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交通厅长、市委书记相继落马

潜水区的常务副区长郝忠出事了。

郝忠先前是福市潜镇镇长,潜仁的贴心搭档。自潜镇变更为Q市潜水区以后,郝忠就担任了这个区的常务副区长,级别较镇长升了半格。耐人寻味的是郝忠的名片印刷的文字,在“常务副区长”的下边加了个括号,括号中写到:“未有区长、本人主持全面工作”。

郝区长是被反贪局招呼走的,原因是他涉嫌对领导干部行贿的问题。用此地一些人的话说,其实人家郝忠本没有事的,都是Q省交通厅那个皮厅长把郝区长咬出来了。

皮厅长做上Q省的交通厅长这把交椅也就是两年时间,前不久他突然被双规了,据说是有重大经济问题。经过反贪斗士的几番调教,这个平时人莫予毒的人物就成了霜打的秋庄稼,那往常昂扬挺拔的头恨不得一下耷拉到裤裆里,心窝里那些见不得人的赃事、破事、丑事就被反贪斗士们一点一滴地挤出来了。据说,眼下被挤出来的东西还不算大的,那些特别有份量的、严重的问题,他还没有承认,不过,就是到了这种程度,已弄得Q省Q市的一些干部心惊肉跳,忐忑不安了,个个像度日如年一样地熬着难熬的日子。反贪局倒是忙起来了,今天传这个,明天呼那个,叫走了谁,都没啥好事。谁也没有想到,还能把郝忠招呼走。因为这地方的人都认为,郝忠办事都是潜仁在后边指导的,潜仁人缘好,办事老练、圆熟,上边又有后台,一般情况,这等坏事不应该轮着他那方天地的。有人说,这事也怨皮厅长太不讲道德了,他竟然对反贪局的干部写下了字,那字的内容大意是: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潜镇镇长郝忠掂着个包走进他的办公室,说是来看看厅长,这些时皮厅长对潜镇支持很大,潜镇也没有什么好表示的,就这点烟酒钱,千万甭嫌少,这可是潜镇上万人民的心意啊。当时双方推让一番,最后还是收下了。包里面是200万元人民币。接下来,没过几天,潜镇就送上一份申请,请求拨款支持他们筹建一条公路,那路是潜镇至××区的民办公助路,他们申报需要省厅补贴680万元的路桥款。这笔款项本是不该批的,可是,皮厅长还是批了……

就是因为皮厅长写了这么一些字,郝忠就被招呼走了。郝忠走后,潜水区的人没有责怪他的,没人指责他哪一点做的不对的。大多的人是在骂那个皮厅长,都说皮厅长不是个玩艺儿,太小人啦!也是因为这人平时说话口太满,又是满嘴的谎话连篇却能面不改色心不跳那号,他上任时的就职演说分外精彩,已成为Q省同仁们广为流传的“华采乐章”了,其中一段这样说道:

古人云,久在河边站,岂能不湿脚。是啊,我们交通厅长就是站在满河是金子的河边嘛,不用费啥事,不用讨啥神,只要一弯腰,大把的金子就捞到怀里了。不——连腰都不用弯,那金子、票子硬是往你怀里拱啊!看看,这钱来的多容易啊!这钱能要吗?这是人民的血汗钱啊!是国家为人民造福的钱啊!看看,我们两位厅长是怎么倒台,住进大牢,从人民公仆变成囚犯的啊(他的前边已倒下两任厅长),难道如今的人都这熊样,久在河边站,就得把脚湿吗?非也!我就能久在河边站,就是不湿脚。不信吗?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谁知道,骑着驴看唱本还不到两年(差几天),这个发誓不湿脚的厅长,脚又湿了。说起这皮厅长,也真没有耳性,你明明看着前面两辆车都翻了,为啥还沿着那条路往下翻?

这些年,Q省的高速公路发展异常迅速,投资大得惊人。一公里的路投资就得三四千万元,有人说,那高速路是用人民币铺起来的,这话不无道理。皮厅长就是以此依据,说交通厅长就是站在满河是金子的河边,也确实是这回事。交通厅长前仆后继地落马栽倒,使我发现另一种忧虑,这几年,地方上争建高速公路的热情异常高涨,可谓是,有条件的地方在上马高速,没条件的地方在跑高速项目、争高速项目。这种热情不能不叫人怀疑,他们是否以建高速公路为契机,从中谋取私利。要不然,为什么有些根本用不着高速公路的地方,甚至连国道都算超前的地方,竟然也上窜下跳地跑起来这项目,嗷嗷叫着要上高速公路。没有资金,就钻天拱地地跑贷款拆借。高速路建成了,却很少车辆光顾,结果那句“贷款修路,收费还贷”的套话成了空对空炮弹。不仅如此,高速公路的养护维修,也得靠过往车辆的交费方能养活保住,使其循环生存,可是,如此超前的工程,酿成的大马拉小车,拉不了多久,马肯定饿死的。

郝忠为潜镇跑的这条路属三级公路。这条路只是潜镇几家企业往××区运货才用。照规矩来,这样的路国家是不应该掏钱修的,可是,就因为郝忠塞给皮厅长200万元,皮厅长就敢批他潜镇680万元,又是一回双赢。

有人很惊讶地说,一个堂堂的交通厅长,怎么谁的钱都敢收。他一个小乡镇干部,怎么能一竿子就捅到了顶?

知情的人说,皮厅长也不是谁送的钱都收,因为是潜镇的钱,他就敢收。为啥,潜镇的人靠得住,不胡说。这种事在方圆一带已是有口皆碑了。

这话不是胡诌的,听说郝忠被弄走后,什么都不说。问的很了,他竟然说,压根就不认识交通厅长,凭啥送钱给他。他说我跟他送钱,那是他陷害好人……

正当郝忠与办案人员僵持时,福市又出了大事。市委书记黎禾突然被宣布双规。

是潜义跑到国家反贪局,告市委书记黎禾曾收受潜仁30万元的礼金,这事是当年他和潜仁一块策划的,目的是叫市委书记向有关下级打个招呼,把他们正在购买的一块耕地的价格压一压。潜义把这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事由、经手人等等都讲得有鼻子有眼,国家反贪局的干部不住点头,称赞举报人潜义举报的问题事实清楚,有根有据,由于受贿人身据要职,又证据齐全,国家反贪局就直接接手此案,并以闪电速度开进Q省,随即把黎禾收拾起来。

随着黎禾的出事,整个福市都紧张且活跃起来。这潜义,本没有去告黎禾的想法,人家市委书记与自己无冤无仇,何以做那等挨骂的鸟事。他只是恨潜仁,一心想扳倒这个曾经与自己共同打天下时的“难兄难弟”。如今又升官又发财的名利皆有的负心汉。当年平起平坐,亲如手足的兄弟,如今却是天上地下,无可比拟。那是在潜村的企业闯出雏形时,上边领导予以称赞并大力支持。在当时那股强力推动乡镇企业发展的东风下,潜村开始筹建农工商实业总公司。这时间,为谁出任总公司总经理的事,俩人闹翻了脸,一个总公司,当然只能有一个总经理。有人说,这事也怨不得他俩,自古就有一根缰绳上拴不住两头叫驴的道理,谁叫他俩一个比一个有本事哩!结果很明确,领导定的总经理是潜仁。潜义只好歇菜。可这潜义,也是条有志气的硬汉,他咋能在潜仁手下做小跑呢。当年俩人可是平分秋色不分上下的伙伴呀。一气之下,他就想一走了事。再说潜仁,此时也无心留住潜义,他明白,就是跟他潜义弄个副总经理的帽子戴上,他决不会就此平息,相安无事。说不清时不时会弄出内哄,那样大家都难安宁。想到这些,潜仁就布防设套逼他出走,并以让他带走一个耐火材料厂的代价,使两人终于达成默契。就这样,潜义离开了当时的潜镇农工商实业公司,开始他自己的打拼,专门经营那个耐火材料厂。可是,这么多年,那厂一直经营的半死不活,别说往大处发展,就眼前自己那点市场,他潜仁也不放过,也要竞争,虽然都是同样的耐火材料,可是自己哪里斗得过他潜仁,无论是人际关系还是企业规模。他又有大领导支持……就这样,俩人的处境、精神、状态及至身价的反差就越来越大。这潜义就越来越气,越气越火,可又没办法改变现状,就想出这种招法,我潜义过不好,也不能叫你潜仁好过,就是扳不倒你,也得拼死决斗一场。

当年两人打江山时,称兄道弟(本来就是堂兄弟)地亲得像一个人,可谓无话不谈,无秘密可言,许多事都是俩人商量着一块做的。那时做事,当然有许多是不规矩的,甚至是违法的。潜义就搜肠刮肚,反思往事,弄了几件有份量的“干货”,又查了新刑法中的规定,得知行贿与受贿都是有罪的。他知道,潜村送礼行贿的事很多,若不加挑选地告上去,恐怕引不起反贪干部重视,特别是那礼金不够份量、受贿人又不是什么重要官员的破事,几乎时时都在发生,告也没用,人家反贪局根本没那闲工夫弄这碎事。最后他就挑了个大的,这大的并不是行贿数额最大的,而是他知情中的受贿人的官职最高的。就这,就把目标锁定在黎禾头上了。他是想,这黎禾一倒,潜仁也得倒,受贿行贿各打五十大板嘛。而这黎禾是市委书记,告他肯定能引起反贪干部的重视。这一点,潜义想得没错。潜义知道,倘若在Q省范围去告黎书记,恐怕不中,因为潜仁的关系网网得Q省到处都是,又有早先省委劳书记对他的信任。说不准,还没告倒人家,自己背后先挨了黑枪,想到这里,他就下了决心,一不做,二不休,杀人杀死,救人救活。你潜仁不义,别怪我潜义不仁,所以他就选择了直奔北京的法子,把这事直接告到了国家反贪局……

潜义的这一举报,可是把事捅大啦!又是国家反贪局下来直接办案,弄的不仅是福市,就是整个Q省,也有些地动山摇了。

福市虽然是县级市,但它的综合实力为Q省100多个市县中的第一名,又是跻身全国百强县市中的有名的强市。每年上缴的税金,为国家做出的贡献,当然也是相当出色的,上级领导对福市的工作,特别是经济建设一贯是很满意的,本来,正打算解决福市市委书记高配副厅级的问题,让他进 Q市市委常委班子的报告已上报省委组织部门了。这时候,却出了这事。也许是我来Q市时间太短,对这事没有一点精神准备,面对出现的“突发事件”,一时不知咋办是好。

夜已深了,我还是睡不下,脑子里乱哄哄的。没有想到,刘书记这会儿来了电话,要我到他的办公室去去。

我想,八成是因为福市黎禾的事。看来为这事,他也有点紧张吗?他从来没在这么晚的时间找过我。我披好衣服,径直向市委走去,到他的办公室时,时钟已指在了11点30分。

果然不出所料,他开口就说,黎禾的事要闹大,我们俩先通通情况,这几天,政府那边同志的情绪怎么样,有什么动态?

这种关于人的事,“地震”的中心当然在市委。市委一向是管人的,政府只是做事的。所以,我那里有关黎禾的出事的信息肯定不如刘书记这里集中。不过,我听到刘书说黎禾二字,后边未加书记或同志,预感到有一种不妙,倘若不是敌我矛盾,像刘书记这样的人物,是不会把党内人物的同志二字删去的。我只是说,这事出来后,政府那边的同志们都很震惊。平时大家对黎禾的印象挺好,他不还是组织培养的梯队干部吗。照常理,再有两年光景,就该更上一层楼的。怎么会出这事?大家都很惋惜的……

我只是泛泛地说些不疼不痒的话,这几天百事缠身,忙于杂务,根本没有成块的时间想这事,更没有与同志们交流。况且这人的事,并非政府管的事,我何以要越位。我的回答当然也在刘书记意料之中,如果我掌握的信息比他还多,那倒不正常了。

刘书记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上一口,我拿起一次性纸杯,又打开他的高级茶桶取了茶叶,那只茶桶放在茶几下边的抽屉里。茶几上面也有一个茶桶,那里边放的是大众茶叶。热沸纯净水一流进杯子,就有一缕浓浓的茶香飘逸过来。我坐在他写字台对面的皮椅上,轻轻吹动飘在水面的茶叶,呷下一小口茶水,准备听他说话。我知道,这种事,不是三言两语的事,尽管时间快近午夜,一天的事务使我开始疲惫了,我得用浓茶刺激刺激,提提精神。

“俞阳同志,现在的事,你也知道,从道理上讲是正确的,应该做的,也是上级倡导的事情,可是在实际中,却不一定认可。黎禾一被双规,整个福市都安定不下,潜镇的同志向我汇报,那里没人不骂潜义的,没有人站在他那一边的,就他住的那套小洋楼,半夜三更不知谁把后边的几扇窗子全砸了,亏他家养着狼狗,那狗汪汪地大叫。听说他还用双管猎枪往外开枪,方镇住了场面。你说,俞阳同志,他潜义那边举报问题,这边却有人公然报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再遇上那不懂规则的胆大法盲,啥事都可能出呀!”

“噢!会有这事。”我还真没听说。

“刚发生的,前两个钟点。”

“潜义呢,还在家吗?”

“我已指示福市黄平市长,让他保护好潜义,状已告了,人都双规了,还用得着这马后炮吗?一点章法没有,净干蠢事。”

“会是谁干的?”我想知道,刘书记知不知底。

“可以肯定不是潜仁干的。潜仁不会这么傻。至于其他人,都不重要,你想想,俞市长,万一这帮没有王法的法盲伤了潜义,中央会对咱们Q市下什么结论,我们的责任重大啊。连揭发大案要案的举报人都保护不住,以后谁还支持我们?咱俩这官是怎么当的?”

说到这时,刘书记有些激动,他把半支香烟掐灭在烟缸,在宽大的办公室里走动着,吃劲地挥动着右手臂,对着墙壁一侧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条幅说道,这不成了黑社会了,我们Q市的环境能坏到这种地步?!

刘书记的确生气了,自我来Q市之后,还没有见到他生这么大的气。凭我的感觉,若只是因为潜义的被袭扰,他不应该动这么大的气。如今像潜义这样的人,往往是做领导最担心的人。做领导的,特别是做某地方、某单位一把手的人物,都希望自己这二亩责任田能欣欣向荣,平平安安,至少不要出什么事。即使有些事(问题),也不要往上捅,能在自己的责任田里解决了事。可是,如果自己这方天地有了潜义这类人物,就不好说了,他就要搜集材料,往上告状。说是告的某某人,实际也把地方政府告了。说良心话,如今若是专门收集整理一个市、一个县的坏事,肯定很容易就能整一大堆材料。如果不去刻意地弄这事,事情也就将就着过去了。关键的问题是你那地方有没有潜义这样的人,倘若有这样的人,你该用什么手段把他降住,至少是稳住。别叫这类人物乱说乱动,否则,你的成就再大,也要被这类人的贫嘴说垮的。刘书记的发脾气,很可能是责怪下边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做好潜义这个人的活。没把他安稳住,他竟然把家丑一下子通了天。这事情要是闹大了,我很清楚,那是不得了的。刘书记也像是在埋怨一些人,事情已经出过了,导火索已燃爆了,还去弄导火索的事,这种慢半拍的举动,就像刘书记刚才说的,那叫马后炮。实属愚蠢之举。弄不好,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干话,还会再赔进个把牺牲品。我清楚,刘书记要对我说的话还在下边,刚才那几句发脾气的话只是引子。他关心的应该是立即控制住局面,别叫事态扩大。如今这事,拔出萝卜带出泥是情理之中的事,这也是书记最忌讳的事。

“俞市长,”他连吸两根烟之后,方将话转入正题,“像潜义这样的人,与发展起来的潜镇的矛盾恩怨可说是根深蒂固了,你想想,开始他和潜仁是一块打天下的元勋。说不准他俩还是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呢,如今这种结果,像潜义这种出身小农的人他的心态能平衡吗?像这情况,管干部的早该把他交流出去,省得在一个锅里磕磕碰碰的。不过,听说他连干部也不是,至今还是农民身份,交流也没法交流,不能交流就该妥善安置。唉,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知道,他讲的妥善安置,指的是要么安置使用,发挥他的作用。要么彻底打入冷宫,再踏上一只脚,使其没有翻身的能力,这都叫安置。这两种办法,都能将其稳住,“你想一想,俞市长,我们这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才刚刚转轨变型几天,实际还是初级阶段,还有许多不规范的地方,还有许多漏洞和空子,就这种大环境,能要求同志们每一个动作都做的标准吗?要是一开始都那样地规范人们的行为,哪里能做成事,哪里能发展起来?我们的党是讲历史唯物主义的,我们不能用今天的标准要求昨天的行为。像潜义这号人,就这熊样,就要去告状。如果把他换在潜仁的岗位上,他不也是得用潜仁那一套嘛,除非压根他就没想发展,那就坐以待毙罢。我们应该注意的是,如果对潜义眼下的行为不管不问, 放任自流,他的这把火说不准要烧到哪里呢?但是可以肯定,这样下去是要毁掉许多干部的。结果只能是使咱Q市的形象遭损,Q市的经济遭冲击,Q市的投资环境遭破坏。还有整个地方的信誉、安全感,都没了保证。这样一弄,我们的日子肯定难过了,俞市长。”

“形势有这么严峻?”

“我已得到几路关紧处的信息,福市几家大企业,还有几个工业最强的乡镇,现在都是人心惶惶,有的要关门停产,等着反贪局去查呢。是在黎禾被双规的时候,反贪局召开了福市全部市属机关及大中型企业一把手的会议,他们在会上十分严肃地说,福市的问题,必须弄个底朝天,把长期捂着的盖子揭开,顺藤摸瓜,不管问题株连到谁,要一查到底,不把福市的腐败问题搞深搞透,不把福市的廉政建设彻底搞好,决不收兵。他们告诫参会的人,有问题的要趁早交待,揭发举报,立功赎罪。反贪局已部署好了人员,拟了几条线索,开始顺藤摸瓜了。”

这几天,我忙于一个大项目的事宜,竟然不知道事情发展如此之快,反贪局若这样对福市下手,动真格的,太危险了,也太不公平了。说不公平,是因为福市的问题,也就是常规性的那些破事。这种事不仅福市有,成百上千个市县都有的。有的还要比福市的问题严重的多。可是,如今只查福市,你说公平吗,你说福市不吃亏吗。唉,谁叫福市出了个潜义呢。我很理解刘识途书记此时此地的心情。我自己与他已同病相邻了。

“咋办?我们总不能这样被动吧。”我有意在探刘书记的态度,及他下步的打算。

“据了解,黎禾受贿潜镇的30万元,直接送钱的人并不是潜仁。这笔款是潜仁和潜义共同商量定夺的,是当时潜仁他们办的企业的女会计廖华去送的。黎禾曾经3次退钱,都没有退掉。他看潜村人态度坚决,最后还是收下了。钱收下后,其中的20万元,被黎禾转到了市里的残疾人协会,为的是扶植这班弱势群体。另外5万元,他捐给了当时遭受水灾的灾区。只剩下5万元,他存在一个账号上,至今没动。据说也是准备捐给公益事业的。不过,这钱毕竟没有出手,从法律的角度上,也难自圆其说。国家检察机关有规定,别说5万元,就是5000元,就可以立案侦破的。所以,黎禾是叫人抓住了把柄,但问题并不像传说的那么严重。如果因为这么大的问题,反贪部门兴师动众起来,就是没什么问题的地方,也要挤弄出个问题来的。反正是没大问题,有小问题,最后结论还是整出了问题。人家反贪局一向是整不错的。可是,我们这地方,可就惨了。受过整的城市,会大伤元气,变得一蹶不振。特别是政治影响,说不清媒体和社会舆论会把本不大的问题夸张得不得了了。唉——”

“我同意你的看法。刘书记,咱们下步——”

“咱俩先通通气,一致起来,再开个书记会,统一一下认识。马上向上级报告,福市的问题,只是黎禾的问题。我们的态度是,支持反贪部门进驻福市工作,并提供一切便利,只是请求上级领导,不要因为查黎禾的问题,导致福市的经济滑坡,破坏Q省第一市(县)的大好形势。我们各级领导应珍惜这大好形势呀。”

“我同意你的意见,刘书记,只是这报告要作的策略,让领导看了心服口服产生同情感。”

“对,就要这样,不仅策略,还要委婉艺术,字里行间都要写明是为了Q省,为了Q市,为了从大局出发,为了社会的稳定。”

“对——对——”

“好,你负责通知各位副书记,明天上午就开会统一思想,最好是以市纪委的名义拟草个报告。”

“好。”我看看表,已凌晨1点了。“太晚了,明天上班前我让秘书通知开会的事。”心想,刘书记考虑的还是周到,能以市纪委名义写这份报告,当然最好不过,这样无论上级同不同意Q市的意见,Q市市委都有进退的余地。

“对,至于郝忠向交通厅行贿的事,别看那数怪大,对咱影响并不大。那是交通厅长出的事,压力在省里呢。”

“我明白,刘书记。他郝忠送皮厅长那200万元,比上其他地方送的数,也只能够得上一碟小菜哩,咱们有啥压力,全省的想争取资金修路的都往交通厅长那里跑,就是处理行贿的人,也轮不着潜镇那200万元吧。”

“是啊!好——好了,俞市长,该休息了。”

我告辞了刘书记,迈出市委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