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杀机四伏

1

“我同意你们的计划,老鼠的最新动向值得注意。”他说到此顿了顿,略微沉思,看眼洪天震,说:“你和她谈了吗?”

“还是窦队谈合适。”洪天震说,“我是她的姐夫……”

窦城斌见局长和洪天震都在看着他,紧吸几口将烟蒂捻灭在烟灰缸内,说:“会后我找林楚谈。”

池然今天将刑警支队正、副两个队长召集来,研究他亲自抓的老鼠案子。从时间长度上算,此案算是“马拉松”。这要追溯到三年前,或更早一些时候,作为刑警支队的精干或叫王牌探员黄承剑,押解嫌疑人途中工作失职使冯萧萧逃脱,他受到处分。可冯萧萧倏地消失,再没出现,使刚刚获得的长岭市贩毒线索就此中断,一中断就是两年多。当时公安局党委对黄承剑做出行政记大过,调离警队,下派到基层锻炼的处分,考虑到他从事刑警工作多年,多次立功,加之冯萧萧脱逃细节没弄清楚,故此从轻处罚,目的是给他个机会。谁想到他自己坚决辞职离开警察队伍,去创办事务调查所,当起私人侦探。但他的事并没因他脱下制服而完结,警方怀疑他与冯萧萧及那个贩毒集团有某种联系。冯萧萧逃脱,长岭毒品交易戛然而止。两三年里未见毒贩活动,这能否与黄承剑有关?池然决定指派精干刑警对黄承剑进行秘密调查,为了保密起见,称为老鼠案。

“他受雇夏璐调查已结束,按道理说他不会再与被调查者来往,”洪天震的话被窦城斌打断,他插进一句话,“不是一般来往,亲密接触。是吧,天震。”洪天震点点头,接着说:“对,亲密接触,他在受雇夏璐调查期间就同被调查对象……我们需要查清黄承剑的目的。”

“当然不排除被柏小燕的美貌所吸引,他追求她。”窦城斌分析道:“黄承剑妻子死后,没再婚,也没听说他有女朋友。”他有些迷惑的目光落在洪天震脸上,他知道黄承剑曾英雄救美——从毒贩手中救下少女林楚,后来也多少听说林楚公开说非黄承剑不嫁,再后来没人提及此事了。洪天震读懂了他的目光,不置可否地微笑一下。他继续分析道:“柏小燕也可能喜欢上英俊潇洒的黄承剑。”

“能否排除敲诈勒索?”池然说,“他掌握柏小燕和邢怀良的……因而勒索她。勒索钱物?勒索美色?”

“据我对他的了解,勒索钱财大不可能,私人侦探很挣钱的。我认为他的目标还是柏小燕。”窦城斌说着自己的判断,“他的那张脸,容易让女孩子一见倾心。”

“天震,你怎么不吭声?”池然发现洪天震沉默不语,表情沉思状。

坐在沙发上的洪天震身子前倾,专注地听他们两人的分析。局长点他名,他说:“黄承剑不仅仅是迷恋上柏小燕那么简单……但是在没弄清柏小燕的情况前,很难下结论。我觉得黄承剑又有什么猫腻。”

“对!尽快接近柏小燕。”池然局长说。他们研究了一套行动方案。他最后说:“曲忠锋的案子已破,主谋卢全章病死,杀手宁光灿被杀,骆汉全供述了全部犯罪过程,此案侦查终结移交检察院吧。倒卖旧心脏导管的犯罪嫌疑人都已到案。王淑荣死亡之谜至今未解,袁凤阁是她的主治医生,对他的审讯要加大力度,争取拿下他的口供,你们认真研究研究。”

从局长室出来,窦城斌和洪天震一起回支队长办公室,他俩坐下来研究下一步行动方案。

“我们还是一明一暗两条战线作战,我带人突审袁凤阁,你还负责跟踪老鼠,考虑到你们工作量太大,小路调给你吧,还有林楚。”窦城斌说。

“你还没同她谈,人到底行不行。”

“没问题,人聪慧、机灵,咱俩商量完事我立即找她。”他发觉洪天震隐忧什么,说:“你对她好像不放心。”

“机灵满机灵的,只是刚刚接触刑案,怕……”

“哎,你可别小觑这一茬儿人,我观察实习的这几个学生,素质相当好,是干刑警的料,林楚是他们当中的佼佼者。”

“她缺乏经验,人又单纯,小时候看电影……”

“尿了裤子,你给烤过。”窦城斌抢过话头说,“你呀,老拿那时的眼光看她,可是她长大了,是警校的大学生,即将走上工作岗位的刑警。”

尿裤子是一件久远的轶事。那时长岭还有露天电影,林楚哭嚎着要姐夫带她去看电影。在市钢丝绳工厂大院里放映,天飘着星星雪花。露天电影观众分两部分,一部分席地而坐,一部分人站着,林楚个子小,洪天震把她托付给个穿红棉袄的女孩,自己站在外围看。电影放映过程中,红袄女孩领着哭啼啼的林楚找他。呃,坏啦,她把棉裤尿得响透。天寒地冻的,尿湿的裤子溻到家怎成?他抱她到工厂的门卫室,更夫老头埋怨他:“你咋当的爹,让孩子遭这洋罪。”他苦笑没解释,脱下她的裤子,将赤光的她裹进大衣,在火炉子上烤棉裤。

“是,是长大了。”洪天震也认为窦城斌说得在理,“我担心她完不成任务。”

“接近柏小燕,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她们是同学,关系较好。”

“我是说,单一柏小燕还好说,黄承剑……”他顾虑,他们的“曾经”令他放心不下,说,“派她接近柏小燕,我并非持有疑议,而是有原因的。”

“黄承剑怎么了?”他觉得洪天震今天说话有点拙嘴笨腮的。“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林楚爱过黄承剑。”

“你对我说过。”窦城斌说,“都是过去的事喽,况且是昙花一现。天震,你认为他们还两情缱绻?爱会天荒地老?只有恨才绵绵,才天长日久?”

“他们相处曾几何时,他是彻底忘掉她了,可她对他像似恨不起来,悠悠的……一旦调查深入,涉及到黄承剑,我怕她掰不开蘖子(黑白混淆),误事。”

“好吧,我认真同她谈谈。”窦城斌说。

洪天震回自己的办公室。丁广雄躺在沙发上,用本杂志盖着脸,他掀开报纸,坐起来:“洪队,我等你半天了。”

“眼睛这么红,昨夜……”洪天震见自己的部下、搭档红眼耗子似,眼睛布满血丝。

“和简爱在劳动公园露椅上坐了一夜。”丁广雄很坦率。

“同她坐了一夜?”洪天震诧异,从上到下打量他,仿佛看他丢没丢什么东西。“你如此坦白,我就不批评了。可是,一男一女,处在青春躁动期,在公园雕像一般地坐着?”

“我们只握着手,她的手很凉。”

“灿烂星光下,春风习习……”他开玩笑道:“情人紧紧依偎……”

“我们公私兼顾。”丁广雄诙谐地说,玩笑就此打住。他说,“简爱说曲忠锋有一次告诉他,袁凤阁很不讲医德的,配制减肥药骗人钱财,曲忠锋怀疑王淑荣之死与袁凤阁的减肥药有关。”

“哦,这倒是新发现。”洪天震说,“我们应该再找简爱谈谈,了解……”

“她人都到上海了。”丁广雄说时目光透过窗户放眼天空,显然,简爱乘飞机走的,低语道:“她永远离开了长岭。”

“真遗憾。”洪天震一语双关了,见搭档流露出懊丧神情,想宽慰他几句,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儿。

林楚敲下门,未等允许便走进来,先和丁广雄打招呼:“丁哥,你在这。”

“林楚!”丁广雄看出她有事找洪天震,起身道:“洪队,我在隔壁等你。”

“广雄,你回家睡一觉,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洪天震说,“手机开着,别关。”

“窦队让我找你。”林楚待丁广雄走出去后说。

“不是找,是报到。”洪天震横眉立目的严肃,她总是害怕,她急忙改正,“刑警林楚向洪队报到,请指示。”

“实习刑警。”他鸡蛋里挑骨头,纠正道,“坐下吧!”

“装!”她心里暗暗说。在姐夫兼副支队长面前,受三座大山压迫般的委屈。时不时地也敢拿话讽他,“你别天寒地冻的好不好,谁怕你。”

“工作的事明天再谈吧!”洪天震掏出50元钱,吩咐道:“买只鸡,要农家笨鸡,送到我们家去,你留下吃饭。”

“假公济私”她抢白他,还想说你乱用权力,没说。

“公私兼顾。”他想起丁广雄那句词儿,挺俏皮的,就用到这上了,催道:“磨蹭什么,一会儿市场收摊了。”

林楚带着点气离开,他觉得她清凌凌的,如水,忍不住笑了。然后给妻子打电话,说:“我让楚买只鸡送回去了,别让她走,我有事和她谈谈。噢,她爱吃的苣荬菜,哪有卖的?”

“三马路菜市场……”林梦说。

2

黄承剑赴约来到飞瀑咖啡厅,女服务员笑脸迎上去:“您是泰莱药业邢总的客人吧?”

“是。”

“邢总请您等他。”服务员引导他到离水边很近的一张桌子,“邢总订的桌子。”

黄承剑坐下来,心中隐隐充满了得意,邢怀良约见自己早在预料之中。有细细的水珠飘过来,他的身旁是一座山,瀑布正奔泻而下,水声不是很响,但由于奔腾不息,淹没低回的轻音乐声。室内的山给人堆积得太假的感觉,石块摞放缺乏自然气势。瀑布的奔腾不是向前,而是通过椭圆形池子潆洄……拙劣的瀑布倒使空气清鲜、湿漉,清爽中让人们感到惬意。

临近的桌子有一男一女唠着嗑儿。

女的声音尖细,但不失娓娓:“我不能再忍了……可就是弄不到证据。”

“你肯定他有外遇?”男的声音粗刺,扎耳朵。

“没错儿。他胸脯上有牙印。”

“牙印?”

“牙咬的印,那女人兴头上肯定咬人……从咬的位置看,女人个子很矮。”

“我知道,你男人1米80。”

“不,1米92。”

“想扳倒他,就得尽快拿到证据。”

“他们很贼……”

“雇侦探,咱市有私人侦探……”

这时,轻悄的脚步声移近。

“黄先生吧?”

“邢总!”黄承剑欠下身子,被邢怀良手势按下。

“对不起,让黄先生久等了。”

服务员端来咖啡,两个人有共同的嗜好,喝苦咖啡不加糖。黄承剑说他从小就不喜欢甜的,邢怀良说他原来喜欢甜的,后来就不喜欢了。邢怀良说出观点:甜苦相克,是天敌。苦的加甜不如原汁儿原味儿的苦,甜的加苦也不如原汁儿原味儿的甜。这些话,明显无聊,与今天会面要谈的事风马牛不相及。如果见面就展开话题,谈下去自然行云流水了。

“我们开门见山吧。”邢怀良说。

“开门见山好!”

“我妻子曾雇用你……”

“请邢总谅解,我们私人侦探有行业规则的,也可以叫职业道德,一般要为雇主保密的。”黄承剑说,“尤其是不能透露具体细节。”

“黄先生没听懂我的意思。”邢怀良压低些声音,“我想请黄先生……”

“调查谁?”

“我妻子。”

“调查她什么?”

“拿到我的证据……她要干什么。”

他约我到这里来就为此事吗?黄承剑想。他原以为邢怀良见到照片后,为搞明白谁调查他一定找上门来,到那时他可以卖卖关子。假若他不追问调查人,而是“消除影响”要底片什么的,他也要把夏璐调查他透露给他,这是他的计划步骤。现在看来,邢怀良自己猜出调查是妻子所为,他为自己的胜利沾沾自喜。有点出乎他预料的是邢怀良要自己去调查夏璐,事情有点滑稽意味,游戏增添了新的内容。

“不过,您不要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黄承剑不遗余力地挑拨、刺激他说,“作为你的妻子她雇用私人侦探,说明她很气愤,想利用一切手段弄到你的证据。我想证据到手,她不外乎做两件事:阻止你和情人继续来往,再就是诋毁你的荣誉。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她拿着证据同你理论,让你承认错误,并迫使你作出保证等等。但是后一种的目的,就比较复杂,她以证据为武器,致命打击你,如将照片翻印复制,大面积散发到你的工作单位,你的上级机关,纪检廉政部门,甚至给你的情人,那样满城风雨就不好收场喽。”

邢怀良神情变得懊丧,私人侦探的分析相当透彻,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女人为捍卫自己的尊严,啥事都干得出来。他说,“如此说来,我遇到了麻烦。”

“是的,很麻烦。”黄承剑尖锐地说,“因为你的社会地位、身份……她可能把你推向绝境。”

“我想跳出来,摆脱她。”邢怀良皱眉头,“那些照片发散出去,我就彻底完蛋了。”

“摆脱她并非像赶走一只垂落在身上的蜘蛛那么轻易,她既然下功夫调查你,获得有力证据,您想她会怎样使用证据呢?”黄承剑用了“使用”一词,显然强调夏璐必须利用这些证据。

邢怀良身体发僵,目光呆滞,整个人如一只死蚕僵挺着,滚热的咖啡一团热气像击碎的云块在他面前飘散,迷漫了由红变白的脸颊。

“其实,我的选择很错误……”邢怀良没把话说完。

“您指什么?”

“事实证明我轻率,遭到惩罚,重重的惩罚应该是必然的。”他喃喃地说,“我没看透她。”

“她?她是谁?”

“一个掘墓人。”他的精神临近崩溃边缘,脸比先前更苍白,“她的美貌迷惑了我——呃,您不了解夏璐的另一面。”他忽然发现全神贯注听自己倾诉的是张陌生的脸,才像从大梦中惊醒过来,“我怎么向他说这些?”他意识到自己失言,说得太多了。他转了话题:“我们谈谈合同细节。”

他们商谈雇用合同,邢怀良提出要弄清夏璐将照片都给过什么人看,她今后还将怎么做。黄承剑承诺一定调查出结果。酬金上两人也没争议,口头协议——合同签成。

“如果,拿到她和某男人……另加酬金。”邢怀良补充说。

“感谢您对我的信任。”黄承剑披上搭在椅背的米色风衣,伸出手,“再见!”

邢怀良目送黄承剑走出飞瀑咖啡屋,他到吧台买单。

他在大街上用手机给夏璐打了电话,约她一起去看房子。

半小时后,夏璐驾着自己的车赶到药业集团居宅区门前,邢怀良在和售楼的工作人员谈着什么,见她到了便迎过来,伸手摘掉她垂落耳际一绺头发上粘着的发光的东西——“玻璃纸”。

“我刚参加完一个员工的婚礼,花瓣……”她见彩色纸片从他手中蝴蝶般地翩飞出去。

楼刚竣工,一进楼口便闻到一股股水泥、白灰的潮湿气味。他说:“二楼有套房子,两扇窗户朝阳,面积40.26平米。”

“挺合适的。”夏璐随他进去,边看边说,“格局也不错,一室一厅,厅够大的。”

“我打算装修一下。”他说,“让老爷子住得舒心一些。”

她全面看了房间后很满意。说:“已经做了简装修,厨房、卫生间贴完瓷砖,客厅的地面也处理得不错,住着完全可以。再说我爸俭朴一辈子,装修太好他也不一定喜欢。”

“好,听你的。客厅一定铺地毯,那样暖和、舒服。”邢怀良说。他注意到她进屋老找地方坐着,脸色不太好,关心道:“你身体?”

“妊娠反应,胃口很差。”她解释了自己病态的原因。

妊娠反应,他不谙其中奥秘,总之把她折腾得够呛,精疲力竭。那位呢?他倏然想到另一个他最为关心的怀孕女人,但愿她别受折磨。

“坐便盆磕掉块碴儿,能否换一个……窗玻璃溅层白灰,需擦一擦……怀良!”

“哎!”他没听清她说什么,某个句子听了大概其,“照你说的办吧。”

他们下楼,她像一个老态龙钟的女人,蹀躞跟在后。他产生一种憎恶感,心里暗暗道:“老成这个样子!”心里怎样想是心里的事,他还是伸手搀扶了她一下:“小心,楼梯有点陡。”

楼外的阳光很明媚,她在阳光中气色也好了许多,走到自己的汽车前,问:“下午有时间吗?我想叫你陪我去做B超。”

“B超?”他听来有些荧惑。

“我想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医院联系好了吗?”他问。通常这种B超医院是不给做的,避免一些人因要男孩,而堕掉女孩。

她简明扼要地说她部下——酒店会计的姐姐开家私人诊所,答应偷偷给做。她再次问他,让眼睛说话问他。

他施展体贴关怀:“好,一起去。”

3

洪天震拎着水灵灵的苣荬菜回家,妻子林梦来开门,她身上带来厨房的味道,蘑菇炖小鸡的香味。

他一边换鞋,一边问:“楚呢?”

“生气走啦!”妻子接过他手中的方便袋,问:“买到苣荬菜啦?”

“没看谁爱吃嘛,跑了两三个菜市。”他穿着拖鞋往客厅走,见到妻子说生气走的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呃,姐妹俩人结成联盟对付自己。他假装没看见她,高声说:“她走了正好,咱们多吃点。”

“高兴得太早了。”林楚用遥控器关掉电视机,站起来。“没想到吧?姐夫大人。”

“没想到什么?”

“我预测有人请我吃鸡肉,今早没吃饭,留了肚……”林楚表现出天真烂漫,样子很像淘气、龇牙的小狗似地向他狂吠:“傻子才走呢,失算了吧!”

“你们到一起就鹐架。”林梦木楔般地钉在两个打嘴架的人中间,饭菜已做好。“别闹啦,开饭。”

三人坐在饭桌前,女儿渺渺在姥姥家没回来。家庭氛围中的两个刑警,又恢复姐夫和姨妹的生活常态。她说:“接近柏小燕就那么重要?窦队说得瞻仰遗容似的严肃。”

“交给你的任务很重,也很艰巨。”洪天震咽下最后一口饭,说,“等你吃完饭,我们详细谈谈。”

饭桌上留下姐妹俩,待他离开饭厅,林梦问妹妹:“派你干什么?”

“靠近我的一个同学。”林楚加快了进餐速度,“柏小燕你认识的。那年暑假我们在楼下跳绳,你帮摇绳。”

“漂亮的女孩……”林梦想起妹妹说的那个暑假为两个小女孩摇绳的事,“是她吧?”

“是她。”林楚把姐姐一人撇在饭桌,进客厅去,见洪天震翻看旧相册,凑到跟前,问:“追忆逝水年华呢?”

他将翻开的相册那面递给她,她接过来,目光落到照片上,身子向沙发陷下去。是洪天震和黄承剑的合照。她慢慢抽出照片,背面有自己写的字:承剑警察大哥哥,请接受小妹妹飞吻!

她缠绵悱恻,沉睡的眷恋春草般生长……一段难以磨灭的往事云般地飞来——

林楚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遭绑架,两个高大绑匪从两侧架住她的胳膊,她觉得自己的两只脚拼命地在空中蹬踹,嘴缠着多层胶带声音很难发出去。面包车呼呼开着行驶很久,她被带到有草有树的地方,至今她也说不清那是哪里。看押她的地方像屋像窖,仍然是绑架她的人看着她,他们腰间的锋刃在月亮照耀下闪着寒光。她吓坏了,哆嗦成一团。她不知道的情况是,绑架的指挥者正和洪天震通电话:“洪队,我们见面谈谈,否则,你给你小姨子收尸吧!”同他在一起的黄承剑听清这个电话,他说:“毒枭橡皮极其残忍,他们说到做到。”洪天震说:“他们冲我来的,我去救她!”黄承剑阻拦道:“你几次舍生忘死救我,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洪天震没拦得住他,黄承剑独自一人去见绑匪……洪天震带刑警追去,枪战已发生了,两名看押林楚的绑匪被击毙,黄承剑左腿腓肠肌被子弹穿了两个洞,鲜血直流,林楚却毫毛未损……“楚,你一直没忘记他。”洪天震说,“如果你仍然是中学时代那个女孩,缠绵相思,甚至迷恋他发狂,都可以理解。但是你应该明白,你已经长大了,穿上制服,再过几个月,你就是一名刑警。”

林楚合上相册,放在并排的两腿间,纤细的手指轻伏在上面,俨然一个虔诚的教徒,在默诵经书。眯起幽邃的大眼睛,目光缓缓地在相册上移动。

林梦挨妹妹坐下来,她本不想听他们的谈话,收拾完碗筷想回到卧室去,当从妹妹身边经过,发觉她目光幽忧,那本旧相册让她感到他们的谈话不是警队的事情,便参与进来。准确说她为妹妹而来。她有一种安慰人的独特方法,拉过林楚的一只手攥在自己的手里。往日生活中,妹妹害怕、伤痛的时候,她就这样握着她的手,直到她恢复常态。

林楚感到一股暖流像细弱的柳条在心里摇曳,缠缠绵绵的东西旋踵即逝,她坚强起来,声音是低沉的:“对于我,那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但是,毕竟已成为往事,窦队同我谈到了黄承剑,说我的任务与他有关,姐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白地告诉你吧,派你去密近柏小燕,也就是为调查黄承剑,他现在行为十分可疑。”洪天震觉得林楚眼里仍残留隐晦的东西,说,“警队研究派你来完成这项任务,我第一个反对。”

“因为我与黄承剑有段情,你认为不了情。”林楚的话,表露出她的成熟,“你担心我因情枉法?”

“倒没那么严重,但是情法冲突时,怕你……”

“我为得到这个任务曾做过一番努力……我想证明,”林楚打断了他的话,“至少让你重新认识我。”

“不,刮目相看。”他默认她的能力并非因她慷慨激昂说了上面的话。到警队实习的表现:同简爱在一起说服了简爱,使她积极配合警方逮住逃犯骆汉全,林楚显露出她的聪颖、能力。相信她能够完成这次任务。他说:“我们要查清楚黄承剑和柏小燕在一起干些什么,你要尽快摸清她的底细。但是你又不能让她产生一丁点儿怀疑。暴露我们的意图,那样整个行动就前功尽弃。黄承剑当了数年刑警,而且是相当出色的侦察员,他的嗅觉很灵,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看出来……”

“姐夫,我该怎么做?”她诚恳地求教。

“第一件事……”他把成竹在胸的,替她设计好的行动方案一一讲给她听,他最后说:“要自然地切入,不可太陡,让柏小燕拿你当要好的同学,而不是警察,别让她有你的目光注视她的感觉,一丝也不行。”

听了他周密的计划,她蓦然觉得自己正在弯弯的山路上行走,视野豁然开阔起来,尽头遥遥在望。“姐夫,你一定要帮助我啊。”她说一句连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话,忍不住自己先笑起来。

“哎哟哟!”始终没插上嘴的林梦,手掌拍打了一下妹妹的肩膀,“从小到大,你姐夫最心疼的就是你,帮你,用说吗?”

“我姐总是夸张你的美德。”她开句玩笑,“姐夫,你老戴木头眼镜看我是吧?”

“No,No!千万别拿我当蝙蝠,看年轻女孩……”他满眼睛善良的目光闪耀。

他们说笑一阵。

林梦说:“嗨,得去接渺渺,快9点了。”

“咱们一起走。”林楚起身穿好警服,说,“姐夫,教我跟踪方法,要快呀!”

“明早你在家等着,我叫广雄开车接你,用功和他学几天。”洪天震送她们到门口,关防盗门前说,“换成便衣,近一时期警服不要穿了。”

“知道啦。”

洪天震沏杯酽酽的红茶,在妻子没带女儿渺渺回来这段极肃静的时间里思考。他想到丁广雄讲的情况,简爱飞离长岭前对他说袁凤阁曾配制过减肥药,曲忠锋怀疑王淑荣之死与减肥药有关的线索很重要。曲忠锋可能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尤其他是医生,提出这样的怀疑一定有根据,可惜他被杀了。那么,王淑荣吃药是自己取的,还是通过什么人给她的?找到知情者是关键。袁凤阁研制的药有无减肥效果莫论,起码他不至于配药杀人吧?王淑荣的父亲王子良说过,女儿很胖,减过肥,吃的什么药还是采取什么超声吸脂、溶脂方法他不清楚。“临死前很瘦,几乎瘦成一把骨头。”王子良提到女儿的死,必说这句话。

一个肥胖又无慢性疾病导致消瘦的人,短短几个月中,瘦成副骨头架子,肯定与药物有关。减肥药功效消脂瘦身,假若有人利用她服减肥药之机害死她……有这样动机的邢怀良嫌疑最大,他害死前妻为了什么,明摆着再娶,他娶的是夏璐。从情人到夫人,她在这一过程中充任什么角色呢?

“但愿她没沾边儿。”洪天震自从接手暗查王淑荣死亡原因时起,反反复复地如此希望。两年的调查中,种种迹象表明,她非但沾边儿,还参与了,可能是帮凶,甚至是凶手之一。下这个定论时,他非常冷静、理智。两年里,他做着她一无所知的事,尽量排除她,解脱她,洗清她。然而,他越这样努力,事情越朝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她好像掉进墨水盆里越洗越黑。近期,他奢望自己判断错了……下文不读,他已知道了,是极其残酷的内容:她伙同邢怀良向王淑荣伸出罪恶之手。

“唉!”他身子仰靠在沙发上,呆望石膏装饰的天棚。他情绪低落时,就这样呆望天棚,白色天棚慢慢变幻成记忆的天空,有时晴空万里;有时烟雨蒙蒙;有时云块堆积被风吹碎,星般地坠落……——某年。夏。傍晚。

长岭二十中学校操场,夏璐和洪天震打羽毛球。

夏璐忽然哎哟一声,扔掉球拍蹲下来。

洪天震从球网下钻过来:“怎么啦?”

夏璐一条腿拘挛,她撩起裙子,手按在痉挛部位,痛苦呻吟。

洪天震急得直搓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夏璐喊道:“快帮我,捏腿……”

洪天震迟疑,目光呆落在她雪白的大腿上。

夏璐瞋目叱之、叱责:“天震你封建!”

洪天震伏下身,双手掐住她蜷曲不能伸直、葱根般的腿,双目紧闭,头极力转向一边。

夏璐又气又恼:“我不是毛毛虫,我不是癞蛤蟆!”

洪天震不敢睁开眼睛看她……——某年。夏家。夏璐卧室。

洪天震背上书包:“我回家了。”

夏璐跑去关门,背靠着堵着门,眼睛里透出渴望……洪天震明白她的暗示,精神颠倒错乱……夏璐两颊绯红,嗫嚅:“吻、吻……吻我!”

洪天震紧张、喘吁:“我,我不敢。”

夏璐小声地:“我让的。”

洪天震蹑手蹑脚上前,书包从背部滑落…………记忆的天空风云变幻着,洪天震觉得鼻翼处凉丝丝的,他知道自己怎么啦,用手掌抹了抹。

4

蒙蒙的细雨飘洒,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

她抱着只枕头,薏苡坚硬而光滑的果实作瓤装的枕头有点凉,隔着睡衣,她胸前感觉到了丝丝凉意。那棵今年枝叶格外繁茂的钻天杨荫蔽了卧室的窗户,她有一种身置落雨林间湿冷的感觉。房间空荡荡,空荡得让人可怕。她在此时此刻想他,给他打电话,他说今晚不行,明天或后天晚间一定过来。

她知道今夜又是自己孤零零在静谧空旷的房子里,只有枕头作伴。因此紧紧抱着它。枕头纯情月亮般地伴着她,有许多话向它倾述:

“喂,你在听吗?你该听我对你说。哦,我知道你在听。其实你什么都看见了。”

“他们两人,你喜欢哪一个,橡皮?承剑?也许你都喜欢,也许你都厌恶,你没对我说过。对,我没问过你。”

“人生是娱乐,这样说你听不懂。我们的夜晚,你目睹了我们有趣的事。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你看到那一时刻那件事。”

“橡皮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是他最先迷上了我……是他使我结束了卖笑的生涯,有了一个温馨的小巢……结识你就从小巢开始。那时我们都很年轻,彼此互相需要……你明白吗?这就是激情、浪漫、潇洒!”

“你记得橡皮经常放在嘴边的话吧,他说我们是先做爱,后恋爱。一部老电影里的台词是先结婚后恋爱,橡皮八成给攥改了。”

“是吧,你为他帮我戒烟的事感到十分惊异。我们的方法空前绝后?假若好意思说出口,我大声疾呼戒毒者采用此种方法,特别是青春男女,性爱同毒品作战,性爱一定能赢,我们的事证明了性爱是最有效的解毒药!”

夜晚愈加灰暗,雨点敲击树叶的声音如簌簌落泪。她感到窗外正落雪,积雪渐渐掩埋楼房和整座城市。她猝然停止对枕头的倾诉,寒冷没能阻止思绪,它如风般地侵袭。

那夜,杨树筛下的月光在卧室飘舞。

“在如水的月光中死去一定很美好!”她的眼睛像落到深水里一颗珠子般地煜煜放光,她兴奋地说道,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这样想?”他怪讶,问。

“人活着不能永远呆在一起不分离,只有死可以永远在一起。”她忧伤地说。

他听出她话中埋得深深的东西。他说:“橡皮已经死了,但我们俩还是不能太公开、张扬……你虽整了容,名字也改了,可是你记录在案,多双警察的眼睛盯着我。萧萧你想想,我们这个时候……容易露出破绽。”

“我不是急不可待,也不是非要那个形式。唉,快30岁的人了,先后和两个男人同床共枕,没名没分的。”她声音发涩,“我总想回趟老家,带丈夫回去,我爸我妈快黄土埋到脖梗的人啦,他们见我成了家也闭眼了。”

“回哲里木盟?还是回湖南呢?”

她一时语塞了,哲里木盟是她的老家,确切说是冯萧萧的老家,湖南是刘稚菲的家乡,现在她们俩不仅仅是互换了身份证,技术高超的医生给她们互换了脸皮,真的刘稚菲为躲避拈花惹草、窃玉偷香的丈夫的纠缠,反正她自己说的,真实情况天知道。冯萧萧为躲避警察,她才变成刘稚菲。

“回到老家又怎么样?你已面目全非,父母还能认出你吗?一旦你整容的消息被长岭警方探知,查清你的来龙去脉很容易,拿你的过去治你的罪,轻不了啊。你明白吗,萧萧?”

“唉,带着假面,命运注定我这一辈子孤雁一只,独飞世上……”她叹息着,止不住眼泪,唏嘘道:“没有一个亲人……”

“难道,我不是你的亲人?”他用真诚的表白,排解她的痛苦,“不能让你再过孤独的生活了,不,永远不。没办结婚手续你心里不踏实?”

“我咋能那么想呢?”

“想也正常,搁我也这么想。”他劝慰道:“萧萧你牢记我的话,你幽囚的日子即将过去……我正做一件事,需要一些时间,但不会太久,等那件事做完,我们到靠近海岸的地方,最理想是渔村,买幢房子……”

“再生个小孩。”她在未来生活图景上点厾一笔。

“我们购艘小游艇,我们一起出海,忘掉世间的一切一切烦恼。萧萧,你不是很喜欢海吗?”

“坐在船头……我想,承剑你猜猜我坐在床头想干什么?”海风轻轻吹来,她眼睛闪着神秘的亮光。

“想干……”他用手指做了个直白的动作。

“错!我洗脚。”

“你到大海里洗脚?”

“水宽绰呀!”

“宽绰,浩瀚海洋里洗一双女人脚丫子……”

他们拊掌大笑。他抑扬顿挫地吟咏:“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哎呀!你说我是只大鹅……”

细雨蒙蒙的夜晚,蜷缩床间的冯萧萧,高傲的向天歌的鹅倒不像,倒酷似一只落汤的鸡,苶苶呆呆的像只瘟鸡。雨似乎小了些,敲打树叶也没那么急促响亮,闷闷地如落在枯叶上。

“他在做什么事呢?”她抱紧枕头,声若游丝般地轻悄。

5

一个杀人计划在开往科尔沁的轿车上阴谋完整,保时捷车由孟志惠驾驶,邢怀良衰惫在座椅上,双目无神,忧心忡忡,不时轻声叹息。

“邢总,您心里有事?”孟志惠试探问。

“我那点魇心的事,你最清楚了。”

“她又闹啦?”

“升级喽,雇私人侦探调查我。”邢怀良把夏璐雇用黄承剑调查他和柏小燕的事情学说一遍。然后说,“他们搞到了把柄,足以让我丢尽脸面的照片。”

孟志惠从邢怀良的口气判断出照片的重量,私人侦探采取偷拍手段他也略知一二,“针孔”幽灵般地无所不在,防不胜防,给人们生活带来恐慌。假若私人侦探在邢怀良和柏小燕幽会的地方,偷拍偷录了生动的场面,那就麻烦了。他因没亲眼见到那照片,确定不了照片有多大的破坏力——指对邢怀良名誉而言。他问:“您亲眼见到照片了?”

“嘿,差点儿没气死我。”邢怀良这样说即绕过难以启齿的照片内容,又婉转而得体地说明白了。

“哪家调查所整的?”孟志惠凶恶起来,“不想活了?胆子恁大!”

“这与私人侦探无干。”邢怀良面容暗淡,“志惠,你想想她拿到那些照片,是怎样对待我的?”

孟志惠思忖,他望望邢怀良,在他颓丧的神情里找到了答案。他说:“大哭大闹一场,逼你认错儿,写保证书什么的。”

“你把她看简单了,我们同床共枕两年,加上秘密来往的日子,小三年了吧?我竟没看透她。嗬,她城府很深。”

孟志惠仔细听着他要说的下文,他手疾眼快地减了一档,前面一乡下女子模样的人横穿油漆路。女子漫不经心地从轿车前走过去,莫名其妙地揉揉前胸的凸起处,两道目光从朽树窟窿里射出一般,没任何内容。

“她将照片交给我,面带微笑,心平气和。”

“挺风度的。”孟志惠略感惊讶。“她这筐里装得是什么菜?”

“说她城府就在这里。她在我面前表现出大度,胸襟开阔,宽容得真叫你心里甜津津的感动,可背地里极其狞恶。她雇人将照片交给小燕,威胁恐吓她马上离开我,你说说,这女人。”

“够狐狸的。”他低声问:“您打算?”

“唉,我左右为难。”他现出素日少有的优柔寡断。

“您太心慈,邢总,养虎遗患啊!”

“你说咋办?”

“我提几回你就是不点头,趁事情还是蝌蚪……”

“什么蝌蚪?”他打断他的话。

“没变成蛤蟆的还带有长尾巴的蝌蚪。”

“谁还不知道什么是蝌蚪。我问你蝌蚪指的是什么?”

“我是说趁她刚把证据弄到手,还没大面积扩散流行。咔嚓,根喽(彻底)。省你再伤脑筋。”

“我怕失手,那可就……”

“咔嚓,根喽。”孟志惠又重复一遍那句话。

“公安最近把医院的案子破了,袁凤阁也逮了,志惠,我最近老心慌,总像不落地似的。”邢怀良担忧道:“袁凤阁的嘴稳吗?”

“您放心,我量他也不敢胡说。”孟志惠拍拍胸脯,说,“天衣无缝。”

两年前,为尽快害死王淑荣,孟志惠替邢怀良找过袁凤阁,邢怀良不便出面。尤其开具王淑荣死亡证明,孟志惠又请袁凤阁帮的忙。

“市刑警支队的洪天震你认得吧?”

“听说过,破案有一套。”

“袁凤阁没进去前,对我说洪天震不止一次找过他,了解王淑荣死亡情况。志惠,警方是不是盯上我们了?”

“都是王淑荣她老爹王子良闹腾的。一年前他到处上访告状,又是离休干部,又是什么代表,有关部门能不重视?”孟志惠说,“洪天震和夏璐是同学。”

“噢?”

“我也是二十中学毕业的,比他们大两年级,算是校友吧。据我所知,他们相处超越同学界线,早恋或初恋吧。后来,我们的体育老师……”孟志惠见他眉头颦蹙,觉得自己话说多了,就此打住。

“说,你怎么不说?”

“我是说有了这一层关系,他洪天震……”孟志惠说有了这段情,那件事查到头追到尖,最后到夏璐身上,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初夏的乡间公路上,一个人就是这样揣度他不十分熟悉的刑警的。他说,“这件事交给我吧。”

“咱俩的关系人人知道,你不能亲自动手,那样易露出马脚。汲取卢全章的教训吧。”邢怀良目光自然比孟志惠卓远许多。

“我想找关立波。”

“他也不行,动手的人不能认识我,就是说我不能同他直接见面。”

“借个胆儿关立波也不敢下手的。我是让他再物色一个杀手……”孟志惠说。

“志惠你给我听着,动手必须我允许。”他立起手掌砍了下孟志惠的胳膊,表示满意。

“那当然。”孟志惠很看中邢怀良对他做事的满意,影影绰绰出现科尔沁村落,他才将路上一直想问的问题提出来:“可我不明白,您又为她老爹买楼又张罗找老伴,邢总,这里边的奥妙?”

“这就是你当不上老总的根本原因。”邢怀良含而不露,玄机留给心腹去猜去悟。他见孟志惠有些迷惑,便笑笑说:“我历来对夏家人都是很好的哟!”

“高,实在是高!”孟志惠幡然醒悟,借用那句著名的电影台词。

“喂,到了夏家,你要好好表现。”他嘱咐道。

“我会待夏老爷子比我亲爹还亲。”孟志惠应允,说得有点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