记恨你这么久。身为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有些事情说开了,对双方都有好处,是不是?我想如果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心,说说你和吴小舞的往事,我会认为你很男人。对了,按照古训,通常情况下同姓不结婚,你和吴小舞都姓吴,当年谈恋爱时没有在意这一点?也是,现在的人,国学知识都很浅薄。”

“怎么这么多废话?吴哥,别跟他啰唆,要么收拾他一顿,要么走人。”王亚内没有耐心了,上来就要推搡倪流。

“亚内,别急,我和倪流还真想聊一聊。”也不知何故,吴来对倪流大感兴趣,倒不是因为倪流和吴小舞有什么关系,而是他对倪流继承远思股份一事十分好奇,“倪流,和你聊聊我和吴小舞的往事也没什么,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得告诉我你继承远思股份的过程。”

“好呀,成交。”倪流连犹豫一下都没有,伸手握住了吴来的手,“你先说。”

“好。”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吴小舞一眼,“这事儿,说来话长了。当年我和吴小舞是同学,我很喜欢她的清新靓丽,就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女朋友。经过过五关斩六将的努力,我终于赢得了她的芳心,成了她的男朋友。不过成了她的男朋友之后不久,我就后悔了。”

吴小舞狠狠地瞪了吴来一眼,接过了吴来的话:“我替你说……你后悔是因为你想骗我上床,我不答应,你就觉得你的自尊心和男人尊严受到了伤害,就天天给我灌输女人就应该让男人如何如何的思想。对不起,无赖,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对一个男人爱得死心塌地,她不会为他献身。”

原来是一个想上床,一个拒绝,还真是有点狗血。倪流揉了揉鼻子,下意识地看了吴小舞一眼,忽然觉得吴小舞多了几分可爱。一个守身如玉的女子,在这个年代是个异数,也是最难能可贵的稀有之花,纯洁而无瑕。

“你说对了,我确实后悔追求你了。”吴来也揉了揉鼻子,不过他揉鼻子的动作远没有倪流自然随意,似乎是被冻着了,他嘿嘿一笑,“什么是女朋友?女朋友就是可供男人上床的女性朋友,懂不懂?要不我找女朋友做什么?你不会还天真地认为在油价这么贵的今天,我开车带你出去兜风真的是为了兜风?兜风?兜你妹!你们女人最虚伪了,明知男人是什么心思,却偏偏假装不知道,既让男人哄着爱着供着,又不肯付出献身的代价。你们真以为男人都是活雷锋?告诉你们,男人贪图的就是你们青春活力的身体,除此之外,你们的所谓温柔、漂亮、可爱等优点,都是上床之前的前戏!”

倪流汗颜,这个吴来不愧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话说得这么赤裸裸,将女人——部分女人——贬得一文不值。也不知道他畸形的价值观从何而来,难道说真的名如其人,名叫无赖,就真的生得无赖死得无耻?

不过话又说回来,吴来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有些女孩明知道一些男人只是贪图她们的身体才对她们百依百顺,既不想委身于这些男人,又享受着这些男人的物质财富和甜言蜜语,以为她们可以得了好处再全身而退,其实她们不知道她们是在玩火。

正常恋爱中的男女关系,倪流就不做评价了,他只是不解,吴小舞和吴来既然在对待婚前性关系的问题上达不成一致,和平分手不就得了,为什么闹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好,打住,打住,现在不是伦理辩论赛,吴来,我只想知道你和吴小舞的故事的结果,至于你的高谈阔论,以后留给别的听众吧。”倪流忙出面制止了事态进一步恶化,他有理由相信,如果吴来和吴小舞再争论下去,肯定又是一场吵架。

“哼。”吴来冷哼一声,“好吧,好男不和女斗……吴小舞,你不肯上床也没什么,我也没有强迫你,是不是?你不肯,有人肯,我和你分手还不成吗?”

“你那叫和我分手?”吴小舞又忍不住了,反唇相讥,“无赖,做人不要太无耻了。你要是和我分手,就不会以了解我为由接近我的好姐妹历小天了,更不会一步步骗取历小天的信任,最后你为了达到羞辱我的目的,强暴了历小天,还拿着你们在床上不堪入目的照片在我面前炫耀。你这叫和我分手?你这叫做人没有底线!”

原来如此,倪流算是听明白了大概,吴来爱上了吴小舞,苦追成功,想得到吴小舞时却被拒,施展百般手段也没有得手,恼羞成怒之下,采取不光明的手段上了吴小舞的闺密历小天,还拍了裸照……综上所述,他对吴来的为人得出了两个字的结论——垃圾。

或者叫人渣也行。

“什么叫强暴?吴小舞,你不要以为世界上所有的女人和你一样都是假正经的贞洁烈女,我和历小天是你情我愿,根本不是你所说的强迫性行为。”吴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容既淫荡又无耻,“而且拍下裸照也是历小天主动提出来的,你恐怕不知道,外表文静的历小天在床上的表现太让人吃惊了,简直就是一匹烈马……”

“狗屁倒灶!”吴小舞脸涨得通红,几乎要被吴来气哭了,“如果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小天为什么会自杀?小天多么纯洁善良的一个女孩,无忧无虑,是所有人的开心果,自从认识你之后,就变得郁郁寡欢了,不再有一个笑脸。被你强暴之后,她天天以泪洗面。后来裸照风波一出来,她就跳楼自杀了。吴来,历小天就是被你害死的,你是杀人恶魔。我真后悔认识了你,当时还对你有那么一点心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垃圾、人渣。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也不会认识你,小天不认识你,她也不会被你害死。”

说到最后,吴小舞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原来……吴小舞有这样的伤心往事。倪流沉默了,怪不得吴小舞在对待感情上这么小心谨慎,原来她受过刻骨铭心的伤害。也是,换了谁都会内疚自责,都会害怕下一次感情到来时,会不会给她带来再一次痛彻肺腑的伤害。

一瞬间,倪流对吴小舞忽然多了爱怜,这个女孩一直生活在自责之中,因历小天的死封闭了感情之路,她其实是无辜的,无耻的罪魁祸首是吴来。

“吴来,小舞讲的……都是真事?”倪流刚才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忽然脸色阴冷了下来,如一阵北风吹过地上的积雪一样。

致命一击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不过对于历小天的死因,我持不同意见。”如果是在古代,吴来应该手拿一把折扇,摇头晃脑地扇上几下,以显示他对吴小舞指责的不以为然,然而他没有扇子,却将一根手指竖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历小天用情太深,非要逼我和她结婚,我还在上大学好不好!再说我怎么会轻易被一个女人拴死?我还要再潇洒十年八年才结婚。结果她就发疯了,非要以死相逼,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惯用的伎俩全用上了,最后招式用尽,无计可施,就只好跳楼了……”

“王八蛋!”不等吴来说完,忍无可忍的倪流终于暴怒了,扬手一拳打在了吴来的腮帮子上,“你不配当一个人,混账东西!”

由于用力过大,一拳打出,猝不及防的吴来一下摔倒在了宝马的机盖上,顿时,腮帮子如气球一样红肿了。

“妈的。”王亚内因和黄文旭、肖米的冲突,再加上梁米对他大吹枕边风,对倪流本来就没有好印象,早想收拾倪流了,一见倪流先动手了,顿时暴起,一个箭步来到倪流面前,飞起一脚,直踢倪流小腹。

比起吴来的伪君子般的彬彬有礼,王亚内的真小人行径倒也直接而张狂,上来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脚。

倪流岂能让王亚内踢中,在动手之前,他早就预料到了吴来或王亚内肯定会反击,所以做好了一打二的准备。王亚内一动手,他向后一闪,随手拿出一件东西,用力一甩,朝王亚内的大腿打去。

王亚内一踢不中,倪流却是一击即中,只听“哎哟”一声,王亚内双手抱腿蹲到了地上,痛得满头大汗:“倪流,你、你、你……”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倪流打人的东西是甩棍,还好是橡胶棍,不是金属棍,打人疼是疼,却不会伤筋动骨。

“打得好!”吴小舞被倪流的勇猛惊呆了,愣了片刻,鼓掌叫好,“打,狠狠地打,让他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

“嗯……”倪流一头冷汗,吴小舞怎么变成暴力女了。

事发突然,吴来也震惊了,他足足愣了半分钟才醒悟过来,顿时大怒:“倪流,你找死!”

倪流甩了甩手中的甩棍:“有本事就过来,我今天就想死一次,就看你有没有胆量和本事打死我了。”

吴来迟疑了,和倪流预料的一样,他捂着腮帮子,酝酿了半天情绪,才狠狠地扔下一句狠话:“今天的仇,我先记下了,来日一定让你加倍偿还。亚内,我们走。”

两个打一个都不敢动手,孬种,倪流朝绝尘而去的宝马投去一个无比鄙夷的眼神,一把拉过吴小舞:“上车,快走。”

吴小舞上了车,冲倪流竖起了大拇指:“倪头,真男人,我佩服你。”

“自己人就别互相吹捧了。”倪流嘿嘿笑了笑,“总算解开了你的心结,以后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爱了。”

“爱什么?爱谁?”吴小舞刚才哭得梨花带雨,现在雨过天晴,嫣然一笑,灿然生辉。

“爱生活,爱我。”倪流哈哈一笑,“我不会做出强迫你上床的事情,也不会去勾引你的闺密。”

“去去去,哪壶不开提哪壶。”吴小舞呸了倪流一口,“倪头,说正事,你得罪了吴来,不怕他坏了你的大事?吴氏控股公司虽然是京城的公司,但在石门也有不小的影响力,据说吴氏最近一直和卓氏接触,有意参股卓氏。”

“怕又如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倪流想开了,该怎么努力就怎么努力,努力争取过了,最后如果还是失败,他不怨天尤人,只怪时运不济,“对了,你怎么过年也不回家,是不是还想见到什么人,难道也和历小天的死有关?”

“是呀,小天和我不但是闺密、同学,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她家和我家在一条街上,她死后,她妈妈一直认为是我害了她,只要一见我的面,就又打又骂,我跪过几次,她妈妈都不肯原谅我。”吴小舞低下了头,眼中又泛起了泪光。

倪流伸手摸了摸吴小舞的头:“其实也不怪你,小天自身也有一定的责任,如果她意志坚定,也不会被吴来骗下水。女人要做到不为男人的花言巧语所动,确实很难。”

二人来到办事处,估算了一下,一层大概可以容纳五十多人办公。倪流又到三杰大厦物业咨询了一番,得知一共五层的三杰大厦由于位置不好,租出去的房间极少,有足够多的空房待租。

倪流大喜,随即联系了三杰大厦的产权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一个十分优惠的价格拿下了三杰大厦整栋楼的租赁合同,算下来比远思大厦的租金还要便宜。

完成了一件大事,倪流心情大好,坐在三楼办事处的办公室,踌躇满志:“既然要将远思一分为二,就分得彻底一些,凡是洪东旭的死忠,一个也不让过来,远思石门公司的大门只对忠于倪董的人敞开。”

吴小舞却没有倪流乐观,她算了一笔账:“倪头,三杰大厦的租金虽然不贵,不过前提是一次性交两年的租金,算下来也要300多万。襄都新的办公地点的租金也不会少于这个数目。再加上搬家的费用,购置办公用品以及其他的额外开支,这一次搬家,少说也要耗资1000万。问题是,远思的账面上没有1000万的流动资金了。”

确实,将远思赶出远思大厦这一手威力不小,既让远思声名扫地,信誉大降,又让远思劳民伤财,上下大举折腾。

不过凡事不破不立,远思多年的沉疴,不经历一次大范围的动荡难以根除,或许,这一次搬家和分裂就是一个难得的契机。将任何不利的因素转化为前进的动力,从而化不利为有利,是每一个成功人士必备的素质。倪流虽然还不算是成功人士,不过已经初步具备了胜不骄败不馁的潜力。

“资金的问题,让洪东旭去想办法,既然是他背后捣鬼,就让他自食其果。”倪流笑道,“对了,我姐说,宋国文生前借出去几百上千万的外债,既没有经公司账目,又没有借条,都是谁借的,姐姐也记不清了,你有没有印象?”

“宋总真大方。”吴小舞习惯了称呼宋国文为宋总而不是宋董,或许是她觉得宋国文拼命的劲头更像总经理而不是董事长,“没怎么听他说过,我就知道他和王树斌的私人关系最好,和王树斌的经济往来最多,其他的,就很少听说了……不对,我想起来一件事情。”

“什么?”倪流睁大了双眼。

“好像有一次他和王树斌谈话,说到了吴氏控股,好像还说过吴来借过他一笔钱……”吴小舞小声说道。

“什么?吴来?就是刚才和我打架的吴来?”倪流一下站了起来,声音很大,“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说?”

“我……”吴小舞一脸委屈,“我这不才知道宋总借钱的事情,你以前也没有说过。而且又涉及了吴来,我才不想提起他的名字……哎呀,不对,忘了一件大事。”

吴小舞刚想到,倪流也想到了,顿时惊得跳了起来:“不好,宋国文身上记着都有谁欠他账的小本子忘了拿!”

宋国文在临死前曾经说过一段话:“你记住,我身上有一个记事本,上面记着谁欠我的账,欠了多少钱,你拿着本子去要账,没人会赖账不还。还有,王树斌欠我最多,一共是1235万元……”

但事后忙于处理宋国文的后事,以及因为遗嘱问题而引发了一系列的纠纷,再加上继承了股份之后马上又发生了产业园亏损的大事,结果所有的事情堆在一起,让倪流没有一刻喘息的工夫,竟然生生忘了宋国文的小本子!

当时宋国文说他的小本子在身上,而宋国文死后直接被拉进了医院进行了尸检,他身上的衣服应该在医院的时候就被处理了……

天!这一个小疏忽竟然遗漏了上千万欠账的明细,倪流差点跳脚。

想了想,倪流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姐姐的电话:“姐,姐夫死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在哪里?”

倪芳正在家中回想宋国文提过的向他借款的人,倪流上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她彻底晕了:“不知道呀……不对,烧了。”

“啊,烧了?”倪流仰天长叹,差点热泪盈眶,“姐,你没检查一下姐夫的兜里有没有什么东西留下?”

“检查了,什么都没有。”倪芳还是不明白倪流的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怎么了,倪流,怎么一惊一乍的?我想起来了,你姐夫的衣服先是被宋国武检查了一遍,我也没注意他有没有拿走什么,一般你姐夫身上不带多少现金。”

一个人身上就算带满现金,能有多少钱?多少现金也抵不过宋国文记账的小本子。倪流几乎要抓狂了,这么说,小本子让宋国武拿走了?不过又一想,怎么从来没有听宋国武提起过这件事情?以宋国武的城府,如果他掌握了宋国文记账的本子,肯定会按照本子上的记录去要账。1000多万的账,宋国武会不要?

只要宋国武一出面要账,必定会有人反馈给倪芳,毕竟倪芳才是宋国文的第一顺序继承人,但一切风平浪静,就证明宋国武就算拿到了宋国文的小本子,也是按兵不动,还没有出手。

怎么回事?宋国武可不是有什么耐心的人,他的原则是有钱不赚是王八蛋,但偏偏他手握宝册而没有去赚钱,其中必有缘故。

“出什么事了,倪流?”倪芳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没事,我记错了,以为一个文件丢了,刚刚又找到了。”倪流不想让姐姐操心。男人无知无畏,女人无知不累。

“没事就好,别一惊一乍的,让人担心。”倪芳没有多想,正要放电话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我想起来一件事情,你姐夫有一次说过有一个人很无赖,从他手中套走了300万……”

如果倒退几个小时,打死倪流也不会联想到一个人很无赖是指一个人叫无赖,不,是吴来。现在根据他亲眼见到吴来的德性,再加上吴小舞的话,他就明白了一个事实——吴来借过宋国文300万元。

吴来确实够无赖,明明是欠账者,却没事儿人一样,见了他提也不提,现在果然欠账的都是大爷。

“现在事实清楚了,吴来是众多欠账者中的一个,虽然不多,也有300万,够远思在石门办公大楼两年的租金了。”倪流挂断电话,下定了决心,“等眼下的事情过了,先拿吴来开刀,冲他要账去。”

“别忘了算上利息。”吴小舞对吴来恨之入骨,一提到他,就紧咬银牙,“小本子的问题,怎么办?”

“等回襄都后,我和宋国武见上一面,探探虚实。”

正说话间,忽然,电话响了。

“倪董,洪东旭下高速了,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陈星睿微带兴奋的声音传来,“你过来森林公园吧,在洪东旭上演好戏的时候,我们也该好好聚一聚,敲定合同了。”

“好,我这就动身。听说付白中也去森林公园了,你们躲着点儿,要老虎苍蝇一起防,不能只顾对付洪东旭而让付白中成了漏网之鱼。”倪流哈哈一笑,提醒了陈星睿一句。

“倪董放一百个心,我办事,你放心。”陈星睿笑得很开心,“付董也有一场盛宴要赴,等他赴宴完毕再有时间找我们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好像哪里不对……”吴小舞一直憋着疑问,直到上车之后,她才问出口,“你不是不管洪东旭,随他去吗?怎么好像还是出手对付他了?”

吴小舞是听到了倪流和陈星睿的电话,才意识到原来倪流瞒着她和陈星睿有什么私下接触,她好奇而不解。

“哈哈,在吃饭的时候,我偷偷给陈星睿发了一个短信,说是已经引蛇出洞了,陈星睿回了一个,说他准备打草惊蛇。”倪流笑道,“我是说过不管洪东旭了,随他去,现在也不是我要对付洪东旭,而是陈星睿在对付。”

“太狡猾了。”吴小舞开心地一笑,“不过,我喜欢。”

倪流和吴小舞一路西行,直奔森林公园而去的时候,洪东旭刚刚下了高速。

坐在奥迪车内,洪东旭心绪不宁,一路上打了无数个电话,一直没有打通肖振东和崔忠强任何一人的电话,提示永远是关机,直觉告诉他,怕是要坏事了。

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在一个小时多一点来到了石门,现在才下午2点多,应该还来得及阻止陈星睿拿下开发权。

“开快点,直接去森林公园。”洪东旭吩咐司机,虽然没开他的雷克萨斯,不过司机还是他的专用司机翟于辉。

“好。”翟于辉为洪东旭开车十几年,驾龄30年,是一个技术娴熟的老司机,对石门也轻车熟路,当下油门一点,奥迪沿着景观大道一路向西。

才走不远,翟于辉就感觉身后有了尾巴,从后视镜观察了一会儿,是一辆老掉牙的丰田皇冠,看样子是20世纪90年代初期的走私车,早就过了报废年限,估计车牌也是假的。

“洪总,有情况,有人跟踪。”翟于辉警惕性很高,虽说没开洪东旭的专车,但以前当兵的经历还是让他对前后的车辆有本能的防范,所以很快就发现了后面的异常。

“怎么会?公司的这辆奥迪平常很少出襄都,这应该是第一次来石门,怎么就会被人盯上了?”洪东旭心烦意乱,微微一想,“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了,没别人,沈学良。”

“洪总放心,这样的破车也想跟踪我们,太自不量力了,等我甩了他。”翟于辉一加油门,奥迪猛然发出一阵轰鸣,箭一般向前奔去。

洪东旭的这辆奥迪是2.0T的排量,虽说大众2.0T的发动机技术很陈旧,参数也一般,而且奥迪的车身又重,导致提速不快,不过在老司机翟于辉精湛技术的操纵下,奥迪如一条飞鱼一般穿梭在车流之中,几个转弯就甩掉了后面老掉牙的丰田皇冠。

见看不到身后的丰田皇冠了,翟于辉暗自得意地笑了,一辆破破烂烂的日本车,也敢和他宇宙第一豪车奥迪比试高低,真是不自量力,不知道奥迪有中国人自己的豪车之称吗?他正要开口向洪东旭邀功时,忽然感觉后面有灯光在频频闪动,有不耐烦的喇叭声在不停催促。

开车的人最不喜欢两件事情——被身后的车用灯光或是喇叭声催促。翟于辉被大灯狂闪、被喇叭声猛催,路怒症顿时发作了,从后视镜往后一看,更是火冒三丈,原来老掉牙的丰田皇冠如幽灵一样又出现了!

完全就是现实版的《幽灵的威胁》。

翟于辉暴怒了,浑然忘了他身为一个专业司机的素质——一不动怒二不斗气,他狠狠地一脚踩上刹车,要逼停身后的皇冠。

连环计

皇冠好像早就料到他会刹车一样,轻巧地向右一打方向盘,就要从他的右侧超车。若是平常,翟于辉对正常的超车才不会理会,现在他彻底被皇冠激起了怒火,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当即向右一拐,就要别停皇冠。

翟于辉还是低估了老皇冠的威力,或者说,他被老皇冠破旧的外观迷惑了,以为老皇冠廉颇老矣,肯定不是他拳打奔驰脚踢宝马的奥迪的对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刚一打方向盘,老皇冠陡然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吼,如脱弦之箭一般绝尘而去。

听到老皇冠沉闷而蕴含无限澎湃动力的发动机声音,翟于辉猛然惊醒,原来是扮猪吃虎的改装车,貌不惊人的老皇冠,说不定安装了一个3.0排量外加涡轮增压的强大动力的发动机,远非他的2.0T发动机所能相比。不对,对方既然用一辆改装的旧车掩人耳目来挑衅他,为什么会加速离去,难道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

刚想到这一点,翟于辉眼前突然红光一闪,一抬头,不好,老皇冠急刹车了。

此时车的时速大概80公里,以奥迪的刹车水平,想要从时速80公里到完全静止,最少也要30米以上的刹车距离,而老皇冠是有名的刹车偏软,刹车距离估计要35米以上了,如此一来,两车之间有5米的距离,就算对方先他一步刹车,翟于辉也认定他可以稳稳刹住,不至于追尾……

然而事实又一次让翟于辉目瞪口呆——他死死地踩住刹车,却眼睁睁看到前面的老皇冠的车轮冒出一股青烟,然后尾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他有心无力,只能绝望地看着奥迪的车头离老皇冠的车尾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砰的一声巨响过后,水汽蒸腾,一地鸡毛,两车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撞击力度之大,硬生生将奥迪车头撞得粉碎,反弹之后,横在马路中间。

“哎呀!”后座的洪东旭猝不及防,一头撞在前面的座位之上,虽然座位比较柔软,但由于力度过大,还是将他撞得头破血流,尤其是鼻子被直接撞歪,酸得如同喝了3斤山西陈醋一样。

为了保持风度,显示身为副董事长兼副总的权威,洪东旭坐在后座的时候,从来不系安全带。安全带平常看似没用,但在关键时刻约束的是生命。洪副总一直认为坐在后座不系安全带也没有什么大事,这一次却亲身体会到了不系安全带的后果——鼻青脸肿、血流满脸、肋骨生疼。还好,肋骨没断,否则他装病不成,就真的要住院十天半个月了。

所有的汽车厂商以及被安全带救过一命的人都应该感谢沃尔沃。沃尔沃发明了安全带,为了让安全带得以迅速普及挽救生命,放弃了专利,无偿让所有汽车厂家使用。正是由于沃尔沃的慷慨大方,安全带这一挽救生命最多的工具才得以成为每一辆汽车的标准配置。

只可惜有人从来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对他人的生命往往也缺乏足够的敬畏——放着免费的安全带不用,只等出事以后再顿足捶胸,却也悔之晚矣。

现在的洪东旭就后悔莫及,刚才怎么就不赶紧系上安全带呢?如果他系上了安全带,哪里会像现在一样不但被撞得鼻青脸肿,而且还如上厕所一样蹲在前座和后座之间,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尴尬过后,洪东旭突然涌起深深的愤怒,毫无疑问,有人故意使坏,是想半路截住他,不让他顺利赶到森林公园。不用想,幕后之人不是倪流就是陈星睿……真是无耻之极,他几乎要出离愤怒了,倪流和陈星睿都是无耻小人,是……

没等洪东旭想好怎么恶毒地谩骂倪流和陈星睿时,忽然耳边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鸣,然后他感觉身子一震,脖子向后一仰,一下又倒在了后座上。

洪东旭立刻清醒地认识到,糟糕,又被追尾了。

接下来是洪东旭一生之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在一次撞击之后,接连有两三辆汽车撞了上来,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撞击声之后,洪东旭在汽车后座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颠来颠去,被颠得七荤八素不说,还多次撞在车门、玻璃上,浑身上下伤痕累累。

等一切平静下来之后,洪东旭腰酸腿疼,感觉如同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洗了半个小时一样,全身都散架了。

还好,车门还能推开。洪东旭推门下车,眼前狼藉一片,总共有五六辆车横七竖八地撞在一起,场面要多乱就有多乱。他再抬头一看,前面肇事的老皇冠车门大开,车上的人早就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再仔细一看,老皇冠的牌照居然是武警牌照。

洪东旭苦笑,一辆报废的改装套牌车,查也查不到任何线索,而司机又逃逸了,这一次的事故肯定是一出不了了之的闹剧了。

几个车主下车,将洪东旭和翟于辉围在了中间,有几人抓住洪东旭的胳膊就要动粗。也是,如果不是洪东旭的奥迪急刹车,也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交通事故,既然老皇冠的司机不见了,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洪东旭。

洪东旭百口莫辩,想要脱身也没有可能,被四五个人围在中间,一抬头,几名交警一路小跑地赶到了。

和洪东旭被整治得狼狈不堪相比,付白中的遭遇要稍微好一些。

付白中一路西行,赶到森林公园之后,凭借他和森林公园老总江流多年的关系,他亲自出面找到江流,希望江流告诉他肖振东和崔忠强在哪个房间。

森林公园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天然公园,自十几年前落成之后,经过多年的发展,现在已经形成了集旅游、娱乐和餐饮于一体的大型休闲场所,占地面积超过1000亩,其中主题餐厅有上百家。一百多家餐厅,有以茶为主的茶馆,有以咖啡为主的咖啡馆,还有以西餐为主的西餐厅,等等。如果一家家找过去,三天三夜都不可能找到肖振东几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江流是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人,她为什么可以执掌石门最出名的森林公园,就是另外一个深远的故事了。她为人八面玲珑,和石门工商界大大小小的人物相处得非常不错,付白中一找到她,她二话不说就告诉了付白中肖振东、崔忠强几人的落脚地点。

付白中谢过江流,急匆匆朝天字一号房走去。天字一号房是森林公园位置最好价格最高的房间,非高官权贵不可入住。

若是平常,付白中也不会冒失地推门就进,商界人士最忌讳没有礼貌,不过现在事急从权,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万一现在正是双方签字盖章的时候,他晚上1分钟,或许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更何况江流明确无误地告诉他,肖振东等人就在天字一号房。

付白中直接破门而入,当然不是一脚踹破房门,而是没有敲门,一推就进去了。房间很大,如同古代上房,正对大门的是大堂,大堂空无一人,右侧有画着仕女图的屏风。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男女嬉笑的声音,就寻声而去,走了几步,又有一个小门。

他伸手一推,小门应声而开,他一步迈入房间,抬头一看,前面有一张古色古香的木床,木床之上,有一男一女正抱在一起,不是坐而论道,也不是谈天说地,而是在滚床单。

很不幸的是,滚床单的男女付白中正好认识,男的五十开外,姓艾名美国——为什么叫美国而不是英国、法国,就不得而知了,估计和其父母极度崇拜美国有关——是石门商界有名的人物。之所以有名,是因为他手中掌控了大量的资源,不管是地皮资源、资金资源还是人脉资源,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所以有人戏说,人家艾美国不白叫爱美国,果然沾了美国的光,美国是世界霸主,艾美国是石门霸主。

说艾美国是石门霸主难免夸张了一些,但艾美国想帮谁,谁绝对可以迅速崛起,想毁谁,也能让谁在石门寸步难行。

如果说映入付白中眼帘的一幕只有艾美国和一个漂亮白皙但不知名的女人一起滚床单也就算了,至少只让艾美国一人尴尬,付白中只向艾美国赔礼道歉或许就能过关,但偏偏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并且无比尴尬的是,艾美国身下的女人竟然是……万人红!

这下好了,付白中一瞬间大脑严重缺氧,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进了不该进的门,看了不该看的床戏,撞破了不该撞破的好事,得罪了不该也不能得罪的人!

不管是艾美国还是万人红,他都得罪不起。也不管艾美国和万人红有怎样暧昧到下流无耻的男女关系,他可以听可以传可以嘲笑,但不能当面撞破。完了,这下完了,艾美国和万人红不恨他才怪,说不定还会误认为他是来捉奸的。

“艾、艾、艾董,我、我、我……”一向谈吐得体、镇静自若的付白中惊慌失措,竟然结巴了,好在他迅速调整了状态,说了一句让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话,“我的隐形眼镜掉了,进来找眼镜,请问,谁看到我眼镜了?”

虽说这一句话有很高明的掩饰之意,不过艾美国却不领情,他用低沉的声音怒吼一声:“滚出去!”

付白中近似抱头鼠窜地逃离了房间,来到外面,被冷风一吹,稍微清醒了几分。忽然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被骗了,被江流骗了。难道说,江流受人指使故意黑他?

受谁指使?陈星睿还是倪流?肯定是陈星睿了。倪流在石门没有根基和人脉,他估计压根儿就不认识江流……付白中气得双眼冒火,陈星睿,真有你的,算计他也就算了,还害他得罪了艾美国和万人红,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消除艾美国和万人红对他的成见。一想起万人红一身人老风骚在的白肉,他拼命压制住心中的恶心,急忙去找江流算账。

等付白中再到江流办公室时,江流已经离开了,工作人员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告诉付白中,江总出国了,去美国了,估计一个月内回不来。

“我靠!”付白中差点当场骂娘,江流太不是东西了,黑了他拍屁股就走人。这个女人深得厚黑精髓,如果有机会,他一定推倒她,不图别的,就图狠狠地蹂躏她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意淫归意淫,正事还要继续,付白中一看时间都下午3点多了,到底肖振东几人在哪里?还有洪东旭怎么还没有赶到?他越想越心急火燎,拿出电话就打给了洪东旭。

结果却提示暂时无法接通——当然无法接通了,在撞车的过程中,洪东旭的手机被撞得七零八落,电池和手机分家了,而在现场忙乱之中,洪东旭哪里还顾得上去看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了……

倪流和吴小舞赶到森林公园的时候,正是付白中观战艾美国和万人红床戏之后。

按照陈星睿给出的路线,倪流在森林公园接连拐了七八个弯,还是没有找到地点,最后肖米只好亲自出来迎接。

森林公园占地面积极广,里面道路交错,足有十几条之多,如果没人带领,还真会迷路。倪流见到肖米袅袅婷婷地向他走来,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微笑,他也会心地笑了。

“哟,倪流,现在是香车美女全都有了,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人生特别美好?”肖米一上来就打趣倪流。

倪流哈哈一笑,一伸手抱住了吴小舞:“香车是公司的,美女是别人的,只有我是我自己的。”

吴小舞没有如以前一样推开倪流,反倒落落大方地站着,笑而不语。肖米见状,眼神流转,朝倪流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穿了一件大红风衣的肖米,站在高大的杨树之下,身材曼妙,如寒冷冬日跳跃的火焰,给人温暖和希望。

在肖米的带领下,他们又七拐八拐半天,才来到了位于森林深处的一栋木屋里。木屋建造在一片面积约10亩的池塘之中,有一道木桥通到岸边。如果是夏天,池塘中长满荷花,再有蛙鸣声声,简直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只是此时是冬天,池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树叶落尽,放眼望去,满目萧索之意。

木屋内却是温暖如春,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张大大的八仙桌,几个人围在一起,正在热火朝天地涮火锅。其中吃得满头大汗,挽着袖子似乎十分卖力的人正是陈星睿。

这也是倪流最欣赏陈星睿的一点。别看陈星睿是正宗的富二代,却很有气场,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丝毫没有富二代常有的傲气,反而如同胡同里走出的草根一样,在需要光膀子的场合,脱了上衣甩开膀子就能上桌。

当然,富二代还是有富二代的优势,光膀子的时候,他不傲娇;在正式场合,他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也不怯场,可以说上下通吃。

陈星睿对面一人,年纪五十上下,秃头,长得慈眉善目,乍一看,以为是一位世外高人。他不是别人,正是三角村村支书肖振东。

肖振东的左首一人,也是五十上下,一头浓密的黑发,似乎在顽强地宣告他不服老一样,只不过头发过于浓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假发。他的脸型是很典型的北方人的脸型,其貌不扬,如果扔到人群中,只看一眼,没人再愿意看第二眼。最显著的特征是他大大的酒糟鼻,红彤彤亮晶晶,特别有喜感。

不用人介绍倪流也能猜得出来,他是三角村村委会主任崔忠强。

“都来了?”肖振东手拿筷子一指,“坐,坐,没外人,甭客气。倪流是吧?听小米说你是她的同事?”

“前同事,我在市政公司的时候,肖姐一直很照顾我,她人很好。”倪流坐在陈星睿右边,吴小舞坐在他的下首。

黄文旭坐在陈星睿左首,肖米顺势坐在了黄文旭左边。

“听小米说了,你是一个实诚的小伙子。实诚人,就不能推辞,来,干了。”

肖振东从小在三角村长大,他小的时候,石门还没有现在的规模,可以说他经历了石门从一个小村庄到一座大都市的蜕变过程,虽然现在他也算是市民了,不过村民的习气还在,讲究的就是感情深一口闷的直截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