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重温旧梦

走出招待所大门,一阵寒气扑面而来。袁行舟紧了紧衣领,挥手叫了辆的士。一路上,车流如织,霓虹闪烁,街边商铺灯火通明。省城毕竟是省城,要换成海川,这个时候街上除了偶尔几个踉跄的醉汉,就剩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了。

敲开荣盛宾馆八一六的房门,只见吴艳艳身穿睡衣,倚在门边,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袁行舟身上的血一下子涌上头顶,情不自禁地张开双手,吴艳艳就像一只小鸟,温柔地投进了他的怀抱。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四片灼热的嘴唇就紧紧地印在一起,贪婪地吮吸着。袁行舟将吴艳艳一手抱起,轻轻地放到床上。吴艳艳已绵软如蛇,娇喘吁吁。袁行舟用颤抖的手抚摸着这久违的温香暖玉,嘴里喃喃念叨着:“艳子,我的艳子。”

“猴子,快……”

袁行舟感觉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大学时期。他身上忽然有了使不完的劲,他抱着吴艳艳,从床上滚到床下,从床边滚到门边,尽情宣泄着。

当激情退去,他筋疲力尽地趴在沙发上,用手指头捋了捋吴艳艳贴在额头上汗湿的头发,有气无力地说:“艳子,还是你最好。”

吴艳艳撇了撇嘴,说:“难道你那个老婆还不能让你满足?”

袁行舟抬起手,朝吴艳艳打个了揖:“拜托,不要提她。”

“吃不饱的鬼!”吴艳艳走向洗手间,回头说,“你休息一下,我进去冲个澡。”

“我要和你一起洗。”袁行舟一跃而起。

“去你的。”吴艳艳一伸手把洗手间的门给关上了。

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的鸣溅溅的水声,回味着刚才的激情与畅快,袁行舟心头不禁涌起了幸福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仅仅是瞬间。他的眼前马上出现了李之年的身影,甚至出现了李之年和吴艳艳赤裸纠缠的情景。这样的镜头强迫性地在他眼前上演。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埋到双腿间。

吴艳艳裹着一条浴巾,出水芙蓉般俏生生站在他面前,关切地问:“猴子,你怎么啦?”

“哦,没什么,有点累了。”

“赶紧去洗洗吧,洗个热水澡。可惜,我这里没有短裤给你换。”

“不穿短裤了,我晚上要和你裸睡。”袁行舟捏了一下吴艳艳娇嫩的屁股,邪邪地笑了笑。

“去!就怕你没这个体!”

袁行舟洗完澡出来,斜靠在床上,点了一根烟。吴艳艳将头枕在他的腿上,幽幽地问:“猴子,你过得幸福吗?”

“幸福,什么是幸福?当你说要和我分手,我的人生字典中就没有这个词了。我一直认为,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不用考虑吃什么、住什么,也不用考虑明天会怎么样,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拥有了一切。”

“猴子,我对不起你。”吴艳艳叹了口气。

“不要说对不起,你也没有错。缘分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有缘无分,有分无缘,世间哪有那么圆满的爱情。你说过,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艳子,你说得太对了。我以前不明白,不理解,现在,我全明白了。在一起的,未必不是同床异梦;分开的,心未必就不在一起。人哪,要活得洒脱,活得自在,活得率真,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吴艳艳瞪大了双眼,并拿手在眼眶上刮。

“怎么了?”

“刮目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跟谁学得这一套一套的?别是跟你那位市长大人学的吧?”吴艳艳淘气地问。

“我没和你开玩笑,说真的,我算是活明白了,人不能背着沉重的桎梏,要尊重人的性灵。比如说,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快乐。快乐就可以了,还用得着想别的东西吗?还得时时刻刻把家庭啊、所谓的责任啊,都背负在身上吗?累不累啊。艳子,你和我说过,你被一个有妇之夫骗了,叫什么维来着?我后来想啊,你也不要老认为自己被骗了,老这样想,你就会越想越痛苦,越想越认为自己不值得。你应该换个角度去考虑问题。这年头,谁玩谁,谁骗谁,你说,这样想一想,你心里不就平衡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呀,你还是你。他无非就是你生命旅程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吴艳艳听得一愣一愣的。

袁行舟也不知道自己胡扯了这一大堆,吴艳艳到底听出点什么没有。房间内陷入一片沉寂。

袁行舟又点燃一根烟。

“猴子,你少抽一点,对身体不好。”吴艳艳温柔地说。

“最后抽一口,不抽了。”袁行舟狠狠地吸了一口,再徐徐地吐出烟圈。他摸了摸吴艳艳的头发,将剩下的烟按进烟灰缸。

“艳子,你刚才提到了李市长,李市长对你印象很不错,今天来的路上还特意问起了你的情况呢。”袁行舟将话题引到了李之年身上,脸却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

吴艳艳倒没察觉袁行舟脸色的变化,不屑一顾地“嗤——”了一声:“谁稀罕!我不像你,又不想当官。”

“你这话说得不对。你不想当官,总得工作吧。市长青睐你,至少能为你的工作创造好的环境。比方说,你那个马鸣马团长,天天给你压任务,有事没事找你茬,动不动给你小鞋穿,你受得了吗?你找谁说去?要是马鸣知道市长和你关系不错,他敢吗,借他两个胆他也不敢!”

“马团长可没你讲的那么坏。”吴艳艳反唇相讥。

“我这不打个比方吗。”袁行舟接着说,“李市长是一市之长,海川的事他说了算。他要说,这个歌舞团的团长,我看吴艳艳同志来干更好,马鸣就得连夜给你腾地方。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你可千万别传出去,李市长马上就要当市委书记了。”

“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吴艳艳无端地冒出了一句话。那日跳舞,李之年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臀部上游走,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胸脯,她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李之年的眼神一件件剥开,无可奈何地赤裸在他面前。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李之年身上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和成功男士的魅力,让人无法抗拒。

“别一竿子打倒一大片,我还自认为我是新好男人呢。”袁行舟挠了挠吴艳艳的胳肢窝。

“屁,还新好男人。家里老婆搂着,现在又和我活动。好你个头!”吴艳艳受不了痒,咯咯笑着,人缩成一团。

“好了好了,不闹了,说正经的。这么巧,你也在省城,明天找个机会,去拜会拜会李市长,或者一起吃个饭。难得领导关心,我还为你感到高兴呢。”

“猴子,你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吧?”吴艳艳笑着问。

“神经病!多少人求着让我介绍认识李市长,我理都不理。这些人不会都是自找火坑往下跳吧。如果说认识领导就是跳火坑,这样的火坑我爱跳,你帮我多找几个,多多益善。”袁行舟故意拉下了脸。

“生气啦?小气鬼!”吴艳艳以为袁行舟真生气了,伸出尖尖手指,戳一下袁行舟的额角,娇嗔道,“开个玩笑都不懂!”

袁行舟见好就收,俯身亲了亲吴艳艳的额头:“宝贝,早点睡吧,市长明天还不知道有没有空呢。”

两人相拥而眠。

一大早,袁行舟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无限依恋地看了看还在酣睡中的吴艳艳娇艳如花的脸,蹑手蹑脚,轻轻打开房门,离开荣盛宾馆。回到驻省办接待处,小赵还没醒,袁行舟脱去衣服,躺到床上。一夜风流,竟是神不知鬼不觉。

李之年原本想今日去省委书记李东传的办公室坐坐,昨晚和李东传的秘书联系后,才知道李东传今日活动排得很满,根本无法安排时间。和省长秘书联系后,倒是帮他挤出了一点时间。因此,才七点半就叫起了袁行舟和小赵,草草吃了早饭,赶到省政府办公厅等候省长接见。别看市长在地方上说一不二,到了省城可就不算什么了,经常低声下气装孙子,有时想见一些权势部门的处长都不容易,何况要见的是一省之长。

时间尚早,李之年在办公厅几个领导的办公室转了转。到了江副秘书长办公室门口,本想快步走过,江副秘书长的娘娘腔却甩了过来:“呦,今天刮的什么风呀,把市长大人吹来啦!”李之年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江副秘书长伸出肥嫩的像妇人一般的手握住李之年的手,抓着不放。李之年心底感到一阵恶心,抽出手来,递过一只烟,说:“江秘,怎么也不来海川走走,关心关心老哥啊。”江副秘书长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翘着兰花指,放在鼻子上嗅了嗅,说:“呦,瞧您说的,江某人位卑言轻,怎么关心得上市长大人哪。”李之年知道他还在为当初推荐韩东林被拒的事耿耿于怀,也不想去解释,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开了。

等了几乎一个上午,在省长办公室还没坐上十分钟。但是,李之年已经很满足了。领导时间宝贵,由不得你扯七扯八。他简要地向省长汇报了海川市近段以来的工作情况,重点讲了招商引资工作的一些想法。省长和颜悦色地勉励他,让他好好干,把工作抓紧、抓实、抓出成绩。从省长办公室出来后,李之年一直在认真回忆和揣摩省长的每一个表情以及所讲的每一句话,得出一个结论:省长对自己的工作是满意的!

回到车里,忽而想起昨晚和省组的人吃饭时了解到的一个情况:王部长酷爱书法,对书法颇有研究,在当代书家中,尤其推崇启功老先生的字。李之年喃喃自语:“启功……启功……”

前排副驾上的袁行舟有些纳闷,李市长怎么念叨起启功,没见市长拿毛笔练过字呀?他脑袋瓜一转,莫非……

袁行舟在大学时选修过书法,有一些基础。他曾经在范瑜教授家里见过多幅启功的作品,问范教授:“您花多少钱买来的这些宝贝?”范教授听了哈哈大笑却不告诉他。也是后来从别人那才知道,范瑜教授和启功先生是莫逆之交,那些作品都是启功老先生赠送给他的。回想起来,确实每幅作品上都题着“范瑜老弟雅属”。现在启功作品身价大涨,范瑜教授家里那些可值不少钱了。

正思忖间,李之年忽然对他说:“小袁,有件事你去办一下,看看哪里能买得到启功的书法作品,或者和驻京办的朱睿联系一下,让他想办法跑跑门路,买一幅,时间要抓紧,越快越好。记住,一定要真的,花点钱没问题,千万别被人拿赝品给忽悠了。”

“市长,您放心。这事情不用找朱睿,我在师大读书时的一个老师和启功先生是好朋友,我去找找他,让他帮忙,一定会有办法的。”

李之年大喜:“很好,你现在就去办。小赵,你陪小袁去办事。我自己上趟山,好久没上报恩禅寺了,现在有空,去看看智圆师父。”

报恩禅寺是一座千年古寺,在城西的秀山上,方丈智圆大师,民间传其乃得道高僧,佛学精深,尤善占卜,穷究天理,知晓未来。出入于报恩禅寺的,官员多于香客,富贾胜过平民,众人都想从智圆大师那里求得一些吉祥。

袁行舟看李之年情绪很好,便试探着说:“市长,还有个事情要向您汇报一下,您昨天提到的那个吴艳艳,今天恰巧也在省城。她一直想拜见您。您看,晚上是不是见一见,或者一起吃个饭?”

袁行舟这话说得太圆滑了,简直连他自己都佩服。既不着痕迹,让车上的小赵根本听不出什么弦外之音,又给了李之年一个舒舒服服的说辞,无论同意还是不同意,都很正常。

李之年内心大悦,却不形于色,“嗯”了一声说:“好,你去安排。”袁行舟一下子帮他解决了两个问题,他焉能不悦?

这年轻人实在好用啊。

李之年心里对袁行舟的满意度又提升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