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气一下暖和了,立春之后,地气一节节地往上蹿,到矿业集团大会成立的二月二十八,湖东已经是一片小阳春了。

南明一要亲自来参加湖东矿业集团的成立大会,这是令狐安没有预料到的。虽然之前,他也曾当面给南明一汇报过,并且也请了南明一书记来光临一下。但是,他心里并没有指望南明一书记真的过来,他想应该过来的,不是南明一,而是匡亚非。可是,恰恰相反,南明一书记过来了,匡亚非市长却没来。令狐安接到市委办骆宏的电话时,吃了一惊。他直接问:“怎么明一书记亲自过来?”骆宏反问了句:“令狐书记不想明一同志过去啊?哈哈。”

“当然想。这是最好的了。”令狐安马上转了语气,说:“明一书记亲自过来,是对湖东矿业的高度重视。我们就是怕请不来的。”

骆宏也笑,说:“明一书记也是早晨才定的,说明天过去。亚非市长留在市里,陪同省发改委的领导。”

令狐安赶紧请王枫和方灵上来。南明一书记亲自来,就跟匡亚非市长过来,有很大的区别。虽然都是南州市的领导,而且是党政的一把手,但书记毕竟是书记。何况南明一书记对湖东一直有些不同的想法,特别是对矿业经济,那么多人在上访,那么多人在瞅着,争议大,争论多。南明一书记这时候来,其实就是一种肯定,就是一种支持,就是一种态度。这对湖东,对令狐安的下一步,都是有重大影响的。令狐安不能不格外重视,格外小心。

“明一书记明天要亲自过来,你们看……”令狐安问方灵:“给远水同志打个电话吧?请他也过来。”

“好的。”方灵拿出手机,拨了叶远水电话。叶远水说马上就过来,十分钟。

方灵本来是应该离开湖东了的。市委书记会已经开过了,常委会因为最近省里的会多,常委们老是聚拢不齐,一直拖着,不过听说也将在最近召开。或许,下个月,她就得到市里上班了。湖东矿业集团成立大会,或许就是方灵作为县委办主任,主持筹备的最后一次大规模的会议了。最近一周,她一直在忙着这事。从领导讲话,到大会议程;从会场布置,到人事协调,哪一样她都得亲自过问。县委办主任就是县委的大管家,管家不仅仅要会管,更重要的是要会做。何况这次矿业集团成立大会,最让方灵担心的,还不是程序上的这些事情,而是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意外。丰开顺和一些老干部,已经放出话来,要在集团成立大会上,做一些动作。部分矿业的矿主,在集团人事安排中,或许有些不同的想法,可能也会在大会上有所流露。而这些,都是令狐安不愿意看到也不允许出现的。方灵昨天还专门找了丰开顺谈话,但丰开顺态度强硬。不过他也表示了不会做违法的事,他只是通过正当的渠道,反映问题。至于那些老干部,包括满东北,她是没法去做工作的。你越做工作,他们可能就越有逆反心理。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意外,方灵让公安部门在会场四周安排了部分便衣。她同时强调:不到万不得已,便衣千万不能随便暴露身份,以免引起更大的意外和矛盾。

最后一次了,她得十全十美。

叶远水咋呼呼地走进来,问:“方主任,有急事吗?我正在忙呢。”

“是有急事。”方灵点点头。

令狐安道:“刚才骆宏同志打电话来,明一同志要亲自来参加明天上午的成立大会。”

“是吗?”叶远水似乎有些激动,但随即就平静了,“好事嘛!说明了市委对湖东矿业改革的肯定。好事嘛!”

“我们商量一下,明一同志过来,要做些什么准备?”令狐安转向王枫:“包括要看哪些点?搞详细点。原来定的亚非市长过来,是开了会就回市里的。但骆宏同志没说明一同志是不是也开完会就走。我们只能把工作做在前面,做细点。”

“这个……我看不必了。参加会议嘛,他要讲话让他讲。明一书记脱稿讲话,是习惯。另外,我们也不好替他准备。至于看的点,我想就拿矿业集团的主要几个矿看就可以了。特别是小沟子矿,管理上是最成功的。”

“……”方灵望了眼叶远水,又看看令狐安。令狐安正低着头在本子上画着,然后抬头道:“远水同志的意见可以。就让办公室按这个具体安排吧!”

王枫也说行,同时提醒方灵,在安排时,要在这些可能去的点上,布置一些人力,以防出现上访或者其他意外。方灵说公安的人员有限,是不是请各个矿的保安们参加。叶远水说这大概不行,保安们素质差,容易擦火。还是请公安统一安排吧!

方灵出门安排去了。

王枫说他得赶紧再到各个点上去转转,也走了。令狐安甩了支烟给叶远水,叶远水点了,道:“叶总她们是下午过来吧?应该早一点。”

“是下午。”令狐安说:“她在西江那边有个项目也是今天开工。我听叶总说,你们前几天……”

“啊,哈哈!哈哈!”叶远水有点尴尬。

令狐安也是点到为止。

叶远水果真得在心里推敲了。离开县委,叶远水回到政府,一屁股坐下来,就感到背后有丝丝的凉风。他回头看看,窗子关着。而窗外将近三月的天空,有些明净了。那天空的高处,也许正在酝酿着一声声春雷……

三天前,叶远水正好到省城开会。会是半天,下午结束,本来,他是可以晚上回湖东的。但下午四点,叶天真的一个电话,改变了他的行程。叶天真在电话里问叶县长是不是到了省城?叶远水说是的,叶总消息真的灵通嘛!

“我可是在时时关注着叶县长哪,我现在也是湖东的一员啊!”叶天真笑着。

叶远水也笑道:“那也不假。叶总能把自己当作湖东一员,说明叶总的事业心强。好事啊!”

“那……这样吧,晚上我请叶县长坐坐。叶县长不会推辞吧?”

“还是下次吧?我得赶回湖东。”

“叶县长这么不给面子,我以后怎么到湖东投资?说笑话,叶县长,晚上再回去也不迟,到湖东也就一个小时车程。”

“那……”

“就这样吧,我马上过去接你。”

叶远水还想说话,叶天真已经挂了。叶远水想这个女人不简单,容不得你有商量的余地,说来就来,是个干事的角色。

半小时后,叶天真到了宾馆。叶天真说,晚上我单独请叶县长喝茶,至于师傅,就由我的师傅陪着,找个地方轻松一下。然后,她自己开车,拉了叶远水就走。她带来的师傅也是个女的,早已和叶远水的司机小张黏糊上了。

车子并没有进城,而是开出了城外。

叶远水想问,但又不好问。省城的生活毕竟与湖东有区别,别看你在湖东是个县长,但到省城,你可就只是一般的人了。且不说你的职级,就是你见的世面,也显得可怜。省城这么大,叶远水要是贸然一问,倒显得闭塞。他干脆不问,叶天真也不说话,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到了一处水岸。都是别墅,一幢一幢的,风格各异,总体上呈现出欧美风情。叶天真停了车,说:“到了,请叶县长下车。”

叶远水下了车,问:“这里……”

“哈哈,这是我家。来我家喝茶,不好吗?”

“当然好,当然好!”

叶天真住的是三号别墅,从外面看,是哥特式建筑。花坛里,早开的花朵,将早春的颜色高高地顶着,很是可爱。进了门,叶天真说:“今天还有一位朋友,我是特地介绍给叶县长的。”说着朝楼上喊道:“铃子,下来吧!”

应声而下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叶远水第一感觉是,这还是个学生,大学生,一脸的清纯。

叶天真介绍道:“这是叶县长,这是我的侄女铃子。”

铃子喊了声“叶县长好”,声音脆脆的,舌头有些卷,又夹杂着些南方的软语。叶天真问:“茶都准备好了吧?”

“好了。”铃子说着转身,进屋端来茶具。叶天真说:“我这侄女可是专门的点茶师,对茶十分有研究。我们先喝茶,过会我请柏景送餐来,请叶县长吃西点。既然来了,就得有点特色,叶县长,是吧?”

“是啊,哈哈!可惜我是个……”叶远水打算说自己是个粗人,想想不妥,就改了口:“可惜我不懂茶道,不过,也得好好欣赏欣赏哪!”

铃子将茶具放在茶几上,先用刚烧开的热水将整个茶具冲洗了一次,然后再将开水倒进紫砂壶。再端起壶,将水洒在小紫砂盅上。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叶远水注意到,她一直是专注与安静的。叶天真也在安静地看着,那一瞬,叶远水也觉出了一种清明,仿佛在蓝山寺中听钟一般。

心有时候也是很容易静下来的,比如此刻。

铃子将小紫砂壶提起,将茶倒在紫砂盅里,又双手捧着,递给叶远水。

叶天真说:“这茶得慢慢喝,抿。先大苦,再微苦,回味时,又有甘甜。”

叶远水抿了口茶,果然是,苦味一直沁到舌根。但稍及回味时,却真地能感到难得的清甜。

叶天真笑道:“心烦的时候,我经常请铃子来给我泡茶。这是享受啊!叶县长主持一县工作,难得如此清闲吧?”

“至少是难得如此心境!”叶远水答道。

“其实我请叶县长过来,也就是想给叶县长创造点清闲的机会,享受点清雅的氛围。铃子,给叶县长唱首茶歌吧。”

铃子应了声“好”,就站在边上,唱了起来。歌声小,却清脆,是江南的茶歌,其中有两句唱道:

妹像茶叶滴露水,

哥啊,日夜含在嘴里头!

叶远水听着,笑了笑。叶天真也笑。铃子继续唱着:

茶香在心哥在怀,

妹啊,日日夜夜不分开。

铃子唱完后,莞尔一笑。叶远水鼓着掌,说:“真好听哪!就像回到了江南茶乡。叶总哪,我以前可是在江南待过的。”

“叶县长在江南待过?”叶天真问。

叶远水答道:“哈哈,待过。学校刚毕业,分配在那儿待了五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好词!”叶天真接着吟道:“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哈哈,真没想到,叶总是个风雅的人啊!儒商,儒商啊!”叶远水摸着头发,“歌声美,词妙,快乐!快乐!”

叶天真端起茶杯,“那就为我们这风雅的快乐干一杯吧!”

柏景送来了西点,三个人就坐在小餐桌旁,就着干红,慢慢地品尝。窗外,就是一汪湖水,临近黄昏,水面上似乎漾着淡淡的雾霭。而更远处,几只来南方过冬的鸥鸟,正在抬头仰望。是在望着即将到来的北方的故乡吧?

叶远水心想,这叶总,名字叫天真,人也还真有些天真,至少是有些特别。比如这晚宴,这茶道,这神情,这风雅……

吃完西点,叶天真接了个电话,说有些急事,要离开一会儿。叶远水说那我们一道吧?叶天真笑道:“叶县长就在这稍等会儿,我去去就来。”又叮嘱铃子:“好好招待叶县长,知道吗?”

“知道的。”铃子应着。

叶远水还想说要走,却被铃子拉住了。叶天真走后,铃子问叶远水:“叶县长和叶总都姓叶,是亲戚吧?”

“不是。只是……”叶远水看了眼铃子,猛然地心里一惊。刚才叶天真说铃子是她的侄女,怎么铃子不清楚我这叶和她的叶的关系呢?是叶天真没说?还是叶天真压根儿就在……

叶远水顿了下,试探着问:“铃子小姐一直在这儿?”

“哪里?只是有人请了就过来。”

“哪……”叶远水没有再问了,而是道:“这别墅是叶总的吧?”

“是吧?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我来过几次了。应该是。”

叶远水不再做声,铃子问:“叶先生,我们上楼看看,如何?”

“这……”叶远水犹豫了下。

铃子过来挽了叶远水的手,两个人上了楼。楼上是间宽敞的大卧室,外面是阳台。铃子轻轻一笑,朱唇轻启:“叶先生,我们……你真是个有风度的男人,我喜欢!”

叶远水身子一震,低下头看着铃子。他一直看着,足足有三分钟,也没说话。然后才道:“我很喜欢你的美好,但是……我们下去吧!我也有事,要先走了。”

“这……”铃子急着,说,“这……等会儿叶总来,我怎么……”

“没事。我跟她说。”叶远水边下楼边打电话给叶天真,说自己有急事,马上得走。叶天真说这么急?那……我派车来接你。十分钟就到。

铃子也下来了。叶远水问:“看你的样子,是公司的职员吧?”

“算是,也不是。在叶总的公司里挂了个名字,平时都是自己活动。”铃子又给叶远水倒了杯茶,说:“叶县长这样,我是第一次碰到。这别墅里来过不少当官的,还有不少是当大官的。不仅仅我来,公司里还有几个女职员,有时也来。我以前就是艺校的,可是,就业难,就……”

叶远水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唉!”

回到宾馆,叶远水打电话找司机。司机正跟叶天真刚才带过来的女司机在房间里喝茶,接了叶远水的电话,很吃惊地下来开车。叶远水沉着脸,本来想发作几句,但想想叶天真这样的一个女人,想在省城这样强势的商场上立足,除了真本事外,也必得还有些新鲜的玩意儿才行。

现在,坐在县长办公室的椅子上,叶远水想着这些,不禁摇了摇头。一步之差,他要是在那别墅再往前走一步,或许现在……

二十八,这是个好日子。天气也很好,阳光温暖,草色青青。早晨八点,令狐安和叶远水一道,专程到高速出口,接南明一书记。他们到时,是八点十五分。过了两分钟,南明一书记的车子就到了。三辆车,同令狐安他们打了个招呼,便直接驶向南州宾馆的会场。会议定在九点准时召开,宾馆内外,都已经布置了交警和便衣。交警明里的是维持交通秩序,暗里也是准备阻止那些来上访的。便衣散布在大门和临门的街上,随时机动。外松内紧,这是现在主张的安保手段。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在里严防死守。虽然大部分时候,这些做法显然都是多余的,但有时确实就……

方灵在宾馆这边负责组织协调。从昨天下午开始,她反复地对今天大会的每一个环节都进行了认真地检查。她怕出错,而且她觉得千万不能出错。一来,这是她在湖东最后一次组织这样大规模的活动,二来,南明一书记要亲自来参加,意义就更加不同了。她得给南明一一个好印象,到市里后,她的目标并不仅仅是在市妇联主席这个位子上,她要飞得更高。而决定她能不能飞得更高的,一是她的翅膀,更重要的,可能还是南明一和其他的领导们。刚才,方灵已经接到王枫副书记电话,说接到了南明一书记他们,正往宾馆赶。

方灵和副县长蒋流,站在湖东宾馆的门前,又仔细地巡视了一遍。街上一切正常,看看表,车队应该快到了吧。

手机响了。

方灵一看,是令狐安的。她刚接起,就听令狐安嚷着:“怎么搞的?路上……”

“喂!”方灵一急,令狐安的手机却断了。

方灵对蒋流道:“蒋县长,那边可能……令狐书记好像很生气。”

蒋流问:“怎么了?”

“不清楚。”方灵又回拨令狐安的电话,忙音。她又拨叶远水的电话,通了。叶远水说:“这边怎么来了许多人?路被堵了。还拉着横幅。”

“啊!”方灵一下子明白了,湖东宾馆这边的平静,恰恰是因为从高速出口到宾馆这一段路上的不平静。知己知彼,那些要上访的人,也是在打信息点啊!

方灵坐上车子,就带着蒋流和公安局的李局长一道,出了宾馆大门,行驶了大约七八分钟,就看见黑压压的人群了。方灵道:“停车吧。不能再往里走了。”

湖东县城里的道路,是两纵四横。现在被堵住的是主干道,进退都难。方灵和蒋流他们下了车,前面不仅仅有人群,更有车辆。他们艰难地通过人群,就见五辆车子都被围在人群里。令狐安、叶远水、王枫,都在大着嗓门说话。南明一的车子也在停着,但是没见南明一下来。方灵走上前,她想看看这局面到底是谁在操纵,但人太多,一片混乱,她根本看不出来由头。蒋流问:“这……不行调公安吧?”

“不行。令狐书记也没说,再看看吧,我过去!”方灵挤到令狐安身边,令狐安正被几个老干部围着。方灵对老干部道:“老同志,我知道你们有事。但是,路这么堵着,也无法解决问题。这样吧,先把路让开。县里负责同志留在这。行吗?”

“你是?啊,方主任哪,谁留下?我们想请市里领导留下。县里领导留下能解决问题吗?”说话的正是满东北。

叶远水上来道:“满老,堵车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哪不行?我要请县委县政府对矿业上腐败问题做个说明,向全县人民说明。”满东北倔着头,声音响亮。他话一落地,立即就有人附和了。

方灵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但她也不能去向南明一书记汇报。南明一是目标,如果堵车的人群知道了,说定就会上去围住南明一。那结果可就……

叶远水这时也大声了,他挥了挥手,“同志们,我是县长。我留下。有什么事,大家尽管跟我来谈。”

满东北和其他几个老干部朝叶远水瞟了瞟。方灵明白事情要不再尽快结束,也许就会向更复杂和更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她立即给丰开顺打电话,命令他跑步到达现场。丰开顺在电话里支吾着,说自己不在城里。方灵火道:“你不仅在城里,还就在现场。我清楚!五分钟之内,你如果不到,县委将严厉处分你!”

丰开顺还想说话,方灵把电话挂了。

当务之急,是让南明一书记的车队离开这堵塞着的人群。方灵只有把宝押在丰开顺身上了。丰开顺不管怎么说,还是党员,是党组书记。他不像满东北,他得考虑得更深一些。方灵看看令狐安,正站在车门边。人太多,他说出的话,几乎是听不清楚了。但那神情,明显地写着无奈与愤怒,甚至有一种即将爆发的克制。而叶远水,正在低声和满东北说着话。叶远水此时的心情,应该是比较复杂的。在丰开顺和满东北他们看来,叶远水是令狐安的对手,是主张对矿业经济进行清理的。而作为一个县长,特别是对矿业经济,叶远水对整合并没有异议。他有他的打算,而且,他必须通过整合,才能实现矿业经济的良性循环,也才能实现他所要达到的整顿矿业经济的目的。湖东矿业经济存在着一系列的问题,叶远水自然清楚。丰开顺、满东北们要的是快刀斩杀,而叶远水知道:现在是没有什么快刀的,有的只是慢慢地稳妥地一步步地往前走。其实在上周,叶远水还将丰开顺找到办公室,严厉地批评了他准备在矿业集团成立大会时进行上访的行为,丰开顺当时也同意了不再组织,但这……

人越来越多,车辆也越来越多。李局长拉了下方灵,说不行就让防暴大队上吧,不然这么堵着,什么时候是个结束?人太多,怕出大事啊!

方灵说:“那不行。防暴大队一上,事件就升级了。我已经给丰开顺打了电话,他应该会处理的。另外,你组织些便衣,到市领导的车子周边,稍后再不行的话,就引导市领导步行离开。”

李局长说:“也好。我就去。”

令狐安朝方灵招招手,又示意她后面的车辆。方灵点点头,走到南明一书记的车子前。司机摇下车窗,方灵对脸色铁青的南明一道:“南书记,真是……我们正在处理。您看,不行,就步行先离开……”

“没必要。”南明一朝外面的人群看了下,问:“是矿业经济的事吗?是不是跟上次到市里上访有关?”

“是的。”方灵答道。

“那好。这事我来处理。”南明一说着,就拉开车门,一脚跨了出来。方灵赶紧拉住,道:“南书记,这很……”

“很什么?不就是要解决问题吗?不解决,能过去吗?”南明一往前走了几步,令狐安也迎过来,说:“明一书记,这恐怕……这么多人,还是我们来慢慢解决吧?”

“啊!”南明一哼了下,然后对着满东北和其他人大声道:“我是南州市委书记南明一。大家今天在这,是为湖东矿业经济的事情吧?大家的心情,我都理解。大家都是盼着湖东矿业经济走上正轨,都是要使湖东这一块风正气清。我的想法跟大家一样!”

“那……南书记,湖东矿业这些年,搞得一团糟,那么多腐败分子,怎么处理?”满东北红着脸。

“这个,我们正在调查。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我们党从来对腐败分子都是严惩不贷的。但这需要时间!而现在湖东成立矿业集团,是符合湖东矿业经济下一步的发展的。我再次向大家承诺:对于湖东矿业经济发展中的问题,市委一定会认真考虑,严肃处理。无论是谁,只要涉及了,都将会受到追究。”南明一的北方口音,加上标准的普通话,使拥挤的人群变得安静。

方灵从人缝中似乎看见了丰开顺的影子,她再看,却没了。但上访人群的队伍已经开始松动。接着,就听满东北道:“我也是老干部,既然南书记这么说了,我们就相信一回党,相信一回书记!我们等着南书记的处理!”

“请放心!老同志,谢谢你!”南明一伸手同满东北握了下。令狐安此时已悄悄地钻进车子里了。

满东北朝后面一喊:“那好。大家都散了吧!”

队伍一松动,叶远水对着南明一说:“明一书记,这……我代表湖东县政府,向明一书记检讨!”

“检讨什么?”南明一四处望望,才上了车。令狐安的车子在前,接着是南明一的车子,最后是叶远水的车,一溜儿慢慢地开了出来。方灵也赶紧上了车,同时通知宾馆那边,南明一书记的车子到了,又打电话给齐朴成,要他做好开会的准备,会议马上开始。齐朴成说:会场上都乱成一锅粥了,唉!方灵道:再乱会也得开。南明一书记亲自来了。你马上组织一下,都是干部,还不好办吗?

车子在宾馆停稳后,令狐安第一个下来,跑到南明一书记的车子旁边,替南明一开了车门,嘴上说:“明一书记,我得检讨!请您批评吧!”

“你是得好好检讨检讨。”南明一边下车边道。

“是啊,是啊!这些老同志,还有其他一些人,关键是不了解内情。甚至还有些干部也在里面起哄,操纵,他们就是想乱……下一步,我们要好好地打击打击!”令狐安看了下表,原定会议是九点,现在已经是九点半了,就道:“明一书记,我们……直接到会场吧?”

“会议,我就不参加了。你们先开会。稍后,我要主持召开一个湖东县委常委会。”南明一语气坚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