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秦寿死于非正常状态,自然引起方方面面的怀疑。后经医学鉴定,他属突发性心脏病导致的猝死。至于心脏病突发的过程,则秘而不宣。因为,这毕竟是件不光彩的事。秦寿的家属得知他死在那种地方,就对吕四权和禇珊恩不依不饶的,她对他俩说,自己的男人嫖了半辈子,没有出过一次问题,怎么和他俩一起嫖了一回就嫖死了呢?于是非要向他俩讨个说法不可。为了给她一个说法,吕四权找了找与他关系密切的医生,秘密了解了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医生得知死因后解释道:秦寿的死显然与过度的性行为有直接的关系,俗称性猝死。从医生的角度看,两性生活是一项全身心的活动,它充分调动了心脏、大脑、血管、神经等生理功能,这些功能全都参与其中。在此过程中,心跳加快,血压上升,神经麻痹,血管扩张,并出现全身燥热,肌肉紧绷,精神高涨,如果患有潜在的心脑血管疾病或其他疾病,在短期内,频繁的性行为导致猝死,一点都不奇怪。医生解释说,在日常生活中,酒色无度,过量吸烟,性情暴躁,易于激动,长期焦虑不安,都可潜伏猝死的祸根。而秦寿这些都占全了,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天又服用了大量的春药(事发现场发现春药包装),毫无节制的性行为,引发了祸根,使其命丧风流之际。吕四权对秦寿的家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讨说法之诉求也就不了了之。并一致对外宣称,秦寿死于脑血管疾病。

吕四权、褚珊恩安抚得了死者家属,但安抚不了社会舆论。出事之后,吕四权、褚珊恩尽量掩盖事实,用各种说辞掩人耳目,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版本。有人还向纪检监察部门写了信,他们在此类部门工作的老乡就透出信息,要他们做些工作,万一查起来,这是秃头上的虱子,谁也不好隐瞒的。

于是他和褚珊恩去了霍海那儿。对他俩的事,霍海早有耳闻。他见是他俩,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些个蠢货,嫖个风都嫖出了人命,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呢!霍海白了他俩一眼,就低头看文件,一言不发。吕四权估摸着,霍海也就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常言道,肉烂了在锅里,哪有胳膊肘子往外拐的?他俩搭讪着,也不等霍海让,就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眼望着霍海。

坐了一会儿,不见霍海理睬,吕四权站起身,到沙发对面的矮柜旁,揭开电热壶,见有水,摁了开关,水就嗞嗞嗞地响起来,不一会就沸腾了,它“啪”地一声断了电,吕四权提上电热壶,走过去,揭开霍海的水杯盖,往里面添了点水。霍海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望着霍海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霍海也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接着马上沉下脸来,对他说:“说吧,啥事?”

吕四权傻笑了笑,说:“就是秦寿那事。”

“那事不是完结了吗?”

“完是完了,可,”他瞅一眼霍海,“可有人告到纪委了,说是要查呢。”

“噢,这会子知道查了,那会子干什么来着?你看看,一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干得那是啥事,还死了人,真把人都丢尽了!”

吕四权忙赔着笑脸,说:“书记批评得是,书记批评得是。”

霍海打个手势,让他坐回沙发里去,他就坐回沙发上去了。半晌,霍海说:“你们也是领导干部,这事要是认真追究起来,后果你们也清楚。”

吕四权和褚珊恩点着头,嘴里说着“知道,知道。还望书记给关照关照。”

“这事闹得几乎全天龙的人都知道了,我怎么‘关照关照’呢?”

吕四权见霍海慢慢上了路,他想,实际上,眼前的这位领导人,也没少去那样的地方,自己就给安排过好几次,和秦寿相比较,不过半斤八两,一棍子打到河里,没有漂上来的,也没有沉下去的,彼此都心知肚明,谁批评谁呀!想到这里,就放开胆子,说:“正应了那句古话,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种事,你说哪个男人没有,偏就这个秦寿,怎么就那么巧,死在那里了呢!”

霍海感觉他话中有话,因为他在说“哪个男人”时,特别加重了语气,也就渐觉底气不足,不再居高临下了。毕竟,他也不是冰清玉洁,洁身自好的那种男人。他以关心爱护部下的口吻,说了一些官话,就答应给关照关照。吕四权和褚珊恩脸上堆起了笑容。霍海就在不经意间对吕四权说:“那个事你也再催催,免得夜长梦多。”

吕四权明白霍海说的“那个事”。“那个事”是他要吕四权在社会事务局安排个人,这事吕四权也给陈志之说过,陈志之就有点作难。在局机关安排,几无可能,因为机关进人受到人员编制的严格限制,且实行得是“凡进必考”,若按工勤人员或在下属事业单位安置,也绝非易事。此事说了有三四个月,因难度较大,至今无果,霍海就有点不高兴了。此时吕四权找上门来,有求于他,他也就顺势加加压。吕四权清楚,他们这伙人,在个人利益问题上,总是千方百计,把权力用到极致,霍海此人对此更加娴熟。

吕四权点点头,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尽快把这事给办妥。至此,一次上下级之间、小集团内部之间的交易就这样达成了。霍海就问:“还有什么事么?”

吕四权刚要说话,褚珊恩给他使了个眼色,吕四权明白他要说什么了。他想,既然搭上了茬,一件事是办,十件事也是办,不妨在达成的协议中再加加码。于是他和褚珊恩互相推了推,还是他开口了:“书记是这样,你看这秦寿不是死了么,那个位置……”他看一眼褚珊恩,“你看这小褚,岁数也老大不小的了,是不是……”

霍海打断吕四权的话,说:“你们可真会算计,一桩还没完,一桩又来了。”

他俩就嘿嘿地笑笑,夸了一阵霍海,说好马护一群,好人护一方,为家乡的人做了那么多好事,家乡人民牢记在心呢!

霍海就说:“得了得了,以后少惹点麻烦,我就烧高香了。”

他俩就说,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他们又叙了一阵,吕四权和褚珊恩就邀请霍海,在他方便的时候出去轻松轻松,霍海说以后再说吧,就下逐客令了。

他俩出来,褚珊恩说到他那儿坐坐,于是他俩就去了治理办,上楼时,正巧碰上下楼的丁小凡和苗安山,互相握了握手,吕四权问他俩哪里去,苗安山就说去市委,客气了一番,互相道别了。

到了治理办协调组的办公室,两人坐下来,褚珊恩问吕四权:“这个丁小凡是什么背景,那阵子不是跟秦寿争过吗?”

吕四权说:“那是个傻瓜,只知道卖命,不会来事,你就放心。”

“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哎,我听说肖市长老护着他,不知他俩是什么关系?”

“据我所知,什么关系也没有。只是他给前任局长卖过命,后又给陈志之卖命,这些人在肖明轩面里极力推荐罢了。这种人,死心眼,没有哪位领导会全力给他办事的,你大可不必在意。”

“哦,原来是这么个背景呀!”禇珊恩停了一下,问,“你说霍书记那态度,是答应了呢,还是没有答应?”

吕四权想想,说:“这要看后续工作怎么做了。”

“那你说怎么做呀?”

“再怎么说也得把人家的那事儿给办了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禇珊恩问道:“要调的这个人,到底是霍书记的什么人,他怎么这么上心呢?”

吕四权想想说:“我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禇珊恩又问道:“社会上传说,霍书记在天龙工作这么些年来,在党政机关安排了好几百人。是不是真的?”

吕四权瞪他一眼,不好气地说:“这你就问霍书记本人去吧!”

禇珊恩自觉失言,就讪笑着说:“是我多言了。”稍停他接着说,“这事就有劳你费心了。”

“难哪。”吕四权说了这一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禇珊恩揣摩了一阵子吕四权的心思,就说这也是个花钱的事,他那儿还有几个闲钱,拿过来让他先用着,不够了再凑。吕四权的脸上,立马就有了笑容,话也多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商量了一阵子,禇珊恩就去银行取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