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喜忧相伴

又到了中国传统节日端午节。

李毅先后回掉了两拨宴请,并非仅仅是为了扼制吃喝风的死灰复燃,还因为想尽量抽时间陪陪家人,尤其是妻子肖雪。因受枪伤一直不能生育的妻子昨夜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她经医院检查确认怀孕了!李毅当时激动得把妻子抱到床上用耳朵贴着她的肚子,非要听听有什么动静。妻子嗔怪道:“呆瓜,才两个月,能听得出什么名堂呢?”李毅急切地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大概四个月左右。”“以后我俩还能……那个……那个吗?”妻子羞红了脸:“看你这猴样,你要想保住小宝贝,从今天起就再也不许碰我的肚子。”“好,这点牺牲我还是能够承受的,看来我俩以后只能分被睡了?”“傻冒,除了肚子,别的地方就不能……”李毅像孩子般醒悟过来,一把搂住妻子来了个长长的热吻,胡茬把妻子扎得又疼又痒……

李毅和肖雪从去年开始住进了市委市政府分配的单体小别墅,住别墅要有人气,所以李毅把父亲和保姆薛阿姨也接了过来。父亲本欲一个人清静自在,但为了用自己的气功给肖雪治病,也就勉强答应了,偶尔需要拿书时才到老住房去一次。今天他听儿子说肖雪已有身孕,如像盼到了久等的甘露,高兴得似乎年轻了十岁。儿媳能够生育究竟是医院治疗的结果还是他的气功产生的神效,一时半会还说不清。管他呢,只要有了孙辈,他不贪这个功!至于生男还是生女,他嘴上说男女一个样,而骨子里却巴望着最好是个孙子,这样李家的血脉就能传承下去了。所以,今天肖雪的父母一起来团聚,饭菜由肖雪的妈妈主理(薛阿姨过节回家了),按常规都是肖雪打下手。可李教授一见媳妇进厨房,就急忙把她拽了出来:厨房烟味大,你以后千万不能进!接着,他又指着儿子,你这个冒失鬼,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学会忍受,进了家门不许抽烟,否则,我会亲自处罚!

李毅其实心悦诚服,但逗了父亲一下:“爸,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假如我不小心违反了您的规定,您准备怎么处罚我?”

“像小时候一样,脱掉裤子用竹片打屁股!”父亲一本正经。

其他人都哄堂大笑。

唯有肖雪的父亲肖疙瘩笑得有些不太自然。他当然对女儿的怀孕充满喜悦,可在他看来因此而不让男人在家抽烟,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何况他是个有三十多年烟龄的老烟枪,不许他抽烟比断他的粮还难受。女儿出于孝顺,常要他来这里休养,可他却觉得在这里不是休养,而是受罪!这里的装潢虽然比他家考究十倍,但在他眼里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中看不中用,还弄得人提心吊胆不敢碰、不敢摸,心中闷得慌。而他在肖家村的家,虽说没什么档次,可敞亮、简洁、自在,在地上翻跟头竖蜻蜓都没关系。加之房子周围散发的竹香,从山坳处窜来的凉风,以及门前挡风遮雨的老槐树和不远处山涧的潺潺流水,使他这个山野之人心旷神怡,陶醉其中。他是个大男子主义十足的人,干完活回家往沙发上头一仰,脚一跷,一声咳嗽,妻子就会将茶端来;一个眼神,妻子就会心甘情愿地为他捶背揉腿,真是惬意透顶!来到女婿家,什么都放不开不说,还有一点自卑感。亲家李教授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通。他虽没有什么架子,和蔼可亲,可自己除了与他胡侃一点神仙故事外,讲别的事就常常闹笑话、出洋相。女婿忙的都是公家的大事,回家后不是接电话就是接待客人,他这个泥腿子老丈人很少有插得上话、帮得上忙的时候。女儿呢,亲倒是对他亲,可文绉绉的语言他听了不自在,时常冒出的网络词汇让他觉得像天书一样。甚至那个保姆薛阿姨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也显出他看不怪的洋腔,真是众人皆顺唯他梗。但是,话又说回来,他肖疙瘩毕竟与常人一样也有虚荣心,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当别人提起他的市委书记女婿和教授亲家时,他嘴上说:“这又算得了什么,还不都是一个脑壳两条腿。”心里却美得泛油,说话的腔调和神态有着挡不住的自豪感,有时还会洋洋自得地哼几句走了调的京剧《包龙图》。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地摸出一支烟,正欲点燃,恰好被从厨房出来的老伴看到,她急急忙忙地把他手中的打火机一挡,嘴朝门外努了努。肖疙瘩这才醒悟过来,有些羞愧和不大情愿地拖着鞋推开大门,在外面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李教授看到了这个细节,赶忙从门外把肖疙瘩拖了进来:“亲家,我刚才是教训儿子,你可别误解了,你在这里抽烟永远是自由的,亲家亲家,应该亲如一家嘛,再说,几口烟哪能真有多大副作用,那只是医生夸大其词而已,你千万别介意,千万别介意。”

李毅为了表现一下自己,破天荒地系起围裙,准备代替妻子到厨房帮丈母娘当下手,没料到被丈母娘轰了出来:去去去,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俗话说,大呆子帮忙,越帮越忙。李毅见自己吃力不讨好,只得嬉笑着退了出来。他正思忖着应该干点其他的事给家人献献殷勤,不料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市公安局局长万二球打来的。

万二球向李毅报告:上午十点龙山顶上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市旅游局办公室主任沈亚鹏带了四个民工前去移植那三株君子兰,民工们刚把兰花旁的岩石清理完,就有一批围观者出面阻止移植。沈亚鹏说,我是奉局长之命来的,请你们不要妨碍执行公务。围观者说,你们局长是个大贼,你是小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好端端地供老百姓观赏的兰花你们要偷到哪里去?是不是想中饱私囊?沈亚鹏教训他们道,你们这些土鳖懂得什么,这叫保护性移植!他命令民工排除干扰,抓紧时间挖掘,天大的事由他顶着。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声“抓小偷”,便有人一拥而上,乱拳之下,沈亚鹏被打得鼻青脸肿,昏倒在地,有个躲闪不及的民工也被打掉了两颗门牙。我正在值班,知道这一情况后就立即带人去了现场,先将沈亚鹏和那位民工送进了医院,又把一老一少两个为首者暂时拘留了起来。可此事看来并未平息,现在公安局门前集聚的人越来越多。

李毅听完万二球的报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早就当面跟诸葛清说过,这三株兰花要就地保护,诸葛清当时明明是满口答应的,不知是遗忘了还是不以为然,抑或是米乐景一意孤行,最终导致了目前的局面。打人当然是违法的,若事态发展到聚众冲击公安机关,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想到这里,李毅只能忍痛抛却家中的温馨,叫司机小孟火速赶来。

李毅的车开到公安局门前时,那里已聚集了三四百人,见到李毅,有人领头高喊:百姓无罪,不要官官相护!李毅心中虽稍感紧张,但微笑着宽慰大家:请相信党和政府。

李毅的车在公安局办公室前刚刹住车,万二球就满面堆笑地帮着开了车门。

进了万二球的办公室,李毅把事情的经过更详细地了解了一番,得知沈亚鹏只是轻微脑震荡,伤势并不严重,主要是急火攻心而致昏迷,现在已完全清醒。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询问被抓起来的两个人的情况。

万二球告诉李毅:那老的叫谷惠兰,是名退休女教师,她是主要指使者;那少的叫胥建强,是谷惠兰的儿子,听说是个社会上的小混混,第一个动手打人的就是他。

李毅感到有些惊讶,他对这两个人并不陌生,司徒震曾对他说过,谷惠兰酷爱兰花,曾在龙年的重阳节老年赛诗会上以兰为题写了一首意深词清的七律,后被入选《江河市诗词精品集》,她就是被原公安局长龚春阳迫害致死的郭素贞的母亲。胥建强是她的儿子。像谷惠兰这样善良、温雅的弱者,怎么可能煽动聚众伤人?几百号老百姓聚集在公安局大门口,说明老百姓在感情上与谷惠兰有着共鸣,说明公安局抓人抓得不得人心。于是,他果断地对万二球说:“我建议先放人,平息事态,那几株兰花你们要派人保护,不允许任何人迁移。”

“放人?”万二球大惑不解,“李书记,他们这是妨碍执行公务呀。”

“什么叫执行公务?”万二球垂下了头不吭声。“奉旅游局长之命行事不一定就是公务,违背民意的事即使是公务也不一定非要执行,我们每个干部办事心中一定要有老百姓。这件事中的有些细节我暂时不便向你解释,以后你会明白的。”

“可他们聚众伤人了呀,至少是违反了治安条例的。”万二球说话的声音低了下来。他本以为自己今天亲自处理这件恶性事件立了大功,会受到李毅的嘉奖,没想到反被李毅兴师问罪,心中实在不服。按他的脾气要是换了别人他一定会拍案争辩,可久蛰在心中的奴性使他只能见风使舵,唯命是从。

“群众伤了人确是事实,可有些人先伤害群众,伤害民心,这一点你可能没有看到,因为你不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这是情有可原的。万局长,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是我让你放的人,将来有责任全部由我承担,与你不相干。”李毅递给万二球一支烟,继续说,“我只是为了先放人平息事态,有些情况该调查清楚的还是要调查清楚,该处理的还是要依法处理。待到要你重新出手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你先把人放了困不困难?”

精明的万二球已经从李毅的话中听出兰花的迁移背后有着非同寻常的背景,他岂能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违拗市委书记的意志?何况他一直搞不清这位看似还有些书生气的市委书记到底是什么原因对他既用又防,其他地方的公安局长都是高配一级,兼任副市长,全省唯他一人没有高配,其中的缘故他猜不透摸不清,因而对李毅既怕又恨。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赶快要找梯子下台,便立即变了嘴脸,自责自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被表面现象所迷惑,本欲履行职责,结果事与愿违。至于放人的事,那就自然坚决遵命了。

李毅的车开出公安局时,聚集的群众大都自动散去,想必是公安局有人向他们通报了放人的消息。尚有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地在交头接耳,大概是在议论市委书记为何为这等小事亲自出马解围吧。

李毅回到家中,见酒、菜早已摆放在桌上,可家人都沉闷地呆坐着没有上桌,看到他进门时一脸笑容,这才又恢复了节日的气氛。

……

两年前,原江河市市委书记薛夕坤冒着生命危险揪出了原市长柳晓曼、原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龚春阳等一批腐败分子,将犯有受贿罪的妻子送进了大牢。同时,他得知自己年轻时与初恋情人叶如云生有一女叶雨菡,便向组织上坦陈相告,使叶雨菡由恨转爱,恢复了亲情。薛夕坤对自己进行了反省剖析,主动向省委引咎辞职,省委书记黄春江未予批准。他在找薛夕坤谈话时,先是赞扬了薛夕坤对党的忠诚和对人民的责任感,说他是党内少见的卢梭式人物;继而批评了薛夕坤信仰不够坚定,把个人的荣辱看作重于党和人民交给他的历史使命。明确地告诉他:不同意他的辞职。经省委常委会讨论,任命你为南吴省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一副书记。薛夕坤经过郑重考虑,接受了省委的任命。

今天下午三点钟,薛夕坤携同女儿薛韵、女婿张小虎一起到焦尾县叶家村看望叶雨菡的姥姥王氏。开到半路,江河市市委常委、焦尾县县委书记殷骏不知从何处得到这一讯息,打电话给薛夕坤欲赶来陪同。薛夕坤回道:这是我的家事,你在场不太方便,谢谢你的好意。

三人开心地陪姥姥唠着嗑,刚要开饭时,解正气喘吁吁地赶了来。姥姥见了解正,高兴得皱纹里都充满了喜气。今晚本是叶雨菡的姨妈掌勺,可姥姥非要亲手做几道拿手菜慰劳各位。

大家在欢乐的气氛中向姥姥敬酒,祝姥姥健康长寿。

姥姥兴奋得干完了三杯白酒,约有一两半左右。大家怕她喝多了身体吃不消,再三劝阻,最后她才以茶代酒。

不过,姥姥依然没有忘记问解正:“小伢,你跟姥姥说实话,菡丫头最近有没有音讯?”

解正为免姥姥烦恼和担心,宽慰姥姥道:“姥姥您放心,雨菡现在一切都很好,她正在潜心研究一个课题,结束后马上就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姥姥追问。

“具体日期我也不知道,不过,时间不会太长了。”解正搪塞道。

解正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搞得气氛沉重,赶忙与张小虎、薛韵配合,重新让气氛活跃了起来。

吃完饭后,大家就向姥姥依依作别了。

回去时薛夕坤坐到了解正车上,说要在车上与解正聊聊天。张小虎和薛韵的车在前面开道。

“小解,在祝省长那里还习惯吗?”薛夕坤问。

“习惯”二字对解正来说有些复杂。因为祝一鸣任江河市市委书记时解正就跟他当了四年秘书。时隔三年后祝一鸣从青北省重返南吴省。这时解正对祝一鸣已经生疏了,可祝一鸣履行了他在青北省对解正所说的“重召旧部”的诺言,要解正当直接为他服务的综合一处处长。思想、情感、胸襟已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的解正感到左右为难,他分别向李毅、薛夕坤作了请示,经过同意后才走马上任。因此,他听了薛夕坤的问话,回答道:“既习惯也不习惯。说习惯,是指工作程序和吻合他处理问题的方式而言;说不习惯,是指我受你们的影响太深,且有了自己的独立思考,对他已开始有所防范了。”

“这很好,这很好。”薛夕坤直言不讳,“祝一鸣是个高人,可绝不是个好官。你有防范之心是应该的,不过,你防他,他也会防你。你与他同流合污,他对你的信任度才会高;你与他若即若离,他对你的信任度就不可能高。”

解正坦言道:“正是。不知情的人以为我柳暗花明,大权在握,无限风光,其实我经常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有点像《潜伏》中余则成的角色。”

薛夕坤表示理解解正的处境,他思索了一阵,忽然问道:“祝一鸣与金宁市的著名收藏家邵天翔据说比较密切,你陪他去过邵天翔的博物馆吗?”

解正说:“没有。许多私人拜访他只带秘书王德兴,有时甚至连小王都不带,他现在说话行事比以前谨慎多了。”

“如果他想得到邵天翔有价值的古玩,一般会用什么巧妙的方法?”薛夕坤有些突兀地用请教的口吻问道。

解正说:“据我所知,现在最为流行的方法是,高官以千儿八百的价格从收藏家那里买一个‘赝品’玩玩,而这‘赝品’其实是价值数百万甚至数千万的真品;而后,高官通过他的铁杆关系(国企或私企老板),以相称的价位再向该收藏家购买‘真品’,而这所谓的‘真品’恰恰是收藏家从高官那里‘交流’来的赝品。经过这样一倒腾,收藏家赚了该赚的钱,高官攫取了文物或兑现成金钱,企业家表面上吃了亏,但堤内损失一定会得到堤外补,且可能失之芝麻,得之西瓜,最终三方都各得其所。这样的‘铁三角’很难查清楚,即使查清了也很难给予法律制裁。”

“收藏中的水如此之深,真是不可小觑。小解,你的话对我很有启发,看来这是反腐中并未引起足够重视的地方。最近江河市出了一个文物大案你知道吗?”

“略有所闻,但不知详情。”

既然如此,薛夕坤觉得现在还不适宜把详情告诉解正,沉默片刻,又换了个话题:“雨菡这丫头去法国留学第一年倒常有电话信息,还回来过一趟,可从第二年至今,音讯全无,像从人间蒸发一样,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解正的方向盘抖了一下,车子一阵颠簸,他的声音低沉而略带哀怨:“本来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唯恐她被人骗了。三个月前,我通过在法国的大学同学陈杰想方设法才了解到一些情况,据说她不久前与一位年轻的法国富豪伊万·托马斯同居,这位富豪是她的同班同学。去年硕士研究生毕业后,伊万·托马斯继承父业,而雨菡仍在学校深造,是读博士还是搞研究就不清楚了。”

薛夕坤心事重重地说:“如此看来,这丫头变了,她有愧于你呀!你也就别傻等她了,趁现在年纪还不算大,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成家吧。”

解正摇摇头,口气坚定地说:“不,薛书记,我一定要等她!我感觉她并不是个贪图富贵之人,她这样做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不管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只要她能最终回到我的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什么都不会计较,等多长时间都愿意。”

“你认为她还有回来的可能吗?”

“她一定会回来!”

“为什么?”

“凭她的个性,凭我对她这份爱。”

面对如此真诚、如此大度、如此充满信心的解正,薛夕坤在赞赏之余,心中感到愧疚,他愧疚自己当时对叶如云就没有这样的气度和信心,他愧疚自己作为叶雨菡的亲生父亲,对女儿的了解远不及解正。

这时,车已开到天鹅湖畔的十字路口,往左是天鹅湖,往右是远近闻名的荷花村,往前直达江河市。薛夕坤看到前面靠左边公路旁有一个占地三四亩的水塘中开满了荷花,立即就联想到自己与叶如云在热恋时曾在荷花丛中嬉戏浪漫的情景,马上叫解正停车。

张小虎从反光镜中见解正的车停了下来,也与薛韵一起下了车。

四个人一起走到了荷塘埂上。埂旁茂盛而柔软的青草似在伸展着身子,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含羞地低着头,因为它们在满塘清香的荷花面前完全失去了表现或争宠的资格。在皎洁的月光下,肥大的绿色荷叶上托起一朵朵深红、粉红、白色的莲花,每朵花都是如此的洁净、清丽、柔润、安静。

薛夕坤看着这一朵朵美丽极致的出水芙蓉,先是想起了北宋理学家周敦颐的《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倏然间,他突发奇想:雨菡?为什么叶如云给她起这个名字?荷花的别称又叫“菡萏”,雨中的荷花简称为“雨菡”。他这时不仅悟出了女儿名字的来历,而且依稀见到了女儿的音容笑貌。

解正似在回应准岳父的情怀,声如水波荡漾: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甚依然旧日,浓香淡粉,花不似人憔悴。

活泼的薛韵则少了些斯文,从塘边摘取了一朵白色单瓣荷花,插进发卡之中,与张小虎窃窃私语,不时发出愉悦的嬉笑。

就在这时,从百米外的房子里走出两个人来,手挽着手,朝荷塘方向走走停停,不时地相互亲吻一下,看来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人。薛韵以为荷花塘主前来巡夜,吓得急忙从发中拔出荷花,用手帕将其裹住。待到稍近一点,薛夕坤脱口说道:“我听这男的声音很熟悉,很像是夏中华,深更半夜的他怎么来到这里?”

其实解正早就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夏中华与江小兰的声音,这让他左右为难:叫夏中华止步,便会将他暴露;不叫他停下,他俩走得越近就越会被认出,且不知他俩会不会做出过火的亲密动作。机敏的解正急中生智,用强光手电不照夏中华和江小兰的身子,而是在他们身边划了几圈,示意这里有人注意他俩。

江小兰不知对方是何意思,嘴里骂骂咧咧起来:“什么臭流氓,用这种方式来骚扰人?”

夏中华是何等聪明之人,见到手电光,立即拽着江小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