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说的是到政府部门办事。和常勇到安监局去报案,一路上我惴惴不安。我怕走到门口保安要审查、登记、看身份证,好像你是坏分子,要混进去做什么不法之事。好不容易进去了,找到办事部门,被一句“某某领导不在”或一句“这事不归我们管”挡回来。偏偏我是个驴脾气,不愿意低三下四求人,所以最怕到政府部门办事。

我也不知道安监局在哪里,要不是常勇的事,我根本不知道政府里还有这样一个部门。我们先来到太行山路的行政审批中心,刚到门口,一位个子高挑的女门迎热情地迎过来,仿佛是到了一家高档的酒店,使我充分地感受到了作为国家主人的自豪。这几年政府强调为民办实事,行政中心将政府所有的部门集中在一起,的确省了百姓不少事,什么工商局、税务局、卫生局、文化局、动植物检验检疫局、房产局、劳动局、教体局、市日报社……一字排开,一眼望不到头。我们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安监局。还是那位美丽的门迎妹妹,她问我们找哪个部门,有什么事?我说我找安监局。她把我们带到了第一排后面的一个窗口,那里有个柜台上写着“安监局”三个字。同样有两位美丽的办事员,都是一身的黑色职业装,白色衬衣,显得干练、漂亮。她们让我从后面的电梯上十二楼找办公室。转来转去,还没找到办事的。我和常勇来到十二楼,总算有位负责人接待了我们。常勇讲了自己受伤的经过以及受伤的地方,他们认真地做了记录,说“三个工作日答复”。我还想说点什么,他挥挥手说:“我们会去调查的,一定给答复。”

从行政中心出来,春风轻拂,不知什么时候,路边绿化带上摆放的花都开了,远处海面上飘来阵阵清新的空气,虽然有丝腥味,却催人振奋。我挥挥手,和常勇说再见。

来到地下车库,正准备发动车,一辆红色宝马MINI横在面前,我按了几下喇叭,没反应,心想不就个二奶车嘛。正要发火,车窗摇了下来。“哈哈,正准备去找你,想不到在这里遇见大律师!”我一看,原来是杨晓玲,好几天没见她了。她向我请了一星期的假,说几位同学想合伙办个公司。

“我以为在地下停车场碰到劫色的了!”

杨晓玲瞪了我一眼,说:“没正经。”

这时候,驾驶位上一位美女向我挥了挥手,我也本能地挥挥。

我把头伸出车窗外问杨晓玲:“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有点事,心里没准头,来行政管理中心问问。”

“什么事?”

“你跟我们走吧。”

“管饭吗?我还没吃饭。”我喊了一声,估计她们没听见,车已经向外面驶去,我赶紧发动车跟上。

红色宝马MINI灵活地在路上穿行,我拼命跟上,差一点和一出租车剐蹭。七拐八拐后,车在一栋刚竣工不久的楼前停下,怎么看也不像个吃饭的地方。那楼上面是住宅,下面几层是商铺,正在装修,工人们进进出出。杨晓玲说:“哥,你跟上。”我看她们没有坐电梯,直接上了楼梯,就跟在她们身后。楼道里电锯声、砸墙声此起彼伏,楼梯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职业习惯让我养成了多疑性格,她们到这里来干什么?“我说你们两个美女不会是要把我害在这里吧?我和你们前世无怨今世无仇啊!”她们两人在前面听了哈哈大笑,到了四楼才停下脚步。杨晓玲回头问我:“这个地方怎么样?”说着右臂大大地往后一挥,“有一千多平米。”这是一个写字楼的一层,面积不小。我说你们要干什么?杨晓玲很兴奋,拍拍手说,你们都过来吧!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看到房子另一头还有几个人,好像在谈装修的事。

杨晓玲拍拍我的肩膀:“我哥,李正,我给你们说过的,大律师。”然后说,这是六子,这是小屁,我看是两个二十出头的男孩,我一一和他们握手。那个叫小屁的手真细,握着就像个女孩,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语:“你好,李律师。”最后她才给我介绍开车的美女:“宫雪,都是我们同学。”

原来他们几个想合伙开个歌厅,但是那房子还没办下产权证,他们不知道能不能用于经营,开歌厅要什么手续,于是咨询我这个律师。

我说你们问我是找对人了。歌厅属于文化部门管,产权证没办下来不影响房子出租,关键看验收通过没有,尤其是消防,如果验收不合格,租赁合同是无效的。对你们内部来说,最好注册成立公司,这样权利、义务、风险、收益都清清楚楚,也能长期合作下去,否则还没开业,内部先出矛盾了。别看现在大家关系不错,一旦出现问题,就说不清了。我给好几个单位做法律顾问,这样的事见多了。

宫雪说,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谈吧!说到创业,几个年轻人很兴奋,忘记吃饭,听宫雪这么一说,个个都觉得饿了。杨晓玲说,小屁,你请客,我们去海天吃自助。宫雪说,那样不正规,和李律师第一次见面,以后还得麻烦人家。海天大酒店的自助餐,每位一百二十八元,也不便宜,有个客户曾经请过我,里面品种齐全,中西餐都有,还是分餐,正合我意。我说:“没关系,其实我也喜欢吃自助。”

杨晓玲上了我的车,六子和小屁坐宫雪的车,我们去海天吃自助。杨晓玲把我车上的音乐调得很大,开心地和唱着。和他们在一起,仿佛我也年轻了几岁。这几年为生活奔波,从没有想到生活中还有歌声,属于自己的歌声。在餐厅,我给自己盛了一大盘子的肉,什么鸡鸭鱼牛肉都有,外加一大杯可乐,我穷人出身,就是喜欢吃肉,只要肉我就喜欢。

几个人边吃边谈,那个叫小屁的男孩家里很有钱,爸爸妈妈投资房地产,买下了一层楼,等着涨价,但不知道干什么好。那地方稍偏远些,也租不上价格,小屁他们几个提出开歌厅,家长宠爱孩子,就让他们干了。这样房租免了,主要是装修的费用。几个人之前也找人预算过,得一百多万元。小屁说让他们量力而行,不够的全是他的。杨晓玲说她最穷,就拿十万元吧。宫雪说要回去和老公商量,但二十万元没问题,六子说他的钱能做主,也出二十万元。其余的自然是小屁出,或者是他爸出。至于他们之间,他们听从我这个律师的建议,决定成立公司。我自告奋勇地说:“有关公司的发起人协议、公司章程、注册登记、开业审批、税务、工商、文化部门的事本人全包,外加常年法律顾问。”他们问我律师费是多少?我说:“十万元。”杨晓玲说:“哥,你太黑了吧,这是自己家人!”我哈哈大笑说:“我不要你们一分钱,你们送我股份,以律师费入股,我也想加入进来。”

听了我的话,他们非常高兴,说省了费用不说,还拉来一位大哥。几人商议,决定送我百分之十的干股。吃完饭,他们又要去唱歌,说要好好庆祝一下。唱歌我是个外行,本来不想去,但架不住杨晓玲软磨硬泡,也就去了。那家叫维也纳森林的歌厅,人非常多,我以前很少去这些地方,说不定他们自己的歌厅开业了生意也不错。

进入歌厅,杨晓玲问我什么叫“干股”。这家伙最近学法律走火入魔,一有什么问题就问我,烦死她了。

我说干股就是名义上是股东,但实际并不出资。

杨晓玲想了一下说:“那就是说,投资你一分钱不出,赔了没你的事,赚钱了还得分你百分之十,哥,你很黑啊!”

被这家伙看出来了,最怕女人学法律。

“怎么能那么说呢?公司登记事务繁多,工商、税务、文化方面都得跑,以后还得应付公安扫黄打非,破事不少,要不是看着和你的关系,我才不愿意干这事呢。”

常言说无利不起早,没好处的事我是不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