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大冒险才有大富贵

人才

“对女人来说,感情就是事业,事业就是感情,怎么能分得清?”兰姣点到为止,不再多说,而是向倪流汇报工作,“倪董,产业园项目的全部资料都整理好了。”

尽管产业园项目亏损的前因后果差不多已经脉络清晰了,倪流还是觉得有必要详细了解一下事情前前后后的每一个环节,所以让兰姣整理了产业园项目的全部资料。在整理资料的过程中,沈学良积极主动地补充了不少细节。

倪流接过资料,大概翻了几页,顺手放到了一边:“先说说你的看法。”

作为宋国文在远思的秘书,兰姣接触到的远思的机密比吴小舞还多,而且她在远思的年头比吴小舞也长,远思内部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她多少都有所耳闻。

“宋董当初和王树斌只签署了一个合作协议,协议上注明中远负责地皮,远思负责施工和销售,却没有明确万一地皮出现了问题怎么分担责任。”兰姣微微皱眉,她深思的样子还真有几分俏丽迷人,“也不知道当时是宋董疏忽,还是王树斌故意挖了一个陷阱。”

倪流沉默了。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宋国文已死,死无对证,许多事情想要分清谁的责任谁的义务,很难。当然,话又说回来,也正是宋国文的猝死,才让他有了机会上位,他还真没有办法指责宋国文做事大包大揽的性格。第一代第二代创业者都是一样的做派,凡事都亲力亲为,事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创始人风格体现在公司文化之上,就是创始人的高度决定了公司的高度。

正是由于个人化风格鲜明,一旦一家公司的创始人出现意外,公司的业绩就会大幅下滑。比如苹果在乔布斯离开的时期,一直平庸而没有业绩,等乔布斯回归之后,才大放光彩,成就了今日的辉煌。同样国内的三大互联网巨头也是一样,不管是腾讯、百度,还是阿里巴巴,基本上都是在创始人意志的笼罩之下。

如果倪流的人生高度高不过宋国文,那么在他执掌之下的远思将无法重回巅峰。

正思忖该怎么破局时,电话突兀地响了,一看来电是黄文旭的号码,倪流伸手就接起了电话:“文旭,有什么进展?”

“和肖米约好了,在花田错见面。”黄文旭兴致颇高,笑声中透露出荡漾之意,“倪头,你是不是向肖米说过我?听她的口气,对我似乎很感兴趣,我估计八成有戏。”

“她对每一个男人说话的口气都一样,会让所有男人都以为她对他们有意思,其实不是,她就是天生媚骨。”倪流被黄文旭的过度自恋气笑了,“行了,别臭美了,办完事情后,第一时间回襄都。洪东旭图穷匕见,想借产业园亏损事件稀释我的股份。”

“老不死的,真厚颜无耻。”黄文旭咬牙切齿,“倪头,实在不行我拎块板砖一砖砸洪东旭头上,让他直接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算了,虽然残忍了点,也算为民除害了。”

“别胡扯了,赶紧去见肖米。”倪流知道黄文旭是在说笑,黄文旭分得清轻重,不会做出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傻事。

放下电话,倪流站了起来:“兰姣,你替我约一下卓达,就说我想和卓董见一个面。小舞,你帮我约一下陈星睿,就说我想请他吃饭。”

“好。”兰姣和吴小舞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二人对视一眼,瞬间充满了斗志,因为她们从倪流身上看到了永不服输遇强则强的拼搏精神。

倪流开始主动出击联络卓达和陈星睿。

远在石门的黄文旭也开始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他将车停好,站在花田错装修风格怪异的门口,咧嘴笑了:“《花田错》是经典京剧剧本,本来知道的人不多,王力宏唱了一首《花田错》,结果火了,就连咖啡馆也叫花田错了。我敢打赌,花田错的老板肯定不知道《花田错》讲的是一个什么故事……”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讲给我听。”黄文旭自言自语,冷不防身后多了一人,她嘻哈一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渊博的黄毛。”

黄文旭头上的一缕黄毛还没有剪掉,本来他想换个发型,也好显得他庄重几分,毕竟现在身份不同了,不过最近忙得一塌糊涂,来不及理发,就保留至今。

“其实我头上的黄毛是一个标志,宣示我是炎黄子孙,不过大多数人以为我是为了新潮,曲解了我的本意。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黄文旭回头一看,见身后站了一个美女,嘴巴微翘,嘴唇微厚,圆脸蛋,一笑还有两个酒窝,中等偏上的姿色,皮肤很白,不过个子不高,顿时来了兴致,张口就想滔滔不绝地海阔天空一番,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上下打量了美女几眼,一本正经地伸出手去,“你一定是肖姐了,我是黄文旭。”

“你就是黄文旭呀?”肖米咯咯地笑了,一手掩嘴,一手和黄文旭握手,“挺年轻嘛,我还以为是个中年人,原来是弟弟。我最喜欢和弟弟打交道了,走,我请你喝咖啡。”

肖米不错,对味,合口,黄文旭跃跃欲试,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不过倪流交代在前,他不敢误了正事,就努力保持着严肃的面孔:“哪里好意思让肖姐请,我请,我请。”

“跟我还客气什么,太见外了,倪流从来就不跟我客气。我的原则是,谁跟我客气,我就当谁不是自己人。”肖米伸手一推黄文旭,眉眼之间流露出见猎心喜的神态。

换作平常,黄文旭早就使出浑身解数要和肖米调情一番,但现在他忧心忡忡,尤其是得知了洪东旭借产业园危机事件向倪流发难,心中愈加清楚肖米在倪流的大计中是至关重要的一环,马虎不得,就陪了十二分的小心,务必一举拿下肖米。

“说说《花田错》到底讲的是什么故事……”走进花田错,肖米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要了两杯咖啡,笑眯眯地端起咖啡小抿了一口,“黄弟,我听倪流说你是一个人才,今天就让我见识见识,好不好?”

人才不人才先不说,至少是个人物。黄文旭从来不会吝啬自夸的机会,他嘿嘿一笑:“肖姐,来石门之前倪头再三交代,要我三从四德,肖姐的吩咐要听从,肖姐的指示要服从,肖姐的要求要盲从……”

“倪流真这么说?算他有良心。”肖米开心地大笑,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你的来意是什么,不过先不谈正事,等你讲的故事让我开心了,我才会听你的正事。”

肖米还有这样的爱好?黄文旭搓了搓手,喜形于色。要说让他对付良家妇女,他不敢保证手到擒来,毕竟良家妇女太矜持而且还有节操,但对付积极主动的非良家妇女可是他的拿手绝活,他将心一横,决定施展绝活。为了远思的大计,他不惜牺牲色相和节操,希望有一天倪流记住他的功绩,将他的事迹铭刻在远思的丰碑上。

黄文旭喝啤酒一样一口喝干杯中的咖啡,高端大气上档次地一抿嘴巴,低调奢华有内涵地神秘一笑:“肖姐想听故事,我必须奔放洋气有深度地讲,花田本意是种花的农田,《花田错》是发生在种花小镇花田祭上的一系列阴差阳错的故事。故事的发生,是这样的……”

黄文旭施展平生所学,时而简约时尚国际范,时而低端粗俗甩节操,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拿出土鳖矫情无下限的精神,再以忧郁深沉无所谓的风格,声情并茂地为肖米讲了一个情节有趣、人物幽默,让人从头笑到尾的故事。

直让肖米笑得花枝乱颤,几乎直不起腰来。

“笑得我肚子疼,文旭,你太逗了、太贫了,你绝对是京城人。”肖米捂着肚子,乐不可支。

“肖姐好眼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本质,让我好像在你面前没有穿衣服一样害羞。”黄文旭做不好意思状,“我见过无数美女,如肖姐一样既落落大方又风情万种的,还真是没有。肖姐如果去演戏,什么范水水、张子姨,都得跟在你的后面给你提鞋。”

肖米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黄弟,你太有才了,狂跩帅气屌炸天了,就连倪流也比不过你的男人气概。不过说到演戏还是算了,我才不会当装模作样的绿茶婊,我是外猛内柔的女汉子。”

见聊得投机,黄文旭心情大好:“喝咖啡有情调却没激情,肖姐,咱们去流光街吧?”

流光街是石门出名的酒吧一条街,也称艳遇一条街。当然,艳遇一说是商家的炒作,究竟有几人在流光街遭遇了艳遇,恐怕无人知道。不过流光街的各式特色酒吧也确实出名,是一个放纵逍遥的好去处。

“走。”肖米兴之所至,说走就走。

到了流光街三尺阳光酒吧——为什么叫“三尺”而不是“一米”,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就不得而知了——作为三尺阳光的常客,黄文旭轻车熟路地来到他常坐的三号墙角,要了酒和干果,招呼肖米坐下。

“肖姐,今天不醉不归。”

“怎么着,第一次见面就想把我灌醉?是不是有什么不良企图?”肖米早就看出来黄文旭不是善类,刚开始时的彬彬有礼只是假装,现在露出真面目了。黄鼠狼再会伪装,早晚会露出吃鸡的牙齿。

不过肖米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再者她对黄文旭也并不反感,何况黄文旭又是倪流的兄弟,她豪爽地端起一杯酒:“说实话,黄弟,就凭你的斤两,你还真灌不倒我。”

黄文旭不是和肖米拼酒来了,他有重任在肩,不过场面上的事情,有时不喝酒又不行,他倒满酒:“这样,肖姐,你喝多少,我两倍陪你,怎么样?”

“我一杯,你两杯?”肖米斜着眼睛,哧哧地笑。

“对呀,舍命陪美女。”黄文旭先干了一杯,“怎么样,够不够味儿?”

“够味儿。”肖米也发狠了,一口喝干杯中酒,几下倒满,“我就喜欢爽快的男人,有男人样。来,黄弟,你喝多少我陪你多少,你的性格不错,我喜欢。”

二人几杯酒下肚,酒意上涌,彼此之间也热切了不少。再几杯酒一喝,黄文旭和肖米差不多就无话不谈了,你来我往,眉来眼去,只差一步就你情我愿直奔最终主题了。

不过还好,都是久经场面的大男大女了,经历多了,理智会占据上风,不会被荷尔蒙冲昏了头脑,而且,事情在最顺利的时候,往往还会有意外发生。

“黄文旭,怎么是你?”

正当黄文旭醉眼迷离、满眼桃花盛开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由于声音太过熟悉,让他蓦然间打了一个激灵,险些一口吐出嘴里含着的半杯酒。

“梁米!”

不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身黄衣的女孩正是梁米。

“肖米?”梁米刚才只注意到了黄文旭,没有发现肖米,眼睛一扫,才认出和黄文旭热火朝天喝酒的女人竟是肖米,她不由张大了嘴巴,“肖米,你怎么和黄文旭鬼混在一起了?”

梁米因为倪流的关系,自然认识肖米,而且她对肖米印象不佳,对肖米傍上尹小花的做法嗤之以鼻。

“鬼混?我和黄弟在谈论一笔几亿元的生意,怎么能叫鬼混?我看你才是和人鬼混。”肖米对梁米也没什么好印象,当即反唇相讥,还冷冷地看了梁米身边的黄毛一眼。

如果说黄文旭头上的黄毛是一缕含蓄的黄毛的话,那么梁米身边的黄毛则是满头黄色迎风怒放,在酒吧迷离而暧昧的灯光之下,黄得熠熠生辉,让人不忍正视。

“别开国际玩笑了,就凭你还谈几亿的生意?真会自吹自擂。别说你了,就是黄文旭一直自吹是什么富二代,其实他连几百万都没有。”梁米斜着眼睛撇了撇嘴巴,毫不留情地打击肖米和黄文旭,“一个小三,一个瘪三,凑到一起真是天作之合。”

肖米也不恼,哧哧一笑:“黄弟,她怎么叫你瘪三?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过去?”

黄文旭没想到会再次遇到梁米,更没想到梁米对他很不客气,他嘿嘿一笑,站了起来:“梁米曾经是倪头的女朋友,后来嫌倪头没钱,跟了我几天。我认识了倪头之后,就把她甩了,结果她心里不甘,想向我索要青春损失费。我去!她跟我的时候都快30岁了,30岁的女人还有青春?拉倒吧,残花败柳还自称含苞待放,完全是对男人的眼光和智商的污辱。”

“黄文旭,你放屁!”梁米气急败坏,抓住手中的包砸向黄文旭,“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找你要青春损失费了?你毁我清白,你不是东西!”

“我是人,当然不是东西了,你才是东西。”黄文旭一直信奉好男不和女斗的原则,不过见梁米实在无理取闹,也顾不上许多了,“怎么着梁米,又换了一个富二代还是官二代?”

“黄文旭是吧?”梁米身边的黄毛终于挺身而出了,盛气凌人,鼻孔朝天,“嘴巴放干净点儿!在石门的地界上,你也不打听打听,敢得罪我王亚内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冤家路窄,原来是王树斌的公子王亚内。黄文旭虽然还不知道在董事会上发生的一幕,更不清楚王树斌想让王亚内染指远思的股份,但他对王树斌本能的反感,恨父及子,连带对王亚内没有丁点好印象。再加上王亚内满头黄毛、一脸嚣张的模样,又捡了他的剩货梁米,他一瞬间做出一个无比正确并且英明的决定——向前一步一把揪住了王亚内的衣领,一脸凶狠:“王亚内是吧?我就欺负你了,你能怎么着吧?”

黄文旭一边说,一边用力一提,几乎要将王亚内提得双脚离地。

王亚内勃然大怒,一把推开了黄文旭,伸手拎过一只酒瓶,二话不说就朝黄文旭的头上砸去:“妈的,让你知道小爷的厉害。敢得罪我王亚内的人还没有出生!敢欺负我王亚内的人,出生了,也得让他死回去!”

才是一个处级国有企业董事长的儿子,就敢这么嚣张。也不知道王亚内哪里来的底气,凭什么就敢无法无天。黄文旭见多了嚣张子弟,也有过许多次打架的经历,他一眼就看出来王亚内色厉内荏的本质,表面上狂妄无比,实际上没有几分打架经验。

黄文旭并不正面接招,毕竟酒瓶砸在头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他一闪身躲开了王亚内的致命一击——确实是致命一击,可以想象得出,如果酒瓶正中他的脑袋,不死也得重伤。也不知道这个公子哥是不知道酒瓶重击脑袋的严重后果,还是根本不将人命当一回事儿——然后右腿一伸左腿一勾,再加上右手一拉,王亚内就收势不住,一个狗吃屎摔倒在了地上。

一拳打出一片天

哐当一声,王亚内手中的酒瓶摔得粉碎,很“幸运”的是,有一块碎片还割破了王亚内的手,顿时鲜血直流。

“啊,亚内你流血了……”梁米惊得花容失色,上前一步,一把推开黄文旭,“你滚开。”

女人怎么能这样?黄文旭无语了,以前他还以为梁米是个好姑娘,现在才知道他还真是瞎了眼睛,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被她迷住了?梁米原来是一个少见的活宝,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投入一个,是博爱女人的代表。

“肖姐,走了。”黄文旭忽然意兴阑珊,就要走人,“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换个清静的地方。”

原以为王亚内会见好就收,没想到黄文旭刚迈开脚步,就听到肖米惊慌失措地惊叫出声:“小心!”

黄文旭回头一看,王亚内面目狰狞地朝他扑了过来,手中拿着半截酒瓶,明晃晃的玻璃在灯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寒光一闪,直朝他的后背刺来。

这一下要是刺中了,肯定会血溅当场!

黄文旭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类,比起倪流,他更具备坑蒙拐骗的品质和心狠手辣的潜质,只不过跟了倪流之后收敛了七八分而已,现在王亚内不依不饶地死缠烂打,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流氓气息。

“肖姐,闪开!”

黄文旭大喝一声,一把将肖米推到一边,向前一步,伸手去抓王亚内手中的凶器,同时,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诡异而神秘的笑意。

王亚内被黄文旭不惧死的做派惊住了,更被他诡异的一笑吓得心惊肉跳,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黄文旭到底想要做什么,黄文旭已经欺身眼前!

拼了!王亚内从小到大横行霸道惯了,在石门还真没有吃过亏,在王树斌的溺爱下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况且现在又是在梁米的注视之下,男人不能在自己女人面前丢人,他一咬牙一发狠,手中尖锐的半截酒瓶就朝黄文旭的胸口捅去。

如果一击而中,黄文旭非得当场毙命不可。

“啊!”肖米吓坏了,脸色惨白,“要出人命了!”

梁米却是不屑一顾的神情:“打死活该!狗屁黄文旭!狗屁倪流!”

本来差不多吓傻了的肖米一听梁米恶毒的话,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就暴起了——她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酒,扬手泼往梁米化了浓妆的脸上:“泼妇!”

梁米被泼了一脸的酒,也不甘示弱,她如法炮制,也泼了肖米一脸:“浪货!”

两个女人的战争丝毫没有影响两个男人的生死搏斗,眼见王亚内手中的酒瓶就要插入黄文旭的胸口时,黄文旭冷不丁左手凭空探出,紧紧抓住了酒瓶的尖利部分,鲜血顺着他的手掌喷涌而出,又沿着酒瓶的瓶口流到了王亚内的手上,片刻之间染红了王亚内的手。

王亚内惊呆了,被黄文旭的凶悍镇住了,手中的酒瓶再也无法前进一步,距离黄文旭胸口还有半尺。殷红的血、褐色的酒瓶、红蓝的灯光、僵持的表情,以及黄文旭脸上古怪的笑容和眼中凶狠的凶光,编织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画面。

“想扎死我?”黄文旭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的声音就如窗外的隆冬一样寒冷,“你有一个有本事的爹还不行,还得你自己有本事才行。”

话一说完,黄文旭手腕一翻,从王亚内手中夺过酒瓶,倒转瓶口,恶狠狠地插在了王亚内的大腿之上。

“啊!”王亚内一声惨叫,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鲜血如喷泉一样从大腿上涌了出来,从瓶口中如红酒一样向外冒。

“杀人了,要死人了,快叫救护车!”只愣了片刻,王亚内清醒过来,就如杀猪一样号叫了起来,“快打110、120、119、911……”

“快跑。”黄文旭一击得手,知道不宜久留,三十六计跑为上策,伸手拉过肖米,转身就要跑路。

“想跑?没门儿。”梁米关键时刻又阴魂不散地跳了出来,伸开双手拦住了黄文旭的去路,“我要送你坐牢。”

“坐你个大头鬼。”黄文旭的原则是不打女人,但这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抬腿一脚就踢在了梁米的肚子上,“滚你的,别挡大爷的路。”

梁米被踢得摔倒在地,连打了三个滚。

黄文旭拉着肖米刚走到门口,呼啦啦从门外进来三五个彪形大汉,个个膀阔腰圆、目露凶光,拦住了他和肖米的去路。

“打了人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为首的大汉足有一米八,体壮如牛,尤其是他一双牛铃大小的眼睛,十分吓人,“也不打听打听,在我牛一天的地盘上惹了事,不留下点纪念就想溜走,让我牛一天的脸面往哪儿搁?”

牛一天是谁黄文旭不知道,应该不是王亚内的跟班,估计是酒吧附近的地头蛇。看对方来势汹汹,他就知道既打不过又讨不了好,心想完了,到底还是阴沟里翻船,今天估计要栽了。

“牛哥,牛哥,这小子打了我,你替我报仇,我给你1万块。”王亚内倒也硬气,在梁米的搀扶下,腿上带着酒瓶一瘸一拐地来到牛一天面前,用手一指黄文旭,“往死里打,打死了再加2万块。”

敢情他的小命就值3万块?黄文旭翻了个白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因为牛一天的大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

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对方又人多势众,黄文旭自认不是李连杰一类的武打高手,肯定打不过眼前的几个彪形大汉。没想到和肖米谈生意也能遇到前女友梁米,遇到就遇到吧,梁米居然又勾搭上了王亚内,结果就上演了一出火花四射的闹剧。正事没谈成,却惹了一身麻烦,他比窦娥还冤。

说来说去还是要怪当初交友不慎,误交了梁米这个霉女,结果引来了一身的霉气。

打不过跑不掉,黄文旭几乎要绝望了,只好眼睛一闭,等着牛一天的拳头落到他的脸上……

结果等了半天,牛一天的拳头不但没有落下,相反还松开了他的衣领。怎么回事?难道他长得太帅,帅得无与伦比,连牛一天都不忍心下手了?

睁眼一看,眼前的情景让黄文旭震惊得目瞪口呆!

牛一天一脸讪笑,微微弯下身子冲肖米点头,脸上讨好的笑容如鲜花一样盛开。虽然和他的满脸横肉很不相称,不过可以明显看出他对肖米的刻意讨好中有三分畏惧之意。

不是吧,牛一天怕肖米?黄文旭的大脑忽然不够用了。

“肖……姐?怎么是你?刚才没看到你,请肖姐原谅。”牛一天恭恭敬敬冲肖米敬了一个礼,样子不伦不类,有几分滑稽。

“原来是一天呀,我当是谁,这么牛气冲天,怎么,放出来了?”肖米掩嘴一笑,笑容中掩饰不住得意之色,她抬腿踢了牛一天一脚,“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谁的路你都敢挡,不想混了是不是?”

“是,是,我错了,我瞎了狗眼。”牛一天的态度要多好就有多好,不停地点头哈腰,“肖姐,不,姑奶奶,你就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把我放了,成不?以后刀山火海任你差遣,只要你指一个方向,我立马扑过去,绝无二话。”

“行了,别现眼了。”肖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认识王亚内不?”

牛一天连忙点头:“认识,石门第一二货,谁不认识!”

黄文旭差点没笑喷,原来王亚内还有一个石门第一二货的外号,真是名如其人,贴切得很。

“替我教训教训他,让他长个记性。”肖米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回头看了梁米一眼,“梁米……就算了,打女人毕竟不好,随便在她脸上打几个耳光就得了。”

“这……”牛一天一时犹豫,王亚内虽是石门第一二货,但到底也是王树斌的儿子,王树斌在石门商界大小也算个人物,多少有几分势力。

“怕了?怕了就算了。”肖米转身就走,“一天,你算是毁在女人手里了,出了事后,胆子小多了,废柴了。”

“打就打,谁怕谁!”牛一天立马被肖米激起了火气,大手一挥,“兄弟们,你们都听到肖姐的吩咐了?动手。”

“啊……”

“妈呀……”

伴随着王亚内和梁米的几声惨叫,一场不对称的歼灭战火爆上演了。

走出三尺阳光很远,黄文旭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肖姐,刚才你太帅了,牛一天为什么那么怕你?”

肖米掩嘴一笑,三分调皮四分得意:“三尺阳光的地皮是三角村的地,三角村的村支书和村主任都是我叔叔。还有一点,我从小在三角村长大,在三角村一带,谁不认识我肖米肖大小姐?牛一天以前犯过事,差点出不来,我托了关系捞他一把,他才坐了几年就被放了出来。而且他的地盘全在三角村一带,如果惹了我,我一发话,我叔叔一不高兴,他就得滚出三角村一带……”

说来说去,现在村支书和村主任才是最大的地头蛇,黄文旭乐了。既然肖米正好说到了三角村的问题,他也正是为了三角村的地皮归属而来,就顺水推舟地接过话来:“今天多亏了肖姐解围,要不我说不定还真栽了。大恩以后再报,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要请肖姐帮忙,既是帮我的忙,又是帮倪头的忙。”

“三角村的地皮问题吧?”肖米眨眨眼睛,神秘地一笑,“让我帮倪流帮你,可以,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加入远思。”肖米似乎下定了决心,“我在市政公司待够了,想出去闯荡一番。以前倪流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发达了,说不定还得亲自上门请我过去帮他,我不用他亲自上门来请,只需要他一句话。”

加入远思没问题,倪流肯定举双手欢迎,问题是,肖米说要加入远思,是以什么形式加入,是想借机狮子大开口索要一些股份,还是想不干活只拿高薪?黄文旭想了一想,模棱两可地笑道:“倪头肯定热烈欢迎肖姐的加盟,远思一直为肖姐保留着一个重要的位置。”

肖米呵呵一笑:“我加入远思,一不要股份,二不要重要职务,只想干自己喜欢的工作。只要倪流满足我的条件,让我随便挑选岗位,我就帮他,而且还会一帮到底。”

黄文旭心中汗颜,没想到肖米这么大度,全然没有乘机敲诈一把的意思,比起洪东旭无所不用其极想要侵吞远思的无耻,身为小三的肖米显然高尚多了。

这么说,他的石门之行即将大功告成了?黄文旭心中一阵窃喜,正要拿出手机打给倪流时,手机却及时响了。

是倪流来电。

“文旭,我明天一早到石门,你先不要回襄都,在石门等我。”倪流的声音中透露出三分欣喜之意,“和肖米的会谈有没有进展?”

倪流来石门有何贵干?现在正是远思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倪流不留在襄都,却亲自来石门,肯定是有要事相谈。黄文旭心中一紧,怕是远思的难关比想象中更难。

“肖姐就在我身边,要不你直接和她说?”黄文旭不等倪流答应,就直接将电话交给了肖米。

“倪流,你明天来石门呀?好呀,来了后,我们见面再说吧。”肖米接过电话,没有多说,直接约好了时间地点,“明天上午10点,三角村村委会见面。”

倪流何许人也,肖米的话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三角村的地皮归属问题可以摆到桌面上谈了,也就是说,基本上没有后顾之忧了,他顿时大喜:“关键时候,还是肖姐给力。”

“不过丑话先说到前头,中羽集团的力度也不小,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不管是你想要,还是陈星睿想要,在人情的前提下,诚意也要到位。”肖米有一说一,三角村的地皮归属是大事,她可以负责牵线搭桥,但三角村也要从自身利益出发,人情加分只在对等的商业利益面前才管用。

“放心,陈星睿的东方集团只能比付白中的中羽集团更有实力。”倪流呵呵一笑,又让黄文旭接听了电话,“文旭,把握一个重点,肖米是这一战能不能取胜的关键人物。”

黄文旭无限感慨地长叹一声:“倪头,我发现你在为人处世方面有天赋,肖姐对你没话说,百分之百信任,外加百分之百好感。我必须要说,肖姐是你在市政公司工作几年收获的最大财富!”

“哈哈……”倪流开怀大笑,“我最喜欢刘邦的一段话:‘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张良、萧何、韩信,你是哪一个?”

电话断了,黄文旭手握手机,半晌无语,想了半天才摇头一笑:“张良不如我阴谋诡计多,萧何不如我灵活多变,韩信不如我有女人缘,综合比较之下,我是张良、萧何和韩信的综合体。”

“你说什么?”肖米一时没听清黄文旭的话,“怎么好像说到了历史?”

“就是在说历史,读史使人明智,以后我要多读一些历史书才行。”黄文旭恢复了常态,冲肖米挤眉弄眼地一笑,“肖姐,接下来还有什么节目?”

此时天色尚早,距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肖米嘻嘻一笑:“现在单位还没有下班,我还来得及去请个长假,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回宾馆休息。”

行呀,肖米媚眼横飞的时候撩人心弦,正经八百的时候又如良家妇女,收放自如的水平非同一般,黄文旭顿时佩服了:“肖姐一会儿冷艳高贵接地气,一会儿又时尚靓丽小清新,服了。”

“服了就好。”肖米咯咯一笑,告辞而去。

以黄文旭过盛的精力,他才不会回宾馆休息,肖米刚走,他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丽丽,我是文旭,我想见你,你在钓鱼台?好,我马上就到。”收起电话,黄文旭高兴地打了一个响指,发动汽车直奔西山的钓鱼台而去。

路上他还在想,倪流突然临时决定要来石门,应该不是为了三角村地皮的事情,否则之前也不会先派他来会会肖米了,那么倪流来石门到底所为何事?

倪流是为了亲见陈星睿和卓达。

兰姣和吴小舞分别联系了卓达和陈星睿之后,出乎倪流意料的是,不但陈星睿很爽快地答应要和他面谈,就连卓达也表现出十足的诚意,诚邀他第二天在东方花园会面。

东方花园别墅是卓达的私人别墅,位于石门的东南,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是一处难得的清静之地。卓氏买下东方花园周围的几百亩地,上马了一个高档小区项目,又专门辟出十余亩地建造了一处别墅,成了卓达的私家花园。

言语交锋

卓达在石门以及全国各地住宅众多,他最喜欢的住处还是东方花园别墅,而且他轻易不邀请外人到他的别墅做客。业内的共识是,一旦卓达邀请谁到东方花园别墅做客,谁将会成为卓达的座上宾。

倪流虽然欣喜,却没有即将成为卓达座上宾的兴奋。他不算非常了解卓达的为人,但明白一个道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抬举,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贬低,卓达表面上敬他为上宾,请他到东方花园别墅做客,所图的不过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怕是卓达会当面向他交涉产业园项目的违约责任和赔偿问题!

“小舞,你明天陪我一起去石门。兰姣,你留在襄都,负责公司的日常运转,有问题向沈学良汇报。”倪流一边吩咐一边收拾东西,“还有,兰姣你和沈学良一起代表我去医院看望一下洪副总。”

“好的,倪董。”兰姣知道什么时候提出疑问,什么时候应该坚定地执行命令。

下班后,倪流叫住吴小舞:“一起吃晚饭?”

吴小舞迟疑一下:“不了,我还有事情,下次好了。”

倪流也没勉强:“快过年了,记得给家里准备一些年货,襄都有一些土特产不错,可以带回去。”

吴小舞似乎对倪流工作之外的关心并不领情,又或许她不愿意提及家人,淡淡地摇了摇头:“过年我不回家,一个人过。”

“这样啊,你留在襄都,到我家去过年。”倪流一挥手,制止了吴小舞想要开口的拒绝,“就这么定了,如果你不去,就是矫情。”

吴小舞无奈地一噘嘴:“你这是霸道,是强人所难。”

晚上倪流没有回家吃饭,而是直接去了姐姐家。他轻易不回家,一是麻烦父母,二是耽误时间,最近太忙,公司事务缠身,还是不要再让父母担心为好。

自从遗嘱闹剧尘埃落定之后,倪流顺利执掌了远思,倪芳也息了心思,不再闹腾,接受了倪流继承宋国文全部股份成为远思第一大股东兼董事长的事实。对宋国文来说,倪流是外人,对她来说,倪流却是一奶同胞的弟弟,所以,远思不管是姓宋还是姓倪,对她而言都一样。

倪流执掌了远思之后,远思暴露出来的隐患和巨额亏损,如一记重锤直接击在了倪芳的胸口,她才知道宋国文为什么非要将远思留给倪流的深远用心。扪心自问,如果是她接手了远思,在产业园的巨额亏损面前,她必定会惊慌失措、方寸大乱,洪东旭说什么她肯定会听什么,一切听从洪东旭的安排,到头来,远思就算度过了危机,大权难免会落到洪东旭手中。

和宋国文的目光长远相比,她还是目光太短浅了。倪芳现在不但不再对倪流有一丝怨恨,相反,还怀有一丝愧疚。远思壮大了,她好处多多,倪流肯定不会亏待她半分;远思亏损了,背负债务的是倪流,倪流也不会让她还债。倪流年纪轻轻就背负了这么多的债务,真是难为他了。

“姐,我来蹭饭了。”门外一声熟悉而亲切的呼唤将倪芳从浮想联翩中拉回现实。

“小流来了。”倪芳喜出望外,忙迎出门外,“阿姨刚做好饭,你来得正好。”

“姐,快过年了,我也没时间帮家里置办年货,就麻烦你帮我了。”倪流也不客气,直接上桌,坐下就吃,“饿坏了,赶紧吃一口……”

倪芳见倪流还和小时候一样调皮,伸手去抓菜,就打了一下他的手,笑道:“你现在是董事长了,别没个正形,要拿出董事长的样子来。”

“董事长是什么意思?姐,你听清楚了,是懂事了才能长大的意思。”倪流嘻哈一笑,“我早就懂事了,也已经长大了,所以也不必装模作样拿出董事长的样子了。”

“贫嘴。”倪芳慈爱地打了倪流一下,见倪流并没有被亏损问题压得愁眉不展,心里多少舒展了几分,“小流,远思的亏损有没有办法解决?”

“办法总比困难多。”倪流不想姐姐过多操心,随口应付了几句,“姐,你就不用管了,有我在,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而且你不知道,姐夫还特意为我留了一个锦囊妙计。”

“别骗人了,你姐夫死得突然,连见我最后一面都没有机会,还能给你留什么锦囊妙计。要是他知道他会早死,肯定早早就安排好怎么处理产业园的漏洞了。你姐夫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事必躬亲了,什么事情都亲自去抓,结果呢?人死账空。”

“人死账空?”倪流似乎抓住了一个点,“什么账?”

“你姐夫经常说,谁借了他几百万,没打借条,谁又转走了几百万,没留凭证,都是多年的朋友,他相信冲他开口借钱的人一定是一时急需,否则以现在的身份,谁也不会轻易开这个口。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突然就没了。没了就没了,借出去的几百万上千万,既不知道是谁借的,又没有凭证。这年头,只有上门讨债的,没有上门送钱的,肯定是人死账空了。”倪芳倒不是埋怨宋国文什么事情都不和她说个清楚,而是觉得如果有一个凭证,几百万也好,上千万也好,要回来了多少能填补一下现在的亏空,不至于让倪流这么作难。

倪流没想到宋国文生前这么大方,连借条都不打就借出去了几百上千万。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宋国文为人讲义气,又出身草根,在襄都商界人缘不错,而且襄都地方不大,大家基本上都认识,人情脸面都抹不开,有人开口借,宋国文不会不借。

话又说回来,宋国文也不是慈善家,能让他眼睛不眨连借条都不打就敢借出几百万的人,必定不是外人,肯定是他最亲密的朋友和生意伙伴。在襄都和石门,能让宋国文以诚相待者,没有几人。

让倪流不解的一点是,宋国文借出去的钱是公司的还是个人的?多半是个人的钱。如果是公司的钱,肯定要走账,而且公司的钱借出去,必然会有相关的程序要走,不可能没有签字就支出几百万。

几百万也不是小数目。

又想起宋国文从王树斌手中拿到了500万现金支票,倪流越发感觉宋国文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中还要多许多。

眼下远思正值危急存亡之秋,倪流也顾不上查明宋国文借钱给谁了。虽说几百上千万也是一大笔钱,但查起来麻烦,就算查到借债人,对方也许会矢口否认。与其费力不讨好,还不如先把全部精力放到产业园上面。

“这事儿我暂时顾不上。姐,你有时间的话,好好回想一下姐夫都借钱给谁了,具体时间和数额如果能回忆起来,就写下来,等我腾出时间后,看能不能要回来。”倪流三下两下吃完饭,起身就走,“你先别去要账,免得打草惊蛇。”

倪流自然不会想到,宋国文借出去的几百上千万,在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大事之中,却无意中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知道了。”倪芳嗔怪一声,“我只管记下是谁就行了,抛头露面的事情都交给你。”

倪流笑笑,有了姐姐的支持和配合,有了亲情的支撑,他会更加精神百倍地迎接挑战。

他刚要上车,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姐,过年的时候小舞要来我们家,你准备一下,别让她觉得难堪。”

“小舞?小流,你实话告诉姐,你和小舞是不是恋爱了?”倪芳隐隐有一丝担心,“小舞是个好女孩,不过我总觉得她似乎有许多心事,不太开朗,姐姐更希望你和凝欢处朋友。”

“姐,你就别管了,感情上的事情急不来,顺其自然吧。”倪流笑着摆了摆手,上车而去。

刚驶出别墅区,手机响了,一看来电,倪流意味深长地笑了,是林道首。

林道首按捺不住了?不太像他的风格呀,这才到哪儿,万里长征不过刚刚开始。在倪流的心目中,林道首应该是我自岿然不动的老谋深算的最后一人,高山仰止,山高云深,等所有人都走投无路无计可施时,他施施然挺身而出,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所有事情都顺利解决……

怎么在事情还没有明朗化,他还没有山穷水尽之时,林道首就坐不住了?

“林伯伯,这么晚还没有睡?”倪流上来就是一句日常问候,似乎他和林道首的关系很密切一样。

“倪流,是不是你宁肯让洪东旭稀释你的股份,也不肯和我合作?”林道首没有客套,上来就直奔主题,“你对林伯伯成见很深呀。”

“没有,没有,林伯伯误会我了。”倪流心想,消息传得真快,远思董事会上发生的一幕本是商业机密,却让林道首第一时间知道了,由此可见林道首对远思的渗透非同一般,或者说,可能是洪东旭故意向林道首释放了消息。

“倪流,上次我提出和你合作,你不肯。现在远思内忧外患,亏损10个亿,你自己没有办法渡过难关。这样,林伯伯以前提出的合作条件依然有效,不因远思的巨额亏损而附加任何苛刻条件,怎么样,你考虑一下?”林道首坐在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在昏暗之中打电话给倪流。他喜欢一个人沉浸在黑暗中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无边的困境之中,前无进路后无退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紧迫感。

越有紧迫感,林道首的大脑越清醒。

在听到远思董事会上洪东旭病遁唐简水逼宫的消息之后,林道首欣慰地笑了,倪流在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之时不肯和他合作,现在即将全面溃败又四面楚歌,他还有什么底气拒绝他的提议?

本来林道首并不想打这个电话给倪流,想等倪流主动上门求他,不过在他听到两个消息之后,终于按捺不住,主动打出了电话。主动出击和被动等倪流上门,意义大不相同,谁先动,谁就会失去主动权,以他的老谋深算,怎会让倪流掌握了主动权?

只是传来的两个消息实在太过惊人,让林道首没有办法再稳坐钓鱼台了。第一个消息是,他的宝贝女儿林凝欢咨询了相关专业人士,询问她名下10%的首远股份如果套现可以价值几何。第二个消息是,倪流明天一早启程去石门,要和卓达会面。

如果说第一个消息让林道首愤怒加不甘的话,那么第二个消息就足以让他惊慌了。他的首远虽说在襄都数一数二,却远不能和庞大的卓氏相比。如果卓氏想借远思的危机入股远思,卓达抢先一步和倪流达成共识的话,他想要染指远思并吞并远思的大计就会彻底落空。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人抢先一步,远思本是他的碗中肉。

同时让林道首愤怒的是,林凝欢有意转让股份套现之举,想都不用想,是受倪流指使。倪流太可恶了,居然想利用林凝欢反手制衡他,人小鬼大,贪心不足蛇吞象,不敲打他几下,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基于以上两点认识,林道首终于坐不住了,主动打来电话要和倪流再次过招。

倪流也是一惊,他有两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林道首这么干脆利索,上来就单刀直入再提合作一事,二是没想到林道首不但迫切而且大方,明知远思亏损10亿,还愿意以原来的条件对等置换远思和首远的股票。以林道首的精明,他这么做,显然是他认为远思的10亿亏损并非市场原因导致的无法挽回的亏损,而只是政策调整之下的虚亏。

所谓虚亏,是指完全可以在运作之后规避的亏损。

惊讶过后,倪流反倒乐了,林道首的举动从反面让他更加坚定了可以顺利解决产业园亏损的信心。以林道首老狐狸一般的灵敏嗅觉和洞察力,如果说远思会深陷产业园项目中无法自拔,他说什么也不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提出合作。

倪流大概能猜到林道首的心思,林道首肯定听到了他要北上石门和陈星睿、卓达会面的消息,担心万一他和卓达达成共识,引卓氏入股远思,首远恐怕就会坐失良机,再也没有染指远思的可能了。

“林伯伯太慷慨了……”倪流将车停在路边,打开车窗,让寒冬的冷风吹进车内,清醒了一下头脑,“谢谢林伯伯的好意,我再好好考虑一下。”

林道首见倪流避重就轻不肯松口,心中微有不快:“倪流,你明天就要去石门了,难道在你眼里,石门的卓达会比襄都的林伯伯更可信?”

倪流没有正面回答林道首的诘难:“林伯伯多虑了,我和卓达见面,主要是想查清产业园的亏损原因,同时希望卓氏方面不要逼迫过紧,给远思一个缓冲的时间。”

“倪流……”林道首长叹一声,停顿了片刻,语重心长地说道,“为什么你就不相信林伯伯呢?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有看出来,产业园的亏损,摆明了是一出闹剧,是远思内部有人联合中远和卓氏为你设下的一个圈套,要的是让你跳进去出不来。林伯伯不忍心看你被别人摆布,你还年轻,商场上的阴谋诡计你见识太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不会不懂,70%的远思股份能让你当上远思的董事长,也能让你成为许多人算计的对象。”

不得不说,林道首情真意切的一番话确实有三分真诚,倪流几乎要被他打动了,还好,冬夜的刺骨寒风让他的头脑无比清醒。

“我知道林伯伯是真心关心我……”倪流努力让自己相信自己的话,其实他再清楚不过林道首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比洪东旭之流赤裸裸的贪婪要好上几分的是,林道首至少愿意嫁女给他,多少也算有几分真心,“我才当上远思的董事长,就遇到了这样一个天大的难题,本该请林伯伯指点一番,只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恐怕很难渡过难关。不过后来一想,既然姐夫将远思交给我,我就要做出一番成绩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所以,我还是想努力尝试一下,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只凭自己的能力解决产业园的问题。”

林道首心中的怒气渐盛,倪流不是固执,是自大,是狂妄无知:“倪流,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想证明自己是好事,但不要拿远思的未来当赌注。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失败了,万一远思被产业园项目拖入了泥潭,甚至走向了破产倒闭的绝路,你怎么对得起宋国文的在天之灵?”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此而已。”倪流很文艺地回答了林道首,甚至还轻笑了一声,“请林伯伯放心,我不会非要等走到绝路上才回头,如果我发现我的路走不通了,我会及时转身寻求林伯伯的帮助。现在嘛……还请林伯伯相信我,给我一次施展的机会。只有证明了自己的才能,才能服众,才能驾好远思这艘大船,是不是?林伯伯在百忙之中不忘关心远思的发展,我代表远思全体员工感谢林伯伯的深情厚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道首被倪流装傻充愣的水平气笑了:“好吧,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再说下去就是多余了,祝你马到成功。”

“谢谢林伯伯。”倪流客气并不失恭敬地回应,“也祝林伯伯的上市之路一帆风顺。”

“上市?你怎么知道首远想要上市?”林道首一时失态,情急之下问出了一个十分幼稚的问题,“是不是凝欢告诉你的?”

话一出口林道首就后悔了,除了凝欢还能有谁?他有意保密首远上市的事情,迄今为止不超过三个人知道,除他之外就是丛远远和林凝欢母女了。上市的设想是商业机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不会对外透露半分,不承想还是让倪流知道了。

林道首终于动怒了:“倪流,你以后离凝欢远一些,少打她的主意。”

倪流哈哈一笑:“不好意思了林伯伯,我和凝欢决定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是不是适合。适合的话,就继续发展,说不定还会结婚;不适合的话,就分手。你不是一直希望凝欢能嫁给我?现在事情正朝着你想要的方向发展,你应该高兴才对。”

林道首高兴才怪,他是想让林凝欢嫁给倪流,但前提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现在倪流掌握了主动权,万一女儿再被倪流哄骗,对倪流死心塌地,他最后落一个林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女儿又折兵的下场,岂不是成了笑料?

掌控权和主动权在谁手里,谁才是胜利者。林道首冷笑了:“倪流,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了,你和凝欢的事情,是建立在首远和远思合作的前提之下,没有首远和远思的合作,你们不会走到一起。”

又一个图穷匕见,倪流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什么林道首从来不考虑一下林凝欢自己的感受,难道在他眼里,首远的利益大过女儿的幸福?问题是,如果林凝欢不幸福,他就算留给她一个比首远庞大十倍的商业帝国,又能如何?

人生在世,归根结底追求的还是活着的感觉和幸福的感受,金钱和成功都是为了幸福服务。失去了幸福,再多的金钱,再耀眼的成功,换来的不过是别人羡慕的夸奖和嫉妒的目光,是假象。

倪流关上车窗,打开天窗,见夜空繁星点点,虽然清冷,却有城市夜晚难得一见的美丽星空。倪流双手放在头后,凝视了半天夜空,最后淡淡地笑了。

次日一早,倪流发动奔驰ML350,从远思大厦地下停车场出来。他刚对坐在副驾驶的吴小舞说了一句“系好安全带”,一抬头,冷不丁看到停车场出口站着一个人。

吓了他一大跳,他忙一脚紧急刹车。还好吴小舞听话及时系上了安全带,否则非得一头撞在玻璃上不可。倪流不免有几分生气,现在的人都什么毛病,有大好的地方不去,非要站在地下停车场门口找撞?

他气呼呼地下车,来到对方面前。由于天刚蒙蒙亮,看不清楚,又是冬天,对方穿着厚厚的冬装,走近一看才看清,原来对方是一个女人。

一个颇有几分姿色并且风姿绰约的女人,年约三十,长发、长脸、大眼,化了裸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慵懒从容的气息,不像是怨妇或是寻死觅活的弃妇。

“倪董……”不等倪流开口,对方先说话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滕悦,远思大厦是我的产业。”

滕悦?倪流心中纳闷,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滕悦,还自称是远思大厦的所有者?想想也是滑稽,他是远思集团的董事长,远思集团又在远思大厦办公,而他却不知道远思大厦的产权所有者是滕悦,传了出去,别人肯定不会相信,会当成笑话来听。

也是,他执掌远思以来,事情太忙,再加上产业园的突发事件,他顾不上查清远思集团租住远思大厦而不自建办公大楼的背后到底有什么猫腻。没想到,滕悦主动找上门了。

找上门来也没什么,偏偏选择在地下停车场的出口拦车,多少就有几分怪异了。

倪流和滕悦握了握手:“滕总,有何指教?”

“倪董,远思集团和远思大厦的租赁合同4月到期,合同约定,如果一方没有提出异议,合同自动续约一年。远思集团和远思大厦合作多年,下一年度远思大厦本来也应该和远思集团续约,不过突然出了点意外,中羽集团提出要租下远思大厦。昨天,远思大厦已经和中羽集团正式签订了租赁合同,我来是特意通知倪董一声,请远思集团提前做好搬离远思大厦的准备。”

滕悦说话的语气很轻柔,态度也很好,可是话中表达的意思却如彻骨的寒风,直接洞穿了倪流身上厚厚的冬衣。

好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滕悦不理会倪流的失神,浅浅一笑:“再见,倪董。”连一句解释都欠奉。她突如其来地出现,又飘然离去,一来一去之间,为倪流制造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比起产业园的10亿亏损,远思集团失去办公场地的打击不啻灭顶之灾。

产业园的10亿亏损是虚亏,可以通过多方运作减免甚至成功避免,而且还有缓冲期,不是燃眉之急。而滕悦单方面撕毁租赁合同,限期远思集团搬出远思大厦,是如救头燃的头等大事,一下将倪流打晕在场。

远思集团上下几千号人,在两个来月的时间内搬出远思大厦,再找一处新的办公地点安家,谈何容易?最主要的是,远思集团一旦搬出远思大厦,等于是公开宣布远思大厦不是远思集团的产业,会造成一个远思集团是一家连自家办公大楼都没有的皮包公司的假象,对远思集团的声誉是极大的打击。

何况又是在远思产业园亏损的当口,远思集团的形象受损、声誉受挫,必然会降低外界对远思集团市值的期望,也会让有可能拆借资金给远思集团的公司产生动摇,对远思集团的实力和还款能力产生怀疑,从而导致远思集团影响力大降。

这一手,够狠够歹毒。

坐回到车上,倪流久久无语,愣了半天,默然发动了汽车。

半个小时后,汽车沿高速公路一路向北挺进,直奔石门而去。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很吓人。”吴小舞憋了半天不敢问,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问了出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次洪东旭的手段很毒辣,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倪流叹息一声,说出了滕悦的来意,“小舞,你说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远思内忧外患,产业园的巨额亏损,再加上远思连立足的办公之地都没有,我一个人能扛得下来这么大的担子吗?是不是真该听了林道首的话,让远思和首远互相置换股份,让林道首插手远思的事务,我也没那么累……”

第一次,倪流在吴小舞面前流露出软弱和疲惫的一面。

吴小舞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倪流的脸庞,这也是她第一次对倪流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

“不要太轻看了自己,你的潜力惊人,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会迸发多么巨大的能量。”吴小舞的声音轻柔如梦,在朝阳的照耀下,她的脸庞如玉如诗,呈现美不胜收的朦胧之美。

倪流伸手抓住吴小舞的小手:“小舞,每一次在我处于最低谷的时候,都是你陪在我的身边,如果有一天我习惯了你的存在,需要你无时无刻不陪在我的身边,该怎么办?”

吴小舞没有挣脱倪流的手,她勉强笑了一笑:“感情上你有凝欢,工作上你有兰姣,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

“有。”倪流斩钉截铁地说道,“从一路陪我风雪兼程,到一直伴随在我左右;从最危难时的不离不弃,到产业园巨额亏损后的鼎力支持,再到现在重新和我一起踏上新的征程,小舞,无论我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我是好是坏,无论处境是艰难还是顺利,你从来没有离开我,从来没有过要逃离的想法……你是唯一一个从开始陪伴我到现在的人,我希望你能一直陪我到终点。”

吴小舞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灿烂:“是陪你到哪一个终点?是远思的终点,还是你人生的终点?”

“全部。”倪流紧紧握住吴小舞柔软宜人的小手,“只要你点头,我就会执子之手,与子……”

不等倪流说完,吴小舞咯咯一笑,一下挣脱了倪流的手:“男人啊,你的名字叫见异思迁。刚才还想娶了林凝欢,一转眼又向我表白了。倪流,你是不是想娶了林凝欢,然后包养我,一举两得?”

倪流大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坏人一样。对凝欢,我是好感;对你,是喜欢。如果说和凝欢还需要相处才能知道是不是彼此合适,和你,却不需要,只要你点头,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倪流的话很直接也很肉麻,等于是直截了当地表白了,吴小舞听了,眼睛转了几转,狡黠地一笑:“太突然了,让我考虑一下好不好?半年之内,一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半年?时间太长了吧?你在考验我的耐心?”

“不,我在考验你的爱心。”吴小舞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妈妈说过,女人要将自己交给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在交付之前,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清这个男人是不是值得你用一生的时光去陪伴。选择男人是一次赌博,要赌上一生的幸福,所以千万不要马虎,一定要慎之又慎。你喜欢林凝欢,又拉我的手,天知道你心里最爱的是哪一个。而且现在远思生死未卜,万一到了紧要关头你又不得不牺牲色相娶林凝欢才能渡过难关,我现在答应了你,不是赔了进去?我可不想做赔本生意,宁肯砸在手里,也不能随便嫁出去。”

“好吧,不勉强你。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你会见到我的好。”倪流顺手摸了吴小舞的脸蛋一下,“平心而论,林凝欢虽然性子跳脱开朗,不过我还是喜欢你时而阳光时而忧郁的气质,很文青。”

“一边儿去,我才不想当文艺女青年,骂人呢。”吴小舞展颜一笑,阳光如画美人如虹,一瞬间仿佛天色都大亮了。

虽是冬天,车内却春光融融,似乎春天提前回归了大地。倪流一时心情大好,想要再和吴小舞调笑几句,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是宋国武来电。

自从倪流顺利继承股份并且担任了远思的董事长之后,宋国武消停了许多,不再在倪流面前晃来晃去,似乎接受了倪流全面接手远思的现实。其实不然,宋国武不过由以前的正面斗争转移到了地下,因为倪流名正言顺地上位之后,他再从正面挑战倪流,既没有了理由,也没有了底气。

宋国武当然不甘心失败,和洪东旭视远思为自家后花园一样,他也当远思是他的提款机。倪流上位后,倪芳和倪流不但和好如初,而且还和倪流同进共退。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倪”字,远思现在姓倪不姓宋了。宋国武倍感失落的同时,心中也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凭什么宋国文打下的江山要让倪流登基?凭什么宋家的财产要让倪家得了便宜,宋家别说能喝上汤了,连肉味都没有闻到。

再联想到在继承股份的过程中他被黄文旭摆了一道的屈辱往事,宋国武决定和洪东旭一起,为了夺回远思,要和倪流血战到底。

洪东旭亲口许诺,只要产业园事件进展顺利,倪流的股份得以稀释后,会为宋国武预留3%到5%的股份。如果一切超乎寻常地顺利的话,不排除宋国武一跃成为远思的大股东并且进入远思董事会的可能。

正是在有望成为远思董事的动力刺激之下,宋国武联合付白中,决定从侧面出击,朝倪流的背后猛插一刀,让远思失去办公地点,让倪流成为丧家之犬!

“倪流,听说你去石门了?”宋国武有意以懒洋洋的腔调说话,就是想让倪流感受到他的轻视,“到了石门见到黄文旭,替我带一句话给他。”

倪流岂能听不出来宋国武有意挑衅,若无其事地呵呵一笑:“什么事?你直接打电话给他,不是更方便?”

“打电话没有你带话过去有力度。”宋国武嘿嘿一笑,笑声中透露出三分阴冷,“你告诉黄文旭,我的1000万马上要用,限他三天内还钱。另外,120万的利息一分不能少,少一分,我要他一根手指。如果还款期限推迟一天,打断一根肋骨,推迟两天,打断两根,以此类推。”

上次黄文旭用1000万的投资套牢宋国武,承诺是三个月后利息120万,现在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宋国武就想本息全要,显然是故意刁难。换句话说,翻脸不认人了。

“好,我会把话带到。”倪流没必要和宋国武计较太多,宋国武冲黄文旭开口要钱,和产业园亏损、滕悦要求远思集团限期搬离远思大厦一样,是一系列逼迫手法中的一环。对手精心算计,打出的不但是一套组合拳,还有连环脚。

宋国武一愣,没想到倪流这么好说话,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反倒让他准备好的火力更加凶猛的措辞没有了发射的机会,他咳嗽一声:“倪流,你怎么没有冲劲了?是不是打算认输了?”

倪流暗暗一笑,宋国武性格简单,却偏偏想走阴险的道路,实在太难为他了,他还是适合演一个愣头青:“是呀,我打算把我手中的股份稀释到30%,然后让出董事长的位置,只当一个闲散的股东,不操心只分红,多好。国武,你手中的1000万如果不急着用,不如从我手里换取1%的股份,怎么样?”

这一下宋国武的脑子不够用了,不知道倪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想了半天:“你真愿意转让你手中的股份?”

“当然了,最良性的股权结构是董事长持股不超过30%,董事会扩大到十几人,如果你手中持有5%以上的股份,进入董事会不成问题。”倪流不知道宋国武和洪东旭之间达成了什么幕后交易,但多少能猜到宋国武染指远思之心不死,他索性顺水推舟,试探宋国武的深浅。

“我的1000万如果能换到2%的股份,我就考虑一下。”宋国武上钩了,动心了。他最大的缺点就是立场不够坚定,听风就是雨,本来已经和洪东旭说好要联手彻底打垮倪流,却被倪流一句话又说得动摇了。如果真如倪流所说这么容易就入股远思,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1000万换2%,国武,要价太高了。虽说现在远思是危难时候,但远思一旦度过危机,估值会大幅上涨。1000万……顶多1%。”倪流故意和宋国武讨价还价,也是为了继续套宋国武的话。

短板理论

“产业园亏损10个亿,哪里这么容易翻身?只要中远不松口卓氏不让步,远思就别想过关。”宋国武哪里会多想,张口就来,“洪叔说了,他不点头的话,王树斌不会松口,卓达也不会让步。倪流,你有把握让洪叔出面协调吗?”

话一说完,宋国武还得意扬扬地补充了一句:“所以我要价2%不算多吧?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负责说服洪叔出面协调。”

真是一个二货,倪流忍住笑,现在他心中愈加清楚洪东旭确实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而王树斌不遗余力地配合洪东旭的计划,肯定有所图。

看来,下一步要好好打开王树斌这个突破口才行,王树斌在整个事件中占据至关重要的制高点,必须拿下,否则这一仗很难打胜。再联想到宋国文从王树斌手中拿到的500万现金支票,倪流几乎不再怀疑王树斌以权谋私——想借远思为跳板,为他以及他的家人谋取私利。

“2%还是要价太高了,等我好好考虑一下。”倪流应付了宋国武一句,“等我回襄都后再面谈吧。对了国武,滕悦要求远思集团限期搬离远思大厦,这件事情你能不能从中周旋一下,让滕悦多给点儿时间?在现在的节骨眼上,远思搬家会造成非常负面的影响,不利于远思渡过难关。远思如果渡不过难关,你的股份问题也不好落实。”

“你也太坏了,耍得宋国武团团转。”等倪流放下电话,吴小舞开心地笑了,“三下两下就套出了宋国武的话,宋国武也太笨了。”

“不是敌人太笨,只怪我太聪明。”倪流哈哈一笑,毫不吝啬地自夸,“要充分利用短板原理,抓住一只木桶最短的一块木块,就可以让满满的一桶水漏个精光,木桶最大的盛水量是由最短的木板决定的。洪东旭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一直以为宋国武的愚笨可以为他所用,却忘了一件事情,一个猪一样的队友对团队造成的伤害,远比一个神一样的对手要大得多。”

一路欢笑声中,倪流和吴小舞到了石门。

一下高速,还没有进入市区,就看到了前来迎接的黄文旭的宝马。

“嘿,黄文旭,什么时候这么会来事儿了,怎么都迎接到高速路口了?”吴小舞笑意盈盈地打量了黄文旭几眼,似乎想从他身上发现有什么变化一样。在她纯洁的心思中,黄文旭和肖米会面,不发生什么事情才是天大的怪事,“你和肖米……有没有什么故事发生?”

别说,黄文旭和肖米之间还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少来,吴小舞,我都没说你和倪头天天在一起,是不是都怀孕了?”黄文旭一张嘴,吴小舞断断不是对手,他现在又没好气,上来就狠狠地还击了一句。

吴小舞顿时脸红了,啐了黄文旭一口:“滚吧你,胡说八道满嘴放炮。”

黄文旭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你,有正事。”他将倪流拉到一边,有意避开吴小舞,“倪头,出意外了。”

最近出的意外不少了,如果不是倪流心志坚定,早就崩溃了,对黄文旭口中的意外,他也就没有太多的惊讶:“还有什么意外能大过让远思没有了立足之地?”

“啊,远思怎么了?”黄文旭顾不上说他的意外,先震惊了,“我才不在襄都两天,发生了多少大事怪事稀奇事?”

“先说你的意外。”倪流示意黄文旭先别急。

“好吧,先说我的意外……我和王亚内结仇了,打了一架。”黄文旭昨晚回去后,通过他在石门的朋友查到了王亚内的一些资料,吓了他一跳,他才知道,他打的一架,代价昂贵,后果不堪设想。

王亚内是王树斌的儿子不假,而且还是刚刚大学毕业的毛头小子,背靠一个处级国企董事长的老爸,看似背景并不深厚,也不是什么重量级官二代或富二代,其实不然,不为人知的是,王亚内有一个来历不明背景深不可测的姨——万人红。

万人红是不是万人之中一朵红花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半老徐娘的万人红风韵犹存,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雍容华贵,仿佛是三代贵族培育而出的世家小姐。问题是,据黄文旭调查,王亚内的妈妈万人好出身平民家庭,万家向上数祖宗十八代既没有高官又没有富商,是实打实的根正苗红的草根世家。

王亚内的外公真会起名,两个女儿,一个万人红,一个万人好,实在是高。姐姐万人好出身平民之家,妹妹万人红会是贵族?别开玩笑了。

不过这个事情还真不是玩笑,必须弄清背后的缘由。黄文旭拿出当年狗仔八卦的精神,掘地三尺也要查清到底万人红有什么让人匪夷所思的经历,才让她从一个柴火妞摇身一变登上大雅之堂,竟然成了大家闺秀,其中必定有不为人所知的神秘往事。

到底谁是背后的神奇推手?黄文旭清楚,每一个风姿绰约、光鲜无比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谈笑间可以令风云变色的男人。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黄文旭不是八卦心理作祟,也不是担心万人红会因为王亚内和他打架而对他打击报复,而是他想打开一个新的突破口。因为直觉告诉他,万人红成为石门交际花的背后,王树斌应该出了不少力,而且王树斌也是万人红草鸡变凤凰的既得利益者。

还好,郭丽丽由于曾经被封为石门一枝花,对石门一枝花的封号非常在意,在听黄文旭说到万人红是石门交际花后,颇不服气,主动提出要帮黄文旭调查万人红背后的男人究竟是谁。万人红既不是什么政府官员,又不是哪一家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却住豪宅开名车,出则珠光宝气,入则花天酒地,谁是她背后的金主?

以她的年纪,当小三未免大了一些,那么她又凭什么让男人为她挥金如土?别说有男人就好半老徐娘这一口,以男人的品行,到了万人红的年纪,早就不会再相信爱情了,相信的只有共同利益。如果没有共同利益作为纽带,万人红再风韵犹存,也不会有男人因爱惜她的身体而为她一掷千金。男人都是感官动物,对一个女人的爱情持续不了多久。没有婚姻的维系,没有爱情转化为亲情的前提,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的保鲜期不超过一年。

那么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万人红背后的男人需要的不仅仅是万人红的身体,还有她的能力,她作为石门交际花的交际能力!

经过黄文旭千方百计地打听,再加上郭丽丽也有一定的消息渠道,最后汇总在一起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万人红虽然既非高官又非富商,她名下却拥有中远、卓氏、盛世、中羽以及石门其他几家极有分量的集团公司的股份!

虽然不多,不足以让她成为以上各大公司的大股东,更不能成为列席董事会的董事,但一个人名下拥有众多重量级公司的股票,放眼整个石门,她是当之无愧的唯一一人。由此也说明了一点,万人红此人不愧有石门交际花之名,其赚钱手段高明而不可思议。

尽管查到了万人红身上有许多惊人的秘密,却始终没有查出她背后的男人到底是谁,这让黄文旭无比郁闷。查不到万人红背后的金主,就无法打开突破口,换言之,就不能为倪流的大计带来实质性的帮助。

不知何故,他总感觉万人红崛起的背后有王树斌的影子。和洪东旭将远思财产逐步转移到儿子洪方名下,并且时刻准备出国享福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万人红或许也是王树斌向国外转移财产的一个渠道。只不过相比洪东旭利用儿子作为跳板,王树斌借小姨子之手的手法更隐蔽更有欺骗性。

听了黄文旭的最新发现,倪流的眼睛亮了:“文旭,你立了大功。”

黄文旭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倪头就别夸我了,我知道我打架打出了一个大功,可问题是,还是没有查出来真相,实在是郁闷。我总觉得万人红说不定是王树斌的姘头。都说小姨子的屁股有姐夫的一半,我就不信王树斌放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姨子在眼前会不动心不下手?现在万人红还是单身,就说明了许多问题。”

“胡编。”吴小舞对黄文旭的推论表达了反对意见,“什么小姨子的屁股有姐夫的一半,这话真粗俗。黄文旭,你的推测只是基于一个男人无耻下流的出发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树斌再不要脸,也不至于和自己的妻妹有暧昧关系。”

“小舞,你先到一边看《新闻联播》去,我和倪头在说正事,别用你幼稚的小女孩式的思维来思考重大而深刻的人生话题。”黄文旭不耐烦地冲吴小舞挥了挥手,“倪头,要不要顺着这个线索继续查下去?”

“要,当然要了。”倪流也不理会吴小舞的反对意见,他的看法和黄文旭一致,万人红是一个关键点,同时,王亚内也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从正面打垮或是击溃王树斌很难,以王树斌老谋深算的本事和在石门盘踞多年的关系网,倪流想要翻越王树斌这座大山,难如登天。

但王树斌不除,远思不兴。和洪东旭关系最密切的人就是王树斌,洪东旭最大的借力也是王树斌,对他不遗余力地打压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还是王树斌,和宋国文交易最多、和远思合作最多的人还是王树斌……王树斌现在就是横亘在倪流面前最大的障碍。

如果王树斌轰然倒塌,洪东旭失去了外围的助力,将会实力大降。至于卓达,倪流相信以洪东旭的手腕和资格,卓达就算在产业园项目上配合洪东旭演戏,也不会和洪东旭联手。以卓达的实力和为人,如果他想要达到什么目标,不屑于和洪东旭联手,也不齿于和洪东旭为伍。

卓达肯和他面谈,就充分说明了一点,卓达想两边通吃,既想利用洪东旭将触手伸到远思,又不想彻底站在他的对立面。毫无疑问,卓达和他的会谈,会是一次意味深长的关于远思未来走向的对话。

“这样,文旭……”倪流深入一想,有了计策,“我打算在和卓达、陈星睿会面后,再和王树斌见上一面,好好地谈一谈,看能不能从正面找到突破口。同时,你顺着王亚内、万人红这一条线顺藤摸瓜,争取从侧面打开缺口。我们双管齐下,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王树斌,让王树斌缴械投降。”

“行,就这么定了。”黄文旭战意高涨,跃跃欲试,“我就不信了,就凭倪头的用人之能,凭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神机妙算,强强联手,连一个王树斌都拿不下来。”

倪流哈哈一笑,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你昨晚和郭丽丽在一起?”

“是呀,怎么了?”黄文旭一愣,随即想明白了什么,淫荡地一笑,“倪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思想不纯洁,念头不健康,我和郭丽丽是最纯洁的朋友关系,虽然一个晚上共居一室,不过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你不要想歪了……”

“我怎么会想歪?以你的性格,会让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溜走?”倪流虽说当上了董事长,但和黄文旭年龄相仿,也算是患难之交,说话也不太讲究身份。这也是他用人之道的高明之处。

“好吧,好吧,我说实话。”黄文旭被逼到了墙角,只好举手投降了,“当时是想乘机拿下郭丽丽来着,不过后来一直琢磨万人红的事情,不停地打电话,不停地分析,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和郭丽丽说了一晚上万人红。天亮的时候我才醒悟过来,丫的,浪费了一个大好春宵,一晚上光顾着说一个半老徐娘了,却放着眼前的美娇娘没有动上一根手指。传出去,会让人怀疑我的男性功能无用。”

“哧……”倪流乐不可支,他重重地拍了拍黄文旭的肩膀,“文旭,多年以后,你会为你曾经没有糟蹋郭丽丽而自豪。”

“倪头,你污我清白,我怎么叫糟蹋她?就算我推了她,也是她占了便宜……”

黄文旭追着倪流,还想继续说个没完,倪流却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说什么呢?”吴小舞不满地噘起了嘴,“你们男人的想法是不是总是很……很色情?”

“很色情?其实你想说的是很龌龊,对吧?”倪流直言不讳,“也不是我们男人想法龌龊,而是有些男人比我们想象中还下作还无耻……算了,不说了,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保持你心中的纯洁吧。”

“纯洁?”吴小舞眨了眨眼睛,既狡黠又感伤地一笑,“如果我说,我早就不纯洁不单纯了,你会怎么看我?”

倪流也没多想,摇头一笑:“你成年很多年了,不管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都正常。”

“不,如果你真知道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吴小舞坚定地抿起了嘴巴,又强调一样重复了一遍,“如果你真知道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你就不会这么说了……相信我,你永远不会想知道真相。”

倪流早就看出来吴小舞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孩,她有过不为人知的往事,而且估计还是伤心往事,不过他不相信吴小舞有过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女孩,能有什么惨痛的人生经历?除了感情和家庭。

不管了,等吴小舞想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她不想说,逼她也没用。倪流发动了汽车,看了看时间,直奔陈星睿的东方集团而去。

“不是说先去卓氏和卓达会面吗?”吴小舞不解倪流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我还没有吃早饭。”一早就从襄都出来,到了石门才早上8点多,倪流饿了,“东方集团门口的良心油条特别好吃,还有地道的豆腐脑,为了吃上美味的早餐,我决定先见陈星睿。”

“瞎说。”吴小舞才不相信倪流的话,“骗人精。”

倪流哈哈一笑:“我真的没有骗你,确实是怀念东方集团门口的早饭了。不过我刚才和黄文旭见面后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和陈星睿见上一面,再和卓达见面,想想是为了什么。”

“我想想……”吴小舞托腮沉思,只想了片刻就明白了过来,“哦,明白了,如果先从陈星睿手中拿到筹码,再和卓达见面底气就足了。”

“聪明。”倪流很喜欢俏皮和开朗时的吴小舞,伸手一摸她的头发,“一会儿多奖你一根油条。”

“不许摸我的头,我不是小孩子了。”吴小舞急了,用力推开倪流的手。

倪流在大笑声中,一脚油门踩下,ML350发出沉闷的怒吼,风驰电掣而去。

风险

东方集团位于石门的广安街上,在25层高的广安大厦的20层,整整一层全是东方集团的办公区。东方集团和远思集团一样,没有自己的办公大楼。相比之下,付白中的中羽集团和郭容天的容天集团,都有各自建造的办公大楼。

当然,也不能以有没有自己的办公大楼论英雄,东方集团虽然只是租住了广安大厦的一层作为办公区,实力却不比拥有一整栋中羽大厦的中羽集团逊色半分。

正是上班的时间,广安大厦门前人来人往,停车场上停满了各种品牌的汽车。倪流和吴小舞坐在广场一角的小吃摊上吃油条。

“怎么样,开奔驰吃地摊油条的感觉,不错吧?”倪流环视四周,身边不少和他一样吃地摊油条的人中,有的开宝马,有的开沃尔沃,还有的开林肯。不管开哪一款车,都有一个共同点——对油条和豆腐脑有着异乎寻常的热爱。

中国人就是中国人,再有钱再假装高端大气上档次,也不习惯天天吃面包喝牛奶,中国人的胃就得吃中国式的早饭,一味地学习国外的生活方式而不接上中国的地气,容易染上一堆洋毛病。

“挺好的。”吴小舞也吃得津津有味,“我觉得不管开什么车住什么豪宅,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别总是追求所谓的时尚,时尚只是一时的新奇罢了。我记得有一个美食博主,她还是一家美食杂志的主编,发誓要吃遍天下美食,结果才三十多岁就得了胃癌死了。太有讽刺意味了,美食家得了胃癌就和赛车手死于车祸一样,是上天对人类的一种警示……”

“善射者,死于矢;善战者,死于兵;善泳者,溺于水。天下的道理是相通的,只不过许多人都认为坏事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而一厢情愿地希望好事全发生在自己身上罢了。”倪流点头赞成吴小舞的话,和吴小舞在一起,有一种心灵上的相通,这一点他在林凝欢身上找不到,这也是他放不下吴小舞的最主要原因,“善于使用阴谋诡计者,最终也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是说你还是王树斌?”吴小舞试图利用倪流话中的漏洞攻击他。

“我只用阳谋不用阴谋。”倪流一拍衣服站了起来,“走,会一会陈星睿。作为绝地反击战的第一战,和陈星睿的会面,胜负很关键。也许,陈星睿的态度会决定远思的生死。”

陈星睿的办公室布置得很典雅,看不出来,富二代出身的他不追求奢华和浮夸,却很有诗书传家的韵味。办公室内古色古香,偌大的书柜摆满了各种书籍,仔细一看,以商战和官场类书为多,《问鼎》和《运途》摆在了显要位置。

让人惊奇的是,陈星睿的办公室还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古今来许多世家无非积德”,下联是“天地间第一人品还是读书”。

不错,有人文气息,原来陈星睿还是一个儒商。倪流站在陈星睿面前,打量完毕陈星睿的办公室,呵呵一笑:“陈董是一个有品位的人,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读书使人明目,读史使人明智。”

陈星睿笑容满面:“倪董这话说得对我的脾气,如果说到命好,倪董肯定不如我,不止倪董,郭容天、付白中甚至卓达,都比我差了几分。但对比一下现在,郭容天的容天集团比东方集团有实力;付白中的中羽集团比东方集团产业结构更合理;而卓达的卓氏就更不用提了,相当于十几个东方集团。为什么我命好却还是和他们差了许多?差就差在了积德和读书上,命运和风水才占三成,积德和读书占了七成,是决定因素。”

陈星睿也很对倪流的脾气,倪流很欣赏陈星睿的直爽和坦诚。他一眼看到陈星睿桌子上摆放着一本打开一半的《隐形掌门人》,不由笑了:“命运和风水一说,不提也罢。人不信命,却总被命运摆布;人若信命,却又不知道怎么摆脱命运的安排,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除了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还有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说到底,一个人先天不足,后天就要通过自身努力弥补,当然前提是,必须走正道。”

“倪董,那我就要请教你了,什么是正道,什么又是邪道?”陈星睿不知是有意刁难倪流,还是为了深入话题,他的问题很刁钻,不好回答。

倪流却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凡是成功建立在双赢和共享之上的道路,都是正道。凡是为了一己之私不惜牺牲别人利益的道路,都是邪道。一个最简单的区别正邪两道的方法是:一个项目,你赚钱,我也赚钱,所有和项目有关的人员都赚钱,并且项目还以不牺牲大多数人的利益为前提,就是正道;而一个项目你赚钱,我不赚钱,并且污染环境,还贻害子孙后代,就是邪道。”

“说得好,说得好呀。”陈星睿坐到倪流身边,伸手像朋友一样抱住了倪流的肩膀,“倪董,闲话过去,现在进入正题——你想从我这里拆借3个亿,没问题,不过我有两个问题需要你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

这么直接就谈到了3个亿?吴小舞一下屏住了呼吸。

吴小舞原以为倪流和陈星睿的热身聊天会持续至少半个小时,因为虽说倪流和陈星睿也算熟识,不过毕竟交往不多,没有深交,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还好,直接就谈生意,未免交浅言深。不想陈星睿直爽到了三言两语就真刀真枪交手的程度,不由她不刮目相看。

其实来之前,吴小舞并不看好倪流向陈星睿拆借3个亿的举措。在她看来,陈星睿为人再豪爽,也是商人,商人重利轻义,义气在商场上不值几个钱,附加在利益上,也只能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陈星睿如果现在拆借3个亿给倪流,是雪中送炭的情谊,而以陈星睿和倪流交往的时间和交情推算,他完全没有雪中送炭的动机。

商场上,锦上添花的事情多,雪中送炭的事情少。吴小舞不忍心对倪流说,收起你的痴心妄想,哪里会有人在只有几面之缘的交情下大手一挥拆借给你3个亿?说句不好听的话,借你3万块还有可能。

当然,吴小舞也知道倪流手中有陈星睿需要的一张牌——三角村地皮归属,不过她有理由相信,以陈星睿在石门的人脉,完全可以绕开倪流,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一定可以打通通往三角村地皮的光明大道,完全不必拿出拆借3个亿的筹码,从倪流手中来换取三角村地皮的开发权。

不过让吴小舞一惊再惊的是,陈星睿还真是大手一挥就要拆借3个亿给倪流,而倪流不但不震惊,还云淡风轻地笑纳了陈星睿的厚礼,并且轻描淡写地答复了陈星睿。

“陈董的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倪流微微一笑,淡定且从容,“付白中对三角村的开发权也是志在必得,同时,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付白中还请动了洪东旭出面,由洪东旭向三角村村委会主任崔忠强加大攻势。陈董或许不知道,崔忠强是洪东旭的战友。”

陈星睿不说话了,沉默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着亮光,示意倪流继续说下去。

倪流站了起来,背起双手:“三角村地皮的优势就不用我多说了,既然陈董看上了三角村地皮位于新火车站商圈之内的地理优势,肯定也对三角村地皮的开发前景很有信心。三角村地皮的争夺,不止东方集团和中羽集团两家,还有三家公司也有意介入,到底是哪三家,我就不用点名了,陈董肯定也听到风声了,所以现在的关键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越早敲定归属,付出的代价就越小。如果再等其他三家加入争夺,到时来一次拍卖的话,地皮价格说不定在现在的基础上再上涨3亿都不止。”

“一方面是上涨3亿也有可能拿不到地皮的风险,一方面是拆借给我3亿可以拿到地皮的保证,而且还落一个天大的人情。星睿,你会怎么选择?”倪流说完,淡淡地一笑,流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你的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三角村地皮的开发权和开发成本,我的回答是,开发权越早到手,开发成本越低。”

陈星睿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笑容满面:“用3亿的拆借资金拿下三角村的地皮开发权,同时又结交了倪董这样一个可以长久交往的朋友,还送了倪董一份天大的人情,怎么算都是一笔合算的生意,好,成交。”

这么快就谈成了3亿的借款?吴小舞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陈星睿凭什么相信倪流一定能拿下三角村的地皮?他怎么不先多方打听一番,在确定了付白中要借助洪东旭的关系试图抢先一步拿到三角村地皮的开发权之后,再答应倪流拆借3亿的请求?他就这么相信倪流的话,不怕倪流只是出于商业上的需要有意夸大其词?

吴小舞的疑虑,陈星睿随后就给出了解答。

“倪董,昨天晚上我刚刚收到确切的消息,洪东旭已经亲自打电话给崔忠强,希望崔忠强将三角村地皮的开发权交给付白中。同时,有内幕消息显示,石门有三家公司也已经正式向三角村提出了开发申请,你的话完全属实,没有一丝夸大,让我相信你是一个值得深交的合作伙伴。”陈星睿哈哈一笑,伸手拿过一瓶香槟,“要不要开香槟庆祝一下我们的合作?”

吴小舞这才恍然大悟,她还是太嫩了一些,原来不但倪流事先做好了功课,陈星睿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到底都是久经商场的人物,言语机锋,每一句话都是试探和交锋。

也不对,倪流才初入商场,他怎么就有应付自若的本事?吴小舞深入一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倪流和陈星睿会谈,其实并没有使用太多的谈话技巧,而是以诚相待实言相告,他之所以赢得了陈星睿的信任并得到了3亿元的巨额资金支持,所倚重的唯有“诚信”二字而已。

任何时候任何时代,经商都离不开诚信。不管是小本生意还是集团公司,先做人后做事是永恒的真理。

“先不用说,首战告捷先庆功,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倪流哈哈一笑,心情大好,和陈星睿握了握手,“陈董,事不宜迟,你先准备一下前期工作,最早今天晚上,最晚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三角村敲定开发权事宜。”

“好,爽快。”陈星睿放下香槟,拿起桌上的支票簿,“3亿的资金,随时准备就绪,只要和三角村的协议一签,支票立刻送到倪董的手上。”

出了广安大厦,一路向东,直奔卓达的东方花园别墅而去。吴小舞仍然不相信倪流会这么容易和陈星睿达成了合作意向:“倪头,我总觉得不太真实,好吧,就算陈星睿真的被你说动了,他的东方集团连自建的办公大楼都没有,到时万一拿不出来3亿,不是坑了你?”

吴小舞的担心倪流早就想过,他冲吴小舞笑了一笑:“3个亿的资金不是小数目,一般的公司确实拿不出来,没有一家公司会预备3个亿的备用资金,在商场上,流动的资金才是财富。不过你也不要小看了东方集团,东方集团没有自建的办公大楼,不是实力不够,而是陈星睿不想将钱投入到不动产上。最主要的一点是,陈星睿的志向不在房地产上,他想投资IT行业。东方集团现在的实力在中省排名能进前100名,而且产业结构非常合理,也正是因为没有自建办公大楼,你说陈星睿会连3个亿都拿不出?”

“不是吧?”吴小舞张大了嘴巴,表情既萌又好玩,“石门没有IT行业的氛围,要投资IT行业,干脆上京城去了,干吗留在石门?况且东方集团是传统的实体公司,转行去投资IT,不太靠谱吧?”

“呵呵,你还是不太了解陈星睿。”倪流继续对吴小舞诲人不倦,“而且你的观察不够细致,你没有注意到陈星睿的书柜上除了商战和官场的书之外,最多的书是人物传记,全是IT界传奇人物的传记。还有一点,他的桌子上放着一沓资料,是一份关于投资IT行业的可行性报告,报告的封面有磨损,证明他翻看了无数遍了……”

吴小舞一下就对倪流佩服得五体投地:“细节决定成败,观察力决定高低,倪头,服了,你牛。”

倪流哈哈一笑:“你可以没有耐心,但一定要细心。你也可以不细心,但一定要善于观察分析问题,有大局感。但如果你以上三点都没有,对不起,失败了别怪别人。”

“听倪头一席话,胜看十年韩剧,小女子受教了。”或许是天气大好的缘故,阳光明媚的冬日,临近春节,已然嗅到了春天的气息,吴小舞心情开朗了许多,她欢声笑语不断,“跟在倪头身边,不但会经历许多想象不到的人生转折,还能学到许多金钱也买不到的宝贵知识,我算是赚到了。”

“你当然赚到了。”倪流也笑,暧昧地笑,“你还可以赚得更多,用一辈子的时间。”

吴小舞脸红了,将头扭到了一边:“我再想想。”

倪流没有乘胜追击,识趣地闭了嘴,他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谈恋爱和经商一样,许多话点到为止,说得太透了就没意思了。井淘三遍出好水,话说三遍淡如水。

眼见东方花园别墅遥遥在望时,倪流接到了肖米的电话。

“倪流,你来石门不最先来见我,说明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排在最后,是不是?”肖米的语气半是嗔怪半是玩笑,她正和黄文旭一起在赶往三角村的路上。

“错。”倪流斩钉截铁地否认了肖米的埋怨,“肖姐,有一句话说——好戏在后头,你是我来石门的最重要的一出好戏,肯定要放到最后,以示隆重。你如果最先出场,我后面的戏就没法唱了。”

“去你的,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谁知道你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肖米骂得欢心里甜,知道倪流虽然当上了远思集团的董事长,摇身一变成了亿万富翁,但跟她的交情没变,是个可靠的男人,“反正我把话搁在这儿,晚上你不来见我,三角村地皮的问题你就别想了。我现在和文旭就去三角村见崔叔叔,中午会一起吃饭,下午再一起喝茶,然后就等晚上你来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和黄文旭会和崔忠强先初步敲定合作意向,等倪流露面后,再落实合同细节。

不错,好事,天大的好事!他和吴小舞在正面和陈星睿联手,又即将和卓达交手,而黄文旭和肖米在背后挥舞锄头大挖洪东旭的墙脚,双管齐下,似乎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