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敲山震虎

“二月二,龙抬头。”这既是一句民间谚语,也是春节期间的最后一个节日。在我国北方以及南方靠海的一些地区,把农历二月初二作为“年尾”,过得非常热闹。

这天下午,应夏中华之约,张旭东和韦大海同去天鹅湖游览。临行前,夏中华灵机一动,对韦大海说:“今天是个节日,阳光又这么好,何不把汪蓉带上,这样与小兰有个伴,还可增添一些情趣呀。”他所指的“情趣”,当然是暗指对韦大海而言。

张旭东说:“是啊,韦老弟你也放慷慨些,不要老是把情分憋在心里,深藏不露,也该带她出来见见阳光,让她开心活泼一下了。”

韦大海显得有些为难,朝夏中华努了努嘴:“今朝你是发起人,事先也没跟她说,要叫由你叫,看她给不给你面子。”

夏中华跳下车,走到汪蓉办公室,不知他编了一套什么打动人心的理由,不到两支烟工夫就把她说得兴高采烈地跟了出来。她见越野车的后座坐着张旭东和韦大海,便坐到了夏中华旁边的副驾上。

张旭东笑吟吟地说:“中华现在骗女孩子的本事更上一层楼了,小汪这样难请的人你三两下就把她哄出来了,跟我们说说,你用的是什么招?”

夏中华一踩油门,咧着嘴对汪蓉说:“你如实跟他俩说吧。”

汪蓉侧过身一副天真的样子:“他说天鹅湖今天可以看到龙抬头,还说龙抬头的场面好精彩,好刺激哟。”

张旭东怜惜地看着汪蓉:“你这个傻丫头,不要说看不到龙抬头,就是要看也得到海边去看呀,湖里会有龙吗?”

夏中华有些不服气:“张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龙可谓无处不在,我今天一定会让你们看看湖里的龙抬头。”

汪蓉一时不知听谁的好。其实今天能不能看到龙抬头对她并不重要,她就是想出来散散心。春节期间在家这几天,妈妈郑重其事地带着她相了两次亲,她不敢违背妈妈的面子,到对方那里看一眼就拒绝了。妈妈循循善诱地对她说:丫头呀,你虽是大学生,但根在农村,眼界不能过高,找个家境殷实一些、会过日子的就行了,再拖几年,你连挑选人家的余地都没了,娘是为你着急呀。汪蓉不愿也不敢说出她心中的秘密,她对妈妈说:妈,我的事您今后就别操心了,我看上的人,不单会给我幸福,还一定会给你们幸福。此刻,汪蓉所说的那个人就坐在车上,她很想跟他尽情交流,但出于矜持又不敢先开口,再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就只得向夏中华请教起“龙抬头”的来历。

夏中华趁机卖弄起自己的学问来,讲到兴头处,韦大海也过来插话,讲起了“剃龙头”。

汪蓉听到韦大海开腔,心中自然暗喜。自从她向韦大海表露心迹后,韦大海并没有在口头上有任何表示,只是对她工作更为放手,更为支持,对她生活上也更加关心。她对没有得到韦大海口头上的表示并不失落,反而对他更加敬重。她知道他在坚守对亡妻的承诺,一个男人,对亡妻尚能如此,那他对未来的妻子一定是负责的。汪蓉的人生阅历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她经历过对中学语文老师的朦胧暗恋,经历过道貌岸然的官场人物对她设下的陷阱,还经历过张旭东对她圣洁的感情。她对自己的婚姻已经没有太多的浪漫,太多的奢求,她只想找一个厚实的肩膀靠一靠,找一份慈父般的感情对她真心呵护,找一个无须为生计操劳的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然后为他生儿育女,做个贤妻良母。她看准了这个人就是韦大海,她不在乎年龄上的差距,也不看重他的财产,她只看重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韦大海对她越是不急于表示,她就越是感到他踏实可靠。于是,她接着韦大海的话茬,有话没话地搭了一句:“韦总今天剃头了没有?”

韦大海说:“原来有这个计划,被中华一搅就黄了。”

夏中华向汪蓉阴笑道:“小汪别听他的,韦总从来就不相信何时剃头吉利这些小儿科的东西,他的头难剃得很,全天下的人为他剃头都要挨骂,我看世上唯有一个人出手他才会满意。”

“那人是谁呀?”汪蓉傻乎乎地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夏中华目光盯着汪蓉,笑容诡异。

汪蓉听出了味道,红着脸说:“夏老师,您就爱开玩笑,开车要目视前方。”

“我可没说你呀。”夏中华向她递了个眼神,“你可别自作多情。车子里能剃头的除了我,不还有张大师吗?”

张旭东接过话头道:“今天我跟着来真是白鸭插在鹅群里,不尴不尬,等一会到了船上,你们都可以眉来眼去,打情骂俏,我在那里不仅孤苦伶仃,而且碍手碍脚,可怜啊,可怜。”张旭东自从收汪蓉为徒,暗中将她“许配”给韦大海后,不仅再也没对汪蓉动一点心思,甚至在她面前连其他女孩子都不敢找,唯恐亵渎了他给汪蓉的神圣感。

汪蓉听了这话,觉得有些难堪,正想着如何转移话题,韦大海插上来说:“张兄,你已今非昔比,不再是个郎中,而是堂堂的‘国老’了,如继续寻花问柳,就与身份不符了。何况你儿子是警官,儿媳妇是检察官,随时随地可以对你进行联合调查。”

张旭东哈哈大笑:“韦总呀,我张旭东永远是个郎中,行医江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偶尔采朵野花,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尽量多多积德而已。要说善有善报,你竭力为我儿子促成的婚事,倒真是一大善报。薛韵这孩子,我通过这段时间的亲眼所睹,深感她不仅品貌无双,而且知书达礼,孝敬长辈,重情重义,为我张家增光添彩。小虎住院期间,她每天晚上都要陪护,端屎端尿,毫无怨言,看着她消瘦的脸,我真过意不去啊。韦老弟啊,为这桩婚事,你操了不少心,我实在是欠你一笔大人情呀。”

韦大海说:“张兄,你后面两句话就见外了。你我兄弟多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真要说起亏欠,我倒是觉得自己对你亏欠太多了。”

“此话怎讲?韦总你把我说糊涂了。”张旭东正欲继续讲下去,无意间看到韦大海的目光停在汪蓉身上,那目光中蕴藏的情意和语言张旭东能够读懂,他似有所悟,立即刹住话头,东拉西扯地说起别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汽车开到了天鹅湖畔。虽然湖气还略带凉意,但游客蜂拥而至,热闹非凡。从曲廊到“水街”,熙熙攘攘,一片欢声笑语。所有“龙舟”都载满顾客,远远近近地穿梭游弋。唯有8号龙舟停在码头,静静守候,那“龙头”上挂着一对高高的红灯笼,把“龙头”装扮得更加高昂而神采飞扬。

“诸位,这就是龙头!”夏中华跳下车,指着8号龙舟兴奋地说。

众人随夏中华走向8号龙舟。江小兰早就率胡舵公和扈二娘在船旁笑脸相迎。江小兰先介绍自己的两个帮手,然后又向帮手介绍了来客,对他们说:“今天来的除夏中华外都是我的贵宾,请二位热情款待。”她早已将自己与夏中华的关系向两位帮手作了公布。

夏中华说了声“唯独我是不受欢迎的人”,便带着众人登上了船。张旭东觉得扈二娘好眼熟,但记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船到湖中心。明媚的阳光把雾气驱散,湖面上波光粼粼;偶有几只鸟儿贴着湖水行走觅食,根本不把游客放在眼里;湖水挟着稍带泥味的水气,把“龙头”的两只红灯笼吹得飘飘欲飞,猎猎作响。夏中华目睹此景,顿生诗意,以《临江仙》词牌吟词一首:

蓄满旷野灵脉,放飞天地流云。远山烟雨是前身,湖畔草色嫩,无处不生情。

试向波心摇灯,欲招万点红鳞。如霞花雨照幽人。灵鸟声色撞,隔水竞相闻。

江小兰笑道:“华哥你先别卖弄才情,我要先准备中午的菜肴。今天多亏潘阿狗说情,得到刘大牛的赞许,允许我们偷偷地撒几网,捞点鲜活的东西。你这样长吁短叹的,不把鱼全吓跑了?”言罢,朝扈二娘使了个眼色。

扈二娘拎着一兜丝网,屏住气侧过身,抡圆膀子把网撒向湖中,那网丝在空中形成滚圆的绿色伞形,徐徐罩在湖面沉了下去,周围冒起白色的浪花。大约一支烟工夫,扈二娘将手中的网绳一把一把向身边收起,待网靠近船帮时,众人见网底跃着几条白鱼、几条昂丝鱼和一片虾子。胡舵公利索地用抄兜将鱼虾抄到船上的桶中,估摸道:“大概五斤左右,再有一网就足够了。”

扈二娘双手理好丝网,换了个方位,又向湖中撒了一网。这次收网时,她的动作比上一次慢多了,网底还没有起水,只见里面不仅有虾子,还有一只绿毛龟,足有七八斤重,两只眼睛里射着一团幽幽的光。江小兰和汪蓉兴奋地叫道:“先抓乌龟,先抓乌龟!”

胡舵公把鱼虾抄起,却始终不敢动那只乌龟,嘴里念念有词道:“神啊,我们无意冲撞了你,向你请罪了,你回去吧,好好保佑我们。”

江小兰和汪蓉大惑不解。

张旭东在一旁说:“快把它放了吧!龟是玄武苗裔,它的灵气能镇宅运财,却不能挡灾破煞,此物不要说吃,连摸也摸不得。”

扈二娘二话没说,将乌龟抛入湖中。待她站起身来,突然身子僵住,痛苦不堪。众人大惊。扈二娘缓了口气,说:“我在第二网收网时就觉得右臂和腰部一阵酸痛,可能是用力过猛,也可能是触犯了神灵。”

张旭东叫胡舵公和夏中华把扈二娘扶进一个包厢,他叫两人出去后把包厢门关上,开始替扈二娘疗伤。他与扈二娘相对而坐,感受了一下她的气场后,无须她再细说什么部位不舒服,便从袖中取出一支竹质牙签,双目微闭,对着她捻动手指,用气功隔空针灸。十分钟左右,他收起牙签,叫扈二娘走一走。

扈二娘走了几步,立感疼痛消失,身体恢复如初,且格外神清气爽。她向张旭东伫立片刻,深深鞠了一躬:“感谢张大师,又救了小女子一命。”

张旭东颇感惊讶,脱口问道:“何来‘又’字,难道我曾为你治过病?”

扈二娘虽已三十八岁,皮肤经风霜雪雨的摧残显得有些粗糙,但端庄中不失清丽,淡雅中透着妩媚,尤其是那双细长的眼睛,几条细细的鱼尾纹挡不住湖水般的清澄明亮和蕴蓄的灵动。张旭东的问话,一下子把她带到了十三年前的场景——

那时候,她与丈夫开着一个小百货店,过着平静而恩爱的日子,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一天,在他和丈夫借别人的拖拉机从城里进货回家的路上,被迎面而来的另一辆拖拉机撞得翻到了沟里。人抬回村里时,丈夫气绝身亡,她也奄奄一息。那时张旭东的名气还不够大,为生计隔三岔五地到外面出诊。那天他在出诊回家路过此村时,听到一片哭声,便下车探个究竟。他观察良久,感到男的已回天无力,而躺在床上的女人却完全可以救治。对主家说明情况后,他先运用气针治疗,使她吐出瘀血,然后开了五帖药治内伤,另五帖药治外伤,考虑到这家人非常贫困,他分文未取,便打道回府。

扈二娘在张旭东的救治下神奇地活了下来。可公婆说她克夫,把她赶出家门。她带着两岁的儿子漂泊了一阵,不久便定居在天鹅湖畔。起初以打鱼为生,继而又在饭店帮厨,最后才到天鹅湖的船上打工。她心中一直铭记着那个救命恩人,但她不知道他是谁,只听说他能用牙签治病。再说她要拿出全副精力养活自己和孩子,每天疲于奔命,实在也没有时间去寻找她的恩人。加之许多男人觊觎她的美貌,总想占她的便宜,只因她性情刚烈,不甘屈辱,又会武功,始终没被任何人得逞。现在儿子上了中学,父母帮着照料,她完全可以另嫁他人,但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她对男人已失去了信心和兴趣。另外,她的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个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

今天,她初见张旭东,就有似曾相识之感,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更觉得耳熟,待到张旭东用牙签再次为她进行气针治疗时,她才断定他就是十三年前的救命恩人。她没有像一般女人一样跪地谢恩,因为多年的辛劳、屈辱、抗争已练就了她铁一般的性格,她不愿意向任何人下跪,包括她的父母。她不是没有感恩的心,而是有自己独特的感恩方式。

扈二娘把自己十三年前的情景以及此后的经历向张旭东作了简述,并用朴实的语气对他由衷致谢。张旭东对她的磨难深感同情,对她的刚烈甚为钦佩,对她暗含的风韵颇为欣赏。其实,在十三年前他为她治病时以及今天见到她的一刹那,他就闻到了她身上有着他一直梦寐以求的那种幽兰般的体香。若是在两年前,他会毫不犹%地将她俘获,可汪蓉将他的灵魂几近净化,儿媳妇薛韵又给他加了一道坎,他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恣意花心。于是,他对扈二娘说:“扈二娘,你是个普通女人,又是个极不平凡的女人,我能与你相识,也算是人生的幸事。我已是黄土埋了半截之人,余身只求多做善事,广种福田,今后你如有什么难处愿意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相助。”

张旭东的话说得既朴实又真诚,而对扈二娘来说,正是这种朴实和真诚掀掉了压在她心上多年的磐石,震醒了蛰伏在内心已久的情愫,她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自己心灵深处的那个秘密,就是见到张旭东,见到世上仅剩下的那个使她感恩的男人,使她信任的男人,使她怀念的男人,使她的铁石心肠被完全熔化的男人。

这时,江小兰敲了敲包厢的门:“扈大姐,身体好一些了吗?要是你不能掌勺的话,中午我们就到‘水街’找家饭店就餐。”

扈二娘推开门,容光满面地说:“身体完全好了。我今朝要拿出看家本事,让大家尝尝风味独特的‘船家菜’。”她指挥胡舵公说,“老哥,劳驾你先帮我把猪头煮上,其他一切都由我来。”

汪蓉小声问胡舵公:“今天为什么要煮猪头?”

胡舵公道:“这是一种民间习俗。猪头是古人用来祭奠祖先、供奉上苍的供品,北方人在二月二这天家家户户煮猪头,我们这里大概是受北方的影响吧。”

就在8号龙船上热火朝天时,薛夕坤也到了天鹅湖管委会。

随薛夕坤前来的江河市班子成员,除了殷骏,还有姜克己和于新洁。薛夕坤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商量如何加大天鹅湖地区的开发力度。在即将召开的一年一度市人代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柳晓曼为保持经济增长速度,坚持要保住一批产值高而污染重的企业,而薛夕坤、李毅等人则认为,要保证江河市经济的长期良性发展,为老百姓的生活提供良好的环境,污染企业能通过技改面彻底整治的就整治,不能整治的一律关掉,弥补GDP的增长和就业人员主要依靠大力发展文化旅游产业、环保产业和现代服务业这三条途径。他们的意见最终得到了多数班子成员的认同。今天来天鹅湖,就是要把原来的规划项目一个个地落实到位。当然,薛夕坤带姜克己来,还有另一层意思。

在焦尾县县长和刘大牛陪同于新洁等人参观开发区项目时,薛夕坤、姜克己和殷骏在谈着”1号项目”(瞿雅岚所说的两千亩地的文化旅游项目)的有关问题。

薛夕坤说:“殷骏同志,这个项目是在江河市管辖焦尾县之前立项的,我们对有关审批程序不愿过多追究。但项目立项以后,虾不动水不响,仍是原来的一片荒地。我对这个项目的真实性非常怀疑。这么好的一块地,想来洽谈的商家挤破了门,而通过上层关系低价拿到这块地的投资者却按兵不动,你说这正常吗?”

殷骏对这个项目的真实性虽不完全清楚,但知道这是“关系项目”,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如果要求撤销吧,得罪各种关系不说,还严重影响他的政绩,说起来这毕竟是个投资几个亿的大项目,一旦成功,将会拉动开发区乃至全县经济的发展,对GDP增速和吸引外资都是个大手笔。可近半年来,天花乱坠的规划仍在纸上和嘴上,不见一分真金白银进来,他也不免心里发毛,曾几次催问刘大牛,刘大牛每次都说快了,可至今仍是原地踏步。这使他心生疑窦:万一这个项目要出了大事,他殷骏也担当不起呀。因此,他表态道:“薛书记、姜书记,我看再听一下刘大牛的汇报,要是他再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同意市里对这个项目进行调查。”

姜克己说:“凭我的直觉,这个项目的问题不会小,为不耽误开发进度,我们可以一边调查,一边与别的投资商洽谈。”

不一会儿,刘大牛领着于新洁等进来了。殷骏说:“于市长,您是经济开发方面的专家,看了以后感觉怎样?”

于新洁掸一掸身上的泥土,说:“恕我直言,这么好的环境,这么顶级的地块,稍有头脑的投资者不可能让土地搁置,因为多搁置一个月就增加一个月的成本,而提前一个月竣工,就增加一个月的利润,这一进一出,可不是笔小数,对方怎么会算不过来?”

殷骏目光火辣辣地盯着刘大牛,紧绷着脸说:“大牛,这个项目只听干打雷,不见雨下来,里面到底有什么三卯六兔,你今天说不清也得屙得清!”

刘大牛脸上滚着汗珠,头上青筋直暴,一口差不多吸掉半支烟。

薛夕坤态度平和地说:“大牛同志,我知道这个项目也不是你完全做得了主的,上面各种关系多着呢,你夹在中间日子也不好过,我只想要你说说凭你的判断这个项目能不能继续进行下去,至于里面有什么问题,我们也会实事求是,不会拿你当替罪羊,该为你承担的一定为你承担。”

刘大牛下颚抖了一下,“噗”地吐掉烟蒂,一捶桌子说:“薛书记,我刘大牛是个粗人,也是个讲义气的人,今朝我是冲着您的人品才会掏心掏肺的。我抓您儿子,您没给我穿小鞋,反而提议恢复我的职务;您反腐败不是装模作样,敢动真碰硬,查了两任市政法委书记和一个县委书记,还法办了自己的老婆、儿子和秘书,您这样的官,我敬佩!俗话说,理会理,三担米,我今朝就把这个项目中见不得人的内幕全捅出来,就是被剁被剐也得图个痛快!”

刘大牛告诉大家,瞿雅岚搞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实意来投资,而是地地道道的炒地皮,从中渔利。她用H公司的名义花十个亿拿下了两千亩地,实际到位的资金只有二千万,然后向S公司暗中一转手就变成了二十个亿,不费吹灰之力就赚了十个亿。而S公司拿了这块地也不是真想投资,也在物色下家准备转卖,打的招牌当然是联合开发,到了真正的投资者手里,土地就涨了好几倍,这就是为什么项目迟迟不动的真实原因。我今朝敢说出真相,是把脑袋别在裤裆里的。

刘大牛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一片愕然。殷骏的脸色最为难看,他阴沉地问道:“你怎么对其中的内幕了如指掌?既然早就了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不是存心在害我吗?”

刘大牛说:“殷书记,您也是我的恩人,我害别人也不会害你呀!原来我对里面的过门关节也都蒙在鼓里,后来……后来……后来我‘办’掉了瞿雅岚,她把我当她的狗腿子,我才逐渐晓得了其中的内幕。明人不做暗事,半个月前她给了我一张卡,里面有五十万元钱,算是对我的慰劳。”他从口袋里拿出卡,交到薛夕坤手里,“这张卡我动都没动,我刘大牛不是不爱钱,而是觉得这笔钱实在太脏!人家把老百姓的血吸足了,肉吃饱了,扔一根骨头让我来啃,我能啃吗?我承认自己斗不过他们,但我相信总有真人菩萨能收服得了他们。我该说的都说了,该屙的也屙空了,怎么处分随你们的便吧。”

现场一阵沉默。

薛夕坤左手托着下巴开了口:“刘大牛同志,你虽有错误,但能迷途知返,揭露真相,立了大功。我建议暂缓对你的纪律处分,你仍然当开发区的一把手,等事情有了水落石出,再来评说你的功过。另外,今天在这里所说的一切情况,希望在场的每一个人严格保密,以免影响组织上进行调查。”

殷骏的脸色也缓了过来:“既然薛书记这样说了,那就按薛书记的指示办,县里一定会配合市里的调查。”

姜克己说:“恐怕这事不仅仅是市里的调查了。”

……

在离开天鹅湖回江河市的路上,薛夕坤和姜克己同坐在一辆车内。

姜克己说:“今天刘大牛所说的事,你虽强调了保密,但于新洁同志回去后会不告诉柳晓曼吗?柳晓曼与瞿雅岚的关系非同一般,一旦她得知今天的情况,恐怕不会无动于衷,很可能会增加调查的难度。”

薛夕坤说:“于新洁的人品我还是放心的,他虽然在工作关系上与柳晓曼接触得多一点,在有些情况下也不得不为她说几句话,那也算是屁股指挥脑袋吧。但大是大非他还是分得清的,人民的利益他还是看得重的。再说,这个人没什么贪欲,是个典型的工作狂,政府工作能够出政绩,他实际上是第一功臣。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应该充分相信。”

“那下一步怎么办?是我们立即展开调查还是请示省纪委?”

“省纪委有省纪委的难处,对于瞿雅岚的事,叶志超同志的策略是对的,必须由我们自己着手,取得突破,以点攻面。现在,天鹅湖’1号项目’是个很好的点,这个点能否与左大力那里结合起来?”

姜克己汇报了左大力案的进展情况:左大力对自己所有受贿和谋取私利的事都一概拒不承认,反而一个劲地“检举揭发”,企图把水搅混。他说,李毅的爱人肖雪在受到枪击治疗期间,有十万元医疗费用保险公司不能赔付,按理应由她个人承担,但最终是由县财政支付的,李毅构成了利用职务侵占公款罪。他还说他女儿与你儿子恋爱期间,他送给你妻子的购物卡近十万元。市领导班子成员中,他咬出了五六个。另外,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说不久前瞿雅岚代表W公司中标新机场的大楼项目,他作为机场项目的副总指挥之一,收到了瞿雅岚给他的一张存有一百万元的银行卡,他说原准备上交纪委的,还没来得及就被“双规”了。

薛夕坤说了自己的看法:对左大力经济问题的反映不是一年两年了,这次一定要给他算总账,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至于他对领导班子成员的“揭举”内容,该查的一定要请省纪委查清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些事该还清白的必须还个清白,比如肖雪这样被黑社会伤害且舍己救人的人,政府本来就应负担医疗费用,何况这是左大力欺骗李毅而挖的陷阱。不过,瞿雅岚给他的那张卡,倒是她又一个行贿的铁证,与刘大牛今天提供的这张卡结合起来,我们完全可以以巨额行贿罪对她立案调查,以求突破,这事你先向叶志超同志汇报,有了一定的进展,我会找黄春江书记的,看来,一场向腐败发起总攻的战役已经打响!

姜克己表情复杂地笑了笑,说:“薛书记,我发现你近半年来性格变化很大,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一只橡皮艇很快就变成了无所畏惧的战列舰。”

薛夕坤意味深长地笑道:“那是被逼出来的,可以说是背水一战吧,即使我阵亡了,还有你和李毅这些战将嘛。”

“薛书记,我这个猛张飞现在反过来要劝你稳妥一点了。想当商鞅变法,可谓空前彻底,一时间势不可挡,但因为对地主豪强势力冲击过猛,最后被五马分尸。我这样的比喻可能言不达意,总之,要稳扎稳打,小心冷箭,否则……”

“否则我就会出身未捷身先死,克己,是吧?”薛夕坤说。

姜克已犹%再三,还是把心中的秘密做了吐露:“祝一鸣前不久打电话给我,说‘老首长’听到江河市三天两头闹地震,而始作俑者的老婆、儿子、秘书都有问题,心里很不高兴,向有关领导发话要查一查始作俑者的屁股是不是干净,是不是存心想把江河市搞乱。姜克己认为,‘老首长’本身对腐败深恶痛绝,他一定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蒙蔽了。另外,省里也有领导认为,江河市经济搞不上去,主要领导忙于勾心斗角。这些情况不得不防啊!”

薛夕坤胸有成竹地说:“克己,谢谢你的好意,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我不想防,我早把防弹衣脱掉了,只盼着人民有真正的‘龙抬头’,至于个人的得失,对我来说已无足轻重了。”

前面亮起长长的红灯,汽车只能缓缓停住。

由于叶雨菡定于九月份到法国留学,解正非常珍惜与她相处的每一天,并且要为她做许多准备工作。

法国是个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自认血统高贵,所以去那里留学,既要考英语,还要考法语。过英语关叶雨菡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但法语却要从头学起。她主要依靠自学,每个星期请外教辅导一次,这来往开车接送当然由解正负责,非常特殊的情况她才会打的。

去法国之前,叶雨菡觉得姥姥住的房子太破旧,准备翻新一下。解正建议索性把老房子拆掉,新建一幢三层高的楼房。可姥姥说什么也不肯拆,说里面的每件东西都陪伴她几十年了,她看到它们有感情,不忍心离开它们。叶雨菡和解正好说歹说,姥姥才勉强同意对房子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扫,并做了粉刷和修补,在外观上有了焕然一新之感。两人还在墙旁搭了个瓜架,辟了块菜地,以便于姥姥就近采摘丝瓜、黄瓜、扁豆等蔬菜。

姥姥要求叶雨菡在出国前把她妈妈的骨灰盒从自留地的土墓移到城郊的公墓上,让她有一个舒服热闹的安身之处,在那边不至于过得太清苦孤独。解正自告奋勇要求承办此事,并保证挑一块最好的墓地。叶雨菡却坚决反对,至于什么原因开始时只字不吐,被问急了最后才说,要移墓就非得等一个人来与妈妈见上一面。解正心里明白,叶雨菡要等的这个人是薛夕坤。他虽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但他祈盼这一天早日到来。

姥姥见叶雨菡和解正相敬相爱的样子,早就认定他俩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且对解正的感觉极好。她多次对叶雨菡说:菡丫头呀,你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再鲜艳的花也经不起时间的折腾。你不如在出国前跟小解把婚事办了。小解这伢我不会看走眼,要德有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跟他成了家,姥姥也了却了一大心愿。叶雨菡说:姥姥您别急,我现在要以学业为重,没工夫谈婚论嫁,再说,男人都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姥姥说:我就担心你七拖八磨,自己由黄花闺女变成了黄脸婆子,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找不到那个店了。叶雨菡说:他要是真爱我,就不会只看重我的容貌,靠青春容貌能守得住几年呢?姥姥说:你这丫头就是奇奇怪怪的想法太多,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今后要是没个好的着落,你叫姥姥如何放得下心?叶雨菡宽慰道:姥姥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的命就是先苦后甜,待我从法国学成归来,立即就和解正结婚,到时您和我们住在一起。

农历二月初二上午,叶雨菡本来要到外教那里上课的,不料老师生病,只能改期。解正对她说:“今天是‘龙抬头’的日子,我们出去踏青吧。”

叶雨菡想了想说:“踏青以后再说,我想去医院看看张小虎,你去不去?”

解正朝她一翻眼:“你去我敢不去吗?”

两人先在商店挑了束鲜花和一些营养品,由解正拎着营养品,叶雨菡手捧鲜花来到张小虎的病房。薛韵和张小虎的妈妈在病房陪护。薛韵见他俩进来,迎上去把他俩抱住。张小虎的妈妈怕自己在旁边碍事,说了一番客套话就到走廊去了。

张小虎躺在床上打着吊瓶,头上还缠着绷带,脸上虽然瘦了许多,但已有了血气,精神显得很好,尤其是两只深邃有神的眼睛显得虎虎有生气,一点都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医生原来估计他要有半个月左右的失忆症,但他醒后只失忆了三天,记忆便恢复了过来。至于下肢瘫痪之类的担心完全可以排除了。这可能是他的体质和意志起了重要作用。他看到叶雨菡和解正,心中十分高兴,叫薛韵为他头部垫了一个枕头,以便说话。

薛韵先开口道:“今天是‘龙抬头’,你们怎么没有出去活动?”

叶雨菡回道:“到这里来不是活动吗?在我眼里,张小虎就是一条真正的龙,你看,我一来龙就抬头了,这比参加任何活动都让我高兴呀。”

张小虎脸露笑容,说话的声音不高:“叶雨菡你不是嘲笑我吧,明明知道我现在躺在床上像条虫,还偏要说成龙。”

叶雨菡俯到他身旁,一本正经地说:“我对什么人都敢嘲讽,就是不敢嘲讽你张小虎,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真正的龙,站着是龙,坐着是龙,躺着也是龙!不怕你笑话,对你这样的龙,薛韵愿意服侍你一辈子,我也愿意服侍你一辈子!”

“打住打住。”张小虎目光狡黠地说,“薛韵是我妻子,服侍我一辈子是可以理解的,你服侍我一辈子好像没理由吧?”

“怎么没理由,我是薛韵的姐姐。”叶雨菡冲口而出。

张小虎听了这话非常开心,他还是第一次听叶雨菡对薛韵以姐妹相称,可嘴上仍在揶揄叶雨菡:“你这一掺和,朕就为难了,谁当皇后、谁当贵妃呢?”

薛韵爽快地表态道:“张小虎,你不要被人夸几句就飘上天了,我不会让你为难,只要是我姐姐真心看中了你,我一定心甘情愿地让位。”

解正插一扛:“你们让来让去,那我呢?”

叶雨菡乜了解正一眼:“你该干嘛干嘛去,要是厚着脸皮硬要跟我们凑合在一起,只能当个更夫,顶破了头也就当个保安吧。”

病房里一片笑声。医生前来嘱咐:病人需要安心休养,情绪不能太激动。

张小虎待医生走后,正经说道:“假如我真的一辈子卧床不起,我绝不想耽误任何人。”薛韵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脖子。“别急呀,我的话才说了一半。我相信自己能很快站起来,飞起来,所以我愿意,也有能力服侍我的爱人薛韵一辈子。”

薛韵朝解正歪歪嘴:“这下子你总该放心了吧。不过,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真要想找我姐姐,也只能当个更夫或保安。”

解正一甩头:“我愿意,我认命!”

叶雨菡可能感到有些委屈解正了,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帮他整了一下衣服,道:“别装可怜了,我知道你用孙子兵法上的‘哀兵之计’,但哀兵必胜那实在是夸大的说法。”然后又问张小虎,“问你个正事,对你下毒手的凶犯现在有线索了吗?”

张小虎说:“昨天局里的人来看我,说暂时还没有。”

“真是一群饭桶!”叶雨菡骂道。

“我倒不希望他们马上找到线索。”张小虎说。

“为什么?”叶雨菡和其他人都疑惑不解。

“案情复杂,天机不可泄漏。”张小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这时,病房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张小虎的妈妈陪薛夕坤走了进来。

薛韵和张小虎亲切地叫了薛夕坤一声“爸”,解正仍然称呼“薛书记”,唯独叶雨菡低着头一声不吭。

薛夕坤高兴地说:“没想到雨菡和小解也在这里,这下子可热闹了。”

张小虎说:“刚才那种热闹的场面您还没见到,主角是叶雨菡,您进门时她叫了您一声爸,可能因为声音小,您没听到。”

叶雨菡脸一红,向张小虎射去了嗔怪的眼神。

薛夕坤不想让叶雨菡难堪,打着圆场:“一家人哪有这么多讲究,大家开心就好,开心就好。”尽管他说得随和亲切,可由于他的身份、性格和其他缘故,他说完以后,房间里一片沉默,大家都显得拘谨起来。薛夕坤感觉是因为自己的介入而造成了这种气氛,为使场面轻松活跃起来,他自拉自唱地给大家讲了个故事——

据说,梁武帝萧衍当了皇帝后,他的六弟萧宏心中一直不服,竟然派自己的心腹刺杀梁武帝,欲取而代之。谋刺失败后,梁武帝把萧宏叫到面前,流着泪对他说:“我自认才气胜你百倍,坐在这个位子上尚寝食不安,唯恐愧对黎民百姓,你又凭什么如此野心勃勃?我即使把皇位禅让于你,你又能坐得安稳吗?”

萧宏听了皇兄的这番话,从此打消了篡位的念头,开始一心聚敛财物,沉湎于酒色之中。萧宏内府有仓库百间,里面堆满了他横征暴敛的财物。有人向梁武帝告发,怀疑萧宏在仓库内藏有大量用于起兵造反的兵器。梁武帝为探虚实,有一天突然到萧宏家去喝酒,酒过三巡,梁武帝借着酒意要察看仓库,萧宏大惊失色,唯恐自己的财富暴露,便设法阻拦,这更让梁武帝疑心大作,命人将所有仓库打开,结果见里面堆满金银财物,不见一件兵器。梁武帝见状,开怀大笑,与萧宏喝得酩酊大醉,方才回殿。

薛夕坤把故事说到这里,向在场的人留下一个问题:为什么梁武帝见萧宏仓库里满是金银财物,不但不予以治罪,反而开怀大笑?他说这个问题今天不必回答,留个悬念,下次再聚时每人。所欲言。说完,打了个招呼便抽身离去。

张小虎正想与大家议论岳父大人留下的这个问题,解正微笑着对张小虎拱手道:“不好意思,我去向薛书记汇报一些事。”

叶雨菡看着解正的背影,不屑地说:“终究还是一条小爬虫。”

解正随薛夕坤走出医院大门,对他说:“您的司机在车上,说话不方便,上我的车吧,我有情况要向您汇报。”

薛夕坤见解正对他的司机都不放心,心想此事非同小可,便上了解正的车。

解正在车上向薛夕坤汇报道:“昨天一连发生了两件怪事。第一件事是祝一鸣打电话给他,要他把叶雨菡身世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用书面材料的形式寄给他。第二件事是保险公司总经理刘三甲告诉他,有两个自称是省纪委的人,到他那里了解叶雨菡领取地铁保险业务费用的事。”

薛夕坤没想到竟有人要拿叶雨菡做文章,他看到横在自己和叶雨菡之间的冰河在慢慢融化,父女间的感情趋于渐行渐暖,心中充满喜悦。他暗下决心,即使自己忍辱负重,也不能再让叶雨菡受到伤害。

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告诉解正:“关于叶雨菡的身世问题,你可以告诉祝一鸣,我已向省委写了详细汇报材料,他要打听就向省委打听。你可以推托自己知之甚少,书面材料更不能搞,你一搞,他一定会以你的名义大做文章,这对雨菡和你都不利。当然,考虑到不要一下子与他切断关系,你在用词上可以委婉一些。”

解正点点头。

薛夕坤告诫道:“关于叶雨菡的地铁保险业务费用问题,这事市纪委已做过调查和处理,根本就不该由省纪委来管,可既然有人感兴趣,就说明想从中做文章。我看要从根子上杜绝后患,你要动员雨菡把这笔费用退出来,尽管领取这笔费用在保险公司内部是合规合法的,但别人可以拿,雨菡就是不能拿,因为她是我的女儿,你当时协管地铁保险招标工作。退掉这笔费用,你和雨菡都一身轻松。你们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不要把金钱看得太重,再说,堂堂正正地赚钱以后有的是机会。雨菡出国的费用,我家里的存款都给她,不够的话,我向人借。”

解正插话道:“您向人借钱,不又会留下话柄?人家会怀疑‘借’的真实性。”

薛夕坤说:“这你就不必操心了,操作程序上我是一向严谨的,我向谁借,借多少,多长时间,都会事先向纪委作书面说明。”

解正叹息道:“薛书记,您这个市委书记当得真太累了。”

薛夕坤心中也很感慨,微微一笑道:“小解,我相信你应该懂得一点历史,在上古时代,物质十分匮乏,当官的想贪也贪不起来,所有官员包括皇帝都是苦差事,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公仆,所以那时候的皇帝都是禅让制。自禹称帝后,由于水患得到治理,物质财富迅速增加,官员们的贪欲也随之产生,皇帝就由禅让变成了世袭,使得国、君、家三位一体,这一制度一直沿用到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灭亡。我们党建立了人民当家做主的社会主义国家,按理所有党政官员都是人民的公仆,都应该活得比一般老百姓累一点,但真正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如果你真的认为我这个市委书记当得累,我倒不认为是挖苦,而是一种表扬啊。”

解正听了无言以对,只得木讷地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