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姜大明一进门,就感觉出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几个人,包括程可帷、匡彬、丁忠阳、刘廷新,都没说话,还有几位客人坐在沙发上,表情也很严肃,只是其中一位穿警服的冲他点点头。姜大明依稀记得他似乎是省厅刑侦局的一位副局长。

程可帷轻咳一声,开口了。他说,省委决定,对前临海地区行署专员白逸尘同志死亡一事重新启动调查程序,特地由省纪委、省监察厅、省公安厅等部门会同滨州市委联合组成调查组,在省委直接领导下开展工作,为此市委决定,丁忠阳、姜大明同志代表滨州市参与调查活动。市委市政府和市有关部门要全力予以配合。

调查组组长是省纪委的室主任,他介绍了此前几次来滨州走访相关人员的收获和进展,并且根据北京权威部门的初步鉴定意见指出,现有证据足以表明,当初临海地委和行署对这一事件的定性缺乏科学性,过于草率,本着对白逸尘同志负责的态度,也是为了厘清事实真相,得出正确结论,必须从头开始进行一次全面复查。他还说,从纪主任留下的日记中提供的线索,下一步的调查重点依然是药剂采购过程,日常注射过程,死亡抢救过程,善后处理过程,对关涉事件的当事人如尹七七和刘芷薇等,要进一步做好其思想工作,把藏在她们心底的隐情挖出来。根据分析,她们掌握的情况,很可能是全案至关重要的突破点。

那位副局长通报了省厅刑侦部门介入此案的情况,说纪主任被害已经大体锁定嫌疑人范围,而贾伟达自杀也需要重新进行刑事鉴定,如果这两起个案有所进展的话,或许能对白逸尘死亡一事的调查提供直接帮助。

匡彬的脸一直红一阵白一阵。当初白逸尘事件结案,是他和哈文昆在给省委省政府的报告上签的字,决定重启调查,而且调查组组长的话说得那么重,显然是对临海地委和行署工作的否定,这让他面子上很难堪。姜大明更是感到心惊肉跳,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过去他一直自信,刀把子握在自己手里,刀锋向谁,自己完全可以决定,而此刻他仿佛看到,那把刀子已经悬到自己头顶上,随时都有坠落下来的可能。

接到姜大明电话,哈文昆立刻意识到,真正的危险终于正面向自己扑过来,他的心里抑制不住地一阵悸动。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脑海里过电影一样竟然一下子回放出三十年前的情景,以至于姜大明在那一端问了几遍怎么办,他也没回答。

冷静下来,哈文昆用尽量沉稳的口气说:“省委这样决定当然有一定道理,我们只有服从的义务,虽然说我是有保留的。有人重新捡起这件陈年积案,无非是想否定过去临海地委的工作,否定我哈某人。把案情重新调查清楚,对白专员是负责任,对过去临海的工作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可以洗清我们在其中背的黑锅,所以你应该积极介入进去,全力以赴协助调查。”

姜大明显然不得要领,着急地问道:“他们已经确定了调查对象,一旦那丫头顶不住,后果就严重了。”

哈文昆沉吟片刻,冷冷地问:“你这个公安局长,连这点事也摆不平?”

说罢放下电话。

客厅落地窗前有一盆量天尺,这是一种藤仙人掌观赏植物,原产于热带亚热带地区,也适合室内栽植,据说这种花属于昙花的远亲,和昙花一样,开花时间极短,整个过程一般只有一至两个小时,而盛花期只有二十多分钟,过后便开始慢慢收拢花瓣。哈文昆看到过它开花,喇叭状的花朵有碗口大,粉白的花瓣,鹅黄色的花蕊,层次分明,娇艳欲滴,花形大而艳丽。令人不解的是,它只在夜间开花,所以一向被誉为“月下皇后”。哈文昆喜欢它,主要在于它的名字有霸气,量天尺,多大的气魄!而且它的另一个名字就叫“霸王花”。作为一个地区的最高首长,哈文昆自认有着包天容地的博大胸襟,又有含而不露的神秘性,更有不容任何人挑战的绝对权威,就像这盆量天尺一样。可是眼下,他对自己这份自信产生了怀疑。

他无心再去侍弄那些花卉,操起电话要通鳌宫,接电话的正是于先鳌。

问了问例行情况,哈文昆说自己打算近期去趟俄罗斯,看一看在索契那幢房子装修得怎么样了,要于先鳌与香港嘉士得拍卖行联系,把存在鳌宫那些古董拍卖一部分变成现汇,另外替他准备好用另一个名字领的护照,明天就派人去领事馆办好签证。于先鳌痛快地答应下来,并说,老大放心,一切我都给你安排妥当,正好这两天莫斯科有人要过来,到时候可以由他陪着你一起去索契。

老大!三十年来,于先鳌一直把自己当成老大看待,在他心目中,老大是无所不能的,在老大面前,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老大是腾鳌集团的福星,是他于先鳌的靠山,更是临海地区的霸主。他绝对不可能想到,如今老大也走到了深渊边缘。

哈文昆长叹一口气,在摇椅上躺下,反复盘算着自己所走过的每一步棋。今天这个局面虽然来得突然一些,却在他的意料之中,从三十年前与于先鳌、姜大明结成那种关系起,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追根溯源,一切罪恶都发轫于三十年前那个雨夜。要说后悔,多少会有一点,但造化弄人,没有那个雨夜发生的那件事,或者说当初如果不是那样贪婪,为一件稀世珍宝而下黑手,也不会有今天的报应。但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俗话说,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把那两个人绑架到自己这驾马车上的同时,自己也就被他们两人所绑架了。好在这三十年也算没白活,荣华富贵,地位荣誉,该有的自己都有了,而且对后半生也早早就做了安排。但愿一切都能如自己在棋桌上行兵布阵一样得心应手,完美收枰。

忽地,尹七七姣美的形象出现在眼前,哈文昆不由得有一丝心痛的感觉。这孩子跟自己有八九年了吧?最初强行占有她,的确是受一种兽性支配,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样子,自己也曾产生过强烈的罪恶感;但后来,随着情感交融,倒是越发从心里喜欢上她了。哈文昆知道,在那几年里,尹七七对自己逐渐有所依赖,从落后贫瘠农村进到大城市的女孩子,很少有人能抵御虚荣心的诱惑,作为有权有势的一个男人,自己所能给予她的,正是她向往和追求的。哈文昆认为这么多年来,自己并没有亏待尹七七,而且是真心喜爱她,虽然她的付出也是巨大的。但这段时间哈文昆看出苗头,尹七七对自己越来越冷淡,毛病就出在那个浑蛋儿子身上。世上的女人那么多,你看中谁不行,却偏偏打上表姐的主意!哈文昆承认,无论从哪方面说,儿子与尹七七都是绝佳的一对,如果不是有自己的因素,他也会双手支持这两个人走到一起的。但事实却是,老子抢先尝了鲜,儿子中意的一朵娇葩,当父亲的先折到手里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容许出现那种令人尴尬的场面的。

而眼下的形势是,哈文昆不但不能同意儿子把尹七七娶进家门,还得为尹七七寻找一个妥善的去向。省里追查白逸尘案子已经把她确定为突破口之一,毫无疑问,没有自己罩着,她是不可能顶得住的。哈文昆相信,虽然没有挑明,姜大明也会理解自己的意图,只是他多少有些不忍,毕竟这个年轻而娇媚的女人曾经给自己带来过那么多的欢乐,而且她为自己牺牲了那么多!可是没有办法,鱼死与网破,二者只能选其一,而自己当然不想成为别人砧板上那条翻着白眼的鱼。

无论哈文昆还是姜大明都没有想到,事情很快急转直下。还没等专案组去市中心医院约见刘芷薇,她竟然自己闯进市委大楼找到刘廷新,交上从贾伟达遗物里发现的一封信。贾伟达回国之前,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详尽写在这封信上,前头还给妻子留了几句话,大意是说,如果自己遭遇不测,就叫她拿着这封信给自己申冤,这封信会还自己一个清白。信里不但一笔笔交代了关于听涛苑项目的资金流向,每一处猫腻都与什么人有关,更有价值的是,揭露了当年在莫斯科长驻时受姜大明之托购买胰岛素等药品的细节。

程可帷当即与省调查组碰头研究下一步措施,而恰在这时,省机要室又送来一件省委书记向世群批示、北京有关部门批转的控告信,内容是举报滨州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姜大明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倚仗权势玩弄女性的种种劣行,写信的受害者是著名女艺人樱桃。

程可帷认为,联系到纪主任案、贾伟达案的种种疑点,所有迹象表明,在滨州市所有的黑幕中,这位掌握公安大权的副市长是其中一个重要角色,揭开这重重黑幕,必须从他身上打开缺口。

一段时间以来的惊惶、忧惧,像厚厚的乌云一直覆盖在尹七七心上,可是刚才舅舅的电话有如峡谷里吹来的劲风,把这片乌云扫得一干二净,让她顿时轻松了许多。舅舅说得对,凭他哈某人在滨州市的影响力,哪有摆不平的事?这么多年来,没少有人想和舅舅过过招,到头来哪个不是甘拜下风?别看程可帷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样子,还从北京从省里搬兵来助阵,最后照样得灰溜溜地卷起铺盖走人。在滨州这方土地上,舅舅就是土地爷,历史一而再再而三地证明,想和舅舅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样想着,尹七七觉得事情大概的确像舅舅说的那样,不至于有什么了不得的麻烦。别说一个已经过世一年多的前任专员,这些年来,从临海地区到滨州市,比这严重得多复杂得多的大案要案,最终了结时哪一件不是按舅舅的意图去办的?如果把这个城市比作一个大舞台的话,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就好比是在前台蹦跶的木偶演员,舅舅才是幕布后面那个牵线的导演,即使如匡彬,过去的常务副专员,今天的市长,在尹七七看来,也不过是舅舅手里的一个角儿而已,一个出场费比其他人稍高一些的一线演员而已。

推开窗户看看,风和日丽,天空一片湛蓝,淡淡的云朵依稀可见,尹七七忽然有了逛商店的兴致。

哈苏莫又去了莫斯科。这些日子,他也有些情绪不大对头,尹七七隐约知道,好像是资金上出现点问题,责任在俄罗斯方面,这些大鼻子,真不讲信用。但哈苏莫却不想让尹七七跟着担心,只是说,等从俄罗斯回来,就和她一道去选一套好一些的房子,而且不管爸爸妈妈是什么态度,他一定要把她娶进门!听他信誓旦旦地这样说,尹七七在感动之余更多的是痛苦,舅舅和表弟两人的影子交替着在眼前浮现。“五一”期间从老家回来那个晚上,她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表弟,那是一个令她刻骨铭心、一辈子也忘不掉的欢乐瞬间,那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作为女人所期盼的幸福是什么滋味。打那以后,她和哈苏莫在一起温存过两三次,每一次都有欢娱嫌更短的感受。可是哈苏莫走后,充塞满她心灵空间的却是难以言表的痛苦。她不敢想象,如果哈苏莫知道自己狂热追求并且深恋着的这个人早已经是别人包养的情妇,而且包养她的那个人竟然就是自己的父亲、她的舅舅的话,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一想到这里,尹七七就感到不寒而栗,周身打摆子一样颤抖不止。从心里说,她越来越厌倦眼下这种不清不白的“二奶”生活,虽然当初她也是被动的甚至是被强迫走进这种生活的,有了与哈苏莫的第一次后,她拒绝了舅舅多次来过夜的要求,即使他大为光火,她也不为所动。但是尽管如此,如果真要和表弟走到一起,面对那样一个身份暧昧而尴尬的老公公,那样一个表面上道貌岸然而骨子里阴狠龌龊的男人,她仍然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厌恶。

可是,现在尹七七却放不下哈苏莫了。她由衷地感受到这个小表弟对自己的爱是那样地真挚,那样地炽热,这种纯真中带着狂热的爱经常令她感到眩晕,每次倚靠在他那宽厚的胸膛前,她都觉得自己似乎在融化。本来最初她是不肯接受哈苏莫的,在她看来,那不但荒唐,而且不可思议,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无异于天方夜谭一样。把哈苏莫引荐给焉雨亭,她也是真心诚意的。可是世间事就是这样诡谲而难以把握,爱情的力量往往会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如今她不但答应了哈苏莫的求爱,而且压抑在心底的自己对他的爱犹如火山迸发一样逐日升温,已经远远热过哈苏莫对她的爱。哈苏莫出国这些日子,她心头溢满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之苦。她下了决心,哈苏莫回来,她不再阻拦他回家去和父母交涉,不管舅舅舅妈是什么态度,只要哈苏莫愿意,她就要义无反顾地跟他走,走到哪里都在所不计,前提是不要再面对那张几乎毁了自己前半生的丑恶面孔!

午休时间到了,尹七七想趁着这样一个好天气,到市里去逛逛街,物色物色今后居家过日子需要的东西,她还想给哈苏莫买一件时令外套,上次在百盛商厦她看中一件韩国明星张东建穿的那款方格夹克衫,特别时尚,她想象着哈苏莫那身材穿上,一定棒极了。

尹七七下得楼来,走向楼前那块空地,平日上班,她的车都停放在那里。忽然,她停住脚步,不相信似的努力睁大眼睛,竟然发现蓝色保时捷缓缓朝自己开过来。

真是见鬼!还没等尹七七明白过来,车子已经在她眼前停下,司机一方的玻璃摇下半面,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那是个小伙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尹七七第一个反应是,这家伙的牙齿真白。

天知道他是怎么进到车里去的。不待尹七七细想,小伙子向车后摆摆头,轻声吩咐道:

“请上车,尹小姐。”

尹七七定定神,气恼地责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能擅自钻进人家车里?想偷车咋地?”

小伙子不气不恼,亮出一个深蓝色小本本,平静地说:“公安局的,有点事传唤你。——尹小姐还是不要发火,上车来吧,声张开来,对你不好。”

这句话起了作用。尹七七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一直担心的那块心病,不知道公安局传讯自己是不是与那件事有关。想想上午舅舅打来的电话,她又有了几分底气。既然舅舅都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跟他去一趟又能怎么样!真要有啥过不去的,舅舅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于是她气鼓鼓地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小伙子开车的技巧显然很不错,车子平稳驶出宾馆大院,穿过市中心,拐上滨海公路。看着离市区越来越远,尹七七有些不安起来,连声问他要往哪里去。市公安局距离市政府不远,而看车行的方向,显然不是去公安局。

“别多想,尹小姐,姜局,哦,姜市长在前边等你呢,是他要和你谈一谈的。你不是和他很熟吗?放心吧!”

小伙子不知是调侃还是揶揄地说。

听他提到姜大明,尹七七心里踏实了一些。她当然认识姜大明,甚至也可以说与他“很熟”,知道他是舅舅比较欣赏的一个老部下,而且每次在舅舅家里看到她,都会很亲切地与她打招呼,一点儿也不显得见外。

说话间,保时捷从滨海大道转入一条水泥乡间路,前面是一片丘陵地。从车里望去,不高的山坡上布满了郁郁葱葱的松柏树,间杂着齐腰深的各种灌木丛,不时有一两只山雀鸣叫着掠空而过。远处的天空一片淡蓝,稀薄的云朵排列成行,愈发显得天高地阔。背后便是大海,隐约可以听到海涛拍击岸礁的喧哗声音。尹七七想起来,有一次哈苏莫曾经开着车带她从这里走过,沿着这条水泥小路开过山岗,是一个采石场,不过现在已经报废,穿过采石场,便是腾鳌集团的总部,滨海大道开通之前,从腾鳌山庄进市区,都要走这条路。

爬上山岗,果然发现一辆挂着警字牌照的别克轿车停在路边树荫下。小伙子停好车,将钥匙交还给尹七七,说声“对不起”,下车向别克轿车走去。尹七七看到姜大明一身便装笑眯眯地从司机席位上下来,对小伙子吩咐了一句什么,别克轿车便由小伙子驾驶着向来路驶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山脚下。

“姜叔叔!”尹七七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打开车门想下车,姜大明却拦住她,自己顺势钻进保时捷的后门,与尹七七坐在一起。

尹七七不知道姜大明是以私人身份找自己还是公事公办,也不知道他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便用一种探询的目光看着他。姜大明开口了,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七七,知道我冒着风险把你找来是为了什么吗?”

听他这样说,尹七七肚子里又像揣了个小兔子一样咚咚跳起来,脸色也有些紧张。她摇摇头。

“白专员暴死,你肯定很清楚——他是被人谋害的!”姜大明的口气忽然变得冷森森,脸上也板了起来。

尹七七失声叫道:“我不清楚!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清楚!你非常清楚!”姜大明几乎是恶狠狠地说,“是你偷偷给他换了药!而就是换上那两支药才要了他的命!”

“你瞎说!不是那么回事!我没给他换药!”尹七七如雷轰顶,尖声大喊道,“我根本不知道那盒药里有什么问题!我天天给他扎针,都是用的那盒药,根本没有换过!”

“可是北京来的专家已经鉴定出来了,那天晚上你给他扎的那两针,根本不是治糖尿病的药,而且正是那两针才导致了白专员不明不白死亡。”

姜大明的声音阴鸷而冷酷,听得尹七七周身冰凉。她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抽噎着连声辩白:“不是我……不是,真的……真的不是我……”

看着尹七七近乎歇斯底里的样子,姜大明不再吭声。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接到哈文昆的电话,他就想好了主意。眼前这个凝脂豆腐一样鲜嫩的女人一直令他垂涎不已,只是以前从来没有机会染指。风闻哈文昆与她早有一腿,那家伙太不地道,老牛吃嫩草也就罢了,竟然睡上自己的外甥女,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好在今天天赐良机,活儿当然是要做的,三十年前,自己就帮他姓哈的干过这种活儿,今天不过是重拾旧业而已,最开心的是做活之前还能过一把色瘾,这倒是不错的报酬。

尹七七哭了一气,用手帕擦着眼睛,扭头问道:“姜叔叔……北京的人……真的认为是,是……我的……责任吗?……”

姜大明点点头,却笑了:“不过呢,七七,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好歹有你姜叔叔在嘛!姜叔叔是公安局长,他们要破什么案子,都得要姜叔叔帮忙呵,是吧?姜叔叔之所以偷偷把你约到这里来,就是要帮助你躲过这道坎。”

“那……谢谢你了姜叔叔,其实……其实,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谁知道那盒药里有问题啊?……”尹七七禁不住又哭起来。

“你这个解释根本不是理由,那些专家们可不好糊弄!这事呵,恐怕你舅舅都护不了你。真要给你定个蓄意谋害领导干部的罪名,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姜大明一本正经地说完,瞥了楚楚可怜的尹七七一眼,越发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痒,接过手帕给她揩着眼泪,顺势拢了拢她的头发。

“那……那我该怎么办哪?姜叔叔,你要帮我啊!”尹七七没注意姜大明的亲昵动作,乞求地说。

“那当然,那当然!不然我冒着风险约你出来是为了什么?”姜大明口里应着,眼睛却瞄向尹七七高耸的胸部。尹七七今天穿着一件韩星尹恩惠在电视剧中穿的那款奶黄色蕾丝边圆领低胸宽袖蝙蝠衫,黑色及膝紧身裙,高腰软鹿革白色长靴,打扮得时尚靓丽。抽泣间,她没注意已是领口大敞,里面春光毕现。姜大明不知不觉地便把一只手伸向她的内衣里,去抓那只不住跳动的小白兔。直到这时,尹七七才惊觉,叫了一声,攥住他的腕子。

“七七!”姜大明趁机搂抱住她,用嘴堵上她的芳唇,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强行往她内衣里伸。“七七,姜叔叔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你就答应姜叔叔吧!”

尹七七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拼命扭动身子躲开他的舌头,死活不让他的手伸进怀里。车里的空间有限,姜大明撕掳了一气,也没得逞,却累得气喘吁吁。

“你!”尹七七又羞又恼,拉开自己这侧车门,想跳下车。姜大明一把抓住她。

“你这个臭婊子,别以为自己是个好东西!”姜大明边往怀里拉她,边恶狠狠地骂道,“他妈的你和你舅舅那点丑事,以为我不知道啊!明天我就给市委程书记报告,正好他在到处找你舅舅的材料呢!你舅舅早就不要脸了,我看你这张脸往哪里放!”

尹七七像被人猛击了后脑一下一样,手里的抵抗顿时失去了力气。可是,当姜大明狞笑着把自己的圆领领口撕开时,她却打个冷战,发疯一样伸出双手拼命朝他脸上抓去。姜大明猝不及防,惨叫一声,眼睑下出现两道深深的血痕。他一下子失去了蛮力,痛得捂住面颊。尹七七乘机逃出车外,远远地站在前方大口喘着气。

“你,你……这个……臭婊子……”姜大明知道今天彻底没戏了,恨恨地骂着,从衣服下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小包,塞在驾驶席下边,自己下了车。

“等回去……我再找你算账!”他指着尹七七叫道,转身踉跄着沿水泥山路朝岗下走去。

见他走远了,尹七七跳上保时捷,一踩油门奔上山冈,朝采石场方向而去。

姜大明回到山冈下,别克轿车等在那里。开车的小伙子见他满面血痕,不须问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姜大明坐上去,说了句:“回去!”车子便向滨州市区开去。

“妈的,玩了一辈子鹰,倒被这只雏鸟啄了眼睛。”姜大明仰在后座,恬不知耻地自嘲道,“跟老子过不去,还能有好下场?”

他把手伸进怀里,按动了一下里面的遥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