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检察官的感情 二、同情与爱情

赵艳君神色落寞地走进玉丽茶馆,坐到一张靠窗的桌前。坐在吧台里的穆丽赶紧跟了过去。

穆丽好奇地问:“赵姐,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赵艳君抬眼看了看她,没吭声。穆丽接着问:“我哥呢?”赵艳君摇摇头,还是没有吭声。穆丽疑惑地坐到赵艳君的对面,喊来服务员,叫了一壶特等的明前龙井。

穆丽给赵艳君倒了一杯茶,她盯住赵艳君的眼睛,觉得这双原本很亮的眼睛此时居然是黯淡的,这令她心头不免一震。

“姐,你是不是和我哥闹别扭了?”

赵艳君苦笑了一下:“也谈不上别扭,感情的事,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那可不行,我还指望你做我的嫂子呢!”

“怕是做不成了。”

“不会吧,你们不是都商定五一结婚了吗?我妈天天在忙活呢!这都快到五一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赵艳君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你哥他和潘静婷恢复来往了。”

穆丽惊讶地说:“不会吧,他们已经彻底告吹了。”

赵艳君说:“信不信由你。”

穆丽咬牙切齿地说:“姐,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了,如果他真是和潘静婷恢复关系了,我绝饶不了他。”

赵艳君说:“算了,爱情是不能强迫的。”

赵艳君从茶馆离开后,穆丽也回家了。她一边走一边想,哥哥这件事做得太不地道了,不行,一定得和他好好理论理论。她到家时穆刚还没有回来,她进了穆刚的卧室,坐在他的床上气呼呼地等。终于等到穆刚回来了,穆刚推开卧室的门,发现穆丽坐在里面,把他吓了一跳。

穆丽盯住他说:“我找你有事。”

穆刚不耐烦地说:“啥事啊?神叨叨的,快说啊,我还要睡觉呢!”

“好,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潘静婷恢复关系了?”

“你咋知道的?”

“你别管我是咋知道的,看来你是真和她恢复关系了,你这叫办的啥事啊?赵姐都快跟你结婚了,你这么做把赵姐放什么位置了?”

“你都说些什么呀?谁跟潘静婷恢复关系了?”

“哎,你刚才自己都承认了,咋又改口了?”

“我不是改口,我这几天是去潘静婷家了,但不是和她恢复关系,而是在帮助她治病。”

穆丽糊涂了,说:“治病?她怎么了?”穆刚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穆丽这才释然。

第二天一上班,穆刚就敲开了局长室的门,赵艳君头都没抬,穆刚向前凑了凑,刚要解释,一开口就被赵艳君给堵回来了。赵艳君说:“算了,别解释了,别忘了,这是办公室,是工作时间,工作时间不谈私事。”

“就几句话。”

“只要是私事,几句话也不行。”

穆刚摇摇头,扫兴地出去了。赵艳君这才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门发呆。

赵艳君没有给穆刚解释的机会,穆刚郁闷了一阵,忙起来也就忘了,毕竟还有许多工作需要他做呢!到了晚上,穆刚还是去了潘家。潘静婷依然在睡,穆刚坐到她的身边。

潘母说:“今天她只起来吃了一顿饭,去了一次厕所,然后再怎么叫她,就都不醒了。”

穆刚看着沉睡中的潘静婷发呆,潘母递给穆刚一个日记本,说这是潘静婷的日记,说罢就躲开了。

穆刚接过日记本,翻了几页,就瞪大眼睛看起来——

×月×日

穆刚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一名检察官,我为他高兴,能够成为检察官的恋人,进而成为一个检察官的妻子,我也感到自豪。今天晚上,我们俩在一起吃饭,他总是兴奋地说呀说的,心中的喜悦抑制不住,我替他高兴,也有说不完的话……

×月×日

穆刚总是跟我的父亲过不去,父亲反对给邱宝金翻案,可是,穆刚却盯住了这个案子,非要给邱宝金翻案不可。也许邱宝金真的是冤枉的,也许不对的是父亲,可是,穆刚他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一想呢……

×月×日

父亲死了,家里的顶梁柱轰然倒塌。父亲生前,穆刚就不听我劝阻,非要调查我们医院,现在父亲去世了,穆刚竟然说我父亲是罪犯!我恨穆刚,我强迫自己恨穆刚,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恨不起他来。但是我知道,我和他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不可能再爱他了……

×月×日

反贪局来家中搜查了,我和穆刚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我没有父亲了,也没有爱情了,为什么会是这样?我快崩溃了……我知道,我狠心与穆刚断绝关系是为了和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对抗,我封存了自己的爱情,可是,爱情真的封存得了吗?为什么爱情是一种光一样的东西,当爱情结束,光就不见了,我已经陷入黑暗中,我知道,我不可能不想穆刚……

潘静婷的日记点燃了穆刚的回忆,他波动起来的心潮久久不能平静。

几天以后,邱宝金给穆刚传来了好消息,他为潘静婷联系了上海著名的神经内科教授林主任,林主任是治疗这种病的权威,他们可以随时去上海找他。

穆刚十分兴奋,但转瞬又发起愁来,本来他应该陪着潘静婷去上海治疗的,可是反贪局的工作太忙了,他根本脱不开身,怎么办?他思来想去,想起了妹妹穆丽,便赶紧给她打个电话,劝说她陪着潘静婷去上海,总算说动了穆丽,他这才舒了一口气。

穆刚去找赵艳君,但赵艳君的办公室锁着门,她正在郭建华的办公室汇报工作呢!

连日来劳神太多,赵艳君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混沌一片。她不时向窗外望一眼,有意转移一下注意力,这样,脑袋里似乎就清醒了一些。

赵艳君汇报了反贪局的工作,最后,话题落到了东山实业的案子上。对于这个案子,郭建华很不满意,觉得他们的工作有些拖沓。这其实也是赵艳君心中的痛,工作进展缓慢,她是有直接责任的,她一下子噎住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了一会儿,郭建华说:“要有紧迫感,但不要过于急躁,案子到了这个阶段,双方比的就是耐性,谁沉得住气,谁就有可能笑到最后。”

赵艳君点点头。

郭建华话锋一转:“你和穆刚处得怎么样了?”

赵艳君一愣:“噢,还可以吧。”

郭建华说:“有的同志反映你们在闹别扭,是吧?”

赵艳君脱口说:“谁这么嘴欠呀?”

“同事之间谈恋爱,最怕处理不得当,如果处理得不得当,是最容易影响工作的。所以,要正确处理,不要因为个人感情影响工作。”

“我会适当处理,正确把握的,请郭检放心吧。”

“等你们的爱情瓜熟蒂落,我可要把你们分开了,亲人回避,这更有利于工作。”

赵艳君想说,还不定怎么样呢,回避什么呀?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下班后,穆丽来找赵艳君,要拉着她去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说有事要说。赵艳君说:“有事就打电话嘛,干吗还大老远地跑来一趟。”穆丽说:“电话里说不明白,还是当面说比较好。”赵艳君不想去咖啡厅,就把穆丽带到了她常来的那个街边花园。

大街上熙熙攘攘,这个小花园里却寂静得如同村庄,赵艳君把穆丽带到水潭边,冲着绿幽幽的水潭说:“有话就说吧。”

“我是替我哥来解释的,都怪我哥,拙嘴笨腮的,也说不好。”

“有些事是不需要解释的。”

“不解释能消除你们的误会吗?我告诉你吧,我哥去潘家不是又看上了潘静婷,而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潘静婷得了怪病,病得相当严重呢!”

赵艳君脱口问道:“病了,啥病?”

“嗜睡症,睡了两个多月了,这个病是精神受刺激才得的,我哥觉得潘静婷得病他也有责任,这才去经常看望她,帮着联系治疗。”

赵艳君恍然,她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但是心里还是拗不过这个劲儿,就闷闷不乐地看着水潭,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