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陈之行罢席事件发生后,又有人向他进言,提醒他千万不要轻易得罪齐玉兰。来者神神秘秘地说:“齐玉兰之所以能这样‘淡泊宁静’,是因为人家心里有底啊……”

据说,齐玉兰的表弟是北京某区的区委书记,这个区委书记可不同于一般的区委书记,这个区委书记是能通天的。

在官场,有了背景就有了依靠。齐玉兰的背景在首都,虽然远,却也是背景。背景是不分远近的,背景是潜伏着的,潜伏在某一处,有着莫名的震慑力,像入门证一样,不用细推敲,只需亮一下,就可以畅通无阻了。背景是神秘的,秘而不宣,引人遐想,不知哪个人管中窥豹,知道了一点点,其他的人就一哄而上,急急地虚构,直到虚构出假作真来真亦假的故事,吓唬自己,吓唬别人,于是,背景里的人,便有了威严了。

齐玉兰的表弟是首都的区委书记不假,那么,她的表弟为什么能当上区委书记呢?有人说齐玉兰的姨夫是北京市长的什么没出五服的亲戚,所以,儿子就能当上北京某区的区委书记……到底是怎样的来龙去脉,没有几个人能说得清。反正,大家知道,齐玉兰是不能动的,齐玉兰是有背景的。没有背景,她怎么会一下子成了纪委书记,她怎么会那么从容不迫不温不火呢?

接着说肖汉。

众所周知,是齐玉兰成全了肖汉。

齐玉兰的清心寡欲成全了不清心寡欲的肖汉,承新市纪委的头面人物就非肖汉莫属了。陈之行来之前,肖汉的通常打扮是这样的——梳背头,着伦敦雾最新款半大风衣,戴雷朋墨镜……热衷于出席各种场合,自称“老大”,随声附和者也称之为“老大”。

此“老大”肖汉和彼“老大”林笑成重了名字,让两个“老大”周围的人们非常为难。而林笑成也因此更加反感肖汉——林笑成反感肖汉,深层原因源自祝铁金。祝铁金任市委书记时,非常看不惯得得瑟瑟的肖汉,他总是疑神疑鬼地认为他和何书林的风流韵事是嘴大舌长的肖汉添了油加了醋散布出去的。林笑成任市长后,祝铁金就利用一切机会在林笑成面前贬损肖汉,听得多了,林笑成便也对肖汉疑神疑鬼了。尤其是得知肖汉自诩为“老大”后,对肖汉的反感就更大了。好在肖汉还算识相,主动让了贤,由“老大”转型为“汉哥”。

省纪委收到过两封关于“汉哥”的举报信,举报事由是肖汉经常参与不良人群聚餐,并且饮酒无度,影响承新市委干部的形象。陈之行到承新后,也收到过举报信,内容和省里收到的举报信差不多。干部聚餐多,喝酒多,这已经是一种并不稀奇的社会现象了,为此,省纪委也只是责成陈之行对肖汉进行了善意的提醒。陈之行提醒了肖汉后,肖汉表面上是虚心接受了,背地里依然如故。如今,唐艳群给肖汉的信暴露出了比公款吃喝更为严重的问题,陈之行想来想去,决定直接向省纪委书记张可达汇报。

具有戏剧性的是,就在陈之行打算去省纪委汇报的头一天晚上,肖汉又出问题了。

陈之行正在吃晚饭,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陈之行等着铃声响了几秒钟,才接通了电话。

对方是一位男士,音调低沉,话语简洁,不疾不徐,听起来像是有文化有素养的人。他是这样说的——

“陈书记,我是河北人,一直在承新做生意,和你们纪委的肖汉是邻居。今天给您打电话,是想向您反映一下肖汉的问题。肖汉家在装修房子的时候,私自扩大了阳台。这几天连续下雨,把他家阳台扩充出来的那部分浇坏了。倒塌下来的砖瓦水泥正好砸在我的车上,我的车被砸得几乎报废。按理说,肖汉是要承担一定的赔偿的,可是,他不但不赔偿,还吓唬我说他是纪委的领导,想整死我易如反掌,非要查我的车……陈书记,我实话跟您说吧,我的车是一个朋友借我的,确实是从福建走私过来的。所以,我只好跟肖汉达成了妥协,只要他不查车,我就不追究赔偿,唉,事已至此,认倒霉吧。另外,据我了解,肖汉的女儿在新西兰读书,媳妇也秘密地定居新西兰了,肖汉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裸官”。他经常领其他女人回家过夜,生活作风非常不检点……我反映的情况,完全属实,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和性命担保,请陈书记相信我……”

赵晓知道肖汉家的具体地点,半个小时后,陈之行和赵晓就来到了肖汉家所在的小区。

肖汉的别墅非常气派,有三层。

陈之行抬头看,果然看到二楼阳台的顶端残破不全,看来肖汉还没来得及修缮。

陈之行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张可达的办公室,把肖汉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做了汇报。张可达听完了汇报,好半天没说话。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才又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陈之行,感慨了一句:“之行啊,我们纪检系统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牢不可破啊,肖汉的事儿为你们敲响了警钟,以后要加强队伍建设啊!”

张可达书记的意见是:如果对肖汉直截了当地处分,或是双规,容易分散当下12.23大案的办案力量。而且,肖汉又是市纪委的干部,在承新当前的形势下,纪委副书记被双规,有些群众会产生误解和歧义。不如把肖汉平调到其他部门,以观后效。如果他依然不思悔改,再对他采取措施。

张可达迅速和承新市委书记李凯朋取得了联系,正好承新市档案馆馆长马上要退休了,可让肖汉接任档案馆馆长的职位。

市委组织部的同志找肖汉谈话,让肖汉非常惊愕,而对档案馆馆长的位置,更是难以接受。但是,事已至此,无法逆转,肖汉也只好从命。

一个星期后,肖汉调离了市纪委,成为档案馆馆长。一个月后,肖汉的聚餐机会呈锐减趋势。再一个月后,肖汉一提起过去经常找他吃饭喝酒的各路人马就破口大骂——这帮王八犊子,都是一群势利小人,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