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来登酒店的中餐厅。

齐玉兰引领陈之行来到包房。

出乎意料的是，包房里只有一个人。

齐玉兰伸出右手介绍说：“陈书记，这是我的老朋友惠大强，是承新最早的开发商，大家都叫他强哥。”

齐玉兰又向惠大强介绍陈之行，“大强，这就是陈书记。”

惠大强伸出手，陈之行才发现，惠大强站不起来，房间的一角，放着一架轮椅。

陈之行握住了惠大强伸过来的手，微笑着。

惠大强……

陈之行开动着头脑中的搜索引擎……

想起来了。

李凯朋跟他提起过这个人。

惠大强是承新最早期的开发商，开发过五六个比较有影响的楼盘，同时，还做典当行和高利贷生意，据说，个人资产已经达到了3个亿。他的腿疾是一次酒后和一伙外地人打仗的时候落下的，从那之后，惠大强豢养了十几个年轻力壮的跟帮，出出入入都有人护驾。

惠大强的儿子叫惠小强，和林笑成的儿子林家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在他们十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去歌厅唱歌，看上了歌厅的一个女服务员，就调戏人家。正好被女服务员的男朋友，同在歌厅工作的保安看见了。这个小保安身材瘦弱，根本不是惠小强和林家辉的对手，三下两下，鼻梁就被惠小强打塌了。保安服了软，不敢再往前冲了。惠小强和林家辉挟持了女服务员，在包房里把女服务员轮奸了。

警察赶来时，惠小强和林家辉已经逃之夭夭。事后，惠大强出了50万，将小保安和女服务员摆平了。

李凯朋跟陈之行讲这些，是怀疑林笑成和惠大强有着不同寻常的交情。惠大强是黑社会，林笑成有黑社会做保护伞，怎么能不张狂？

林笑成和惠大强到底是什么关系？

后来，陈之行暗中做了多方面的了解，得到的结论是，林笑成对林家辉和惠小强的沆瀣一气非常不满，所以，他和惠大强也就没什么往来。林笑成做了市长后，惠大强曾努力与林笑成交好，但林笑成很清楚惠大强的背景，怕被牵连，一直也没有做出什么友好举动。

让陈之行惊异的是，连市长林笑成都敬而远之的黑社会头目，却让曾经的纪委书记齐玉兰低眉俯首了。

眼前的惠大强，肥胖身材，浓眉大眼，虽然下肢活动不便，却丝毫不影响他言语的力度。

“久仰久仰，陈书记能赏光，大哥我不胜荣幸！”惠大强的声音回荡在包房里，嗡嗡作响。

按照事先的安排，陈之行的手机铃声准时响起，静宜来电话了。

“什么？啊……我在宏远，我正在参加一个很重要的聚餐啊……好好，我立刻回去！”

放下手机，陈之行满面愧疚地说：“大哥，大姐，真是对不起，我必须立刻回家一趟，我表姐来我家做客，刚才突然晕倒了，120正在急救，我失陪了！”

陈之行说完，拿起餐桌上的面巾纸在脸上擦了一把，好像在擦去刚刚急出来的一脸热汗。

齐玉兰傻眼了，与惠大强对视了几秒钟。惠大强抿着嘴，瞪着眼，不说话，转而看向陈之行。

陈之行对着惠大强歉意地一笑，说：“我表姐是我姨妈的女儿，我跟她感情很深，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她没少资助我……我这就告辞了，还要请大哥多多谅解。”

惠大强哈哈一笑，大声大气地说：“之行老弟，不必演戏了，你是根本没瞧得起你这个大哥啊！”

陈之行笑一笑，起身便要走。

惠大强脸一沉，对着卫生间打了一个响指，刹那之间，从里面涌出六七个一身黑衣的彪形大汉，齐刷刷地站在惠大强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陈之行。

惠大强直了直身子，继续说：“陈书记，你记着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承新很小，我们迟早还会再见面的！”

陈之行将视线固定在惠大强的双眼，仍然是笑着，像是对惠大强的话语心领神会的样子。之后，转身便走，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服务员。服务员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四样小菜。

从那以后，齐玉兰再也没和陈之行联系过。偶尔见面，也是不咸不淡地寒暄几句，在与齐玉兰四目相对的时候，陈之行总能感受到齐玉兰那温和目光下凛然的寒意。

从那以后，有这样一个传言甚嚣尘上——纪委书记陈之行和黑社会老大惠大强成了朋友，常来常往，非常亲密。有好几个到惠大强家里串门的人都说，他们去的时候，陈之行刚从惠大强家里离开……还有一次，房产局的一个小科员去惠大强家拜访，惠大强的媳妇愣是没让惠大强露面，原因是——惠大强正在书房里和陈之行密谈，不允许外人打扰……

从那以后，陈之行还会经常收到一个陌生女子打来的电话。这个女子自称小婷，是承新某茶楼的茶艺小姐，每次给陈之行打电话，都用不同的电话号码。在电话中，会嗲声嗲气地邀请陈之行去她的茶楼做客。自从和这个小婷对了一次话之后，陈之行就不再跟她对话了。一听是她，陈之行就会把手机按掉。可是，小婷还是会锲而不舍地把电话打过来，在夜晚，在凌晨，在午休时间，在开会的时候，在办案的时候……面对陌生的号码，陈之行又不敢不接，万一是处于危难之际的群众打来的，不就耽误事儿了吗？

“小婷”的毅力真是不寻常，这样的电话一直打了一年半，才罢休。

没有证据显示“小婷”和齐玉兰、惠大强有什么联系，但是，对于承新的黑恶势力，陈之行也算是亲身领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