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凤鸣龙啸

清秀而透着灵气的江小兰,有着独特的精神世界和冷傲之骨,对于社会上的种种“潜规则”她都嗤之以鼻,我行我素。

电视台招聘人员的最后关头,台长亲约她参加一个私人宴会,她十分反感,问道:“如果我拒绝你的邀请,可能我的录取就没戏了吧?”

台长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一个人一生中的机遇只有几次,机遇在于自己把握。”

江小兰揶揄道:“吃过饭之后呢?我是不是还要为我的机遇献身?不不,用你们官场的话来说,是为革命事业献身?”

台长道:“别讲得这么难听,一切要看缘分。”

江小兰哈哈大笑:“亲爱的台长,我既与你没缘分,更不愿为革命事业而献身。所以,你只能找那些服从你的‘规则’的女孩了,对不起喽。”

从这天开始,江小兰就离开了实习的电视台,临走时对台里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台长被江小兰拒绝后,终于做通了汪蓉的工作,后来就发生了前面所述的那一幕。

事隔三天,她又接到市委办公室解正的电话,约她晚上共进晚餐。在上次韦大海举办的宴会上,解正感到江小兰是个灵秀而开放的女孩,早就对她动了心思。

江小兰:“就请我一个人吗?”

解正:“当然,上次宴会上你给我的印象太深了。”

江小兰:“我给你什么样的印象?”

解正:“楚楚动人而开放洒脱。”

江小兰:“那你是要我‘开’一下还是‘脱’一下?”

解正:“哪里哪里,我刚刚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是想单独与你聊聊,与你一起分享一下成就感。也许,我会设法把你招聘到市委办公室来工作。”

江小兰嘿嘿地笑了一阵,问道:“解主任,你去过法国吗?”

解正不知其意:“去过呀,欧洲的许多国家我都去过。你是不是要我找一个有法国风情的去处?”

江小兰调侃道:“法国风情吗?其中有一点就是,女孩子如果单独接受了一个男人的晚宴,那就暗示了自己愿意和对方相好、同居。”

解正解嘲道:“看来你对法国文化和习惯颇有研究呀。”

江小兰:“你可别谦虚了,你们这些官员最能接受西方的‘先进文化’。”

解正:“别斗嘴了,我就定在巴黎春天8号包厢吧,六点钟,不见不散。”

江小兰:“哇塞,那你就耐心等吧。”说完,她就关了手机,回到家吃过晚饭就躺在床上看书,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解正在餐厅从五点半一直等到十点钟,打江小兰的手机一直是关机,他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暗暗发狠,这小丫头片子,老子一定要想办法整她一次。

与官场人物的骚扰不同,有一个人正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在叩击着江小兰的心,他就是夏中华。夏中华每天向江小兰发一个信息,叙述一个浪漫动人的爱情故事,仅此而已,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江小兰看完从不回复,也不删掉。连续二十天后夏中华突然停发了信息。这倒使江小兰心里感到缺了点什么,她苦等了两天,第三天下午终于忍不住了,向夏中华发了一条信息:你的浪漫故事就这些吗?是否黔驴技穷了?

夏中华回道:病了。

江小兰:什么病?

夏中华:风寒加相思。

江小兰:住院了吗?

夏中华回复:是的,在张旭东的诊所。

江小兰立即又把信息发了过去:别八卦了,我要来看看是真病还是假病。

夏中华回道:女神降临,我命休矣。

江小兰很快就到了张旭东的诊所。她见夏中华果真躺在病床上,脸色憔悴灰暗,声音沙哑无力,眼睛暗淡无神,有些心痛地说:“看来真病得不轻,连信息都发不了了。”

夏中华道:“前两天发烧到三十九度,神志昏迷,经过张兄的精心治疗,今天算退烧了。”

江小兰说:“等你病好了,我还想听你的浪漫故事。”

夏中华脸上有了一点红晕,微笑着:“你来了,我的病就痊愈了。”

张旭东听着他们的对话,站起来说:“看来,今天的医生不是我了,我在这里碍事。这样吧,你们单独聊,我在外屋练功,你们聊好了叫我一声。”说完就走向了外屋。

这时,夏中华对江小兰讲了自己病倒的原因:近半年来,夏中华一直在考察研究江河市一个神秘的历史文化谜团,如果能揭开这个谜团,将可能改写江河市的文明史乃至人类的文明史。前几天,两位国内的知名学者看到夏中华的研究资料后专程来找他,夏中华在寒风细雨中陪他们前往实地考察,不慎得了风寒。

江小兰听得有些入迷,她好奇地问:“这个神秘的地方在哪里,愿意带我去看看吗?”

夏中华欣然答应:“明后天天气好了,我一定通知你。”

江小兰突然在夏中华脸上亲了一下,说:“傻瓜,保重!”说完,向他摆摆手,做了个鬼脸,慢慢地向外移去。

江小兰刚要走出诊所大门,没想到汪蓉走了进来。

汪蓉不好意思地向江小兰点了点头,然后喊了张旭东一声:“师父。”

江小兰愣了一下,朝张旭东和汪蓉诡谲地一笑,道了声:“再见。”燕子般飞了出去。

第二天,老天好像有意帮助夏中华,天气晴朗,阳光和煦。夏中华已经精神焕发,他亲自开了一辆“宝马”越野车来接江小兰。

在车上,夏中华感慨道:“小江,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江小兰娇嗔道:“傻瓜,我不是来看你,而是看上你了。”

夏中华想不到她如此大胆率直,说:“你不是拿我开玩笑吧?”

江小兰“叭”地打了个响指,说:“我像在开玩笑吗?我像个轻浮的人吗?爱,是糊里糊涂的,说不清楚的,从来就不是理性的。它往往就在看一眼之后的心动,而根本无需天长日久的考验。但是,要说几条你身上吸引我的地方,那就是你的儒雅、情趣和智慧,你与那些心地阴暗的权贵们完全不同。”

夏中华木讷地说:“可惜我是个已婚之人。”

江小兰不在乎地说:“我从来就没想过破坏你的家庭,也从来没想过与你结婚。爱与婚姻完全是两回事,一旦爱情有了婚姻的枷锁,那就真正是走向坟墓了,我不需要你任何责任和承诺。想要的爱,是自由的、阳光的、真实的、浪漫的,一旦彼此没了真情,那就尽早愉快地分手。”

夏中华直言:“我第一次见到你,印象最深的是你的灵气,现在,你使我震撼的是你的率真。”

江小兰如实道:“我活得很简单、很执着,那就是两个字:真实。有自己真实的感情、真实的追求、真实的快乐。”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什么,忽然问道:“我能否打听一下,汪蓉怎么会到张大师那里去,而且称他为‘师傅’呢?”

夏中华炫耀地说:“这里面有鲜为人知的故事,因为牵涉到太多的人,恕我不能相告。我只能向你透露一点:张大师虽然好色,但他与汪蓉是清白的,汪蓉激发了他人性的光芒。”

谈话中,车子不知不觉就开到了江河市的名山——凤山。凤山位于江河市的北面,是屹立在长江下游的一个绿岛,岛上布满古树、禅寺和碑林。它四面环水,一桥通幽,可谓“万里长江一芙蓉”。民间传说,古时每年“立春”之日,天下凤凰在此聚集,仙气弥漫,江河息波,日月失色,至今还遗留着巨大而神秘的“集凤台”。天下众多高僧隐士、文人墨客在此留下了踪迹——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遮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在凤山北麓,距岸四十米左右的江中耸立着几个小岛,其中最南面的那个叫“松寥山”,诗仙李白曾在此赋诗曰:

石壁望松寥,宛然在碧霄。

安得五彩虹,架天作长桥。

仙人若爱我,举手来相招。

夏中华所说的神秘之地,就是此山。此山相对高度二十米,基岩裸露,占地面积六百平方米左右。正南面鸠鸟型岩雕(简称“鸟岩雕”)呈头东尾西侧身跱立之状。它正对东方,迎接海日,如猛禽独踞,鹘隼望海,丹凤朝阳。头部,鸟喙突出下勾,椭圆形沟槽为眼,颈后凿凹基岩坡面成肩,头、眼、喙、颈、肩、膀、翼、尾、羽、爪等部位,形体及整个轮廓线都十分准确和精到。造型上稚拙粗放,应物象形,气势恢宏。细部加工则曲尽其妙。特别是该鸠鸟面向正东,春秋两分直对旭阳,其分位坐标和天文节气蕴意颇具玄机。

由于此岛较小,又无寺庙,且离凤山有一定距离,游客一般难得光顾,即使光顾,也仅看作自然风景。两年前的夏天,夏中华与他的大学同学到凤山游览,走到松寥山附近突发奇想,涉水江中到游人罕至的“礁石滩”探寻幽景,结果发现了一只神秘的“大鸟”。这本来是纯粹的偶然,但这一偶然发现引起了夏中华充分的想象和巨大的兴趣,他开始查阅《凤山志》、《长江口地质变迁考证》、《淮南子》、《山海经》等文献,越来越感到这鸟形岩山背后有着神秘的文化谜团。又经过这半年多的潜心考察研究,夏中华认为此山绝非天然而成,乃是旧石器时代的人工艺术雕刻,很可能是我国文化传统中遗留的最早的岩山型台坛之一。

由于江水漫过滩涂,难以登上此岛,江小兰只能在江边一边观看,一边听夏中华讲解,夏中华在讲述他的“鸟岩雕”时,目光迷蒙,神色庄严,语调深沉,仿佛他的整个身心都融于古人的艺术之中。江小兰听得虽然饶有趣味,但她的心里却在担心夏中华刚刚恢复的身体是否经受得了江风的吹拂。她待夏中华讲述完毕,便挽着他的手臂朝山麓下的一片草地走去。

草地处于山坳中间,宁静而温暖。许多枯萎的野草已经现出了浅浅的绿色。嫩黄的迎春花像一个个小太阳。一种不知名的野花则闪耀着白色的圣光。夏中华脱下风衣铺在草地上,刚刚席地而坐,没想到江小兰一下把他推倒,然后头枕在夏中华的胸膛上也躺了下来。

江小兰柔声道:“夏老师,我从那次宴会上就看上你了。”

夏中华:“那我发了这么多信息,你怎么一个也不回?”

“考验一下你的耐心和涵养嘛。”江小兰调皮地刮了一下夏中华的鼻子。

夏中华捏着江小兰细嫩的小手:“如果我不病倒,我会一直发下去,直到你有回音为止。”

江小兰道:“我就欣赏你的执着。看得出来,你现在把整个身心都扑在这个研究项目上了,但我还真没完全理解你这样做的意义。”

夏中华有些激动地说:“你知道,我们一直认为中华民族有五千年文明史。但是,如果能证实我的‘鸟岩雕’是旧石器时代的雕刻艺术,那么,中国人类的文明史将上推数千年甚至一万年以上,江河市也将成为古代文明的一个中心。”

江小兰似有所悟地点点头,但又问道:“即使证明你的推断是正确的,那对你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夏中华回答:“人活着的意义并不在于结果,结果人人都是一样走向死亡。人生的意义就在于生活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自己是充实的,并且对人类作出了一丁点的贡献,那么,你就没有愧对自己的生命。”

江小兰翻转身凝视着夏中华,好像要把他的每个毛孔、每个细胞都看透,她很真诚地说:“哥们儿,你的人生追求朴实,但也使我感动。如果你要继续研究下去,我愿成为你的助手。”

夏中华抚摸着江小兰的脸蛋:“你不是我的助手,你是我的偶像。”

江小兰佯装不懂:“我听不明白。”

夏中华充满激情地说:“因为,在我看来,你就是一座现代的‘鸟岩雕’”。

江小兰羞涩地说:“不,我至多只是块岩石,要成为鸟,还得有人雕呀。”

夏中华问:“你要谁来雕呢?”

“傻瓜,非你莫属。”江小兰说完,紧紧地抱住夏中华,把千言万语都溶化到了炙热的、长久的吻上。他们沉醉于自由的精神乐园,无暇顾及有没有游客的窥视,有没有小鸟和蜂蝶的侵扰……

“新宇宙国际金融大厦”高三百一十八米,建筑面积三十二万平方米,总投资约四十亿元。韦大海原来计算,该项目的总利润为四十亿元,利润率为百分之百,如果两年半能按时竣工,则每年的投资回报率为百分之四十。利润可观,但资金压力巨大。后来他进行了两个大手笔的操作。首先,他让建筑单位全额垫资。这个大项目吸引了十几家资金和技术实力雄厚的建筑集团。在国内排名前三位的G集团公司闻风而至,投标前与韦大海商量,愿意全额垫资,大楼竣工后,由“大海集团”付清本金并加百分之十五的利息。韦大海欣然同意,并向有关市领导和招标部门做了工作,使G公司顺利独家中标,“大海公司”也与G公司签订了秘密的“合作协议”。这种合作是双赢的。对G公司来说,它的建筑利润率在百分之二十五左右,加之有一定的利息补偿金,利润率就更高。而对于韦大海来说,他的前期资金只有将近七个亿,另外的三十多亿就无需自己的真金白银了。

紧接着,韦大海在大厦还在纸上,便开始向大企业预售楼盘。按国家的最新规定,楼面建筑到百分之三十后可以预售。韦大海在春节期间签了两笔意向性协议。一笔是与大量收购黄金地段商业地产的国内C保险集团公司。韦大海与这家公司签约时,故意把楼盘按市场价降低百分之三十,促使C保险集团公司一次性预购十万平方米。另一笔是与江河市建行合作,韦大海仍然用与C保险集团公司的价格向建行预售五万平方米的办公用房,建行则同意在三年内每年向大海集团增加两个亿的贷款额度。这两项合作就使韦大海在半年后能收回三十亿元资金。

通过上述两大操作,韦大海这一项目的总利润将由四十亿元降到三十亿元。但是,他仅以七亿元的投入撬动了四十亿元的总投资,资金利润率由原来的百分之百上升为百分之四百二十,资金的风险完全化解,同时还获得了巨额贷款指标。剩下的十七万平方米的楼盘可以待价而沽,他估计两年后房地产市场将会复苏。

资本的生命在于运转,否则就会变成普通的货币。韦大海打算把在“新宇宙国际金融大厦”上取得的利润,一部分用于并购几个资金链断裂的中小房地产公司,另一部分用于收购两家即将破产的新材料公司。待这两家新材料公司步入良性循环后,就与自己的水泥厂一起“打包”,在证券市场的中小板或创业板上市,使资本能够得到更为迅速的扩张。

韦大海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知道,如果没有潘若安的授意让江天一来向他寻求合作。他根本不可能插足这一项目,也得不到这笔丰厚的回报。“新宇宙集团”虽然从他这里拿走了三个亿,其中可能有潘省长的份额,但那是人家的事,他自己必须向潘省长有所表示。思考再三,韦大海决定把自己很喜爱的两尊唐代鎏金佛像送给潘省长。潘若安是个识货的人,在与韦大海推让再三后,也就欣然留作“欣赏”了。

韦大海每在经济上取得一次大的成功,总要考虑做一些社会公益事业,他准备在龙年将救助孤寡老人基金由原来的一百五十万元提高到一千万元。同时,投资五百万元左右,加固龙山,抢救“问天柏”。

抢救“问天柏”是韦大海几年来一直考虑的大事。其中不乏公益成分,也有了却心愿的情愫。韦大海住的别墅距龙山百米左右。“龙头”上的那棵“问天柏”本来只有二十度左右的倾斜,近几年来以每年三公分以上的速度加速向东倾斜,去年已达三十五度的倾斜度。如不及时采取措施,古树根部的土壤长期承受巨大的拉力,一旦遇到飓风或洪水,很可能形成“龙头”的倒坍,将古树连根拔起。此事的严重性政府不是不知道,但旅游景点都是收钱和管理的部门多,一遇到需要投资时,相互推诿扯皮。韦大海相信风水,他觉得自己的别墅原来是龙山相护,凤山相应。如果“问天柏”受到威胁,则可能破坏他家的风水。他具体的实施方案是:在“龙头”部位从地面上挖一米深的基础,用钢筋混凝土浇灌长九十六米、宽六十米、厚十二米的加固层,把“龙头”和“问天柏”牢牢地撑住。加固底部种植向上攀升极快的常青藤,形成一道新的风景线。建设费用由韦大海赞助,地面基础部分所需用地由政府协调解决。

韦大海刚刚把自己的这些设想写成政协提案,就收到了夏中华送给他的关于“鸟岩雕”的报告。这个报告除了附有夏中华本人及国內一些知名专家对“鸟岩雕”的研究成果外,还向政府提出了四项设想:第一,举办国内外专家学者研讨会,以进一步论证项目的真实性并扩大宣传效果。笫二,尽快采取有效措施,对“鸟岩雕”及附近景区严格保护。第三,在取得学术界及有关科研部门公认的前提下,形成保护性开发。第四,择机申报世界历史文化遗产。

韦大海感到,夏中华的这个研究课题,意义巨大而深远,但耗时长,费用大,涉及面广,非得有市委市政府强有力的支持才能取得成功。因此,他不仅把它作为政协的提案,而且把它和自己有关抢救“问天柏”的方案一起送给了祝一鸣。祝一鸣看到这份报告后十分高兴。相比较而言,他更看重“鸟岩雕”的报告,认为它不仅对提升江河市的历史文化和旅游资源意义重大,而且对提升江河市在全省乃至全国的知名度和政治地位意义也很大。夏中华在报告中引述了《山海经·南次三经》中的一句话:“神鸟现,……则天下安宁。”祝一鸣对此特别感兴趣,认为它具有巨大的想象空间和象征意义,可以成为自己在换届中达到预期目标的一张王牌。他立即批示:这两份报告很好,我原则上同意。请薛市长亲自抓这两个项目。一要保证资金到位。二要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三要在立项的基础上向省、国家有关部门申报重点项目,以取得支持。四要加强宣传力度。

薛夕坤到祝一鸣的办公室,他对祝一鸣说,韦大海的方案问题不大,但夏中华的项目有些问题,一是有不确定性,二是所需资金量大。

祝一鸣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薛市长,你的顾虑太多了,什么叫不确定性?我们鳌山的法海和白娘子斗法、凤山的凤凰聚集有人见过吗?从来没有,仅仅是民间传说就产生了这么大的感染力。现在这个‘鸟岩雕’既有实物,又有国内这么多权威学者的认可,这还有什么不确定?我们要想干一件大事,就一定要把不确定性变成确定性。至于资金问题嘛,我知道你压力很大,这个问题,我会通过非常措施来想办法的。”

祝一鸣所说的“非常措施”倒也真让人感觉到他的权威性。

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深入,许多原来隶属于地方管的实权部门都成为条线垂直管理,地方的管理权限大为削弱。所谓“中国特色”,其中有一点就是,人事权属于谁管,谁就是亲爹。在垂直管理部门中,祝一鸣对银行最为气恼的原因有二:第一,银行是我国最重要但又最无能、最下流的行业,它的利润,主要就是靠垄断地位取得的四个点左右的存贷息差。去年银根紧缩,许多中小企业倒闭,银行仍有很高的利润增长,它们的利润完全是把实体经济的利润转移到自己的名下。与此同时,很多正常的贷款,它们都会附加许多不正当的利益回报,至于非正常贷款,里面的名堂就更多了。第二,银行因其地位和作用的特殊性,自垂直管理后,行长们从骨子里不把地方领导放在眼里,把地方领导的求助视同乞讨。祝一鸣为几家企业的正常贷款曾向银行的领导打过几次招呼,还请他们吃过饭,他们当面答应得很好,事后却拖而不办。

祝一鸣觉得,要想使这些垂直管理部门听话,绝不能一味软弱,而要恩威并施。中央有规定,垂直管理部门的领导,一旦犯罪,在司法上是属地管理,也就是说,地方司法机关在取得犯罪证据后,有权对他们进行抓捕和起诉。为此,祝一鸣早就向政法委书记赵德龙暗示,要他们采取一切措施,收集几大银行主要领导的犯罪证据。很快,赵德龙掌握了几个大银行有关领导嫖娼和受贿的证据。中国的有些政策比较奇怪,官员们找“二奶”、“小三”只要没有形成严重的后果,一般只是个轻微的纪律处分,而一旦嫖娼,则一律“双开”(开除党籍和公职)。现在,祝一鸣准备从银行开刀。

江河市检察院以受贿罪逮捕了市银行行长沈伟才,市公安局以嫖娼罪拘捕了副行长霍建功。两人进去后不到两小时就作了交代。沈伟才受贿二百三十万。霍建功嫖娼二十多次。

祝一鸣在得到两人已初步交代了犯罪事实的情况汇报后,向省银行行长章怀北打了电话:“章行长吗?实在对不起呀,我没来得及事先向你通报。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你的部下会做出这些事。事情已经发生了,下一步该怎么办,我得尊重你的意见。”

章行长:“祝书记,你们做得对呀,对这些腐败分子就得坚决清除。关于下一步嘛,我马上与你商量。”

两个小时后,章行长就驱车赶到了江河市。在一番客套话之后,章行长含蓄地请求,对已被抓的两人就此打住,不再深究;对行内其他领导不要搞扩大化;江河市资金上的困难,省里一定尽全力帮助解决。

祝一鸣见已达到了目的,也就“鸣金收兵”,非常客气地送走了章行长。

“抓捕行动”后的第二天下午,祝一鸣亲自主持召开了江河市金融企业恳谈会,金融界“三驾马车”(银行、证券、保险)的所有主要领导都参加了会议。会上,祝一鸣充分肯定了市金融界特别是银行对江河市经济发展的大力支持,真诚地感谢金融界各位领导对市委市政府经济工作的密切配合,殷切期望在座各位能够再接再厉,为江河市的经济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他在讲话的最后,要求各银行主要负责人结合江河市重点项目的资金落实,发表各自的意见。

各银行主要负责人都纷纷表态,竭尽全力支持地方经济的发展,并对重点项目的资金提出了落实的措施。

证券、保险业也派代表作了表态性发言,表示一定按照市委市政府的要求,为本市经济的发展尽最大努力作出应有的贡献。

这一招恩威并用、软硬兼施,不仅仅使银行和其他金融企业,而且使所有垂直管理部门的领导都深为震惊。

江河市四套班子的领导们也不得不佩服:只有祝一鸣敢于这样做。

祝一鸣心中暗暗欣喜,自己这一招不仅在“反腐”方面加了浓重的一笔,而且带动了地方经济和文化事业的发展,可谓一举多得。他的胆识和奇招,不仅增强了他在江河市的绝对权威,而且在整个南吴省引起了不小的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