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Q 省交通厅皮厅长的贪污受贿问题愈查问题愈大,株连的人物愈多,若真要查个一清二楚,也是愈往下查愈不好查了。开始还有人说,怎么Q省的交通厅长都那么贪,连续倒了三任厅长,看看哪个厅局像交通厅那样,腐败起来竟然也是前仆后继。可是,这话最近没人再说了,人们从媒体上看到,不仅是Q省的交通厅长腐败,外省的许多交通厅长也都腐败了,全国30多个省市,仅已落马栽倒的交通厅长就近20个了,真是不得了啊!腐败率超过百分之五十了。有人却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不得了的,要是对在任的交通厅长都做做“X光透视”检查,腐败量何止这个比率,少说也得再增长20个百分点。说这话的人还不是在野的平头百姓,是反贪局的一个干部,他当然了解时下干部腐败的行情。

“那为什么不对他们做做检查,既然知道有腐败问题。”听到这话的人当场就发出疑问。

“反腐工作能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吗?这种工作不仅政策性强,而且又要讲究策略,更要有全局意识、稳定意识,个中含意只能意会,不好言传的。这样说吧,已经绳之以法的腐败官员是罪有应得,尚未惩处的仍然在位子的赃官、贪官不应该反思反思自己的罪恶,不应该有些自知之明和负罪心理吗?他们更应该行动起来,做到未整先改……”

反贪干部讲的是真话,是实情,怪不得近来又流行这样一首民谣:

吃百姓之肉,喝百姓之血,岂止入狱官人,监外一个熊样。

得一官荣华,失一官耻辱,莫道官帽圣洁,全是幕后交易。

有人说,这民谣太偏颇,太极端。有人附和地说,是啊,如今做官的人中也有好人啊,怎么会监里监外一个熊样?也有人讲,如今选拔任用干部,是有规范的程序的,怎能是幕后交易?即使有,也是少数。

这就对了。有了不同声音,不同看法,甚至是针锋相对的见解,这才是真实的情况。群众的看法嘛,当然不会一样,当然各有各的认为,怕的是只能听到一种声音。所谓只有一种声音,那是不符合生活规律的,肯定是有人滥用了职权,压制了另一种声音,倘若真的只剩下一种声音,还如何做到兼听则明呢?

也怨交通厅长犯事的太多,一个又一个的都成了囚犯住进大牢,这就难免有人对官人生发了如此偏激的情绪。

这又不能怨交通厅长太贪、太坏。只能说交通厅这把交椅实在不好坐,风狂雨疾,雷嚎电击,稍一迷糊就掉进去了。要不,那么多交通厅长都铐上手铐,入了铁门,难道他们开始就是坏人,就是贪官?为什么其他的厅长犯事的就少?还有一种交椅,就没有犯过这种事。像档案局、像政研室、像老干局、像九三学社等等,坐上这类机关的交椅的头头,坐得就稳,到现在还没见谁在这位上贪污受贿的。

人们有这样和那样的说法,社会上有这样和那样的舆论,细想起来,也是好事,正是这种五花八门的见解,说三道四的看法,相左意见的碰撞,方使开始遇事就大惊小怪的庶民渐渐地明白了许多道理,学会了设身处地、换位思考,进而增强了对各种问题、弊端的承受能力,逐渐有了见怪不怪的功能。你能说这不是一种使社会稳定的逆耳良药吗?

所以说政治家们是从来不封堵舆论的,相反,他们是在因势利导,在疏通舆论的渠道。舆论实质是一种发泄,一种排放,发泄够了,排放完了,就没事了!只有那类政治工作者(称不上政治家)们,方在舆论的潮流滚滚涌来时,采用各种手段去封闭、去堵塞它流畅的渠道,以至于使本能用和血化瘀的疗法化解的怒气憋得火爆起来,直到爆炸迸裂。我虽不是政治家,但我懂得如何对待舆论。眼前问题的实质是交通厅长又供出了新问题,问题又涉及到了Q市。本来,应该涉及的是福市,因为问题是出在潜仁那里,潜仁连同潜镇原来都属福市。

新问题涉嫌潜仁帮助交通厅长洗钱。在潜仁的企业集团中,有一家贸易公司,以做供应修建公路的原料生意为主,像沥青、钢筋、石子、水泥等等。这个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就没有坐稳过,总是隔不多久就“吐故纳新”了。倒是为这公司理财管账的会计从不换人,一直由潜镇的总会计廖华全权代办。这个公司从诞生那一天起,就与省交通厅皮厅长打得火热,有舆论说。也许是这条线索,引起了检察院反贪干部的兴趣,在他们强有力的压力与巧妙的周旋中,终于寻觅到了个中的秘密:

这家公司经营的主要产品是沥青,沥青是修建公路中用量最大的材料。公司购进沥青的地方都是皮厅长幕后指定的,无论国产的还是进口的,都有一条运营娴熟的线路。那些生产沥青的厂家成了公司的供货基地,供来的沥青大多情况连仓库都不用进,就运到了公路施工现场。很明白,这沥青的销路也是皮厅长定好的。换言之,也只有皮厅长才有这种权力,只要是Q省的正在施工的公路,不论是高速公路,还是一、二级公路,就连县乡级公路,交通厅长想往那里进料,没人敢说个“不”字。至于沥青的进价和出价,也是皮厅长一锤定音。在这个市场里,绝对是照计划行事,而不属市场经济,有人称这种模式谓政治经济,有人称谓权力经济,有人戏称,这才叫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令人看不明白的是这种运营模式,全是暗箱操作,拍板当家的人根本不出场,出场的人并不是官员。所以也只有管账的廖华知道那沥青买卖的内幕,那进价与出价的反差之大,那利润高昂的惊人,那钞票赚得易如翻掌。当然,这家贸易公司不只是经营沥青,它还在做着与修建公路有关的各种生意,还有一些应急的业务和临时性的买卖。总之,只要领导人物需要它做什么,公司就做什么,这些事也只有总会计廖华才说得清。有一次,从一家公司打来300万元的购材料款,是在皮厅长的授意下,这钱转了一个圈,什么都没购,最后做账时变成了公司利润,廖华将利润的大头送给了厅长,经过处理的账面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反贪干部下了结论,这个公司与交通厅长的配合已形成腐败的恶性循环,他们的合作无所不在。眼下要弄清潜仁参与其中交易的事实,皮厅长与潜仁之间经济交往的证据。这是一位检察官私下对我讲的秘密话,他嘱咐我,这是绝密行动,只有对百分之百信任的同志才能道出实情。而要弄清真相,也只有在诸多领导的支持下,方可达到目的。如今干部思想复杂多变,甚至变化无常,很多人是在观风使舵,随风飘荡。也有那老好人、两面派、糊涂蛋之类,他们压根就躲着这事儿。所以说要将实事弄个一清二楚,并不简单,虽然这事本很简单。

大概也是这种原因,特别是案子愈查“连累”的干部就愈多,所以这个案子就移交国家反贪局办理了。这样做当然是为使反腐工作顺利向纵深发展。反贪干部下了决心,皮厅长的问题株连到哪里,就查到哪里;株连到哪个干部,就追究到哪个干部;无论他官位多高,根子多粗,后台多硬。也正是有了这种决心,皮厅长的贪污受贿数字已猛增到了5000万元人民币了。原先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厅长会弄这么多赃款,弄这么多赃款又怎么花,消费得了吗,敢消费吗?眼下廖华已被他们隔离审查了,也就是对她隔离审查之后,才挖出了一些新的线索。但是反贪斗士并不满足已取得的成绩,特别是当厅长的问题弄到5000万元时,他们认为,里边还有许多问题没有揭出来,尽管5000万元的贪污与受贿数字已够惊人了,懂行的反贪干部以为,真正的数字比这个还要大。他们搞反贪已搞出了经验,摸出了规律性的东西。多大的成本,多高的职位,什么样的个性,会从中谋私到多大的概率(百分比)的赃款,廖华仅是他们企图从其身上突破案情的人物之一。反贪干部对我说,这个廖华,在政策攻心的压力下依然像前些时被讯问一样,她什么都不说。这个女人的确是潜仁的最忠实的铁杆保护人啦!她竟然说,这个公司的事与潜仁一点关系没有,这怎么可能呢?这个特殊的享受着特权的贸易公司,压根就是潜仁和皮厅长一块策划出来的,它在为交通厅长做特殊服务的同时,也在为潜仁谋利益,实为利益均沾,互惠互利的“双赢”勾当。但是,虽已身陷“”囹圄“的女人,却还是执迷不悟啊!

我知道,反贪干部对廖华的审查,实际是对潜仁下手了。但是,他们做的很策略,表面上并不去碰潜仁本人,不过,他们暗中已对了解潜仁的人开始做工作,导向他们把知道的潜仁的问题说出来,尽管我还不算非常熟悉潜仁的人,他们也把我列入“知情人”了。我已感觉到,他们对我的期望值还很高,我毕竟是Q市市长,尽管来Q市时间不长,但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就应该知悉许多内情的。我在思索着这些问题,面对诚恳又辛勤的反贪斗士,我愈来愈感觉到,他们的工作不易,他们的做人之难,上级领导对他们有指示,人民群众对他们有期待。可是,既得利益的人物,原则上却不欢迎他们,不受欢迎的人遭遇的就是冷淡,又何止冷淡,还有形形色色的、软软硬硬的、若隐若现的人为障碍阻挡着他们。我知道,他们的内心有诸多苦衷,作为一市之长,我理应支持他们。

这时省政协秘书打来电话,说今日傍晚东亮主席设宴请我。我马上表示,东主席请我,有受宠若惊之感,实不敢当,加之应酬尚多,宴请就免了。但是,对东主席的盛情,我当表示真诚的感谢了。秘书长听了我的一番推辞后,却一本正经地说,东亮主席是很少亲自设宴的,你俞市长不能不给主席这个面子,你要不给这个面子,我秘书长的脸就没地方放。俞市长,我也不是没干过市长,下边的啥应酬都能推掉,就是上边的诚意相邀不能谢绝。

这位秘书长早先的确做过地市的副市长、副书记,后来到省政协任秘书长,虽然不像在政府和市委有权,但级别还是升了。他不软不硬的这几句话,是在提醒我对领导的盛情,一定得欣然应邀,才合乎做事规则。哪里有下级人物不听上级人物招呼的……这位秘书长说的是实话,这也是一种不成规矩的规矩,尽管东主席身在无权无钱的政协,那地方虽办不成事,可是要想坏起事来,倒真能把事弄坏……

也是无奈,我应邀走进一家豪华的大酒店的豪华包间。这时,政协秘书长已先我到达这里,他点好的凉菜已上了几个。边与我寒暄着,边打开一包大中华,小姐过来送上一杯热茶。

我刚端起茶,东亮主席就满面春光地走进来,后边还跟了两上人。我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伸出右手与东主席相握,他握住我的手,边对跟在身边的人说:“你们都认识吧,这就是俞市长,咱们省里的人也是在人家俞市长管辖的地盘的,都在Q市嘛,嘿嘿,都在俞市长领导之下——”

“不敢——不敢,从来就是省管辖市,哪里有市去管省的。”

“谁管谁都中,都中,俞市长,我来介绍介绍。”他指着紧挨着身子的一位男士说:“这位是原建设厅翦厅长,现在为我们政协常委和委主任。这位是原省旅游局吕局长,现在是我们政协的常委和委主任。他们听说俞市长大驾光临,特地来陪您喝两盅,助助兴。”然后他指令着让我坐在他的右侧,那位翦厅长挨我而坐,吕厅长已跑到圆桌那边坐在了东主席的左侧,秘书长则正对东主席而坐。小姐已为每人倒上了茶水。

看到出场的阵容,我已知晓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了。这二位政协常委,都与潜仁的关系十分密切,有过多种合作,他们的出现,是为潜仁说话的吗?我还是半信半疑地想着。

果然不出所料,在酒桌上扯了一阵淡话后,东主席就奈不住了,他有意把话锋往主题上引:

“听说了吗,皮厅长在里边已经崩溃了。”

“这个皮厅长也是的,走到这一步,还想拉个垫背的。这一弄,真是里外不是人啦!谁还为你说话。”翦厅长很是适时地接着东主席的话说,“恁么大的问题,都突破半个亿啦,态度再好,揭发的人再多,没得力的人跟你说话,也保不住命啊,怎么人到这阵都这么熊呢。”

“就是能减轻点刑,也不该这么做呀,自己出事了,还要拉别人下水,这种熊货,就是没枪毙,以后出狱了,也没人理的。”吕厅长接着翦厅长的话往下延伸。他们能这样直率地说话,看来是没有把我当外人,这种发自内心的话,也只有像他们这样的老家伙,才说得无所顾忌,说得放肆。因为他们的仕途已到终点了,不会再有发展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也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像在岗在位时那样说句话也要瞻前顾后的权衡一下利弊。

“是啊,吕老兄说的是,你皮厅长走到这一步了,就应该一人做事一人担嘛,怨谁呢,怨你自己太贪了。弄那么多钱,花得了吗?能怨人家谁?能赖到人家谁的头上,到这时候了,好不该把人家廖华卖出来呀!廖华做的事都是你老皮叫做的,到现在你连帮手都要拉出来垫背,唉!这个老皮。”

“那贸易公司压根就是他老皮组建的,别看打的是潜镇企业集团的牌子,真是恩将仇报。这个老皮,真他妈的老糊涂了。”吕厅长与翦厅长一句接一句地议论着。

“听说了吧,自廖华被皮厅长咬出来,有人就想趁这线索整潜仁呢!”东亮主席一语挑明了主题。

“要真这样整下去,损失可惨了。”翦厅长说这句话时,凉菜刚刚上齐,小姐也为每人面前斟好了酒。

东亮主席看一眼满桌的名菜佳肴,说:

“来来来,先喝第一杯酒,为俞阳贤弟身体健康、心情愉悦干杯!”

“不敢当——不敢当,东主席。”我忙应酬着,说话间,5只酒盅已碰在一起,然后是两对半盅子都底朝天亮相。

“俞市长,今天你来了我真的高兴。不瞒你说,自你走马上任Q市市长,我就对弟兄们讲,俞市长是位能深交的君子。”

“是的——是的。俞市长,自你一到咱Q市,东主席就说过这话,说俞市长那仪表之中,充溢浩然之气,眉宇之间蕴含忠良之节,一定是位可交、可信、可靠的正人君子。嘿嘿——”翦厅长附和并发展着东主席的意思,直说得我觉得肉麻,但并不是反感。就想校正一下他的溢美之词:

“我哪里有那么高的境界,翦厅长过奖了,太过奖了——”

“来来来——喝第二杯酒,为俞阳贤弟家庭和美、人旺财旺干杯!”

“怎么还为我啊!东主席——”说话间,又是5只酒盅相碰,两对半盅子又底朝天亮相。

“别客气嘛,俞市长,今天我俩是专门来陪你的,俞市长,你是当然的首席客人。嘿嘿,不为你为谁。”吕厅长在诠释东主席的意思。然后他又以主人姿态道,“吃菜——吃菜,这家酒店的几道招牌菜是很有特色的,俞市长,你尝尝这个,虽都是吊烧乳鸽,别的酒店绝对烧不成这个味道。”

“来来来,喝第三杯酒,为俞阳贤弟仕途光明、早日腾飞干杯!”

“啊——啊!不敢——不敢——东主席。”听到这种祝福,的确是不敢当了。我知道自己的根底,刚到Q市市长的宝座上,屁股还没暖热,怎敢腾飞?也根本飞不起来,这不合乎实际嘛。尽管我这样想着,那5只酒盅却没有因为我的杂念而中断它们相碰而干杯的流程。东主席注视着我,显然,他看出了我的不安,就直率地说:

“俞市长,不要以为我的祝愿没有根据,我是过来人啦。相当年,我就是在Q市市长的位置上,一下子晋升为副省长的,而且是只做了两年多的市长,连干到届都没有,就从市政府到省政府了。这人啊,要是运气来了,你想往后退都退不下去,你不想进步那运气推着你也得往上进啊!相当年,我做副省长,开始分工就抓建设、抓旅游、抓工商、抓邮电什么的,这两位小兄弟当年与我配合得好极了。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美好得很啊!嘿嘿。”

“是啊!东主席做省长时,”翦厅长把那个副字删掉了,“工作抓得好啊,很到位的,只是干了那么一届,就成常务副省长了,不久,就是省委的常务副书记了,威信高啊!我们都愿意叫东书记领导,服气啊,水平高啊!嘿嘿——”

“不提过去了,都是老黄历了。你们俩不是干得也挺好嘛,如今虽然都跟着我进政协了,余热还有嘛。那建设厅、旅游局,不还是你俩说了算。新厅长、新局长,不都是你们亲手栽培的嘛。怎么,接了班敢不听老厅长的,不会吧。”

“他敢——”吕局长下意识地说,“小霍(他指的是现任旅游局长)是怎么上去的,他心知肚明,若没有我老吕背后使劲,轮三轮也轮不到他,凭能力还是学力,他都比不过那几个竞争对手,跟人家差远啦!”

“好——好,不说他们,老吕,以后俞市长有用着你们的时候又不好开口,你们主动一些,有点眼色。”

“那是——那是。”俩老厅长都附和着。

这时候,吕厅长已绕过了东主席,走至我的坐位,很是诚恳地说:

“俞市长,愚兄敬贤弟一杯,以后有叫鄙人服务之时,不要客气,只一个电话,鄙人当竭尽绵薄。来,干。”

“不行——不行,你哪里能敬我,应该我敬你才是。”

“俞市长,这也是老吕一番诚意。老吕,你不能光敬不喝,做这种纯利润生意不行,你也陪上一杯。”

“对对对,东主席说的对。小姐,倒满。”吕厅长指着他的酒盅,小姐将倒满的酒盅端过来递到他手中。

两盅相碰,又是一杯酒下肚了。这时翦厅长又站起来,端起我的酒盅,让小姐斟满,也是双手举起欲要敬酒,东主席却预先打了预防针,叫他也要陪我喝下一盅,不能只出不进,做无本生意。到这份上,也是无奈,也是不想因为一盅水酒弄得你推我拉,相持不下,显得太斤斤计较,所以我又顺从地下肚了。当然,翦厅长的酒也下肚了。

由于我与翦厅长的坐席紧邻,说话就更方便。酒干之后,两人就亲切起来,他拍着我的肩膀,他的咀快贴近我的耳朵了,用不大的声调说:

“俞市长,以后你就会知道,你翦兄的为人,甭看我离开建设厅长的岗位一年了,现在本人说句话,在建设厅这条线上,他们还是照办不误的。我跺一下脚,Q省20个地市的这方天地还是四面地震、八方掉土的,这就是余威,余威还是有威啊!俞市长。”

“不——不——不能说是余威,应该是余热,余热好,余热好,听起来平易近人,还亲切。嘿嘿——”

东主席不知怎么也能听见翦厅长对我的近乎耳语了,而且又及时地校正了他的不规范的措词。

“对对对——应该说是余热,余热好,余热好。”翦厅长很是服气东主席的点拨。

“人嘛,啥时候都该明白,不能糊涂。”东主席深吸一口中华香烟,吐出一团团迷雾般的烟圈,“看看我这两位大将,现在虽然不在那重要位子上了,可是照样行使职权,这叫遥控。可是有的干部就不中,别说退下来了,就是坐在位子上,也有人敢公然与他顶牛,敢不服从他的指挥。这就看你明白不明白了,像交通厅长老皮,压根我就说他不是个明白人,在台上不明白,出了事也不明白。他没想一想,人到临死之时了,还不积点德,做点好事,自己活不成了,还要拉好人一道去死,这种人,就是死了,也没人同情他的,连他留下的老婆孩子,也没人去帮哩。倘若他不这样,他知道既然出事了,一个人就应该独担这责任,你独担起这责任,大家都好,你也好,咋不好呢,肯定帮你说话的人多了,事情的结果也会好。可是,到这会你再往别人身上赖,弄得人家一身腥,你的罪过一点也减不了的。糊涂啊!这个老皮。”

我明白东亮主席这话的意思,他是叫我也出来去做工作,保护潜仁,既然皮厅长已经胡咬起来,下一步这灾火说不清要烧到哪里,要烧到谁身上,大家要有一种互相保护的意识和品德,问题就可能到此而止,不至于漫无边际地烧下去……

“我来Q市太晚了,这些事,压根我就不知道。这个皮厅长,他的问题到底有多大,还能株连多少干部?”

我需要对东主席申明,我不想介入这方是非之地。

“是啊——是啊,这事与你俞市长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只是咱们大家都要注意,不要把老皮放的火往下引燃,咱们要避开这火,要减少损失。有人想把这火往人家潜仁身上引,那问题可大了,损失可大了。潜仁可是咱福市、Q市、直到Q省的功臣啊,他可是为咱这方土地做过大贡献的人物啊,如果咱们现在连为改革开放,为开拓进取,为发展经济冲锋陷阵的功臣都保不住,社会会对咱们做官的什么评价,以后谁还会为咱的事业卖命?这是个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啊!”

东主席的话果真利害,他把问题挑得很明,听起来他是在为Q市Q省着想,是为了保护这方天地的利益,你能说他讲的没道理?我在回味着他这番耐人寻味的言语。这时坐在与东主席正对面的秘书长站了起来,走至我身边,欲来敬酒。服务小姐早已过来,在他授意下将我的酒盅斟满。他端起酒盅,很恭敬地举过了眉毛,将酒递到我的手中,没等东主席说话,他就又将自己的酒盅斟满,说是敬我一盅,他自己陪喝一盅,若我不满意,他可以多喝几盅,只要是我下了指令,叫怎么喝就怎么喝,叫喝多少就喝多少,无非是几盅水酒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俞市长满意、高兴,咋着都行。

这种轮番的敬酒过后,在东主席倡导下,大家又猜拳划枚,不时穿插着对交通厅长、对潜仁、对当今腐败的一些看法。直到2瓶酒下肚,我也不知道今天何以喝下这么多酒,在脑子已糊涂的不大清醒时,宴席结束了,我方觉察到今天这酒的不寻常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