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办案人员不厌其烦的开导，何书林终于转变了态度，由负隅顽抗到主动交待。

她说，她曾收受承新市三个矿主的贿赂共320万，收受李凯朋的表妹郭亚南的贿赂50万，收受阳光佳苑开发商赵铭的贿赂120万。

足足490万啊！

负责和何书林谈话的工作人员给何书林做完了笔录，何书林在笔录上画了押，专案组的同志们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顽固分子的嘴终于被撬开了！

在案子协调会上，严家岭根据何书林的口供，带着同志们一起分析了眼下的情势。

在承新市公安局的配合下，经过查找得知，何书林所说的三个矿主所在的煤矿都属私营煤矿，而且都位于较偏远的地带，其中日盛煤矿还在承新城界处的深山里。据了解，这几个矿主都有私人保镖，找这几个矿主取证，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所以，必须和公安局打招呼，带着警察前往。

阳光佳苑的开发商赵铭就居住在承新市内，可以让民警以普查外来人口的名义敲开赵铭家的门。

李凯朋的表妹……

专案组的同志们犯了难。

因为李凯朋的特殊位置，向郭亚南取证就要讲究一些策略。

严家岭把情况向陈之行做了汇报，陈之行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家岭啊，你不觉得何书林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吗？你们先去查矿主和开发商，之后再查郭亚南。”

严家岭警觉地问：“你怀疑何书林的供词有诈？”

陈之行说：“这个我倒是不敢确定，记住，你们一定要慎重，注意安全……”陈之行说完，深深地看了严家岭一眼——几天不见，本来就消瘦的严家岭更加消瘦了……陈之行就问了一句：“老大哥啊，身体还吃得消吧？”

“还行。”严家岭说。

“睡眠怎么样了？”陈之行又关切地问。

“还那样。”严家岭说。

“还头疼吗？”陈之行问。

“嗯，习惯了。”严家岭说。

陈之行叹了口气，说：“你和吴刚是12·23案的灵魂人物，你们俩一定得保证健康啊。天太冷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用电褥子，白天抽空做做操。”

嘴上这么说，陈之行和严家岭心里都清楚，进了专案组，还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爱惜自己的身体啊。自从12.23立案以来，他们几乎没睡过一夜安稳觉。案情始终没有突破性进展，谁能没心没肺地吃好喝好睡好啊。

何止是12.23案，所有的案子都是如此。那种莫名的焦虑，莫名的压抑，莫名的烦躁，无不时刻偷袭着同志们的心。如果一年四季有案子，他们就会一年四季地心心念念，寝食难安。

作为两个专案组的直接负责人，陈之行就更是如此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好几个月没睡过一夜整觉了，他的口腔一直在溃疡，他的胃一直在疼，他的头也一直在疼，有时候疼得不得不到卫生间里呕吐。他总是记挂着大家的健康，恰恰是因为他对那焦虑、那压抑、那烦躁所引发的恶果太熟悉了。他知道，他和他的伙伴们都被某些相同的情绪困扰着，所以，他有责任提醒那些可爱的同志们疼惜自己。

李凯朋的表妹何许人也？

半路杀出个郭亚南，让陈之行的心里一阵烦乱——他和李凯朋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他又是承新的纪委书记，竟然连市委书记在承新有个做生意的亲表妹都不知道！

这个郭亚南怎么会跟何书林有瓜葛？何书林不是不知道李凯朋的身份啊。依专案组掌握的情况，何书林的受贿绝不是仅有这几笔，她为什么单单交待了三个矿主、郭亚南和赵铭呢？

今夜注定无眠。

陈之行躺在市委招待所的那张双人床上，望着窗外高悬的寒月，反复思考，费尽脑筋。最后，他确认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惊扰李凯朋的表妹，先看看三个矿主和那个开发商怎么说。

不惊扰不等于不理睬。

这个郭亚南恐怕不仅仅是“表妹”这么简单。而李凯朋也绝不仅仅是“表哥”这么简单……必须尽快查清。可是，找谁来查呢？

蓝正武？蓝正武可信吗？

每当陈之行极目四望，寻觅能让他百分百信任的人的时候，就是他最孤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