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情人节

正月初六是西方的情人节,谭柏钧叫沈念秋这一天回来,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想着初八要上班,初七可以在家陪她一天,好让她开心一点。

除夕一过,他就放松下来,已经把情人节这事给忘了,沈念秋也一时迷糊,完全不记得。她在初二回父母家后,陆续有销售部、公关部、前厅部、餐饮部、娱乐部、客房部等部门的经理给她打电话,就情人节这天的活动向她汇报准备情况,申请增加需要购买的物品,她这才想起来。情人节也是酒店餐饮娱乐行业大搞活动赚钱的机会,到时候肯定顾客爆满,她必须在初五这天就赶回去。

她父母看她的电话常常在响,听她交代的也全都是工作上的事,虽然为她在公司里受到重用感到高兴,却仍然为她的个人问题没有动静而伤脑筋。沈爸爸和沈妈妈都是搞应用物理的科学家,工作上很忙,在日常生活中都是性情谦和大度的人,对女儿一直是开放式管理,虽然担心女儿,却不会效仿有些父母的做法,张罗着硬逼女儿相亲,只是在闲谈中偶尔提一提,希望女儿在工作之余也要考虑终身大事,别耽误了。沈念秋总是笑着点头答应,“放心,如果遇到好男人,我肯定会考虑的。”女儿从小就有主见,他们也不便多管,问过几次也就算了。

在家里陪了父母三天,沈念秋就赶回酒店。她先检查了各部门的准备情况,然后在办公室里给谭柏钧打电话,愉快地说:“我回来了。”

“怎么今天就回来?不是明天吗?”谭柏钧有些诧异,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酒店的号码,“你在办公室?”

沈念秋笑道:“明天是情人节,酒店里的生意肯定忙,我必须来看看,不然不放心。”

谭柏钧这才想起。自从有了沈念秋,各部门的大事小情都去找她,这几天他很清静,概念里也一直是正月初几,一直就没想到公历是什么节日。虽然自己没注意,他倒不担心酒店的准备工作,只是温和地问:“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嗯,没问题,都准备好了。”沈念秋看着窗外的酒店主楼,沉稳地将准备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

酒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各种喜迎新春的装饰、彩灯、横幅、POP都已经换成与情人节相关的主题,准备赠送给客人的小礼物也都买回来,按活动方案分到各个部门,至于餐饮部准备的情人套餐、客房部推出的情侣特价、娱乐部门的优惠等活动也都准备到位,虽然员工在春节期间轮休,减少了三分之一的人手,但各部门主管都对沈念秋表示很有信心,一定会把工作做好。经过圣诞、新年、春节这一系列的洗礼,下面的员工没人再敢敷衍沈念秋,因为她比谭柏钧更严厉,工作也做得更细,让他们都不敢存侥幸心理。春节前领到了年终双薪和丰厚的奖金,更使他们很珍惜这份工作,因此都非常主动,让沈念秋轻松了许多。

谭柏钧专心地听完她的汇报,满意地说:“很好,那我今天就不去酒店了,明天再过去。”

“好。”沈念秋很想问他今天晚上会不会来自己家,但想到现在是谈工作,而且不清楚他那边的环境,便强行控制住,轻声问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谭柏钧想了想,笑道:“你把工作都做完了,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沈念秋也笑了,柔声说:“那我下去吃饭,晚一点就回家。”

“好。”谭柏钧平淡地道,“我晚上有应酬,到时候再跟你联系。”

这就表示他有可能会过来,沈念秋很开心地答应,然后放下电话,去员工餐厅吃饭。

谭柏钧正在父母家里陪着一大堆亲戚吃午饭,耳边吵得不行。过年这几天,家里的亲朋好友轮番过来拜年,好像是事先约好的,这些人过来之后的表现几乎完全一样,都是先盛赞他的事业做得好,然后关心他的个人问题,最后大吐苦水,不是自己或老婆下岗了,就是生意失败了,或者家里的子女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总之一句话,希望他能够解决解决,为他们或他们的儿女、亲戚在酒店里安排工作。

谭父谭母都是厚道人,一直在国企工作,现在已经退休,平时都是亲朋好友过来陪着消遣,打发时间,自然还是有感情的,儿子有这样的成就很出他们意料,当然也很骄傲,这时自然希望儿子能关照家里的亲戚,也就帮着说情,“你那个酒店那么大,员工要上千人吧,岗位那么多,怎么也能安排的。”

谭柏钧一直皱眉,很干脆地问他们,“服务员做吗?保洁做吗?杂工做吗?”

那些人自然不肯,嫌拿钱少,干活累,没面子,谭柏钧冷笑,“什么活儿是拿钱多又轻松还很有面子的?你们说给我听听,我也想去干。”

那些亲戚便气他不近人情,在他父母面前使劲叫苦,撺掇他父母过来说服他。谭柏钧觉得很伤脑筋,以前用了一个汪玲,狐假虎威地闹出多少事来,幸亏沈念秋镇得住,才把她收拾了,这要再多去几个人,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乱子,他现在正全力推动酒店向外发展,半点差错都不想出,可父母却一直苦苦劝说,希望他不要太不近人情,他也不能让父母生气伤心,两老有高血压、心脏病,万一急出个好歹来,那就后悔莫及了。

想来想去,他只好打电话给赵定远,心里感觉很郁闷。赵定远听完他的话,笑嘻嘻地说:“你不用烦,把这事交给小沈去办,她肯定能安排好,没问题的。”

谭柏钧沉默片刻,轻叹一声,“什么都丢给她去处理,她的压力会不会太大?”

“压力当然会增加,不过我觉得她能行。再说,小张也会协助她的。”赵定远很肯定,然后笑,“我说啊,你要是真对小沈没那意思,我觉得她和小张挺般配的,要是把他们撮合在一起,就可以一直把他们留住。据可靠消息,已经有好几家外资酒店通过猎头公司来挖他们,给出的年薪是我们的一倍,两人现在都没答应,不过以后就不好说了。我们再怎么加工资,也给不起外企的待遇,只好在人情上做文章了,你看怎么样?”

谭柏钧皱紧了眉,声音却没有一点异样,冷淡地说:“过完年倒是可以给他们两人加薪,至于个人问题,你知道我是不赞成干涉员工私生活的。你如果想试试,那就看着办吧,我没意见。”

“行,我再琢磨琢磨。”赵定远兴致勃勃地放下电话,看那意思,他一定会去尝试的。

谭柏钧想了一会儿,避到没人的阳台,打电话给沈念秋,把几个亲戚的情况委婉地说了,然后与她商量,“你看酒店里能安排出合适的职位吗?他们的能力肯定是不行的,我不希望他们扰乱酒店的正常经营,你在以后的管理中也不必顾及人情什么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好,我明白了。”沈念秋当然是义不容辞地为他分忧解难,轻松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叫他们来找我吧,我来安排。”

有她顶着,谭柏钧知道这个难题会迎刃而解,对她更加喜欢,然后想起赵定远的话,便脱口而出,“晚上我会过去,时间可能定不了,你别等我,自己先睡。”

沈念秋欣喜地说:“我会等你的,这几天在父母那里天天睡懒觉,根本就不困。”

“那好,我会尽量早些回去。”谭柏钧轻笑,然后出去叫那几个亲戚到酒店找他的助理。

沈念秋被这件事绊住,一下午都没回去。她按照正常程序,让那几个人填了招聘登记表,然后与他们一一面谈,根据他们的具体情况在脑子里迅速盘算,将酒店的每个岗位都仔细想了一遍,找出适合他们做的工作。她以亲切温和的口吻明白地告诉他们,想一来就当管理人员是不大可能的,肯定要从基层做起,以表现服人。那几个人虽然自认为是老板的亲戚,心理上对她的话有些排斥,但想到谭柏钧的为人,都不敢放肆,在别处也确实没办法找到好工作,便只得表示服从安排。

沈念秋将一个形象和口才都比较好的年轻人安排到公关部,另外两个放到销售部,然后把两位大叔安排到绿化部,一个中年大姐安排到客房部管家组。现在是放假,她让他们过两天再来,直接去人力资源部办理入职手续,同时再三强调,“进了酒店就要按我们的规章制度办事,你们既然是谭总的亲戚,就更要严格要求自己,拿工作业绩说话,不要让他为难。酒店的管理一向是对事不对人,奖惩都一视同仁,没有人情面子可讲,明白吧?”

那几个人连忙点头说“明白”,这才回去。工作有了着落,虽然不是很符合他们的理想,但在工作环境、条件和工资待遇等方面还是很满意的。

沈念秋打电话给谭柏钧,把自己的安排告诉他。谭柏钧很满意,也不耐烦再等亲戚回来,挂上电话就出门应酬去了。

沈念秋在酒店里吃了晚餐才回家,把桌椅上的灰抹了抹,床单被套枕巾都换上干净的,然后洗了澡,坐下来喝茶、看影碟。

谭柏钧开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看《夜访吸血鬼》。瞧瞧屏幕上的那两只吸血鬼帅哥,再看看有点半醉、撑着门框换鞋的高大美男,她上去扶住他,为他脱掉外套,搀着他到沙发上坐下,非常肯定地说:“吸血鬼都是你这一款。”

谭柏钧听得没头没脑,盯着电视屏幕发呆,半天才反应过来,“居然敢说我是吸血鬼,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伸手将她一把抓过,重重压在沙发上。

沈念秋一边挣扎一边大笑,“你本来就像嘛。”

“既然你这么讲,那我学着做。”谭柏钧咬住她的颈项,重重地吸吮。

沈念秋顿时软下来,笑声渐渐变成呻吟,脸上慢慢变得滚烫,眼里氤氲着浓浓的情意,双手不听使唤地去拉扯他的衣服,然后伸进去,抚摸着他健硕的身体。谭柏钧脱掉她的衣服,却觉得沙发窄小,自己身高腿长,根本无法施展,不由得生气,在她耳边说:“要去换张大沙发来。”

沈念秋卟嗤一笑,挣扎着将他推开,跪坐在沙发上剥他衣服。谭柏钧看着她如花一般的身体在眼前晃动,心头血气上涌,再也忍耐不住,把她打横抱起走进卧室,往床上一扔,就压了上去。

每次谭柏钧喝酒以后在床上都有些失控,会毫无节制地索取并保持长久的激情,让沈念秋在快乐中高潮迭起,意识昏乱,直到大汗淋漓,筋疲力尽,他的情欲和酒劲才得到抒解。他一直压着她不肯起身,喘息半晌,忽然低声说:“定远要给你和小张做媒。”

沈念秋累得动弹不得,也无法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话,不由得好笑,“赵总有点异想天开吧,我跟小张又不是古代人,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能有发展,哪里需要他做媒?自己不会去告白?”

谭柏钧也笑,这才放松地翻身下来躺着,把被子拉过来盖上,搂着她说:“他怕你跑了。”

“怎么会?”沈念秋很诧异,“我没想过跳槽啊,难道有什么事让他误会了?”

“没有。”谭柏钧闭着眼,淡淡地道,“他说有不少猎头公司来挖你和小张,开出了高薪,虽然我们过完年按规矩是要给你们加薪的,但肯定比不上人家出的待遇,就算有合同约束,人家既然存心想要挖角,也会帮你们付违约金的,所以他担心你们会走。”

“哦,我是肯定不会走的。小张应该也不会,他很崇拜你,一直以你为榜样,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不做出一番成就来就不成家。当然,加薪我肯定不会拒绝,谁跟钱有仇啊?”沈念秋抱住他的腰,笑眯眯地调侃,“还有老板亲自提供的额外福利,我就不要求高薪了。”

谭柏钧被她逗得笑出声来,侧头吻了吻她的额,戏谑地说:“你这个色女。”

“我以前不色,见到你以后被你引诱,才开始色的。”沈念秋诡辩,“总之,你是祸水。”

“还敢这么说,我看是收拾得不够。”谭柏钧佯怒,将她一把抓到身下按住。

沈念秋拉长声调,软绵绵地叫:“救命啊——”

“没人救你,朕要就地正法,你就认命吧。”谭柏钧笑着,猛地压了下去。

两人翻翻滚滚地折腾了大半夜,终于尽兴。这一觉睡得很香甜,虽然第二天起得早,却是神清气爽。沈念秋顾及谭柏钧昨天晚上喝了酒,便要他在家多休息,自己先去上班。

谭柏钧习惯性地把地板拖干净,这才坐下来喝了一杯茶,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便开车到市中心的金铺一条街,走进一家国际名牌珠宝店。

在情人节跑来买年轻女性佩戴的首饰,正常的理解当然是送女友或情人的,店里的女营业员都对这个难得一见的帅哥非常热情,聚过来热情介绍。

谭柏钧首先排除了容易引起流言与不必要麻烦的戒指,然后排除了戴着会影响工作的耳环、手链等等,最后就只剩下项链。店员们小心翼翼地捧出几款时尚漂亮又价格适中的项链,一一为他详细介绍。谭柏钧经过比较,选了一款售价十余万的镶钻玫瑰项链。他很干脆,也没有磨着要折扣什么的,让营业员包得漂亮点,刷完卡就走了。他离开以后,店里的那些年轻女孩为此议论了好几天,纷纷猜测他的女友是什么样的人,言谈之间都很羡慕。

因为是春节公众假日,从中午开始,酒店的生意就忙了起来,那些租出去的营业场所也是人满为患,沈念秋害怕出问题,只保留了地下办公区的保安,而把顶层的保安调到一线去帮忙。她在楼上楼下转了几圈,看到各部门忙而不乱,都井井有条,便没有干扰他们的正常工作。

有些员工是从江南春过来的,并不怕她,都亲热地跟她打招呼,甚至跟她开玩笑,“沈总,今天是情人节,你不去过节呀?”

她会幽默地回答,“这么暧昧的节日,我可不过。”

周围正在忙碌的员工都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有人附和,“是啊,‘情人’这两个字就是有点暧昧。”

“对,好像夫妻就不能过这个节,只有出去跟小三过才是时尚。”

“就是,其实应该叫爱人节才对……”

沈念秋看员工们精神都不错,干劲十足,便笑着回到办公室处理手上的工作。

春节期间有值班经理,由二线的中层管理人员轮流担任,今天是销售部经理,而其他人员只需要在晚上五点到达酒店支援一线就行了。顶层的办公区本来就只有董事长、副总经理、总经理助理和总经办这四个办公室,现在只有沈念秋一个人在,所以一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只有她敲击键盘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电话铃声。

江南春分店的设计方案已经确定,春节一过便开工,初步定在六月八日重新营业,北京的加盟店则暂定于九月八日开业,沈念秋根据这两家店的开业日期做倒计时表,将筹备期间的所有工作细化,在后面标明完成日期和负责人。这项工作非常重要,所以要做得很细致,不能有太大的误差,同时还要预留下在具体实施中随时调整的空间。安静的环境正好让她心无旁鹜地工作,可以头脑清晰地理顺每项工作之间的衔接与配合。

她太专心了,根本没有留意外面的动静,直到有人推门进来,她才注意到。抬头一看,见是梁芳如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她不由得一怔,随即笑道:“是梁小姐啊,请坐。”

这次梁芳如没有坐到她的办公桌对面,而是走到门旁待客区的沙发上坐下,带点亲切的意味问道:“沈总放假也在工作啊?”

“是啊。”沈念秋起身给她倒茶,然后隔着茶几坐到她对面,“今天是情人节,酒店生意忙,必须过来盯着。我们做服务性行业的都这样,越是节假日我们越忙。”

“那倒是。”梁芳如笑着点头,“跟我们差不多,春节就得赶来赶去的录晚会节目,根本没办法回家跟家人团聚。”

“对,你们也辛苦。”沈念秋温和地看着她,“梁小姐今天来,有事吗?”

“哦,我找谭总,他好像不在。我看到你的办公室亮着灯,就进来了。”梁芳如轻描淡写地说,神情很自然,仿佛那次在酒会上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谭总是不在。”沈念秋平静地解释,“现在还是假期,只有我们过来加班,谭总和赵总一般都不来的,他们节假日也有应酬。”

“哦,我明白。”梁芳如点头,看着她的目光亲切得怪异,让她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沈总,我一见你就觉得像是多年好友一样,一点生疏感都没有。”

沈念秋第一次从女性嘴里听到这么肉麻的话,不由得有些尴尬,赶紧轻咳一声,调整好情绪,客气地说:“是梁小姐给我面子。”

“不不,我是真心诚意的。”梁芳如很认真,“要说给面子,我得请沈总给我面子。”

沈念秋更觉摸不着头脑,“梁小姐言重了,这从何说起?”

“我想请沈总传授点经验,怎么把谭总弄到手?”梁芳如的眼里掠过一丝妒意,随即又变得和蔼可亲,“沈总也别谦虚,我好几次看到谭总晚上到你住的小区去,也有好几次看到他早上从你住的小区里出来,很明显,他是在你家过夜的吧?”

沈念秋吃了一惊,“你在跟踪谭总?监视谭总?这是侵犯他人隐私权的。”

“沈总,这么说是要有证据的。”梁芳如一脸郑重,“我只是偶然从那里路过,谈不上跟踪吧?再说,我又没有到沈小姐的住宅外蹲点,怎么能说是监视呢?”

沈念秋沉吟片刻,马上明白了。他们虽然是新建的小区,但物业管理却是交给一家有名的专业物管公司来做的,门卫管理很严。因为他们这里周围的环境还没搞好,相对比较杂乱,因此外来人员必须先在门口出示身份证登记,然后由保安打电话给里面的住户证实,这才会放进来。谭柏钧能自由进出是因为她打过招呼,保安以为是她老公,这才从不过问。梁芳如肯定是尝试过想进来,但被这么严密的制度给打退了。想着,沈念秋便放松地笑了,淡淡地说:“梁小姐,我是为我们老板的安全着想,一时误会了,请原谅。谭总工作之外的活动我并不清楚,他是否到过我们小区,我也不知道。公司有规矩,我们从不干涉员工的私生活,老板的隐私我们就更不敢过问了。”

梁芳如早就怀疑她与谭柏钧有亲密关系,后来穷极无聊,又压抑不住对谭柏钧的倾慕迷恋,便忍不住跟踪了他一段时间。很多时候他都是去外面应酬,忙到很晚,她等不下去,或者临时有事,只好先行离去,但有几次却是一直跟到那个偏僻的小区外面,只是无法混进去。她问过申行长,知道谭柏钧住在城中心的高尚住宅区,这里显然不是他的家,于是立刻认定他在这儿金屋藏娇,心里不由得妒火中烧,竟然不顾天寒地冻,将车停在小区外面整夜蹲守。她也真有毅力,虽然好几次都看到谭柏钧在清晨独自驾车离去,并没有再瞧见别的熟面孔,她却并不罢休,锲而不舍地跟踪、枯守,直到某个周末,看到沈念秋从小区里出来买菜,这才恍然大悟,顿时恨意陡生。

虽然强烈的妒意让她几乎想不顾一切地除掉沈念秋,可尚存的理智还是让她控制住了冲动,与几个闺中密友反复商议,这才决定在情人节这天来找谭柏钧,看他是不是与沈念秋一起过的,以进一步证实两人的关系。如果他不在,就找沈念秋摊牌,看她的反应再想下一步对策。不过,她和她的朋友都低估了商界精英的缜密与沉着,就算你在娱乐圈阅尽千万人,也比不过在商界身经百战的高手,沈念秋随便使一招太极拳里的“如封似闭”,梁芳如便接不下去了。愣了一会儿,她才找到另一个合理的说法,“沈总,我们是朋友,在这儿也就是聊个闲话,反正是你知我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觉得你们小区是不是有什么人是谭总的女朋友?”

“不会吧?”沈念秋很惊讶,“我好像听说谭总的女朋友在美国,要过几年才回来。”

梁芳如见这个开头比较顺利,便来了兴致,继续向她打听,“你知道他的女朋友有多大?长得漂亮吗?去美国几年了?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吗?谭总是不是经常去看她?”

“好像比他小几岁吧,至于长相,那我就不清楚了。”沈念秋很认真地陪她八卦,“似乎去美国好些年了,读完大学还要读研究生吧。谭总跟她的感情好不好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他这些年一直不近女色,不找小姐,是公认的好男人,那应该是对他女朋友很好吧。”

“是啊,我也听外面的人都这么说。”梁芳如很烦恼,“沈总,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你说,我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实话实说,真没有。”沈念秋很同情地点头,“喜欢谭总的女孩子太多了,经常有人找上门来,都很年轻漂亮,可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感情,根本就不予考虑。梁小姐,你是成熟的人,在事业上也有成就,我觉得你没必要把精力放在一份虚幻的憧憬上。其实爱慕你的人有很多,你可以去找个更好的更合适的人,这样比较快乐一点。”

梁芳如很不甘心,满脸痛苦,“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他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如果不尝试一下就放弃,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甘。沈总,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你会怎么样?”

沈念秋慢慢地笑了起来,轻声说:“如果他不喜欢我,我不会强求,会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幸福。如果他喜欢我,我会好好珍惜,永远都不伤害他,也绝不背叛他。”还有一句话她没说,无论他爱还是不爱,她都不会离开这个最靠近他的位置。

梁芳如沉默了。过了很久,她苦笑着摇头,“沈总,我做不到。如果我爱一个人,就一定要得到他,如果得不到,我也不想让别人得到。”

沈念秋双眉微蹙。这种极端性格是很危险的,她对眼前这个女人有点警惕了。“梁小姐,我个人认为锲而不舍应该用在事业上,感情上最好不要钻牛角尖。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你就是用尽手段强迫那人接受你,他肯定会难受,你也不会快乐的。”

梁芳如看着她,忽然问:“沈总谈过恋爱吗?”

“呃……”沈念秋被她打了个冷不防,愣了一下才笑道,“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纯粹纸上谈兵,只有理论。”

“怪不得。”梁芳如描绘得十分精致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沧桑,显得有些憔悴,但在这只爱情菜鸟面前很快就恢复了自信,微笑着说,“没有爱过的人都会想象,觉得自己可以在感情面前潇洒大方,将来你就会知道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她这话不无道理,沈念秋不便反驳,微微耸了耸肩,“反正,如果那个人不喜欢我,我绝不会强求,不然会过得很痛苦。”

梁芳如长叹一声。她结婚、离婚、再结、再离,其中甘苦只有自己才最清楚。前情人甩了她闪电结婚,她虽然在媒体前故作大方,表示大家不过是普通朋友,可午夜梦回,仍然心如刀绞般疼痛,只有在看到谭柏钧以后才忽然忘记了那些痛苦与难堪。她觉得他才是她的救星,让她这一生再也用不着努力拼搏,可以幸福地过着荣华富贵的美满生活,这是她的梦想,也是她的追求,所以她怎么会轻易放过呢?而这些酸甜苦辣跟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女孩子又怎么说得通?看着沈念秋坦荡磊落的脸,她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嫉妒,嫉妒她能在谭柏钧身边做事,嫉妒她有份安定的好工作,嫉妒她没有经历情场的磨难,嫉妒她拥有自己早已失去的纯真与坚定。

沈念秋看她神色复杂,脸上忽阴忽晴,变幻无常,倒有些担心起来,赶紧温和地劝道:“梁小姐,今天过节,谭总可能不会来了,你还是去找朋友玩吧,放松放松,开心一下。”

梁芳如却不肯走,“沈总,你去忙吧,我就坐在这里等他。如果他到晚上还不来,我就走。”

沈念秋拿她没办法,也没时间陪她耗,只好由着她去。她说声“失陪”,重新坐到办公桌后,借着显示屏的掩护,给谭柏钧发了个短信,“鬼子进村,坚决不走,这里已成敌占区,你别来了,去解放区呆着吧。”

谭柏钧其实已经来了,走过她的办公室时见房门虚掩,便想过去把项链送给她,却听到了梁芳如的声音,就站在那儿没动,将她们的对话大部分都听到了。当沈念秋劝梁芳如离开时,他马上退到安全出口外,想等她走了再过来,结果却接到了这么个短信。虽然信息本身让他有些心烦,但幽默的措辞却逗得他忍不住笑起来。想了想,他决定接受沈念秋的建议,由楼梯走到下面一层,然后乘电梯到地下办公区找值班经理,让她通知客房部开个房间,自己进去休息。

到了晚上五点半,陆续有前来加班的管理人员打电话给沈念秋,借着请示支援岗位的事报个到。沈念秋早已分派好,直接让他们到一线的相关部门去听从分配,然后看向梁芳如,“梁小姐,我得下去了。”

梁芳如只好站起来,礼貌地说:“对不起,打扰了。”

沈念秋也没有客气地表示“没事”,害怕她下次又要来守着,只是对她笑了笑,等她先出去,然后把办公室的门锁上,陪着她去乘电梯。

今天的情况有点像平安夜,先是餐厅爆满,八点以后是酒吧和KTV挤得水泄不通,来玩的不光是情侣,也有很多是好朋友一起来凑热闹。

谭柏钧从沉睡中醒来,看了看表,便走了出去。每年的情人节,赵定远都要和妻子一起过,所以谭柏钧从来不让他来,都是自己管着,今年有沈念秋在,他自己也有点游手好闲了。

走进KTV,他一眼便看到沈念秋又在吧台里顶岗。她摇着雪克壶的姿势仿若舞蹈,洒脱优美,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他反正没事,便挤过去坐到吧台边,正对着这位戴着董事长助理胸牌的临时吧员。

沈念秋笑了,一边有条不紊地按服务员送过来的酒水单出品一边问他,“想喝点什么?”

谭柏钧轻松地说:“你调的酒,随便什么都行。”

“好。”沈念秋想了一下,熟练地拿过各种瓶子,往放了冰块的雪克壶中倒入不同的份量,然后潇洒地摇着花式,过了一会儿倒进装好碎冰的高脚玻璃杯,用柠檬片、莱姆片和糖水红樱桃做装饰,这才慢慢端起来放到他面前。

谭柏钧欣赏地看着她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然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感觉很好,忍不住又喝了两口,这才问她,“这酒叫什么名字?”

音乐很吵,人声鼎沸,沈念秋倾身向前,提高声音说:“SCORPION,天蝎宫。”

谭柏钧有些意外,“这酒不烈啊,怎么会叫这个名?”

“因为它是一种危险的酒,喝起来口感很好,忍不住喝了一杯再来一杯,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醉了。”沈念秋有些促狭地笑道,“就像某些人,让人感觉很安全,忍不住想要靠近了再靠近,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陷进去拔不出来了。”

谭柏钧看着她眼中止不住的笑意,当然知道她在说自己,便大大方方地微笑,端起杯朝她举了举,非常绅士风度地说:“多谢夸奖。”然后喝光了杯中的酒。

沈念秋没有再拿酒灌他,而是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然后继续忙碌。

天使花园的餐饮娱乐在本市是很著名的,谭柏钧有很多商界、政界的朋友都喜欢过来捧场,他坐了没多久,就被几个过来唱歌的朋友撞上,不由分说地拉到包间去玩,让他无法脱身。

等吧员过来接手,沈念秋把刚才的那杯酒开了单,然后去收银台给钱,再把单子给回吧台,对吧员说已经出了货,这才出去巡场。这杯酒她是有权签单的,但是如果那样的话,就等于是花谭柏钧的钱请他,她感觉不舒服,现在这样就是她付钱请他,即使他并不知道,她心里也觉得舒坦。

直到过了午夜,谭柏钧还没出来,沈念秋给他打电话,关切地问:“要不要找人去救你?”只要派个服务员过去说有事要他处理,他就可以成功脱身。

“不用。”谭柏钧的声音很清楚,听上去还没醉,“我等下就走,你先回去吧。”

“好。”沈念秋便开车离去。

回到家,她本想等谭柏钧回来再睡,可洗完澡就感觉很疲倦,终于支撑不住,很快就睡着了。

今天这些朋友很熟,都不劝酒,爱喝多少喝多少,谭柏钧就没怎么碰酒杯,大部分时间都在跟他们聊天,听他们和带来的女伴一起唱歌。等十二点一过,他就找个机会走了。

回到家,看着床上安静熟睡的女孩,他微微一笑,从衣袋里掏出一直没有机会送给她的礼盒,轻轻放到她的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