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雪媚孤注一掷舍身取“亿” 胡凤岐情急万分作案在“床”

常听人说,历史上的“内阁倒台”、“宫廷政变”大多是在权力人物出访、开会、休假等时节进行的。果然,我去省城参加全省城市建设工作会议不到两天,“后院”就起火了。

这天下午四点多钟,市纪委一个可靠的“眼线”给我打电话,说他们收到了一封状告我这些年在发包城建工程时操纵招投标领导小组,暗箱操作,通过一个叫白雪媚的情妇发包城建工程,从中收受大量贿赂的匿名信,匿名信一笔笔详细开列了鹏远房地产开发公司支付白雪媚好处费和白雪媚支付给我好处费的具体数额。匿名信说,眼下,西四方城中村改造工程即将启动,工程招投标在即,这项近两个亿的工程据说已经由我内定给了卓越房地产开发公司。

“眼线”将匿名信举报我收受“鹏远”的具体数额一一向我做了汇报。他告诉我,内定“卓越”尚未形成事实,这个问题无关紧要,可匿名信反映我收受钱财的事儿却引起了有关领导的重视。现在,市纪委已经着手进行调查,初步判断,匿名信是“鹏远”一个知情人写的,但调查的关键人物很可能是匿名信中提到的那个白雪媚。

“眼钱”最后对我说:“老胡,这次举报你收受贿赂,具体数额一笔笔开列得非常详细,情况很特殊,绝对与往次举报不同,事态严重。事情该怎么办,还是你自己掂量吧。我的意思,如果你与白雪媚真的有两性和经济上的关系,那么,你要尽快做好工作,否则……”

我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匿名信反映我收受贿赂的情况桩桩件件都属实,这个情况应该说只有白雪媚知道,“鹏远”虽然知道我与白雪媚之间有交易,但交易的详细情况他们不可能了解得如此清楚。那么,这匿名信到底是谁写的呢?

我关上手机,心急火燎地“掂量”起来。

这些年,白雪媚与我确实有交易,她先是变卖了自己的服装店,办了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她这样做,无非是想傍上我承揽些工程。可是,她的公司既没有充足的资金,也没有施工资质,是纯粹意义上的“皮包公司”,靠在我这儿承揽工程后倒手赚钱,这样做太显眼,让我很为难。后来,在我的提议下,白雪媚干脆做起了“鹏远”、“卓越”等几家大房地产公司的秘密业务代理,每次工程招投标,都由她代理的大公司业务员出面,而她本人并不出现在现场,这样,我在暗中帮忙,玉成于她。凭着与我的个人关系,白雪媚从我这里“套”走了不少工程,而每“套”到一个工程,白雪媚也确实给了我相当的好处费。像许多官员一样,起初,我并不想收这些烫手的钱财,可白雪媚却对我说:“你得的好处费都是从我个人的业务提成中提取的,这是我的钱,我是以个人名义对你进行酬谢的,换句话说,我这样做,是我和你两个人私人之间的事儿,与房地产公司和承揽工程都没有关系……”

我是建设局局长,许多城建工程都是经我的手发包出去的,我做人做官一直坚持这样四条原则:第一,不与地产公司老板建立任何超出常规的朋友关系;第二,不收来历不明的人送来的贿赂;第三,不收来路不明的钱财;第四,只有决定给人家办事了,才能接受人家的钱财,事办不成,钱财分文不收。盗亦有道,何况我是官员。这些年来,我严格按照上述原则办事,不仅落了个清官的名声,在很多人眼里,我还是仗义、正直的化身。这不,前几天,“鹏远”老总为了独揽西四方城中村改造工程,半夜来到我家,出手就给了我二十万元。我一下子就火了,我让他把钱拿走,他不肯,我追上去,他关上门就跑。第二天,我将这二十万元一分不少地交给了市纪委……

白雪媚是了解我做人做官的原则的,她屡屡劝我收下她的钱,无非是想长期背靠我这棵大树,她的说辞是站不住脚的。但是,当时我在想,白雪媚既没有自己的房地产公司,也不属于任何一个房地产公司,而且每次招投标她也不会出现在现场,我给她暗中操作招标中标之事应该说隐藏得比较深,既然这钱是房地产公司给白雪媚个人的提成,我又不显山不露水地为她做了许多事情,那么,她从中给我一部分作为酬谢不也是应该的吗!正如白雪媚所说,这些钱属于她个人的馈赠,我本人并没有与房地产公司发生直接关系,且这馈赠来路明确,出处清楚,我收这些钱并没有违反我自己的原则,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样一想,我便半推半就地接了。

这一“接”,便将我与白雪媚焊接成了一个“共同体”、一条“流水线”。

那时,为了张瑞合转业的事儿,白雪媚已经同我上了床,尽管那次上床有点儿强奸的味道。我一向喜欢有个性的女人,我果然就喜欢上了这个美丽可人而又有些另类“味道”的火爆女人。张瑞合当上我的专车司机后,我们两家在白雪媚的操持下频频接触,关系好得异乎寻常,可是,随着两家关系的升温,白雪媚的另类表现却让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她随我出双入对,却想方设法不让我再次“得手”。我看得出,她很愿意亲近我,当我对她冷淡时,她总是适时地撩拨我,让我想入非非。说实话,我帮白雪媚承揽工程完全出于想“占有”她的目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俩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在我眼里,白雪媚的身份既像女儿,又像情人,还像我的合作伙伴,有时我还把她视为“红颜知己”,她与我的这种亲情、暧昧和合作关系,莫名其妙地赢得了我的信赖。自此,白雪媚每承揽一项工程,不仅能给我许多若即若离的爱,还总是及时地从房地产公司给她的业务提成中提取一部分酬金给我。她对我说:“你是官员,每天有数不清的迎来送往,光靠你那点儿死工资怎能应付得下来?为官一任,在给别人做好事的同时自己也得到一些好处,这是通行的做法,现在的事儿还不都是这样。”

白雪媚很会做人,酬金的事都是她代我存在银行里,每存一笔款,她都私下里交给我一张清单。按理说,这些交易没人知道,可匿名信中的举报为什么一笔笔开列得那么清楚呢?问题出在了哪儿?市纪委如果真的查下来我该怎么办?

十万火急,我必须与白雪媚见上一面。

没等下午的会议进行完,我就偷偷溜出了会场,同司机马长民一起风风火火地从省城赶回了定陵。

白雪媚果然来了,浪浪地扭着腰,很有韵致地走进我的视线,她打扮得很招摇,大红旗袍开衩很高,雪白的大腿在旗袍的摆动中若隐若现。看到她,我的眼睛不由一亮,华丽的添香阁似乎也因她的到来而平添了一抹媚人的光辉。

添香阁是个很撩人的地方,男人和女人进入这里,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放肆”的欲望。市纪委也许目前正在调查我,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有“放肆”一把的心情。然而,面对可人的白雪媚,我还是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示好。我把自己肥厚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当然,这一切做得自然而贴切,可是,我忽然感到自己手下的那个柔肩骤然一僵。这时,白雪媚回过头,看了一眼添香阁前厅门口,笑着问我:“那个司机,是姓马吧,好像叫马长民吧……他怎么没来?”她说这话时,趁机甩掉我的手。当然,这一切,她也做得自然而贴切。

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着反问:“马子不来,我怎么回的定陵?”

“那么,人呢?跑哪儿去了?”她歪着头,很调皮地问。

我假装不满,环顾左右,故意说:“你瞧你选的这地方,人多眼杂的,我的车停在这儿让人看见算怎么回事儿。所以,一下车,我就打发他到别处吃饭去了!”

白雪媚似乎不高兴了,嗔怪道:“你这当局长的,不但官僚,还难打点。你打电话让我选个地方,我就选了。人都来了,你又说人多眼杂,这地方怎么啦?闹中取静,找个雅间一坐,什么话说不了?”

我没有心情与白雪媚斗嘴,便说:“好好好!你选的地方好,行了吧!”

白雪媚娇媚地一笑,得意地一歪头:“那当然!”又说,“好了,既然你夸我了,那么,今天我请客!”

添香阁的引领小姐早就站在了我们的面前:“先生、小姐,你们是吃饭、喝茶,还是娱乐健身?”

我笑望着白雪媚:“你说!”

白雪媚说:“既然我请客,那你就说吧!不过,我可是吃过饭了的!”

我还没吃饭,但我一点儿也不饿,我很随便地对引领小姐说:“我们主要是说说话儿,聊聊天儿,给找个包间吧,僻静一点儿的!”

引领小姐不易察觉地笑了笑,那笑很职业,但我还是看出她笑里所蕴含的意味,她肯定把我们当成了一对“野鸳鸯”,于是,我改口说:“那你就给我们找个吃饭的包间吧!”

引领小姐答应着,迅速打开对讲机与人联系。过了一会儿,引领小姐遗憾地对我说:“先生,正是吃饭口儿,客人多,雅间暂时没有了,你看……”

我对白雪媚说:“你看看,连雅间都没了!不成,咱们换个地方吧!”

白雪媚说:“这么晚了,到哪儿去?我是专门拣添香阁这样豪华的酒店请你的,换地方多没档次。要不,咱们就到大厅吧?”

我说:“那怎么行,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儿跟你谈,大厅里人来人往谈不成事儿。”

白雪媚终于警觉起来,她问我:“到底什么事儿呀!会议都不参加了,大黑天从省城跑回来,还这么神神秘秘的?你可不要吓我!”

我四下瞅了瞅,身边不时有服务员和顾客在穿梭,引领小姐正拿着对讲机与什么人通着话,我怕给白雪媚造成思想负担,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声对她说:“也没什么,就咱俩那点儿事儿,我只想跟你单独聊聊!”

白雪媚诡秘地笑,那笑有几分挑逗:“你这当局长的,说的什么话!咱俩那点儿事儿是什么事儿?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西四方城中村改造工程招标的事儿?你决定啦……”

我嗔起脸,“嘘”了一声。

白雪媚吓一跳,乖巧地缩了一下脖颈,望望左右,小声说:“看你,这么严肃。是不是招标的事出了什么岔儿……”

我“瞪”她一眼,摇摇头:“不是!跟西四方那事儿没关系!”

白雪媚似乎有点失望:“没劲了不是,如果不是西四方那事儿,哪儿不能谈,还让我找个饭店!”

我连忙打断白雪媚的话:“快别说了,我们不能在这干晒着,咱们走吧!”

白雪媚问:“去哪儿?”

我想了想,还真没有什么好去处。

白雪媚看着我,试探着说:“大张子今晚不回家,不行你就到我家去谈,西四方城中村改造——就是卓越公司那事儿……我可是提前跟你打了招呼的,实话跟你说,他们出的价比‘鹏远’高多了,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我将手指放在嘴边再次“嘘”她一声。正在这时,引领小姐突然兴致勃勃地对我们说:“先生,很凑巧,二楼的一帮客人退出了一个雅间,请你们跟我来吧!”

我看了一眼白雪媚,征求她的意见。

白雪媚点点头,对引领小姐说:“好吧!”

我们并着肩走上楼梯。

为了向我示好,白雪媚挽起我的胳膊。这两年,我总结出了一套规律,每当白雪媚有求于我时,她总是耍一点儿如此这般的“小聪明”,故意把我弄得心旌摇荡。

我伸出胳膊,借机搂住了白雪媚的纤纤细腰,春意朦胧中,我们很快走上二楼。

二楼廊道酒气冲天,猜拳行令的声音从包间里隐隐传来。我皱着眉对引领小姐说:“太乱了,看看别的楼层有没有雅静一点儿的地方?”

引领小姐一边领我们向前走,一边对我说:“先生,你们是散客,来得晚了点儿,提前又没有预定,现在,各个雅间都满了,只有客人刚刚退出的这一间,您将就一点儿好吗?”她这样说着,依然带着我们往前走。这时,我看到不远处几个人正向二楼的另一端走去,鬼鬼祟祟的样子,还不时回头看我一眼,我感到其中一个人的身影很熟悉。灯影下,我还没看清那人到底是谁,那伙人已从二楼的另一端下了楼梯。

我愣住,猛然间意识到,添香阁人多眼杂,指不定被谁撞见。在市纪委正要调查或已经开始调查我的这个前夜,我与白雪媚在一起,无疑会授人以柄。

我突然觉得自己此时与白雪媚出现在添香阁,简直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停住脚,从手包中取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对引领小姐说:“对不起,丫头,这饭,我们不在你这儿吃了。”

白雪媚和引领小姐吃惊地望着我,我望着她们诧异的眼神,没做任何解释,对着手机说:“马子,到添香阁来接我,我在街对过的报亭前等你……”

我的奥迪车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从走马灯似的车流中脱颖而出,一下子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和白雪媚急急地钻进车内,坐在后排。这时,马长民回头问我:“局长,咱们去哪儿?”

还没等我说话,白雪媚抢先说:“就到我家吧!”

马长民回头望我,我望着白雪媚。车内幽暗,白雪媚那双勾人的眼睛在暗处波光粼粼,充满暧昧。我心里明镜似的,此时此刻,白雪媚并不了解我的心情,她让我到她家去,无非是惦记着西四方城中村改造那项两个多亿的大工程,她想把这项工程弄到手,很自然地要使用女人那些惯用的小伎俩;她要亲近我,让我尝到甜头,让我想入非非。而要施展这些小伎俩,从环境氛围上讲,家无疑是最好的地方。

在对待白雪媚的态度上,有时我恨自己,我也有一把年纪了,这些年,风月场上逢场作戏的事儿见过不少,我是从来不动真情的。可是,自从与白雪媚有了那一刻欢情后,我的胃口被她高高地吊了起来,白雪媚很懂女人风情,曾经很含蓄地对我说:“你们男人是不能喂饱的,喂饱了,山珍海味也吃不出好来……”她的意思是说,男人本性如此,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为了长久地吸引我,她再也没有让我得到过,她有许多客观理由对我讲,总是跟我说:“你看,大张子给你开着专车,你的出行都由大张子控制着,我们之间的事儿要是他知道了,大家都不好做人!”到手的女人不得亲近,确实令我有些沮丧,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曾经疏远过她,可是,白雪媚这小女子很乖巧,她既想以美色诱惑、控制我,又不想轻易让我占到便宜,于是便“曲线救国”,搞起了“夫人外交”。不知何时,她竟私下里同我的老婆拜了干姐妹,有了这层似是而非的亲友关系,两家人很自然地便混成了一家人,白雪媚出入我家如履平地,每每有她的干姐姐相伴左右,这就更加让我难以下手。然而,尽管如此,白雪媚一直给我一种情未尽意未了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暖洋洋缠绵绵浮想联翩,驱使我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儿;而她每次有求于我,都要向我抛上几个媚眼示好,这种示好,让我心里很熨帖、很受用。

可是,今晚我糟糕的心情却无意承接她的示好,于是,我正正经经地对她说:“深更半夜到你家?大张子又不在,合适吗?”

白雪媚“嘁”了一声:“有什么不合适的?”她将头靠近我的肩膀,继续探我的口风,“你肯定是跟我谈西四方工程的事儿?”见我不语,她又说,“不管是不是吧,在家里谈总比在外边谈保险!现在都称‘地球村’了,定陵市也就像个小四合院,在这院里,走到哪儿都能碰到熟人,更别说你还是大局长,你说是吧?”

白雪媚已经认定我与她谈的是西四方城中村改造工程招标的事儿,她似乎下定决心要把我弄到她的家里施展她的小伎俩。我暗想,既然如此,我何不利用她急于得到那两个亿工程的心理,与她达成某种协议呢?

于是,我对马长民说:“也好,既然哪儿都有可能碰到熟人,那就到媚子家吧!”

马长民应了一声。

车子启动了,树影在路灯的照耀下如箭一般地一簇簇闪过。

我不语,默默地想着该与白雪媚怎样谈。市纪委收到检举我的匿名信已经不止一次了,这些信有的是我的“眼线”拿给我看的,有的是局纪检组转给我的,一律是电脑打印,看不出笔迹,从内容上看,真凭实据的东西不多,道听途说的东西不少。我知道,这些匿名信大多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外围人和建设局内部一些不太知情的人写的。在他们笔下,我的罪名无非是在工程招投标中捣鬼,或者包情妇、养小蜜什么的。现如今,但凡有官职有实权的,有几个没有被人告过状?市、局纪检部门本着“还干部一个清白,给群众一个明白”的原则,对匿名信反映的情况进行过多次调查,调查自然是不了了之。说真话,为官多年,官场上“糊窗户”、“抹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套路我都清楚,对付调查的办法我也清楚。这些年,我在市政府要害部门结交了几个铁哥们儿,许多事情不等我亲自出面,铁哥们儿就已经为我摆平了,因此,我并不害怕调查。曾经有一次,我举着一封批转的匿名信在全局干部大会上公开说:“有人不顾大局,越级上访,越级告状,写匿名信!捏造事实,污蔑领导,在这里我要警告这些人,无论你告到哪一级哪个部门,最终这些信也要落到我们局领导的手里;无论你告什么问题,最终也要由我们局这一级组织进行处理……”我的言外之意是,无论谁告了我的状,我都清楚;无论告出什么问题,我都是自己处理自己。

我的话震住了一批人。

然而,这一次,我却觉得不简单,因为,这封匿名信已经将我收受的钱财列得一清二楚?看得出,这是一个了解内情的人举报的,是哪个王八蛋呢?是白雪媚吗?肯定不是!她到如今还没心没肺地盯着西四方那桩两个多亿的大工程,她告倒了我,她会有什么好?可是,如果是‘鹏远’的人告了我,那么,我与白雪媚私下进行的交易他们怎么会如此清楚呢?

难道是张瑞合?

在我的感觉中,张瑞合似乎已经开始怀疑我与白雪媚的关系了。我注意到,近些年来,他虽然对我依然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但从他与我的目光对视中,我已经看到了某种敌意的火花。这样看来,一定是我打翻了他的“醋坛子”,使他无所顾忌铤而走险,不惜以出卖自己的妻子和毁掉自己的家庭为代价。可是,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白雪媚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咱俩的事儿,张瑞合一无所知……

一只细软的手在黑暗中伸过来柔柔地攥住了我的手,那是白雪媚的。她似乎在以这种方式同我进行着某种信息交流……

我的思绪像云,那柔柔的一攥像风,倏然之间,风把云吹散了。

心头渐渐涌上一种异样的渴望,我想,白雪媚已经迫不及待地讨好我了,等到了她家,她会怎样表现呢?毕竟,两个多亿呀!为了西四方工程,白雪媚会不会舍身取“亿”?

可是,想起那封匿名信,我的渴望很快枯萎了。事关重大,心如乱麻,今晚,我实在是没情绪。

“马子,从省城到定陵跑多长时间?”白雪媚一边抚弄着我的手,一边若无其事地同马长民搭碴儿。

“跑高速,快!也就两个多小时吧!”马长民说。

“好像得三个多小时吧?”

“用不了!夜里路上的车少。”

“车少就能赶出一个小时的时间?”

“夜里跑车,出数!嫂子你自己有车,守着大张子,你的驾驶技术肯定不错,不信你自己跑跑试试!”

“我那辆桑塔纳,还能轮到我开,大张子一个人就霸住了,开自家车给公家办事……”白雪媚说到这儿,使劲捏了一下我的手,“喂!你这大局长可得给大张子补助点儿汽油钱!”

我咳嗽一声,没有说话。

马长民笑了:“嫂子!你真是,买得起马置不起鞍,车都买了,还在乎这点儿油钱!等把西四方工程拿下,你把大庆油田买下来!”

我奇怪,马长民怎么也认为我今晚要跟白雪媚谈西四方工程招标的事儿了?他凭什么这样认为?想起匿名信中揭发我将西四方工程许给了白雪媚,我不由得愤怒起来,我呵斥马长民道:“马子,好好开你的车!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专车司机,多嘴多舌,不该说的瞎说,你怎么就管不住你那张臭嘴!西四方工程拿不拿下是你操心的事儿吗?大庆油田你买下,你以为你是谁?”

马长民回了一下头,见我真生气了,吐了吐舌头,“嘿嘿”干笑两声,不再说话。

白雪媚吃惊地看着我,半晌,暗暗捏我一把,小声问:“怎么啦你?是不是有烦心事儿?马子也没说啥呀,怎么就发这么大火儿?”

我正襟危坐,没有言声。

白雪媚的手慢慢松开我的手,扭过身子,默默地望着车窗外。

车子徐徐停住,到白雪媚家了。

白雪媚先下了车,殷勤地为我打开车门,关照一声:“看你这大胖的身子,真该减肥了,慢点儿慢点儿!”

我扶了一把白雪媚的胳膊,走下车,没好气儿地对马长民说:“先把车开走,啥时接我,等我电话!”

马长民应着声,掉头把车开走了。白雪媚望着我笑了:“喂!脸快掉下来了!小心,别砸了脚面!”

我打量着白雪媚与张瑞合的家。

这个家我曾经来过四五次,一次是我们两家人开车到双凤湖钓鱼,回来后自己动手炖鱼吃,另外几次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一次是在两年前,我把张瑞合提为征迁科长后,白雪媚硬把我和我老伴接来吃了一顿饭,之后,又玩了几圈麻将。

现在,我又来到了这个家。

防盗铁门砰然关闭,屋里只有我和白雪媚,灯光橘黄,色调温暖,氛围一下子暧昧起来。我俩对视,没有说话,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今晚我与白雪媚之间肯定会发生一点什么事情。

果然,白雪媚笑吟吟地飞我一眼,娇嗔地指着我的鼻子道:“你呀你!脸一沉,够十五个人瞧半个月的,到家了,还不把你那张黑脸弄活泛些,弄出点儿情调来,也省得让人见了犯怵!”

我便笑了:“你怵什么?我刚才是冲马长民发火儿,又不是冲你!”

白雪媚走到客厅迎门墙一面玻璃镜前,理了理额前的散发说:“算了吧!你那火冲谁发的我还看不出来?好了!不管怎么着,到我家了,总得给你灭灭火儿呀!就让茶水灭吧!”

她这样说着,便款款地走向厨房洗茶杯,洗完杯子,又从厨房款款地走出来,“咔吧”一声打开我身边的饮水机,之后,猫腰从一个橱柜里取茶叶。她取茶叶时,圆滚滚的臀部在旗袍的包裹下惹人眼目地冲着我,似乎是有意的。我望着她美妙的臀部在我眼前左扭右拧,心里渐渐涌起一波骚动,我竭力压抑着这种骚动,着意想了想该如何同白雪媚谈匿名信的事儿。这时,我看到白雪媚无奈地叹息一声,直起身,柔柔地冲我一笑,抱歉地说:“这日子过的,连茶叶都找不到了!”

我摆了摆手:“算啦算啦!你别忙了,有几句话我要跟你说清楚,完事后,我还要连夜赶回省城!”

白雪媚沉吟片刻,点头说:“也好!”便坐在了我的身旁,一双美目静静地望着我,揣测道:“看来,你今晚急惶惶地赶回来找我,真的不是为西四方工程招标的事儿!”

我说:“傻丫头,你也不想想,西四方工程又不是明天招标,我至于从省城连夜赶回来吗!”

白雪媚认真地望着我,神情有点紧张:“到底为什么事儿?”

我直截了当地说:“下午四点钟,我得到了一个可靠消息,市纪委可能要查我!”

白雪媚吃了一惊:“查你?查你什么?”转而,她又笑了,很轻松地说,“查你也不是一次了,每次查都能把你查成一个廉政模范,有什么了不起,至于这么紧张?”

我说:“这次没那么简单!”

白雪媚“哦”了一声,关切地问:“怎么?”

我叹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之后,我又谈了我的看法,我说:“咱们俩之间的事儿,应该说只有咱们俩知道,你是不可能写匿名信的,我也不可能自己告发自己,这事儿肯定是一个知情的人干的。你好好想一想,咱俩的事儿,还有谁知情?”

白雪媚愣怔着想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地笑了:“咱们俩的事儿,当然只有咱们俩知情,你和我都不可能对外界讲,可是,现在的人比猴还精,咱们俩的事儿做得再秘密,人们也能猜出来!你想,房地产界这点儿猫腻谁不清楚,工程一到手,好处三六九,凡是出了力的,利益均沾,这是连傻子都知道的常识。你还能瞒得过人?”

白雪媚的忽然发笑使我感到悚然,我说:“你别满不在乎的,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给我的每一笔钱,匿名信中都一一开列了出来,这些情况别人是怎么知道的呢?是猜出来的吗?把具体数字都猜那么准?说不通吧!”

白雪媚的一双美目吃惊地瞪着我:“你的意思是……那匿名信是我写的,我揭发你,捎带脚儿再把我自己揭发了?我有病,我缺心眼儿!我脑袋进水了!”

我说:“你个傻丫头,我并没怀疑你,我只是让你好好想一想,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够列出这么详细的清单来。”

白雪媚皱眉想了想,叹息一声说:“我再跟你说一遍,咱俩之间的那些事儿,连张瑞合我都没告诉过,我俩虽然是夫妻,可我挣多少钱,钱存在哪个银行,我从来没跟他说过,更何况别人?我这么说,你相信吗?”

我曾经怀疑过张瑞合,我与白雪媚的关系如果打翻了张瑞合的“醋坛子”,那么,作为一个男人,张瑞合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儿完全是有可能的,但是既然白雪媚说张瑞合不知情,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我对白雪媚说:“你的话我当然相信,我并不是说咱们的事儿是大张子告发的,可是,到底是谁写的匿名信呢?你好好想一想!”

白雪媚皱着眉,思忖片刻,摇摇头。

我说:“我的‘眼线’曾怀疑是鹏远的人写的,你再想一想,鹏远的人有谁知道这些事儿?他们告发我,有没有可能?”

白雪媚沉默了,半晌,她说:“按道理讲,不会的!鹏远是承揽工程的受益者,怎么会告你呢?”她又想了想,问我,“是不是你自己没注意,不小心把这事儿露给了什么人。你当局长这么多年,树敌太多,会不会有人借机整你?”

我“嘁”一声,不屑地望了一眼白雪媚:“这种事儿我能告诉别人吗?至于会不会因我树敌太多,我不敢保证。可是,就算有人故意整我,那么,这一笔笔很具体的数字……”我说到这儿,踌躇了片刻,怕说下去会再一次引起白雪媚的误会,于是,转而安慰她说,“好了好了,既然我们俩都想不起事情坏在了哪儿,也就不要去想它了,其实这种事儿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关键是怎么摆平它……”

白雪媚专注地望着我:“那你说,怎么摆平?处理这种事,你是最有办法的!”

我苦笑,想了想,对白雪媚说:“媚子,摆平这件事儿的关键全在你这里!首先,无论谁到你这里来调查,匿名信上揭发我收受酬金的事儿,你一概不能承认……”

白雪媚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我刚要继续说下去,白雪媚忽然笑了:“我的大局长,现在的事儿,你比我更清楚,‘下边’有人告,‘上边’没人查,或者是不真心查,告了也等于白告;可是,‘下边’有人告,‘上边’要是有人查,而且是诚心去查,没问题也能给你查出问题来。当然,对匿名信中反映你的那些事儿,我可以不承认,可是‘上边’要是非要查出你什么来,我能顶得住吗?我听说,市纪委办案子,有时是要上手段的,他们要是认定我贿赂了你,给我上手段怎么办?我是个女人,我可不是李玉和……”

白雪媚说出这番话,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她说她是女人,不是李玉和,这就是说,她很有可能在顶不住压力时出卖我,以白雪媚为人处世的精明,她怎么会面对面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她要表达一种什么意思?他妈的,关键时刻,白雪媚要拿我一把,我不由愤愤起来,但转念一想,此事不能急!于是,我稳稳心神,压着火气,试探着对她说:“媚子,我理解你!你毕竟是个女人,如果你不肯为我承担什么的话,我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把你给我提取的所有酬金都退还给你!”

白雪媚依然笑着,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呢,我们俩分工不同,按劳取酬,你出了力帮了忙,那些钱就应该是你的呀!你退给我算怎么回事儿,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白雪媚搞什么鬼?她不想为我承担什么,又拒不接受我退还酬金的建议,她想干什么?

我生气了:“媚子,你对这件事的态度,可真让我后怕呀!我还是把钱退给你的好,否则……”

白雪媚也“嘁”一声,不屑地白我一眼:“否则什么?其实,你这个人挺没劲的,我也就那么一说,逗一逗你,你还当真了,真没风度!你怎么就不想想,我是谁?我是你干妹妹呀!市纪委查下来,我还能不给你扛着?另外,我是自由职业者,我怕谁?只是我觉得你说的那两个办法太笨了点儿,我倒是还有另外一个办法,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我心里立即豁亮了,长舒一口气,嗔怪道:“你这个鬼丫头,我跟你说正经事儿呢,哪有心思跟你斗嘴!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白雪媚神神秘秘地凑近我,小声说:“你可以给我立个借款协议,这样,我给你的那些酬金就成了你借我的,市纪委不查则已,当真查下来,我可以跟他们说,这钱是我借给你的,是个人借贷行为,有借款协议为证。如果这样,市纪委还有什么可说的?领导干部收受贿赂是犯罪,可国家的哪部法典也没有规定领导干部不许借钱呀!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我眯起眼,认真地想了想,觉得白雪媚这小女子想出的这个办法还真是不错。这样做既不用退还酬金,又说明了钱的来路,受贿有违党纪,借钱却不犯国法。高!实在是高!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心,我问白雪媚:“几百万元的借据呀!如果市纪委调查的时候问我,你借这么一大笔钱干什么?我怎么回答呢?”

白雪媚“咯咯”地笑出了声,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捅了我一下,揶揄道:“古人说的真好,‘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个问题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你这么大个人物难道还用我教你吗?”

面对白雪媚的嘲讽,我的脸有点发烧,我没好气地说:“时间紧,你就别卖关子了!”

白雪媚敛住笑,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好吧!我告诉你,你随便找个理由……比如,你说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办工厂需要几百万,你一个大清官哪里有那么多钱呀!于是你就跟我这个生意人来借了,我们生意人有多少钱别人谁也管不着,至于你为什么要跟我借?大张子原来是你的司机呀!你爱人是我的干姐呀!两家关系好,这不犯哪家的王法吧?不犯法不违纪他们就管不着!这样一来,他们还能查什么?你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我小看了这个小女子,官场、生意场上乱七八糟的事儿,白雪媚懂得不比我少,另外,我发现她确实有一点小聪明,她让我写借款协议,不仅可以掩饰我的受贿行为,同时也抹平了她自己的行贿行为。

我望着白雪媚,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还算是一个安全之策,更何况,匿名信事发突然,按“眼线”的说法,市纪委很快就要查下来,我在省城开会,已经没有时间部署对抗调查的一系列事情了。于是,我点了点头,对她说:“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白雪媚见我答应了,立即站起来,高兴地对我说:“如果你没意见,就跟我到书房来打个借据吧!”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是夜里十二点多钟。

我站了起来。

然而,我还是犹豫了一下。白雪媚见状,催促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高见了?”

我又认真想一想,觉得立个借款协议并无不妥,于是,一身轻松地跟着白雪媚走进了书房,心想:“有了这个借据,市纪委就是查出了我的存款,我也可以抵挡一阵了,接下来的事态如何发展,我心里没底儿,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台灯拉亮了,白雪媚开始撅着浑圆的臀部在书桌里翻找着什么。

“说是书房,其实这是冬冬的屋……”她说,“冬冬常年在他姥姥家,笔呀墨呀纸呀什么的,一时还真不好找……我们这个家,说白了就是个旅馆,大张子忙,我也忙,谁也不沾家,什么东西都没个准地方放,就连茶叶都找不到,你说这日子过的……”

书房狭小,我站在了白雪媚的身后,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只好默默地望着她。

灯光橘黄,烘出一股暖意,白雪媚的头一会儿埋在书桌的抽屉里,一会儿又埋在下面的小橱里,她的臀部在灯光制造的温馨暖意中或蹲或撅,或左摆一下,或右扭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情调。望着她紧绷绷的臀部,我忽然觉得小肚子下面一阵发热,就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念头在心头流动起来,那一刻,我禁不住伸出手,轻轻地、充满爱怜地摸了一下白雪媚那圆滚滚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屁股……

白雪媚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头发旋成了一个弧形的扇子面,飞快地扭转身望着我。她把散落到眼前的头发用小拇指迅速勾到耳后,嘴巴撅成了一个美丽的喇叭花,她先是愤愤地说:“你……吓死我了!”继而又含情脉脉地剜我一眼,揶揄道,“你,你还是领导干部呢……”

白雪媚的反应使我联想起了非常熟悉的一幕,只一瞬间,我已经迅速认定,这一幕恰恰正是几年前我与白雪媚做爱之前“火力侦察”的重演……

历史上演的每一幕,居然会有如此惊人的相似之处。

几年前,白雪媚为张瑞合转业的事儿,经人介绍找到我。那时,白雪媚比现在还要惹人眼目,穿着招摇,举止也招摇,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并不是眼前一亮,而是心头一惊,我被她的美貌惊得心尖儿发颤。那一刻,我作出了这样的猜测:眼前这个小女子不是个粉墨春秋的梨园弟子,就是一个职业上与坐台“小姐”沾点边儿的风尘女子。那时,我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将会与这个小女子发生一点什么事情。

可是,我想错了。谈过话后,我才知道,白雪媚是个正儿八经的全日制大学本科学生,她的父母都是部队离退休老干部,她主动辞去设计院工作做起了服装生意,她的穿着打扮确实与职业有关,但她绝不是我想象的那种职业女人,这使我对她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我为自己能遇到这样一个文化高、素质高、模样好且具有某种职业性风骚的干部子女感到兴奋,于是,我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我对她说:“你丈夫转业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你尽管放心好了。”

白雪媚很感激地与我道别,送她出门时,我盯着她美妙绝伦、极富诱惑的臀部,不由得想入非非。

那段时间,我的工作不是很忙,极想丰富一下自己的业余生活,我决计跟白雪媚这小女子耍一耍。

我们建设系统每年都要接收十几名复转军人,市安置办的头头脑脑我都很熟,接收一名士官,对于我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我只需点一下头,剩下的事儿交代给下属去办就行了。

白雪媚走后,我把局劳动人事处处长叫到办公室,嘱咐他接收复转军人时,一定要把一名叫张瑞合的士官要到建设局,劳动人事处处长一一记下走了。按说,这件事儿到此就完成了。可是,我要与白雪媚做耍,第二天却故意给她打电话说,今年军地双方对士官转业有了新规定,原则上是在哪儿入伍,转业时回到哪儿去;所以,你丈夫张瑞合转业留在定陵有一定难度……

我说这些时,故意大肆渲染了办事的艰难,我原本是想为难一下白雪媚,让她知道我办这事儿费了多大劲,没想到,白雪媚怀揣着两万块钱,不大一会儿就来到我的办公室。她把钱塞到我的抽屉里,很动情地说:“胡叔叔,我们求你办事,您也得求别人,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我知道现在办什么事儿都需要花钱,您给我们办事,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让您再往里边搭钱呢?这钱不多,您千万别推辞,这不是给您的,大家都在为我们的事儿忙,不能让人家白忙,就当是您做东,请大家吃顿饭吧!”

我原本不想收这钱,但白雪媚的话说得入情入理,如果推辞不收,我在电话里叫的那番苦、喊的那番难似乎就没有了“出处”,可如果收了,又显得我雁过拔毛,贪图小利。于是,我故作豪放地说:“小白呀,你是个明白人,今天我跟你说句实打实的话,我当局长,大家求我办事,搭钱搭物搭人情,我是挣工资养家的,总这样下去我也受不了哇;所以,你的钱我收下,但话要说在明处,这钱我一分不要,办完事后,剩下多少,我退你多少!多退少补吧!”

白雪媚果然是个精明人,她冲我灿然一笑:“胡叔叔,我也算得上见过一些世面,不过,在我见过的领导中,您最真诚,不虚伪,跟您打交道,很爽!”

白雪媚处世的稳健和聪明与她姣好的相貌和颇有风尘女子味道的举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白雪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思忖着,一时还想不明白,而越是想不明白,我越是要探究她,就在这个好奇的过程中,我要与白雪媚耍一耍的欲望蠢蠢欲动,有些按捺不住了。

就在张瑞合被分配到建设系统的那一天,我终于找到了一个与白雪媚做耍的机会。

那天下午,白雪媚要请我和另外几个帮忙的朋友到外边吃饭以示答谢,下班后,我打电话让专车司机备车等候,刚要下楼,白雪媚手里拎着一个大提兜走进我的办公室,我笑着对她说,我这儿正准备出发呢!她对我说,局长您日理万机,我还真怕您把吃饭的事儿忘了呢!这不,专门登门来迎!我说,小白请客,我怎么能忘呢?还有劳你登门来迎,太客气了,快坐吧!

我们就这样寒暄着,坐在了沙发上。

白雪媚把那个大提兜放在了脚下,又与我说了许多客气话,之后,很巧妙地问起了她丈夫转业到建设局后具体干什么工作。我要达到让白雪媚以情感恩的目的,便欲擒故纵,长叹一声,为难地对她说:“你丈夫在部队是个士官,不是干部,转业到局里后只能安排在一般工人岗位,这两年,党政机关大幅精减,按规定,你爱人肯定不能留在局机关,如果按正常途径运作的话,他只能到建设局的下属企业当工人……”

白雪媚不安地问:“你们局的下属企业都是干什么的?”

我说:“建设局建设局,搞建设呗!干工程,揽项目,企业是自收自支,市场经济了,没什么保障,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现在,有好多下属单位都发不出工资来!”

白雪媚慌了:“不是说建设局挺好的吗?怎么会这样?”

我笑了:“国务院好不好?可也有烧锅炉、搞卫生、看大门的呀!”

白雪媚急切地说:“胡叔叔,您既然把我爱人办到了建设局,您就再费费心,给安排一个好一点儿的工作吧!”

我叹口气,为难地说:“只能是看一看了!党政机关现在走的是公务员这趟线,假如你爱人能留在机关的话,那可就改变了工人身份,进入了公务员序列,这是个原则问题。我虽然是一局之长,可在原则问题上也不能胡来呀,你说是不是?”

白雪媚望着我,也叹了口气:“胡叔叔,您不知道,本来我爸不想让我爱人转业,我爱人自己也不想转业,是我硬拧着劲儿非让他转,我把我爱人从大西北调到定陵,目的就是让他转业到定陵市,如果他这次转业安排不了个好工作……”

看着楚楚动人、楚楚可怜的白雪媚,我觉得劲儿绷得差不多了,于是,故作漫不经心地放出一句话:“事在人为,慢慢来吧!有时政策这东西就是条猴皮筋儿,你一扯它就长了,你一收它就又短了,既然你爱人的情况特殊,我不妨再给你想想办法吧!当然,事情不太好办,困难也不少,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嘛!不过……还要再等一等!”

我的话,让白雪媚听出了希望,她眼睛放着兴奋的光,连忙对我说:“胡叔叔对我的事儿这么操心,真不知怎么感谢您!”

我摆摆手,笑道:“认识就是缘分,我们有缘,帮忙是应该的!”

白雪媚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是呀是呀!认识就是缘分,我真幸运,能认识胡叔叔您!”这样说着,白雪媚便把脚下的那个大提兜提到沙发上,启开封,从里面往外掏东西。我笑着站起来,给她沏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她垂着的头并没有抬起,而是用一双勾人的、会说话的大眼睛飞了我一眼,点点头说:“谢谢!谢谢!”

白雪媚说这些时,手依然伸在大提兜里掏东西,我知道那兜里肯定是送给我的礼品,但我故作不知,微笑着望着她,心里痒痒的,我被她飞的那一眼弄得心猿意马,故意俯下身问她:“你这是干吗呢?变魔术哪?”

白雪媚“格格”笑了。这时,她已经从提兜里掏出一个精致豪华的大盒子放在茶几上,她对我说:“胡叔叔,我是开服装店的,没什么好送的,我看您身材魁梧,长得方方正正的,猜想您穿西装准帅气,临来时就在店里给您挑了一套金利来西装,本来是想吃完饭后送给你的,可又怕到时候人多不太方便,所以,就给您拿到办公室来了,这身西装是我估量着您的身高体宽挑选的,不知道合不合身,也不知道您喜欢不喜欢,趁现在清静,要不您试试?”

白雪媚这样说着,已经打开了那个盒子,里边果然是一套非常漂亮的米黄色西装,那西装是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衣袋里的。

我环顾左右,故意为难地说:“小白呀!你太客气了!这……恐怕不太好吧!”

白雪媚低着头笑:“咱俩人,反正不是我客气就是您客气!”她取出那件西装,抬起头上下打量着我,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笑吟吟地走向虚掩着的屋门,边走边说,“您看我这个人笨的,就不知道给胡叔叔注意点影响!”

白雪媚关上了屋门,我清楚地听到了锁舌进入锁销的“咔嗒”声,那一刻,我的心不由一紧,一股暧昧情愫油然烘暖了我的全身。

白雪媚款款地走回到茶几前,撅起丰润的臀部,弯腰打开那套米黄色西装,她的嘴里还在不停着说着:“上点年纪的人穿浅色衣服会显得年轻,我是自作主张给您挑的这个颜色,不过,胡叔叔您要相信我,我可是专业眼光呀……”

白雪媚的臀部诱人地扭动着,她臀部那极富质感的浑圆柔软快速催动着我的欲念,我愣愣地盯着她看,没有说话。白雪媚也许感觉到了什么异常,回头望我一眼,大概发现我在看着她笑,她也笑了,继续弯腰收拾那件西装,她浑圆硕大的臀部一下子又突显在了我的面前。

我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白雪媚鬼一般尖叫了一声,手里提着那件西装上衣飞速地回转身,她惊诧地望着我,渐渐地,脸上布满了潮红,她大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动声色地望着她的反应,笑着问:“怎么啦?”

半晌,她脸上的潮红渐渐退去,变得惨白,我想,她是不是要发怒呢?如果她发怒,这件事儿也许就做不成了……

没想到,此时的白雪媚,却脸肌抽搐着挤出一丝笑意,轻叹一口气,无奈地对我说:“胡叔叔,您这是……”

我松了一口气,从“火力侦察”中,我初步断定她不会是那种视肉身为神圣的贞烈女子,她刚才的表现或许只不过是出于一种女性自我防范的本能,于是,我也笑了,我说:“你那个线头儿沾的可真不是个地方!”

白雪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胡划了一下自己的臀部,故作轻松地说:“我开的是服装店,我的身上如果没有针头线脑那才怪呢!”

白雪媚的这句自我调侃,不仅化掉了自己的窘迫,同时也鼓舞了我,我趁机进一步对她说:“你的屁股真好看!”

白雪媚并没有表现出剧烈的反应,她说:“胡叔叔,您别开玩笑了好吧?”她手里还在提着那件西装,她扬扬手,“来吧!快试试,试完后咱们……”

我的目光盯住了她诱人的臀,盯住了她漂亮的脸,盯住了她高耸的胸,我似乎从白雪媚的话中听到了一种隐约的召唤:“来吧!快试试,试完后……”

我定了定心神,笑着走向白雪媚,我把手伸向了那件西装,我说:“试试吗?试试就试试!”

我屏住呼吸,走近白雪媚,突然挥手拨开高扬在眼前的西装,猛地抱起了她,白雪媚短促地尖叫一声,在我怀里手蹬脚刨起来,我用嘴堵住她的嘴狂吻,我尝到了一股甜丝丝的牛奶巧克力的味道。在疯狂的亲吻中,我听到白雪媚呜呜噜噜、断断续续说出了下面的话:“我没想到……你,你真的是这种人……你放开我……你这是强奸……你会后悔的……青天白日,你胆子太大了,就不怕我告你……放开我……你是局长呀!我管你叫叔叔……我尊重你,你怎么能这样,这样还能叫人吗……”

可是,我已经把她抱进了里屋卧室的床上。

我不知道白雪媚是何时由反抗到顺从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我强奸了白雪媚还是白雪媚“强奸”了我,事情做到最后,白雪媚癫狂了,她发着狠,疯了般地与我做爱,她掐我、咬我、挠我、捶我,反过来又亲我、吻我、抚我、慰我……

她发着狠对我说:“你不是想玩吗?我让你玩个够!”

她以嘲笑的口吻对我说:“就你这稀松的样子,还有本事玩女人?”

我被她彻底掏空,我幸福而又恐怖地瘫在了床上,我弄不清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究竟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女人?

男女之事就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之后,所有的掩饰和矜持立即变成了多余……

那天,我与白雪媚“赤裸相见”,光着身子瘫软在床,喘息着进行了如下对话:

“你真是个流氓!”

“有时候,你们女人还真得结交几个有水平的流氓,告诉你,坏人能办坏事也能办好事,可好人呢,循规蹈矩,最后连好事也办不成。就说你爸,支持你嫁给一个小当兵的,害得你们牛郎织女,浪费多少宝贵青春……”

“你不仅仅是个流氓,还是个强盗,劫财劫色……”

“哈哈哈……是你劫我……还是我劫你?咱们是等价交换……你不也得到满足了吗?”

“你真不怕我告你强奸罪?”

“强奸?咱们谁强奸谁?花狗不撩尾巴,黑狗怎么能骑上去?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们这一代人的思想比我们开放,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心里明镜似的,为这点屁事儿,你犯不上告我……”

“你就不怕为这事儿付出代价……”

“丫头,说吧!什么代价……只要你高兴。”

“……”

我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逗着,白雪媚的口气虽然句句听着很硬,但话里却透着一种娇嗔和明显的讨价还价味道,实际上她并没有生我的气,她是在与我兜圈子讲条件。

就在这时,屋门被敲响,我和白雪媚迅速穿衣服,在这个过程中,白雪媚还帮我找衣服、递衣服,替我整理衣服,我知道她这是在向我示好,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什么事情都做了,那么,接下来的就是交易:是妓女,你给她钱;是痴女,你给她感情;是烈女,你要她的命或者她要你的命;是白雪媚,你就给她的丈夫找一个出人头地的好工作……

我冲屋门喊了一声:“谁呀!”

“是我!局长,车备好了,咱们走不走?”是司机的声音。

“再等一会儿!”我回过身对白雪媚说,“丫头!我记得你丈夫好像是一个专跑青藏线的汽车司机吧?技术肯定不错,给我当个专车司机怎么样?你要是同意,明天他就可以上班!”

张瑞合就这样当上了我的专车司机。我当时这样安排也只是个权宜之计,没想到,这一权宜竟持续了两年多。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张瑞合不离我的左右,使我几乎失去了与白雪媚亲密接触的机会,再加上白雪媚大搞“夫人外交”,将我的夫人拉入了两家“友好条约”中,无形中又多了一个碍事的,这样一来,我与白雪媚就只能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了,其结果就导致了几年之后的今天,我只摸了一下白雪媚的屁股,她居然像母老虎一样地尖叫起来。她的尖叫,在暗夜中是那样的扎耳,倒让我大吃了一惊……

那一瞬间,我伸出的手带着白雪媚臀部柔柔的美妙停到了半空中,白雪媚望着惊诧的我,嗔怪道:“你呀你!你这个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个心思……”她这样说着,用手轻轻拨开我停在半空的手,这轻轻地一拨,立即拨掉了我心头与手头刚刚涌起的那点美妙。

我颓然问道:“你说是什么时候了?”

白雪媚用手指指书桌台灯座上的一块石英钟:“十二点多钟了,你不是说今天还要赶回省城吗?”

我的情绪一落千丈,颓丧地坐在书桌旁的一张单人床上,我说:“那你就快一点儿!”

白雪媚终于找到了一本稿纸,她把一支圆珠笔拍在我的手里,让开书桌前的凳子,拉了我一把,小声说:“你坐这儿写吧!”

白雪媚把我拉到凳子上坐下。

我沉思着,一时竟想不起这借款协议该怎样写。

白雪媚坐在床边,探身到我面前,胳膊拄着书桌,单手托着腮,一双毛绒绒的眼睛波光粼粼。她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我,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她说:“又不是喜儿的卖身契,瞧你跟个杨白劳似的,有那么难吗?”

我说:“这借款协议都是协议些什么,我得想好了再写!”

白雪媚揶揄道:“我看你是当官当傻了,借款协议还不就是一张借据,说白了,就是一张借条!你这么大一个局长,借条也不会写?”

我被白雪媚讥讽得有了几分恼火,我说:“几百万的借款,我能不说明用途吗?能不说明什么时候偿还吗?”

白雪媚捂着嘴笑:“我的哥哥耶!我借给你钱,我管你借钱干啥去,这不是你手下的科员给你打报告,非得说明用途你才给他们批!”

我想了想,也笑了。在机关久了,常接触的是各科室给我送来的经费申请之类的报告,还从没给人出具过什么借款协议,一拿起笔,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请示报告的写法。

白雪媚仍在托腮望着我,催促道:“想明白啦?想明白了就写吧!”

我拿起圆珠笔,开始在那沓崭新的稿纸上写,圆珠笔大概很久没人用了,便秘似的,流水滞涩,很不畅快,我使劲儿写,写下了两个字的“题目”——借据。

我继续写道:今借白雪媚女士人民币……

我沉思片刻,只恍惚记得白雪媚前后共给我提取酬金约三百多万元左右,具体三百多少万,我实在记不得了。于是,我抬起头问:“我前后一共‘借’了你多少?”

白雪媚非常流利地回答说:“松林小区工程二十五万,便道改造工程三十八万,火炬大厦、金盛福大厦各二十万,新美超市三十二万……”她一口气报清了这几年当中她送给我的每一笔酬金的详细数目,最后,她说,“前后一共是三百二十四万多,借钱一般都借整数,你还是写三百万吧!”

我有些吃惊,望着白雪媚:“你一笔笔记得很清楚哇!”

白雪媚笑了:“我是买卖人,做生意的对数字哪有不敏感的?”

我心里有些堵,觉得白雪媚能如此流利地将这一笔笔酬金报出来真的有点不同凡响;但是,我还是在稿纸上费力地写下了如下内容:

借 据

今借白雪媚女士人民币300万元(叁佰万元)整,借期三年,到期偿还。

胡凤岐

我写到此,问白雪媚:“今天几号?”

白雪媚说:“七月九号。”

我随手在借据后面落款为“××××年七月九日”

写完后,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沉重,一丝不祥的感觉隐约萦绕在脑海,我不知问题出在了哪儿,想再读一遍借据,看有没有破绽,然而,还没等我读完,白雪媚却伸手把借据从那沓稿纸上轻飘飘地撕了下来。她一边折叠着那张收据,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就这么几个字,值当一遍遍地看?”这样说着,便将借据放在了自己的手包,并把手包放在身后。她坐在床上,重新凑近我,胳膊拄着书桌,双手托着腮。

此时,白雪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可怕的得意之色,她默默地望着我,阴阴地说:“这个借据足可以让你逢凶化吉了,你的事儿办完了,现在,是不是该谈谈我的事儿了?”

我的头皮有些发奓,惊问:“你有什么事儿?”

白雪媚狡黠地一笑:“西四方城中村改造工程,我可早就跟你说了,你知道的,这个工程,我还想做!”

我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寻思了一下,对白雪媚说:“西四方工程投资很大,是市里的重点工程,上下左右都瞪眼看着,招投标工作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更何况,目前我的处境不好……你的事儿,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白雪媚很固执,并且很有信心地坚持着:“到时候再说可以,但这个工程咱们必须拿下……我已经私下答应给卓越公司一个大头儿……我说过,他们的酬金比鹏远高许多。”

我有些不快,这个白雪媚太不像话了,在城建工程上,她有什么权力答应这个答应那个?有什么权力命令我“必须拿下”?此时,我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市纪委收到的那封匿名信很可能就是白雪媚做事张扬招来的,然而,事到如今,在白雪媚面前我已经难以挺直腰杆了,但我还是要提醒她不能这样做事。于是,我耐下心来对她说:“媚子!我刚才跟你说了,西四方工程两个多亿,从上到下都看着呢,你不能随随便便给人许愿……现在市纪委要查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我还是回避一下为好!所以,你的要求,我没办法答应你!”

没想到,白雪媚不依了:“市纪委查你,最多查到我这儿,我全给你担了,别说是市纪委,就是中纪委来了我也敢给你担,我有你的借据,谁敢保证领导干部就不借人钱。你放心,这点儿事儿放不倒你!”

我有点儿气恼,犹豫了一下,还是平静地对白雪媚说,“媚子,你别太贪心,这几年我帮你赚了不老少了,西四方工程我们还是再看一看吧,关键时刻,该避嫌的,还是要避一避!”

白雪媚轻松地一笑:“我的哥哥呀!不是说避嫌吗?我已经给你想好了。前几年咱们做的工程都是通过我转给鹏远,时间长了,目标太集中,外界都知道这是我在你这里揽的工程。这一次,咱们换几家公司来做,我已经说好了,你只要在招投标会上,把大一点儿的工程给卓越,再把小工程交给大地、世景、滨海、浩天这几家公司的任何一家或者两家三家来做,这样一来,目标分散了,谁也不会看出是你我在暗中操作,到时候这些公司会按比例给我送来业务提成。我呢,还少得了你的酬金?”

白雪媚说到这儿,很暧昧地飞了我一眼。

我为难了。事情并非像白雪媚说的那样简单,我对她说:“媚子呀!西四方工程不比以往的小工程,市里肯定要组成一个庞大的招投标领导小组,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怎么能够保证你推荐的这几家公司中标呢!”

白雪媚不屑地笑了笑:“招投标的事儿别人不清楚难道我还不清楚,无论是市里还是局里组织,招标还不等于是在坟地里招,不招出鬼来才怪,只不过你招的是这个鬼,他招的是那个鬼罢了。我心里明镜似的,只要你肯帮忙,问题就不会大,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沉思片刻,觉得非常时期,决不能轻易答应白雪媚,更何况,市纪委接到的匿名信中已经提到了我要将西四方工程交给卓越公司来做,这样一来,我就更不能答应白雪媚了。

于是,我对白雪媚说:“媚子,你别跟我对付了,退一万步讲,这事儿只能到时候再说!如果你推荐的这几个公司中了标,我们可以做个顺水人情,但现在,我决不能向你保证什么!”

“那不行!我答应了人家,你得给我一个保证。”白雪媚坚持说。

我的火“腾”地一下窜上了脑门:“媚子,你太不像话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什么叫保证,谁敢给你保证!你以为西四方工程是我们家的吗?你怎么这么不通人情不讲道理!”

我想,我这一嚷,肯定会把白雪媚吓住的。没想到,她居然也愤怒起来:“我怎么就不讲道理了?你做的事儿,哪一件是讲道理的?”

我惊住,诧异地望着白雪媚,奇怪,她今天这是怎么啦?她可从来没有跟我这样说过话!

我平静了一下自己,压住火气,低声说:“媚子,你如果要是这样,往后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不管我的事儿?”白雪媚冷笑道,“我的事哪一件不是你自己的事儿,给大张子办转业……我付出了多少?你得到了多少?这几年咱们联手搞工程挣的那些好处费,我拿了多少?你又拿了多少?我是在给你打工呀你知道吗……到现在,我已经把西四方工程答应了人家,这是咱两个人的事儿,你想管就管,想不管就不管?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管你的事了……反正送你的酬金我一笔笔都记着呢,还有你打的这个条子!”

白雪媚说到这儿,从身后拿起她的手包冲我晃了晃。

听了这番话,我立即警惕起来,联想起白雪媚今晚的种种表现,猛然间感到了一丝后怕。我假意说:“媚子,瞧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怎么像个孩子似的,你听我说,我不是不管你……”

我再一次没想到,白雪媚不客气地打断我的话,阴阴地说:“告诉你吧!你想不管都难了……”

我愣了,觉得白雪媚话中有话,隐含着威胁,于是,直言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干脆说,你想怎么样吧?”

白雪媚很平静,她以一种无赖的口吻对我说:“不想怎么样,就想要西四方工程,我实话跟你讲,拿下这个工程,我再也不干这一行了。你听清楚了,咱们是一条船上的,既然是联手,就谁也别想把谁甩下,你收了钱,就得办事,不办事儿就得出事儿,出大事儿,到时候咱们谁也别想好!”

赤裸裸的威胁硬梆梆地砸向了我,白雪媚太放肆了,这可怎么得了!如果我这次败在她的手上,我今后还不成为她手里的玩偶?这些年,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整过,怎么能让她一个小女子吓住?于是,我冷笑一声,对她说:“媚子,为了一个工程,你没必要这样吓唬我,就算我过去做事儿黑了一点儿,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你也没少从中受益呀,你想想,我给你办了多少事儿?”

白雪媚口气依然铁硬:“你少得了便宜卖乖,你什么样我清楚,打开天窗说亮话,西四方工程你到底按不按我说的去做?”

他妈的白雪媚她究竟想干什么!我的怒火三起三落,终于不可抑制地冒了上来,我指着白雪媚说:“你要是这样,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就是能办也不给你办!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我说着,气呼呼走出小书房,我就是要扳一扳白雪媚这个劲儿,跟我来“滚刀肉”这一套,还嫩点儿!

我来到客厅,掏出手机,摆出一副要给司机打电话的样子。我想,事情到这一步,吃不住劲儿的应该是白雪媚,我早已经猜透,为了西四方工程,白雪媚孤注一掷地要挟我,但最终她还是要与我和解的,她的目的是要长期操纵我,让我低眉顺眼听她摆布,这绝对做不到!

我这样想着,白雪媚果然就跟了出来。但是,令我再一次没想到的是,她并没有向我示好,而是手里拿着我写给她的借据,继续威胁道:“你就不怕我告发你?”

我气炸了肺,怒吼道:“你去告!”

“我一笔一笔给你记得清清楚楚,你就不怕?”白雪媚恶狠狠地说。

我说:“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我怕过谁?你记得再清楚也没用,我不会承认的!”

白雪媚将那张借据拿到我的面前:“胡凤岐,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我相信你有颠倒黑白的能力,但是,你看清了!这是你亲手写的!你不承认行吗?”

我看了一眼借据,不屑地说:“我就是借过你的钱又能怎么样?借钱犯法?”

“我要是不承认你借我的钱呢?”

“完全可以,但我会指控你陷害!”

“我要把它撕了呢?”

“也可以,那就说明我没借过你的钱!”

白雪媚阴阴地冷笑一声:“哼哼!难了!你看看这上边的日期,××××年七月九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市纪委即将审查你的时候,你企图以借据的形式掩盖你受贿的真相。请你放心,这张借据我决不会撕的,这是你的罪证!”

我惊呆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把日期写成今天,这不明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此时,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白雪媚原来是网了一个圈套让我钻,妄图以这张借据来要挟我,这小女子为了达到承揽西四方工程的目的简直是不择手段了……

我意识到自己上了白雪媚的当,那股怒火“劈劈啪啪”熊熊燃烧起来。我烧昏了头,忍不住一步冲到白雪媚面前。

白雪媚狸猫一样跳开去:“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恶狠狠地说,“把借据给我!”

我再次扑上去,白雪媚左躲右闪,跳进卧室,我火冒三丈,蹿上前一把抱住她。

耳边传来一声锐叫:“来人哪!杀人啦!”

我被白雪媚的喊叫吓得跳了起来,连忙伸出胳膊勒住她象牙似的一段玉颈,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花瓣一般美丽的嘴巴,就势将她勒倒在床上。

风摆杨柳一般的白雪媚在我的腋下“呜呜”叫着,由于我用胳膊勒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身子在床上佝偻着,瀑布一般的头发在她的挣扎中瑟瑟抖动,她拼命地挺着身子,一只手攥着那张借据竭力伸出去,一只手够向床头柜上的电话。我不敢懈怠,死死勒住她的脖子,想腾出手夺过那张借据,可是,只要我一松劲儿,白雪媚就“呜呜”大叫,犹如一条刚出水的鲤鱼一样不停地打着挺挣扎,我没有办法,只好更加用力地勒住她的脖子。

这样持续了足有两分钟,当我感到白雪媚的身子软了下来,断定她再也无力反抗时,我迅速腾出一只手去夺过她手中的借据,借据被白雪媚攥得死死的,五根手指合拢,有如痉挛了一般,怎么掰也掰不开。当我好不容易将借据夺下来时,借据已被撕破,我顾不得细看,将借据抓成一团装进衣兜。这时,我的手机铃响了,我顺势从兜中掏出手机接听,怕白雪媚借机反抗,我的一只胳膊仍然紧紧勒住她的脖子。

电话是我的司机马长民打来的。

马长民急急地说,他刚刚接了刘晓一个电话,刘晓向他打听张瑞合家在哪儿住,还说张瑞合喝醉了,正坐着出租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听后,赶紧松开白雪媚。白雪媚软塌塌的像根面条儿,“呱叽”一声瘫在地上,那声音给人一种无骨的感觉。我吓了一跳,俯下身凑近白雪媚,将手伸到她的鼻翼试了试,感到没有一点儿气息。我吓呆了,连忙把白雪媚抱起放在床上……

白雪媚的眼睛半睁着,默默地看着我,嘴角似乎挂着一丝冷笑,我拍着她的脸低声呼唤:“媚子!媚子!媚子……”

白雪媚不吭声,我伸手在她的眼前晃,没有反应,我索性将她的眼皮捋下,松开手,她的眼皮又渐渐地弹开来,目光散淡地望着我。

在我的怀里,白雪媚默默地看着我,一动不动,我彻底慌了,想到喝醉的张瑞合就要回家来了,我已来不及做什么,连忙将白雪媚放平在床上,给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顺手扯下一床空调被盖在她的身上。

我打开手机,给马长民打了个电话,我一边急急地吩咐他来接我,一边急急地奔出了白雪媚的家……

走在楼梯里,我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在彻骨的恐惧中,我侥幸地想,白雪媚会不会自己缓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