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美梦终究有醒来的那一刻。当郝梦睁开眼，看到空旷房间的时候，顿时感觉阴暗的气息从四面八方飞速向她袭来，使她无法呼吸，像鱼缸里的鱼缺了氧，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惶恐。她拼命地逃跑，拖着褶皱的礼服，光着脚丫，边跑还边回头向后面惊慌张望，仿佛魔鬼即将把她吞噬。而当她跑出酒店大堂，见到格外明媚的阳光的时候，一切恐惧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这是怎样一种心境呢？她想不出，又觉得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理不出头绪来。
在佳美莲的办公室，每一个人都仿佛忘却了高峰论坛的召开，各司其职，而潜在的阴谋，更是仅仅停留在石清砚的想象之中。
就这样，2009年的上海，迎来了花开，石清砚托着下巴，看着窗台上盛开的花朵发呆。如果生活就随这花朵一同盛开该有多好。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潮湿的冬天，佳美莲的冬季新品再一次火爆全国电视购物台，据佳美莲财务部门预测，2009年佳美莲美妆仅在电购渠道的销售额有望突破零售6亿元。而在年初的动员大会上，李子赢更是订下目标，立志将佳美莲2009年的盈利额提高至1.5亿元。
当石清砚在台下漫不经心地听到1.5亿这个数字的时候，差点惊讶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好在及时想起周建飞临走时嘱咐的话，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否则，依石清砚的个性，一定会当场反驳李子赢这个不靠谱的信口开河。
在保障电购价格低于市场价的同时，还要保证各购物台的利润，当前市场竞争如此激烈的环境，决定了佳美莲的整体利润率要远远低于美妆实体店行业，而想要实现1.5亿的盈利，唯一的途径就是降低产品的生产成本。而对于产品品质的高标准严要求，是石清砚能够立足电购界的根本，是她作为产品经理的底线，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李子赢以任何理由来降低产品的生产成本的。
李子赢对石清砚的个性再了解不过了，在郝梦拉响了战斗警报的前提下，李子赢只好选择先下手为强，让石清砚来一个措手不及。
“小美，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这一走可一晃4个月了，你一点都不想我啊！”
正在赏花的石清砚被QQ的“kiu、kiu”声叫到电脑前，与小美视起了频。
“清砚姐，我都想死你了，要不你休个假，来法国找我玩几天，我给你介绍一个特别厉害的化妆品研发团队，保证比你们佳美莲的厉害多了。”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法国帅哥，深邃的天蓝色的眼睛盯着石清砚。
“Hey, Ben, Qu’est-ce que tu regardes（法文：你在看什么？）”屏幕里小美和这个叫做Ben的帅哥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然后小美也开始死死地盯着石清砚。
原来，他们是在看石清砚左脸颊上的一溜小红疙瘩。
“讨厌啦你们，我这有点过敏而已，最近试用新品，再看我可关视频了啊，忙着呢！”石清砚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威胁着小美。
可小美却没心思理会石清砚，依旧叽里咕噜跟Ben交流着，而且表情越来越严肃。
当Ben离开之后，小美板着脸对石清砚说了五个字：“阴谋开始了。”
石清砚立刻抓起门禁卡，朝研发室跑去，可当石清砚透过玻璃门看到研发室里的一举一动，而她的门禁卡却怎么都无法开启自动门的一刹那，石清砚意识到，李子赢剥夺了她进入研发室的权利。
愤怒的石清砚推开李子赢办公室的门想要质问的时候，却发现李子赢正站在办公桌前等待着她，一脸震惊，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期之中。
“我想，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石清砚尽量保持镇静，一只手举着门禁卡，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左脸颊。
李子赢不慌不忙地点燃一根烟，叹了口气：“你是知道的，目前我们的盈利太差，电视购物根本不赚钱，你也清楚，公司要养活1000多名员工，还要对公司的股东们负责，我也是实属无奈啊。”
“所以呢？所以我就失去了进入研发室的权利？不让我参与产品开发？！”面对李子赢的所答非所问，石清砚恨不得上去给他几个大耳光子。
“我们都是成年人，在化妆品行业也混了多年了，咱就不兜圈子了，之所以剥夺了你进入研发室的权利，是因为我太了解你的个性了，新品即将上市，佳美莲可受不了你任何的过激行为。化妆品本来就是把梦想装进美丽的瓶子销售出去，你又何必太较真呢。”
为了降低成本，2009年的春季新品比石清砚当初定的原料价格降低了三分之二，以次充好，导致产品稳定性下降，这才导致了试用新品的石清砚出现过敏现象，这么严重的产品质量问题，在李子赢轻描淡写的描述下，仿佛一颗肉眼很难看到的微尘落入了你正在狼吞虎咽的鱼香肉丝盖浇饭里一般无足轻重。
“产品质量是佳美莲的命根子，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践踏我的劳动果实，这款产品我是不会签字的，我会通知购物台所有MD不要销售这款产品！你休想让这种劣质的产品上市！”
石清砚发疯一般地嘶吼着，可石清砚似乎忘却了，老板娘孟艳颖跟各购物台领导的关系都已超出了她的想象，各家MD更加认可佳美莲公司而非石清砚，在他们眼中，石清砚只不过是个职业经理人，决定能否卖好的是佳美莲公司。此刻，石清砚手上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筹码了。
李子赢淡定地敞开了办公室的门，站在门口，在稍作调整之后，更加疯狂地嘶吼起来：“石清砚，你现在一个月提成都20万了，一年240万，这样还满足不了你吗？你管那么多闲事干吗？！公司是我的，不是你的！”
等李子赢嘶吼完，石清砚完全傻了眼，自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拉扯着一步一步走入李子赢的圈套。从第一次高峰论坛开始，李子赢就在下一盘高深莫测的棋，他派出孟艳颖，以老板娘的身份借着石清砚“电购女王”的光环，与各购物台高层领导建立了亲密的关系，又下令销售经理不惜以色相诱，去夯实佳美莲与各购物台的合作基础。而在此时，肆意降低生产成本，产品质量不出问题，他李子赢能赚得盆满钵满，而一旦出现质量问题，这屎盆子一定会扣在她石清砚这个产品研发负责人头上，刚刚李子赢的一通嘶吼，全公司的人都会以为石清砚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跟老板争吵，陷自己于不仁不义之地。
02
商场如战场。当你掉落井底的时候，人们对于失败者的做法除了往里面扔石头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尽管这不道德，但让人在一瞬间拥有快感。
石清砚将门禁卡、胸牌等一切带有佳美莲印记的东西一股脑儿摔在李子赢的身上，大踏步地走出李子赢办公室，之后，她便开始疯狂地给各频道MD打电话，告诉他们佳美莲的新品存在质量问题，千万不要提报。
而各MD们早已得到消息，最近两三个月孟艳颖装得可怜兮兮地游走于各大购物台四处散播：石清砚功高盖主，在公司里简直就跟螃蟹似的横着走，根本不把李总放在眼里。得了房子和车子还不满足，还利欲熏心，威胁李总，施压要求提高提成比例，并威胁说一旦不满足自己的条件，她就会以产品质量问题让佳美莲的产品从全国购物台消失。
购物台的领导们都信以为真，纷纷为李子赢和孟艳颖抱不平，大部分的MD在金钱和美酒的诱惑下早已倒戈，而少部分较真的MD也已被孟艳颖约谈，通过孟艳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观看了各式各样的偷拍视频。
一时间，石清砚又成了电视购物界的话题人物，石清砚被MD们以各种理由敷衍着，更有甚者反过来谩骂石清砚忘恩负义，劝告石清砚做人要有底线，贪婪要适可而止，不要那么傲慢无礼。
石清砚自知大势已去，所有的委屈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她收拾着办公室里自己的私人物品，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这个自己奋斗的地方，已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了。
周建飞打来电话，说刚刚接到了郝梦的电话，他明早的飞机，让石清砚一定要镇静，一定不要做什么傻事。
又是这个郝梦，这件事情石清砚压根儿还没想好怎么跟周建飞说，这个郝梦却代表自己通知了周建飞。
话说这个郝梦，虽然勾引任务失败，导致李子赢不得不提前采取行动，导致只能以目前这种鱼死网破的局面收场，但郝梦并未受到任何惩罚，反倒像任何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李子赢和孟艳颖到底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吗？
在外滩黄浦江边，石清砚靠着江边的栏杆等待着周建飞，这儿原本是她之前与张骏总来的地方，自从上次周建飞在这里找到石清砚之后，这个地方又成了石清砚与周建飞见面的首选。
清凉的江风吹拂着石清砚的刘海儿，石清砚闭上眼睛，享受着江水的味道，而周建飞远远地看着石清砚，不忍心打扰眼前这个他心爱的女人。
“我订了机票，后天飞巴黎，小美在那儿，要给我介绍一些新朋友。”当周建飞走近的时候，石清砚抢先开口。
“也好，去散散心，你这个工作狂，是该休息休息了。”周建飞心情复杂，他犹豫着要不要把郝梦对他说的话告诉石清砚。
“不，小美要给我介绍的新朋友是一家化妆品研发机构，我要创建自己的品牌，自己的产品，打败佳美莲，打败李子赢，我要做真正质量好的化妆品。”石清砚说得很轻松，似乎是在讨论别人的事情，又似乎昨天的事情，完全跟她无关。
“丫头，咱不闹了行吗？”情急之下，周建飞叫了石清砚一声“丫头”。
石清砚看着这个长相与张骏十分神似的周建飞：“你到底是谁？”
“什么我是谁，我是周建飞啊。我跟你说，这事没这么简单，咱斗不过李子赢，你现在就是躲，他李子赢兴许还要赶尽杀绝呢，你若创建自己的品牌，跟他李子赢打对台戏，作为一个他最强硬的竞争对手，他一定还会有更阴险的招数等着你的。”
“我自己创下的纪录，只有我自己才能打破，我只是超越过去的自己，找回属于我的骄傲。”石清砚坚定地转身离开，只留下周建飞一个人吹着江风。
而就在石清砚准备将新品投产与李子赢一决高下的时候，石清砚却收到了法院的一封传票，她莫名其妙地成了被告，而罪名是非法占用公司财产和窃取商业机密，随之，她的所有账户均遭到法院的冻结，在签订生产合同的第二天，断了资金链，对于石清砚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而这一切均拜李子赢所赐，这个阴险毒辣的老男人，清楚石清砚这两年从自己手中挣走了多少钱，一旦法院冻结了石清砚的账户，石清砚自然无法在短时间筹措到几百万的资金，一旦无法按照合同期限交付款项，石清砚不但无法拿到新品，反而要面临巨额的罚款。虽然李子赢的起诉毫无根据，但只要耽误了石清砚的资金流转，就达到了他最终的目的。
在石清砚看着传票想要纵身一跃，跳到黄浦江里喂鱼的时候，李子赢正在办公室里与电购渠道部全体人员举杯欢庆，而众多欢呼雀跃的人群中，只有郝梦和叶芙蓉表情严肃。
“与我李子赢作对，就是这样的下场，只要你们忠心于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李子赢发表着胜利宣言，不谙世事、想快速成功的女孩子们簇拥着、恭维着，而她们不知不觉间已失去了自我，变身一颗棋子。
而郝梦和叶芙蓉之所以表情严肃，是因为她们是佳美莲最老的一批员工，她们心里清楚，若不是石清砚据理力争，甩卖库存，佳美莲可能已经倒闭10次了；若不是石清砚独自一人开拓电购渠道，佳美莲可能仍旧生存在风雨飘摇之中……
而石清砚一切的努力，换来的却是莫须有的诽谤，那郝梦和叶芙蓉的未来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03
而在上海的另一端，小美在美女前台的引领下，来到了董琦的办公室，这可是她第一次来。
董琦一如既往的绅士，他示意小美先坐下，等他签署完一份文件之后，缓缓向小美走了过去，小美送去了问候：“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董琦点点头：“2年3个月零28天，谢谢你还能想起我。”
“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我想……”小美开不了口，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张口要钱，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更何况董琦居然还记得他们到底有多少日子没有相见了。
“我也有件事，想要让你帮我，不知你肯不肯帮？”
“肯，你说，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帮，我们交换，我帮你，你也帮我。”小美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用自己的劳动换得回报，这理所当然嘛。
董琦整理了一下西装，郑重其事地说：“帮我生个孩子。”
此话一出，小美恨不得将茶几上的咖啡一股脑儿泼在董琦的脸上，若不是现在缺钱，才不在乎赔给他一身昂贵的西服呢。
小美站起来，走到办公室门口，咽了口口水，恶狠狠地看向董琦：“要生找你老婆生去，姑奶奶我可不伺候你。”
当小美转身欲走的瞬间，她听到董琦悲伤地说了一句：“我老婆半年前子宫癌去世了。”小美又转过身，看着悲伤的董琦，不知所措。
“我还没有孩子，这么大的产业总不能没人继承吧，所以，希望你能帮我。”说罢，董琦潇洒地打了个响指，一面墙的卷帘慢慢升起，呈现出一双双样式不同但全是出自小美之手的“美天”女鞋。
小美捂着吃惊到合不拢的嘴，滚烫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这是董琦在求婚吗？这成功稳重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连求婚都是这般务实呢。
之所以主动离开，就是因为不想成为第三者，不想破坏董琦的家庭，而现在没有了此番顾虑，在有钱帮石清砚渡过难关的同时收获自己期待已久的爱情，这真是一件天大的美事。小美没有丝毫理由再去犹豫，她一秒钟之后，就做出了嫁给董琦的决定，为他生个孩子，这个忙小美是帮定了。
而此刻，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小美匆匆拿着董琦刚刚开好的支票，便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她要第一时间找到石清砚，当面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当然，小美这么做，的确非常危险，因为在小美找到石清砚的瞬间，石清砚已经迈出了一只脚，若再晚到几秒钟，也许就得找人捞尸了。
拿着支票的石清砚大笑着流泪，笑得声音越大，眼泪就越汹涌。
在小美还没有分清石清砚到底是喜还是悲的时候，石清砚已经恢复了理智。
她第一时间开始给所有认识的MD打电话，说自己的产品即将问世，一定能卖好，希望能继续合作。但是始料未及，绝大多数MD都支支吾吾，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原来孟艳颖早已经放话给所有购物台：要卖石清砚的产品，就不要卖佳美莲的产品。目前佳美莲的销量是购物台的业绩保证，谁会选择石清砚的新品而去得罪佳美莲呢？那简直是舍弃一头大象选择一只蚂蚁当坐骑。最后确定可以销售的只有周建飞和娘炮MD，来上海看她的新品。
周建飞来，这个无可厚非，为了支援石清砚，周建飞的《全民欢乐购》已经停止播出佳美莲的所有产品了，而娘炮MD为何支持石清砚，多少有点让小美摸不准套路，下意识一种邪恶的念头涌上心头：难道石清砚换口味了？
在小美的公寓里，石清砚召开了第一次新品发布会。而小美似乎完全不关注这个过程，她斜躺在沙发里，伸着左手向其他人炫耀着无名指上足足有五克拉的钻戒。
“拜托，我可听说你男人就是卖珠宝的，人家只不过是卖不出去而已，等有了买主，自然就卖啦！”娘炮MD这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不过细想想，他说的还蛮有道理的。
小美心情好，她才懒得理这个娘炮，要不是看在他是仅有的一个没有被佳美莲收买的MD，小美才不允许他踏进她家半步，更别提坐在她的沙发上了，小美索性换了个方向，继续朝石清砚晃着。
石清砚佯装闪瞎了眼，之后就拿起笔记本挡住视线不再看小美。
新品发布会就在如此不正规的情况下召开着，而石清砚也终于明白，若想打败李子赢，这套路就得深点，所以她一再强调，在梵奈CC霜播出前，不做任何宣传，要打李子赢一个措手不及。
“不做宣传，你确定就我们两个购物频道，就能带动梵奈CC霜的销量吗？”周建飞耸着肩膀，等待着石清砚的答复。
“你想好销售策略了吗？现在这些消费者可是被你给惯坏了，光价格低还不行，送的东西少都不买账的。”
石清砚的脑袋像拨浪鼓一般摇晃着，她现在也没有想好整体的计划，但至少要迈出这第一步，她要强势宣布自己满血复活，回归电购界，梵奈CC霜的最终销量能达到多少，其实她并不看重。
“销量多少我也不敢保证，优惠力度，也不会太大，要我赔钱我可是赔不起的，你们知道我现在这周转资金可是小美的卖身钱，但我可以考虑一下倾情出演，以我的信誉，我想还是能够带动一些销量的吧。”
小美沉浸在幸福之中，压根儿没有听出石清砚是在挖苦自己，又或许整个讨论过程，小美只是把自己的躯体留在了这里。
周建飞和娘炮MD都表示赞同，他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勇敢地迈出第一步。
周建飞与娘炮MD你一句我一句地探讨着梵奈CC霜该如何包装才更有亮点，而石清砚则来到小美身后，一把搂住她：“小美，你幸福，我就幸福。”
石清砚说的的确是心里话，从第一次来上海的火车上，小美就成了一路帮助她的贵人，从一双鞋子到一场活动，从电视购物到如今500万的支票，小美不图任何回报地无私奉献着她的全部。刚到上海时小美送给石清砚的精美笔记本，石清砚至今还留着，她把小美每一次的帮助都认真记录下来，尽管她知道，这辈子她都无法还清，所以，她只有默默为小美祈祷，祈祷小美能够幸福，一直幸福下去。
如果可以，她愿意就这样一直抱着小美，永远不松手，可一通电话不合时宜地打了进来，石清砚抓起电话，电话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六个字——佳美莲叶芙蓉。
石清砚接起电话，打开免提。
电话另一端传来叶芙蓉的哭泣。
“清砚姐，我是芙蓉，你现在怎么样啊，我们都好想你！昨天小连还梦见你了呢。”
几个人一听叶芙蓉的哭泣，顿时傻了眼，一个个张着嘴互相对视着。
叶芙蓉这是怎么了？还是李子赢的再一次阴谋呢？
04
在恒隆楼下的星巴克咖啡厅里，服务员端上来两杯卡布奇诺。
石清砚把其中一杯向叶芙蓉的方向推了一下：“来，芙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摄入甜的成分，这样心情就能好起来了。”
卡布奇诺是咖啡中最甜的一款，但就如同成年人的世界一般，再也没有橘子瓣水果糖那么单纯的甜了。
叶芙蓉小口喝着咖啡，心情总算是有所缓和了，至少不再抽泣。
石清砚看着匆匆进来，又打包带走匆匆离开的女孩子，她们也许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吧，也许她们都没有坐下来喝杯咖啡的时间，也许这咖啡根本不是给自己买的。
她们在追求什么呢？是以刚刚才停止抽泣的叶芙蓉为目标，还是以奉献一切却遭无情背叛的石清砚为榜样呢？
“对不起，清砚姐，有件事我一定要说出来：我对不起你。”石清砚正想得出神，却再次听到了叶芙蓉的道歉，可从接到电话再到坐在咖啡厅里，石清砚始终都没有想明白，背叛自己的是李子赢，跟她叶芙蓉有什么关系。
“清砚姐，前面其实我们都被李子赢利用了，是孟艳颖逼我们这么做的。”叶芙蓉继续说着，“她让我们想尽办法，接近各频道MD，她这么做就是想要架空你，让佳美莲可以随时抛弃你。”
“这些我知道的，有的MD都跟我说了，他那个娘炮，是不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你们收买的啊？”
叶芙蓉说的这些，石清砚都听娘炮MD说了，所以，一点也不惊奇，反倒是想到叶芙蓉穿着暴露蹭刘部长大腿的画面就想笑，但鉴于叶芙蓉现在的状态，她还是忍住了。
“除了那个娘炮，还有周建飞，郝梦是真的爱上他了，可周建飞无动于衷。”
石清砚被一口咖啡呛得狂咳，尽管周建飞无动于衷，但改天看到郝梦一定得管她叫“郝大胆”才对得起她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当时你也在场？”石清砚又想了想，觉得不对劲，这种事情，理应在隐秘的地方做，总不好意思到处宣扬啊，这个叶芙蓉是如何知道的呢？
问到这儿，叶芙蓉又开始抽泣：“我……我昨天，去给李总送材料，他没在，但电脑屏幕上正放着偷拍的视频，视频里就是郝梦和周建飞，而下一个，就是我……”
石清砚还没等叶芙蓉说完，往桌子上拍了100元钱，起身就走，只留下一句“我们改天再谈”就汇入了进进出出的人群之中。
而石清砚急急忙忙是要去虹桥机场，她要赶在周建飞安检前当面问他一句话，在不断催促司机而出租车在距机场不远处仍然一动不动的时候，石清砚果断跳下出租车，拎着高跟鞋，光着小脚丫飞奔在静止的车队之中。
而当石清砚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周建飞面前的时候，石清砚足足喘了两分钟的气。
“如果你决定继续喘下去的话，我觉得我先去改签一下机票吧。”当看到石清砚的时候，周建飞就知道，一定是叶芙蓉说了些什么。
“你……为什么……”石清砚弯着腰，喘着粗气。
周建飞往后退着步子：“因为我再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说罢，周建飞转身走向通道，隐藏住自己的眼泪。
当石清砚终于缓过来，站直身子的时候，周建飞已消失在了通道的尽头。这个时候，石清砚才反应过来想问，周建飞刚才说“再也不会”是什么意思？可还没容得她想，手中的手机便“叮……叮……”的一边响一边疯狂地震动着。
“我在广州等你！”这是周建飞发来的短信，石清砚心里一暖，而紧接着又是一惊，因为下一条短信是叶芙蓉发来的：“清砚姐，我想跟你干，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们一同对抗佳美莲。”
而手机又不知疲倦地边响边震起来，石清砚都有种将手机扔进垃圾桶的冲动，可一看是小美的电话，又瞬间改变了主意，按了接听键。
“清砚姐，你在哪儿？来外滩，我新店开业，有惊喜给你。”电话里传来小美欢快悦耳的声音。
短短几秒钟，石清砚的心情就如同一台遥控器被控制在小朋友手中的电视一般，不断切换着频道，最后停留在了最美好的少儿频道。
她抱着无比期待的心情准备迎接着小美给她的惊喜，但惊喜出现的时候，却被惊吓完全取代了。
在上海外滩，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小美居然置办起了近200平方米的店面，而且不对外零售，只接受定制的“美天”私鞋会所，而更夸张的是，在这店面的二楼，居然被隔成了若干个办公室、会议室，还有一大片区域设计成了产品展示区，没错，这个二楼，就是小美给石清砚的惊喜，梵奈的临时总部。
“小美，你找了个有钱的老公，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在外滩耶，这上下400平方米的店面，一年租金得多少钱啊，咱梵奈刚创业，其实找个写字楼单间就行啦，这也太奢侈了吧，我一年得卖多少套BB霜CC霜才够付你的房租啊。”
“哎呀，这个租金还真不知道高到什么程度啊。”小美故弄玄虚，看着石清砚疑惑的表情，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好啦，不逗你了，这店面被董琦买下来的，原来租的商户到期了没有续租，董琦就说给我用，说权当是聘礼呢，咱们好姐妹一场，就不收你房租了，但物业费就交给你吧。”
石清砚掰着手丫子拼命地算着，算着算着发现手指不够用了：“小美，你别走，这物业费我可不管啊，我宁愿在你公寓里办公，那里的物业费我还勉强能付。”
小美被逗得哈哈大笑，而转眼石清砚就拉住小美郑重其事地说：“不对，有你这个小富婆，我还卖什么化妆品啊，我早就说过，你就是一个人体印钞机，快，再让姐姐找找，这出钞口到底在哪呢？隐藏得够深的啊……”
石清砚肆意地乱摸着小美的敏感部位，小美痒痒得更加肆意地大笑，一楼的店员们一头雾水，心想就这么一个二乎乎的女人是如何捕获一个成功男人的心的呢？
05
人总是要有追求的，当你拥有爱情的时候，你想去追求钞票；等你有了钞票的时候，你又想要追求一份事业；可等你有了事业的时候，可能已经把爱情给丢了，就这样，你又要从头开始，再去追求爱情。而像小美这样，既拥有了事业，又拥有了爱情的时候，她却又要开始追求时间了，可一天就24小时，你再有钱也留不住时间，你再有事业，只能让时间显得更加珍贵。
所以，追求永不停止，我们永不满足，我们不用彼此羡慕。
在外滩“美天”私鞋会所二楼，办公室里填满了高档的办公家具，新品展示区也摆满了梵奈CC霜及其他的新品，但石清砚并没有时间坐在敞亮的办公室里与小美筹划她的婚礼，此刻，她刚刚从京视购物的直播间出来，来不及与娘炮MD多说几句，便要火速前往首都机场，连夜飞到广州，明天，她又要出现在《全民欢乐购》的直播间了。
新品排播几日，效果出奇的好，每天100套限量特惠根本满足不了消费者的需求，可让娘炮MD琢磨不透的一点是，每天100套中有99套都是来自上海，他甚至告诉石清砚，下次就不要把产品千里迢迢运到北京了，再运回上海，实在是劳民伤财。
而《全民欢乐购》的销售情况跟京视购物的差不多，分分钟火爆售罄，而购买者的地点大部分仍在上海，幸好快递业在淘宝的带动下发展迅速，否则这来来回回的运输可是要比产品本身成本还要高了。
“清砚，你不觉得奇怪吗？依照以往数据来看，我们购物台的消费者基本属于本地，而这次绝大部分是外地新用户，更奇怪的是，这些新用户都在上海，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诈。”
石清砚对周建飞的担忧不以为然：“这只能说明我在上海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这次新品只在某视和欢乐购排播，我这忠实的粉丝们，当然只能从你们两个台来购买咯。”
“听起来是蛮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建议，加大供应量，我怕会是李子赢在背后操纵，恶意采购，让我们真正的消费者买不到产品。”
其实，石清砚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但她没有证据，也没有时间去多想，她只能等广州这边的工作一结束，就返回上海，联系叶芙蓉探探究竟。
可周建飞话音刚落，叶芙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石清砚朝周建飞摇了摇电话，便转过身，接听起来。
“清砚姐，你别说话，先听我说，你的新品全被李子赢安排佳美莲的员工购买来了，而且每买一套还会有50元的奖励，你在购物台销多少，他就收多少，直到你加价为止，而且，他要求其他购物台要全面封杀你的产品，如果……”
叶芙蓉小声地讲着话，明显就是偷偷在给石清砚传递消息，而下一秒，电话里就传来了其他女人的声音。
“你个贱人，我就知道你是内鬼，你是不是在给石清砚传递我们刚才的决定，老娘我今天非把你打成鞋拔子脸……”
石清砚不用继续听，就知道这个声音是孟艳颖的，因为“你个贱人”石清砚听过太多次了。
石清砚放下电话，因为已经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了，她看向周建飞，向他伸出大拇指：“哎，您可真是诸葛亮再世啊！”
“可是这个叶芙蓉，为何要给你通风报信呢？”周建飞怎么也想不到，石清砚怎么还跟这个叶芙蓉有联系。
当石清砚带着被打成鞋拔子脸的叶芙蓉出现在“美天”私鞋会所二楼办公室的时候，小美小声地问石清砚带回来的到底是人是鬼，可见这个孟艳颖到底是多么狠毒、恶毒，××（以至于我想不到一个更强烈的词来形容她了）。
而此刻，石清砚没有心思讨论是人是鬼的问题，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对手李子赢，实在是一块又臭又硬、奸诈无比的硬骨头。
以目前超大力度的优惠政策来销售新品，石清砚挣不到钱不说，李子赢也用不了多少钱就能将她售出的货全部吃进；若提价吧，李子赢可以随时叫停恶意收购，产品就会滞压在购物台的仓库里；若增量吧，目前还没有稳定的客户群体，一旦李子赢收手，又会造成大量的库存积压，导致资金周转困难，除非全部的购物频道同时售卖，只有这样李子赢才不能耐石清砚何，但石清砚遭购物频道全面封杀，这已经成为了事实。
小美实在不忍再看看这两张各具特色的脸，一张是被打成了鞋拔子，而另一张是被自己给揉成了鞋拔子：“我先去忙了，对了，这个被打成鞋拔子的脸就交给我吧，我恰好帮……一个朋友联系过整容医师，我想可能比原本会更好看些，但至于你，清砚姐，我可真是爱莫能助。”
石清砚白着小美，在桌上寻找着什么不怕摔的东西想要砸向小美，小美假装求饶着赶紧离开，之后，石清砚又开始继续蹂躏自己的脸蛋了。
该死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而来电的是周建飞。
“100组产品3分钟售罄，地点全部是上海，你说李子赢屯了这么多梵奈CC霜，会干什么用呢？”
石清砚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说：“管不了这么多，咱就先给他来一招将计就计，如何？”
“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石清砚突然来了兴致，逗着周建飞：“哟，周大人，小女子如今有难，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周建飞可受不了石清砚的小鸟依人，他宁愿被石清砚骂。
“打住，打住，有什么事您吩咐就是了，我一定照办。”
06
面对竞争对手的恶意竞争，我们就应该采取一些特殊的方法来对待他，尽管有些不入流、不光彩，但只要能够有效地打击敌人，即使是钻地道，也终将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在石清砚的“威逼”“色诱”之下，娘炮MD和周建飞终于同意与石清砚演一出名字叫作“永远99”的都市轻喜剧。
“您好，您真是幸运，成了今天第99位购买的朋友，请您尽快付款，只有10分钟的时间哟！”“您真是太幸运了，刚有一位顾客错过了付款时间，现在刚好有一个名额，您要抓紧付款哟，我们以付款先后为准的。”
面对来自上海的订购电话，话务员永远都是这样的回复，由于有50元奖金的刺激，佳美莲的员工都已不关注本职工作了，发动全家老小盯着这两个频道，一旦开播，立即打电话购买，可当佳美莲的财务主管把采购梵奈CC霜的费用报表呈给李子赢的时候，李子赢气得把他心爱的水晶烟灰缸砸了个粉碎。
两个频道，每天一共限量200套，7天一共1400套，结果，报表上显示实际购买20000套，仅奖金就高达10万元，再加上购买产品所需本金，可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李子赢清楚地意识到上了石清砚的当。
财务主管虽然很害怕，但她还是不能走，因为还有一个核心问题，得请示李子赢：“李总，20000套梵奈CC霜，我们放在哪里合适呢？再租一个库房吗？”
“租库房不用花钱吗？我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除了花钱，你们财务还会干什么？她石清砚这是赤裸裸的商业欺诈，我要起诉，我要起诉她。”
外滩“美天”私鞋会所二层，石清砚、小美、周建飞、娘炮MD围坐在产品展示区的吧台旁，举杯相庆。
“虽然这违背了电购的规则，但只要能够打击李子赢，就是让我吃牢饭，我也认了。”周建飞甚是欢喜，能够助石清砚一臂之力，他心里痛快。
“得得得，还吃牢饭呢，你想得美，李子赢是什么好鸟，这个哑巴亏他是吃定了，哎，我可听说了哈，这佳美莲的产品最近可遭到不少投诉，这产品质量保证不了，好多MD都撑不住啦。”娘炮绘声绘色地讲着，虽然除了周建飞之外没人在听他讲话。
“清砚姐，你说这先生个宝宝，再举行婚礼，如何？”在遭到石清砚一个大大的白眼之后，小美继续努力说服着，“人家外国人都这样啊，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啊，但就怕生完宝宝之后，身材走了形，穿婚纱就不好看了。”
小美持续沉浸在爱情之中，也是让石清砚受得够够的了，只要死不了人，什么事在小美来看都不是事。
“亲爱的，那你去外国吧，上海人民不留恋你。”石清砚刚想喝口酒，又想到了一句损小美的话，“至于身材走形的顾虑，你完全不用在意，几十万的月子中心，有十几个专家级的月嫂啊、营养师啊、催乳师啊、训练师啊什么的围着你转，保证你比没生过孩子还要苗条。”
“物质，肤浅。”小美反击着，可石清砚根本不以为然，品尝着美酒。
“你们什么时候结？要不一起啊？”
小美挑逗着周建飞，石清砚顿时失去了理智，给小美倒满了一杯酒：“喝多了吧，干了这杯。”
周建飞从裤兜里偷偷掏出一枚戒指，娘炮MD在一边使着眼色，示意周建飞勇敢一点，可周建飞刚要开口，石清砚却突然转移了话题。
“小美，叶芙蓉怎么样了？你不会是把她给灭口了吧？”石清砚一边说，一边伸手抹着脖子。
“放心，我可是找的最好的整容医师。”边说边看向周建飞，尽管此时周建飞恨不得钻到吧台下面，“再有一个礼拜，就能见人了吧，到时候，一定会惊艳全场。”
提到叶芙蓉，娘炮MD来了兴致，开始讲述叶芙蓉的种种不堪过往，而石清砚却端着酒杯出了神，虽然刚刚打击了李子赢，但从根本上对梵奈CC霜的推广并未起到一丁点的作用，目前，只有两个购物台在推广梵奈CC霜，这根本不可能让梵奈CC霜一炮打响，只有打通全国所有购物频道，同时推广梵奈CC霜，才能够重现她往日“电购女王”的辉煌。
而若想打通全国的购物频道，叶芙蓉将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她也坚信，这个她一手带出来的西北女孩，一定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而在广州美来整容医院的高级VIP病房里，叶芙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还未完全消肿，但她依旧能够想象得到，几天后的自己，将会多么美艳动人。可她还是她自己吗？整容能改变她的面容，什么又能改变她的内心呢？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想要为自己而活，但现在她就是为了自己而活，但她却再也无法听从自己的内心。
梳妆台上的电话在闪动着，她犹豫了好久，还是接起了电话，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电话另一端的声音。
电话被对方挂断了，举到耳边的电话慢动作般地垂到距地面20厘米的高度，然后又慢动作般地摔在地毯上，没有一点声响。
叶芙蓉想要哭泣，但是她不敢哭，因为，一旦哭泣，她脸上的44块肌肉就会跟着痛，那种撕扯的痛，会让本已疲惫的心更加煎熬。
明明很痛苦，下一秒却要假装坚强；明明很绝望，下一秒却会峰回路转。让我们怀着美好的心情期待下一秒的世界，让过去的一秒过去，全神贯注，来享受下一秒的真真与假假。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时代，真真假假相互交融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