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检察官的感情 一、嗜睡症

穆刚专程去看望了金家二老,人家那么信任他,可他却没能保护好金铁钢,他觉得自己亏欠人家的。三个人坐在一起,金父金母老泪纵横。

穆刚说:“伯父伯母,我对不住你们,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们的儿子。”

金父抹了一把眼泪说:“这怎么能怪你们呢。你们还因为我的儿子牺牲了一个检察官呢!要恨哪,就恨那个杀人凶手吧!”

这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老人,穆刚哽咽了,咬着牙说:“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还你们儿子一个公道。”

晚上,大街上的车明显减少了,穆刚却把车开得很慢。他一边开车一边想心事,线索断了,警方也一时找不到真凶,怎么办?不尽快抓住真凶,怎么能对得起牺牲的老邢?怎么能对得起金铁钢的父母?怎么能对得起潘歧的家属?自己就只能这样一步一步听从上级的指令,慢慢地寻找机会吗?别人能,我不能。我必须主动出击,寻找最有利的战机。可战机在哪里?没有办法的办法,再去潘静婷家看一看吧,看看她们母女能不能再提供一点儿线索……穆刚突然加大了油门。

穆刚按响了潘家的电子门铃,此时他的心情是忐忑的,他已经做好了潘静婷不给他开门的心理准备。当里边传出潘母的声音时,穆刚赶紧说:“伯母,我是穆刚,来看看你们娘儿俩。”等了一会儿,电子门还是打开了,穆刚咚咚咚地上了楼。

开门的是潘母,她对穆刚的到来显得有些意外。和潘静婷谈恋爱时,潘母很喜欢穆刚。他每次来潘家,潘母对他都十分热情。穆刚对她的印象也不错,觉得这是个善良的很容易相处的老人。

穆刚落座,潘母要给他沏茶,被他拦住了。他问道:“静婷呢?”潘母低下了头,脸色极不好看,穆刚立刻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赶忙问:“静婷在哪?”

潘母突然用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了。穆刚也有些慌了,他盯着潘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阵,潘母才停止了哭泣。她抹了一把眼泪,说:“跟我来。”说罢就向潘静婷的卧室走去。

穆刚随着潘母进了潘静婷的卧室,他发现潘静婷正在床上酣睡。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神态自然,不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穆刚顺嘴说:“静婷睡着了。”潘母没吭声,而是走过去用双手搬起潘静婷的肩膀,使劲地摇动她,但她依然呼吸均匀,酣睡不醒。穆刚十分诧异,问:“这是怎么了?”潘母又哭起来,穆刚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穆刚说:“伯母,你别哭,静婷她到底怎么了?”

潘母擦了擦眼泪说:“自从她爸死后,特别是你和她分手以后,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得了一种可怕的怪病——嗜睡症。一睡就是几天不醒,醒了吃点儿东西或上一趟厕所,也像梦游似的,然后又会沉沉睡去。”

穆刚瞪大眼睛:“这叫什么病啊?”

潘母说:“是呀,这病挺罕见的,连医生见到的都少。医生说,她虽然长时间处于睡眠状态,但生命指标是正常的,就像咱们在睡觉一样。”

穆刚也伸出手去摇晃了潘静婷几下,潘静婷依然酣睡不醒,一想到她得怪病是与自己有关,他就心如刀绞。

“医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静婷她算完了,呜呜……”

“伯母您别哭,静婷还有啥症状啊?”

潘母停止哭泣,说:“还有她嗜睡的时候常说梦话,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喊你的名字。”

穆刚的心里更加难受了。

“不信你留下多待一阵儿,就会听到的。”

穆刚内疚地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欠了潘静婷的账,这账是必须要还的。穆刚慢慢抬起头说:“伯母,我对不起你们,我一定想办法帮助你治好静婷的病。”

这天晚上,穆刚辗转反侧,他失眠了,想了很多与潘静婷在一起时的事。

同样,这天晚上赵艳君也失眠了。她忍了忍,实在忍不住,就欠身拿起手机,给杜红梅打了一个电话。

赵艳君说:“红梅,睡了吗?”话筒那边传来杜红梅的声音:“刚睡着,这下好了,这觉全叫你给搅了。这么晚,有啥事啊?”赵艳君说:“没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她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这可不是她的性格。

听筒里传出杜红梅的声音:“不会是找我谈工作吧?”

赵艳君说:“这个时间谈什么工作,可是谈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杜红梅说:“是不是和穆刚闹别扭了?”

“也没有,就是觉得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我们的关系根本不像就要结婚的样子。”

“可能是老邢的牺牲给他的触动太大了吧,他心里一定压力挺大的。”

“但愿如此吧。”

“不过,你也不能太大意了。找一个合适的不容易,你适当的时候也该主动一些,爱也是需要经营的。”

“怎么经营?爱情是自然而然,用不着刻意经营。”

直到天光放亮了,赵艳君才迷糊了一觉。

上午在小会议室开会分析案情的时候,赵艳君有意观察了一下穆刚的表情,她发现穆刚脸色灰暗,没精打采的,的确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她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把精神集中到案件上。

案件的情况越来越明朗,一些公职人员、党员干部在与东山实业有关的问题中有严重的受贿嫌疑,接下来的调查也将越来越具体和艰难……赵艳君感到压力也越来越大。

散会后大家纷纷向外走的时候,赵艳君叫住了穆刚,说:“你等一下。”穆刚停住脚步,木木地问了一声:“有事吗?”赵艳君凝视着穆刚,说:“我觉得你好像有事瞒着我。”

穆刚摇摇头说:“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啊!”

“那就是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

“没有呀,我们不是挺好吗?”

赵艳君皱了皱眉头,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示意穆刚可以走了。

下班的铃声刚刚响过,穆刚就急匆匆走出办公大楼,上了丰田车,车迅疾地开出了院子。办公楼的一个窗口,露出赵艳君一张疑惑的脸。

穆刚去的是潘静婷的家,从目前的情况看,他觉得自己没有第二种选择。到了潘家后,潘母把他领进潘静婷的卧室,潘静婷果然还在酣睡。

穆刚说:“总这么睡也不是办法啊,伯母,得给她积极治疗。”

潘母叹了口气说:“我也想给她治疗,可咋治呀,医院也没有办法。”

穆刚坐到潘静婷的床头,凝视着熟睡的潘静婷。那张俊俏的脸他不知用双手捧过多少次,亲过多少次,在亲热的质量和数量上,赵艳君都不能与之相比,但他们已经分手了,这张脸已经不属于他,可是他也不甘心看着她就这样昏睡下去。

过了一会儿,潘静婷突然嘴巴动了起来,穆刚瞪大眼睛。

潘静婷呢喃着:“穆刚,穆刚——”

穆刚下意识地应答:“静婷,我在这儿呢!”

潘静婷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了。

穆刚不忍心再看,无奈地站起身来。潘母却突然跪倒在穆刚跟前,把穆刚吓了一跳。

潘母抽泣着说:“小穆啊,现在只有你能救静婷了,你不要不管她呀!”穆刚连忙去搀扶潘母,说:“伯母,你起来。”潘母说:“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穆刚只好说:“我答应你。”潘母这才站了起来。

潘母说:“我看得出来,静婷她还爱着你。你也都听到了,她躺在那除了喊过你的名字,别的啥也没说过。”

穆刚脑袋里一片空白。

潘母接着说:“你是静婷最在乎的人,我求求你救救她。”

“伯母,我会尽我所能的,您就放心吧。”

第二天,穆刚去中心医院找邱宝金。他是精神科的医生,穆刚想听听他对潘静婷病情的分析。邱宝金告诉他,这是一种相当罕见的病例——嗜睡症。发病期间病人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但也不像植物人那样一睡不起。她是能够在嗜睡期间自己起床的,可以吃饭,上厕所,然后倒头继续睡,她起床的时候多半就像梦游,并不是真正的睡醒了,其实依然是在嗜睡状态中。

穆刚问:“那到底能不能治好啊?”

邱宝金说:“我不是治这种病的专家,我也说不好。这样吧,我跟北京、上海的一些专家联系一下,你就等我消息吧。”

下班后穆刚又去了潘家,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丰田车后边,赵艳君坐在一辆出租车里,也到达了潘家楼下。

穆刚下车,上楼。赵艳君将脑袋探出车窗,默默看着穆刚进了楼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