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了贼船,就得跟贼走吗?

01

罗马花园奢华的售楼中心人头攒动,一个巨大的T台出现在展厅的正中央,十几个工人正在调试着灯光、音响等设备。

石清砚和小美注视着现场的一切,不时对着对讲机精练、简短地提着要求,但两个人的手始终紧紧地握在一起。

这场商业交流会对于石清砚来说,就像一场决战,在准备了3个月之后,终于迎来了最后激动人心、扣人心弦的时刻。

而她在这场决战中,并不孤单。

圣琦珠宝倾情参与本次商业交流会,并精心筹备了一台T台秀,而小美则是这台秀的压轴模特,将佩戴价值百万的圣琦珠宝出现在众人面前,将整台秀推向高潮。

另一边,张骏在活动入口处,低头看着邀约名单,不停地讲着电话,他时不时皱皱眉头,白色的衬衫,蓝色牛仔裤,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1.78米的标准身材,看起来很是帅气。他已跟着石清砚连续熬了几个通宵,帮助石清砚确定了最终的活动流程,并主动承担起邀约嘉宾的重任。

整场活动,最为重要的就是参与嘉宾的数量及质量,这直接决定了商业交流会对于罗马花园的销售带动效果。

石清砚远远地望着张骏,心中一阵阵感动,对于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她不知是否能够托付自己的终生。准确地说,将自己的灵魂依附在另一颗灵魂之上。

石清砚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激灵,脸蛋上不觉地泛起了红晕。于是,她刻骨铭心地感觉到从此自己不再孤单。尽管,她有时候不怕孤单。

小美精致的脸蛋游移到石清砚含情脉脉的眼神前:“清砚姐,如果我是男人,一定会爱上你的双眸!”

石清砚娇嗔地白了小美一眼,掐着小美的小蛮腰道:“快去找你的琦先生吧,我这没问题,你不用担心。”

小美讥笑着,俏皮地眨着眼睛,“嗯,是不用我担心!有某人就够咯!”

说完,小美就踩着10厘米的大高跟一路小跑离开了石清砚的视线,不得不说,那一个吻,捅破了通向爱情的那层窗户纸,得到爱情滋养的小美,变得更加妩媚、女人。

石清砚羡慕不已,耸了耸肩,长长地舒了口气,鼓足勇气,走向了张骏。

当石清砚在张骏面前站了5分钟之后,张骏才得空抬起头,展现给石清砚一张俊朗又带着一丝疲惫的脸。

“辛苦你了……”石清砚不知自己在瞎说些什么,只是有种想哭的冲动。

“没事的,丫头!”张骏看着石清砚不知所措的表情,内心一阵涟漪。张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这个内心倔强、执着的女孩了,她那单纯无邪的眼神,澄净而直接,望着你的时候,不由自主会让人产生一种想保护的欲望,所以每次他都带着一丝宠溺喊她“丫头”。

“活动结束后,找时间来我家,尝尝我的手艺,权当你犒劳我的了。”

张骏轻描淡写地发出了邀请,但却像一把力棍,将石清砚的内心搅得翻天覆地,这是张骏在向自己表白吗?还是只是一次普通的约会邀请?第一次约会,就要到家里,这是不是太快了啊?真的太快了吗?上了贼船,从此就要跟这个贼走下去吗?

石清砚胡思乱想着,而此刻的张骏早已低下头,继续打起了电话。

“哎,李总,没错,下午1点,您一定偕夫人一同出席哈!”

茶点区里摆放着各种精致的糕点,以及一个高达两米的香槟塔,只待嘉宾入场,香甜的香槟便会一泻而下,拉开珠宝秀的大幕。

继续向里,穿过嘉宾区,就来到了由小美掌管的化妆间。

此刻的小美,正在最后确认珠宝的分配及出场顺序,石清砚跑进来,询问准备情况。

在小美一脸轻松,做出OK手势之后,石清砚一脸愁容地看向小美。

“怎么了,清砚姐,嘉宾都还没到吗?”

石清砚轻轻摇摇头。

小美哈哈地笑了起来:“好啦,清砚姐,我看好你哟!”小美抬手看着手腕上镶满钻石、闪着光芒、纯金打造的手表,“最后三分钟准备,清砚姐,战场上见咯!”

石清砚被小美推到幕布后,随着现场DJ最后的倒计时,现场嘉宾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石清砚掀开幕布,踏上舞台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瞬间多了一个技能,原来她就是为了大场面而生的,面对100多观众,面对数个机位镜头,候场时的紧张,此刻,早已逃之夭夭,剩下的就是轻松、自信。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我是WE的石清砚。”简洁明了的开场白,竟赢得了现场嘉宾的掌声,石清砚微笑着,微微弯腰致谢,“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来参加罗马花园主题party,但我相信,您的支持一定会获得最大的回报,因为今天,我们不仅能够与欧阳直教授面对面交流,更能欣赏圣琦珠宝最新款的珠宝秀,小心咯,不要被闪坏了眼睛哟!”

嘉宾们笑的笑,鼓掌的鼓掌,气氛好是热烈。

而一个一个model无缝对接,从T台两侧依次出场,变幻莫测的灯光配合着神秘、扣动人心的《sadeness》,鼓噪着现场每一位成功女士的购买欲望,而当自带女王光环的小美出场时,现场更是一片哗然,不仅是被小美浑身上下价值百万的珠宝所震撼,更是被小美女王的气质所折服。

小美摆着各种pose,展示着身上的珠宝。当她回到舞台中央的时候,一身帅气西服,如同新郎官一般的董琦也来到台上,小美自然地挽起了董琦的胳膊,如果此时,现场响起婚礼进行曲的话,那就完美得一塌糊涂,可以直接进洞房了。

“大家好,我是圣琦珠宝的执行总裁——董琦。”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夹杂着各类八卦的议论,“我谨代表圣琦珠宝,感谢大家的到来,同时,也要为大家带来一个超级大福利。”

小美和石清砚交换着迷茫的眼神,因为原定的回馈就是现场的嘉宾每人都会获得圣琦珠宝1万元的珠宝基金,这早已公之于众,不知道董琦要宣布的超级大福利,到底是什么。

“除了原定的每人1万元珠宝基金外,”董琦看向迷茫的小美,微笑地说,“现场的朋友如果在15个工作日之内,订购罗马花园的底商商铺,无论多大面积,都将获得我们美丽女王佩戴的价值10万元灵动之吻钻石项链一条。”

此话一出,吃惊到合不拢嘴的可不止石清砚和小美两人,台下的女士们也都瞪大双眼,狠命地掐着身旁的老公。而那些老公们似乎已经准备好走自己的路,和老婆兵分两路了。

02

石清砚天真地认为,圣琦珠宝参与罗马花园的商业推广交流会,并在董琦的引荐下,成功邀请到欧阳直教授,完全是出于董琦对小美的爱。而每人1万元的珠宝基金完全就是圣琦珠宝的一个营销策略,毕竟,对于极度暴利的珠宝行业来说,只要有人敢买,给出再大力度的优惠政策,董琦都将是盈利的一方。

然而,董琦的超级大福利,却完全是赔本的买卖,对于混迹商场多年的董琦来说,这完全是不科学的,没错,之所以会有买房赠珠宝的诱人福利,完全是因为董琦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天大地产的股东之一,而罗马花园项目,就隶属于天大地产。

在化妆间,还没有平复激动心情的小美,坐在化妆镜前,大口喘着气,而董琦,就站在她的身后,用下巴抵着她的肩膀。

“我早就说过,你的气质跟圣琦珠宝简直是绝配。”

面对董琦的赞扬,小美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喜悦的分子,如同新娘子对于新婚之夜的期待一般。而当小美欲摘下浑身价值百万的各式珠宝的时候,董琦的一句话,让小美更加无力招架。

“不要摘,只有佩戴在你身上,才能彰显它们的价值。”董琦的气息拂过小美的发间、耳际,“过几日,我要去法国,参加一个国际珠宝时尚的研讨班,你可不可以陪我?”

而在展厅,欧阳直教授与嘉宾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嘉宾们最为关心的问题,都被欧阳直教授用最接地气的方式一一完美阐释。

而为了结合罗马花园的销售,石清砚还特意安排了一个环节,以罗马花园现有入住率、用户属性为背景,具体分析餐饮、娱乐、健康、教育行业的投入盈利情况,这就让整个商业交流会不仅仅停留在理论层面上,更是让与会的每一位嘉宾成为主角,探究了他们投入资金在罗马花园开拓一番事业的可能性。

外加董琦的超级大福利,让每一位与会嘉宾都蠢蠢欲动起来。原定于下午5时结束的交流会,直到晚上9点钟的时候,才终于落下了帷幕。

张总在售楼大厅外苦苦等候着,身后是WE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其中唯独没有姜昕的身影。他们第一时间要发表对石清砚的祝贺,他们坚信,在石清砚经理的带领下,WE一定会成为行业的标杆。

石清砚拖着疲惫的身躯,招架着同事们一番番的敬酒与恭维,她虚幻着眼前的人与景,不想看到一个个虚伪的面孔。

在上海,当你成功了,就是鲜花与掌声,当你失败了,就只剩下万人唾弃,如同现在的姜昕一般,谁还会在乎你过往的付出,loser没有开口辩解的权利。

张总色眯眯地拉着石清砚的手,抚摸着石清砚的胳膊,说着一些有的没的,这让石清砚作呕,外加酒精的辅助,稀里哗啦地吐了张总一个满怀。

众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张总的狼狈,张总就如同一个大婴儿一般,满腔的怒火,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着眼前的闹剧,石清砚径直冲出了包间,而包间外,是张骏温暖的臂膀。

逃离了庆功宴,石清砚在张骏的陪同下,再一次来到刚到上海时的那个天桥。她依靠在张骏的臂膀里,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默默流着眼泪。

张骏没有问,仿佛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爱情的萌芽一点点长大。

世界没了谁,太阳都会从东方照常升起;WE无论谁当经理,每日都会从晨会中开始,又从夕会中结束。就这样,一日又一日,消磨着众人的青春。

15天,悄然逝去,在WE全体大会上,石清砚的策划部经理任命仪式终于不期而至,伴随着张总令石清砚厌烦的讲话,以及全体同人各怀鬼胎的掌声。这一天,石清砚还受邀参加罗马花园的总结大会,会上,表彰了石清砚团队的卓越贡献,在商业交流会的带动下,共计15笔成交量,给罗马花园带来了千万的销售收入,因此,石清砚也获得了一笔相当可观的奖金——相当于她3个月的工资3000元。

猫在新家懒人沙发上的石清砚,回忆着一天的过往,无论是升职加薪还是奖金,都被张总那丑陋的嘴脸搅得想呕吐。此刻,她多么希望能够与小美分享,可惜,此时的小美已经在法国的某个高档酒店之中,呼吸着法兰西的浪漫氧气了。

张骏打来电话,相约石清砚到他家做客,尝尝他的手艺。

石清砚欣然接受,脑袋里飞快地运转着,送给张骏什么礼物好呢?毕竟,张骏刚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这军功章里也有张骏一半的功劳嘛。

可,选礼物这么复杂的事情,完全难倒了石清砚,以至于她只好默默编辑短信,求助于小美。

繁重的工作,让石清砚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策划一的人刚走,策划二的人就把他们的策划案呈在了石清砚的眼前,而此刻,策划三的人还在办公室外候着呢。更令石清砚崩溃的是,助理琳达走进来,告知张总要她抽空过去一趟。

石清砚沉浸在无限的工作之中,完全忘记了今晚与张骏的约会,直到她无意间看到书柜上那瓶打着蝴蝶结的法国波尔多葡萄酒的时候,她才急忙抓起电话,打给张骏,而此时,已是晚上7点钟。

电话接通,传来了张骏温柔的声音:“丫头,忙完了吗?”

张骏打趣地说道,让石清砚无地自容。

“你怎么没打电话提醒我,工作太多,我都忙忘了。”

“那现在忙完了吗?”

“嗯!你在哪儿?今天还是我请你吧!”

“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呢!”

张骏的话不多,但每一句话,都能滋润石清砚的心田。她急忙拿起红酒,关上灯,跑出了办公室。

03

在张骏家里,餐桌上已摆好了蜡烛,两室一厅的房子很是宽敞。

张骏在厨房忙碌着,而石清砚则查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之所以是查看,是因为石清砚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单身男人的家,怎么会如此整洁,张骏打趣地说是为了迎接石清砚的大驾光临,他特意请了保洁阿姨来打扫过,但石清砚还是不相信,因为,有些东西,不是能够刻意掩盖的。

张骏优雅地斟着酒,为石清砚切割着牛排。石清砚不禁纳闷,小美是不是跟张骏早就狼狈为奸了,要不然,小美干吗要让她带一瓶红酒呢?

“恭喜你,石大经理!”张骏端起酒杯来。

石清砚扭着头,一脸娇气:“你再这样叫,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张骏赶紧承认错误,“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丫头。”石清砚脱口而出,可透过张骏得意的笑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要么叫石清砚,叫名字吧。”

“丫头,干杯!”

两只红酒杯碰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回响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烛光映在石清砚的脸上,让气氛有些暧昧。一句“清砚”让两颗滚烫、炽热的心,只差一层窗户纸般薄薄的距离。

当石清砚还没有搞清教师节、国庆节、圣诞节与商场促销、房产销售、珠宝销售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一场场应节气的活动便稀里糊涂地纷纷上演了,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获得了数不清的称赞和功绩,尽管她只是在办公室中,对着手下策划人员的策划案提出一些修改意见而已。

小美回国没几天的工夫,就又坐飞机去了另一个国家,似乎,买张飞机票和买张地铁票一样简单,石清砚曾多次建议小美去办一张一卡通,这样也许能省一些钱。

石清砚去张骏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有一晚,喝醉了,干脆直接留宿在张骏家,尽管没有发生什么,也是让小美好一顿数落。

石清砚开始渐渐习惯没有小美的生活,反倒一天听不到张骏那温柔的声音,她就像吸食了大麻一样精神萎靡。

说起那晚喝多的原因,石清砚就气愤得想要打人。

那是2006年1月份的一天,张总硬拉着石清砚去见老总李子赢,一个刚刚成立一年的化妆品公司。说是李总要将他公司2006年新品发布全权交给WE,这可是一笔大单,非石清砚亲自出马不可。饭桌上谈得很投机,石清砚的一些看法也都得到了李子赢的认可。张总看时机成熟,便邀约一同前往K歌,可他哪里是要K歌啊,他拼命灌石清砚酒,并早早地打发司机送李总回家,他想要霸占石清砚的色心简直是路人皆知了。

忽明忽暗的灯光,震耳欲聋的嘶吼,后背游走的令人恶心的胖手,让石清砚突然想起了与翟永鹏初识的那个夜晚,她像一个上紧发条的木偶,拼命抽打着张总的肥头大耳,眼镜和口水一同被甩出,重重地落在地上。

石清砚冲出包间,哭泣地奔跑着,她想找个人倾诉,可小美不在,鬼使神差地,她便敲响了张骏家的门。

可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了第一次留宿,第二次还会远吗?

没过多久,石清砚干脆搬到了张骏家,毕竟每天的工作实在太忙,只有在晚上互相依偎着,才能补充满能量,继续新一天的奋斗。

幸福的时光总是飞快地逝去,一个接着一个的活动,让石清砚只能按照月份来计算日期。

休息日则成了石清砚和张骏格外珍惜的二人世界,他们每次都会一大早来早市大采购,手挽着手,像极了一对老夫老妻。张骏做得一手好菜,总是调换着花样为石清砚烹制各色美食,不但让石清砚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好吃懒做的吃货,还包揽全部家务。石清砚唯一的任务就是把张骏做的饭吃完,张骏最大的满足感就是看着石清砚把他做的饭吃完。

而张总在那次被暴打之后,变得变本加厉了,甚至撕下了虚伪的面具,威胁石清砚说如果她想在WE生存下去,就只能任凭他摆布。

石清砚厌烦于重复的、毫无新意的活动策划,也对张总的忍受到了极限,而此时,李子赢不断的挖角攻势也让石清砚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而当石清砚依偎在张骏的怀里,想要告诉他她想要离开的想法的时候,张骏却抢先开了口。

“丫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张骏的语气里透着犹豫,而石清砚只是静静地看着张骏的眼睛。

“公司有些变动。”张骏继续说道,“广州分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公司打算让我的一个老领导接手这个烂摊子,他打电话给我,问我可不可以过去帮他,承诺给我副总的职位,待遇也很好。”

“去广州?”石清砚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异地恋的滋味,她想想都觉得可怕。

“是啊,我也犹豫呢,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在上海,我只是个小小的销售经理,可若跟着老领导到广州,我就可以做到主管销售的副总了,但有一点挺讨厌的,公司要分公司的总经理、副总经理缴纳一定的保证金,有点军令状的意思。”

石清砚听着有点乱,至少比她想要跳槽到李子赢的佳美莲担任市场部经理要复杂得多,还要交保证金,听起来总觉得不靠谱。

“你是怎么想的?我先听听你的想法啊!”石清砚又将皮球踢给了张骏。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广州!”张骏斩钉截铁地说,“你不是讨厌你们公司张总嘛,借这个机会,我们去广州发展。”

石清砚瞬间陷入了沉思,她理解张骏作为一个男人,在一个公司奋斗了近十年,他当然不想放弃这样一次机会,而对于石清砚来说,上海具有不同的意义,更何况,这一年多来,她在上海也拥有了小小的成绩,跟着张骏去广州,张骏是要去做一个分公司副总,可自己却是从零开始,不得不重新投递简历四处找工作了,再说,她喜欢上海这座时尚的国际大都市。

当然,她纠结的一点还有小美,虽然现在不能每天在一起了,但上海毕竟还是小美的家。

这是一道选择题,石清砚无法逃避,只能抉择。

虽然张骏已经做出了抉择,但她不会怪他,就如同当年石清砚做出抉择,徐嘉良没有怪她一般。

石清砚很彷徨,但彷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彷徨中不做抉择。因为一旦有抉择,就不会再彷徨,就会按照既定的方向去行事。

04

那是一个难熬的夜晚,石清砚辗转反侧,静静地听着张骏的鼾声直到天亮。

当石清砚出现在李子赢办公室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10点钟,李子赢姗姗而来。

“考虑好了吗?石经理。”李子赢开诚布公,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你是我们垂涎若渴的人才,我希望,佳美莲能够在你的带领下,成为国内一线品牌,甚至是国际大品牌。”

石清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处理完我手头的几个活动之后,我就会递交辞呈,希望李总到时候能够兑现我们之间的承诺。”

“没问题!”李子赢信誓旦旦,向石清砚伸出了一只手。

这就是石清砚的抉择,她一直是这样,做什么决定从不需要他人的建议。

其实当站在人生岔路口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做出最终抉择。无论选择哪条路,多年之后回头再看,都会觉得后悔。因为没有人知道选择另一条路会是什么结果,也不可能知道。

既然如此,石清砚便遵从着自己的内心,做命运的主人,即使再痛,也怪不得别人。

爱直到分别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深度。

石清砚穿着自己最贵最美的一件风衣把张骏送到浦东机场,她想让张骏记住这一刻的自己。离飞机起飞的时间已经不多,得立即过安检了,石清砚还是舍不得离开张骏的怀抱,虽然可以每天打电话,虽然张骏并非去一个无法返回的世界。

“丫头,我得去安检了。”张骏依旧温柔的声音,那声音,让石清砚无比迷恋。

“到了广州,安顿好了,就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石清砚早已哭成了泪人。

“放心吧,丫头,我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的!我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张骏哄着石清砚,此刻的他,并没有一丝的分别感伤,因为他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但凡在广州站稳脚跟,就接石清砚过去,他相信,用不了两年,他就能够完成这一目标。

石清砚看着走向安检口的张骏,恋恋不舍地挥着手。

张骏就这样走了,带着石清砚的爱和她这几年的全部积蓄。

石清砚脑袋一闪,这个场景是那么熟悉,她竟想起了徐嘉良送自己来上海的那一天。

现在的自己岂不是那天的徐嘉良嘛。

石清砚摇摇头,纳闷这些天怎么总是会想起徐嘉良,他现在还好吗?还在那里教书吗?

石清砚回到她和小美的住处,收拾着行李,竟翻出了来上海时,徐嘉良给她的那封信,她还一直保留着。

石清砚的思绪再一次回到了几年前她奋斗的地方,那里的孩子还好吗?她拨打114查到了学校教务的电话,可惜,电话里告知,徐嘉良已经不在学校了。

小美拉着一个行李箱走出电梯,讲着电话:“哥,你咋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你还好吗?”

“你是问我,还是清砚姐?”小美一语道破天机。

电话里没有了声音。

“好啦,哥,有我在,你就放心好了。”

“你也好好的……”

电话挂断了,小美摇了摇头,打开房门,大喊道:“清砚姐,我可想死你啦!”

小美鞋都没换,跑进房间,抱着石清砚左亲亲右亲亲。

两姐妹相拥着躺在床上,眼望着天花板,就如同当年在小储藏间一样。

“小美,我想好了,我们都是为了事业而奋斗,我不能成为他的羁绊,同时,也不能为了他,而放弃自我,即使我知道异地恋有多危险。”

“其实,张骏这个人,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啦,只不过,我是怕你受伤害。”

“我知道!”石清砚将小美紧紧地抱了抱,“不说这些了,快跟我说说你吧,你又去哪里跟琦先生甜蜜去啦。”

“别跟我打岔,我还没问完呢,你怎么从WE说辞职就辞职了啊,我可真是服你,多么不容易得来的职位啊,你……”

“对了,小美,我们明天搬到张骏那里去住,这里就不租了,他那交了一年的房租,而且离我新公司更近一些。”

“清砚姐,你少跟我在这打岔……”

石清砚又在被窝里咯吱着小美,将打岔进行到底。

每个人都在追求成功,可越成功,就会越孤独,而卸下包袱,反倒可以轻松地笑。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石清砚享受着暂时的停歇,在小美的陪同下,再一次光顾恒隆广场。虽然WE就在恒隆广场旁边,但以石清砚的收入,也就够在恒隆广场买杯星巴克咖啡吧。

在小美的威逼利诱下,石清砚试穿着各种五位数的衣服和鞋子,虽然很漂亮,但石清砚根本舍不得买,更何况,她的积蓄都已经给了张骏。

可就在石清砚回到试衣间换回原来的衣服的时候,小美已偷偷地刷卡结账了。

整理好心情的石清砚,立即前往佳美莲报到,迎接她的将是销售部会议(为她讲解现在面临的问题)和秋季新品BB霜的发布仪式。

而小美又订了机票,自从跟随董琦去法国参加了一次国际时尚研讨班,让小美彻底打开了眼界,同时也激发起小美浓厚的学习热情,自此,她便留在法国,学习语言,之后,她便跟从一个国际女鞋设计师,既充当她的助理,同时又是她的学生,陪同她到各国讲学。而董琦,也总是会挤出时间,与小美在异国约会。

而张骏在每天早上7点以及晚上10点的时候,都会给石清砚准时电话报道,事无巨细,从工作到生活到同事,还有一火车的甜言蜜语,每次不到一个小时都不会挂电话。

小美不在,张骏也不在,只留下孤单的石清砚独自一人在上海。

石清砚决定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佳美莲,以缓解她对小美和张骏的思念。她惊奇地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害怕孤单了。必须要承认,这种感觉真的蛮好的。

可无论你有多么辉煌的过往,多么高的职位,一旦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你无法逃避,只能变得更坚强。

05

2006年6月21日,是石清砚永生难忘的日子。

在张骏离开数月之后,她终于以佳美莲全国市场部经理的职位开启了人生新的篇章。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自己与李子赢的销售部5个主管开完会议之后,石清砚才意识到,现在自己面临着一个刚起炉灶、组织架构极其不完善、没有资金实力的初创民营企业,公司后勤行政由李子赢的夫人孟艳颖来掌管,工厂由李子赢的舅舅负责,市场部形同虚设——没有品牌概念,更没有推广经费。石清砚的心沉到了海底,有些绝望了。

她打电话给张骏抱怨被李子赢骗了,但张骏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说我们是不是压根儿不该改变原来的生活啊,这不是自找的嘛!”石清砚说着气话,此时的她,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倒播,让她重新再做一次抉择。

“好啦,清砚,就算给你再来10次,你也会选择离开WE,没有挑战的人生,你宁可不要,不是吗?”张骏安慰着石清砚,但有些话,其实也是在说给自己听。其实张骏的情况很不乐观,广州分公司简直就是一个糟透了的烂摊子,业绩一直没有丝毫起色,步履维艰,说好的涨薪也并没有兑现,他的老领导早就后悔自己当初立了军令状。

张骏确实说的没错,石清砚在笔记本上写下“人生不能后悔,只能遗憾,因为遗憾只是在感叹过错,后悔却是否定了自己曾经的选择”后,捧起了一大摞资料研读起来。

这就是石清砚,永不服输的石清砚。

尽管没有推广经费,不用做广告预算,也没办法做品牌宣传,但是石清砚没事找事的性格依然让自己很忙,她接手了10个品牌的产品开发,从包装文案开始写,负责整个新品从立项到出成品,还接手了公司的报纸,每个月出一期。每个周末,石清砚都在加班,忙得不亦乐乎,几乎每天晚上11点才能到家。

已经连续欠薪3个月了,佳美莲每天都行走在倒闭的边缘,要债的人不断在李子赢办公室进进出出。李子赢每天都在忙碌着拜见各路神仙,争取着数额不等的贷款或是融资,让公司继续维持下去。

有一天,石清砚突然发现,张骏跟自己每次通话的时间貌似越来越短,没有了好心情的石清砚,虽然对张骏更加的想念,但浓情缠绵的话语却再也说不出口了,两人经常没几分钟就匆匆挂掉。

从原先的你侬我侬恋恋不舍,到慢慢地通话开始吵架,张骏自己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哪里还有空间来容纳石清砚的负面情绪呢。

“拜托,你已经不是WE的经理了,你醒一醒好不好?”

“你干吗这样跟我说话,我只是心情不好,跟你诉诉苦而已,除了你,我还能找谁……”石清砚气得说不出话来,仿佛佳美莲的现在是张骏的过错一样。

“我不是你的垃圾桶,我没有义务接收你的负面情绪,我TM的日子也不好过!”

“你骂谁?你竟然骂我!”张骏从来没在石清砚面前爆过粗口。

“我哪有骂你,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张骏的语气很暴躁。

“我什么时候无理取闹了?你既然这么嫌弃我,那就分手好了……”石清砚声音也高了起来。

“好,分手!”张骏在电话那头咆哮着。

石清砚的眼泪忍不住喷涌而出。这时,李然斌和孟浩龙又将两箱化妆品搬进了办公室。

“石总,孟总让我们把仓库积压的化妆品都放到各个办公室,仓库要到期了,库管这两天也就离职了。”李然斌有气无力地传达着孟总的指示,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叶芙蓉、陈婷、王萌萌也搬着一箱箱化妆品进来,至此五个销售主管齐聚于此,拥挤在无处落脚的办公室里。

“石总,化妆品是有保质期的,再这样下去,这些可都是废品了。”叶芙蓉心疼地看着这一箱箱的瓶瓶罐罐。

“你们缺钱花吗?”迅速擦掉了眼泪的石清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虽然五人不清楚石清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几个月没有半毛收入的他们还是果断地点着脑袋。

“缺钱,就跟我走,咱把这些即将成为废品的瓶瓶罐罐换成钱。”

钱的动力是无限的,尤其是你特别缺钱的时候,五大销售主管顿时打满了鸡血,撸起袖子跟着石清砚开始干活,尽管他们不确定,谁会接手这些瓶瓶罐罐。

当货车在一所高中门前停下的时候,五大销售主管才意识到,石清砚把这些瓶瓶罐罐换成钱的方法竟是在校门口摆地摊。

原价39.9元的洗面奶,现价15元;原价14.9元的唇膏,现价5元。石清砚还特意在摊位边搞来一个水桶,不相信真假的同学可以现场拆开包装试用。

一开始还满心抵触的五个销售主管,在石清砚不断收钱的事实下,终于按捺不住对金钱的向往,纷纷卖力叫卖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激情。

晚上7点钟,当一行人返回公司,准备筹划明天处理哪些瓶瓶罐罐的时候,李子赢却黑着脸等待着他们。

“简直就是胡闹,没有我的批准,谁让你们擅自把产品贱卖掉的?!”李子赢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对着叶芙蓉怒骂。叶芙蓉一声不吭。

“李总,几个月发不出工资,你让他们还活不活?他们没有跳槽,坚持到今天,你已经很幸运了。”石清砚忍不住了,今天她看到了大家久违的激情,她坚信不疑,如果没了激情,一切都是空谈。

“拜托你没事可以去人事部看看他们的入职合同上是怎么写的。”李子赢扭过头恶狠狠地盯着石清砚,就像一头狼,死命地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我告诉你,佳美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要做的是国内一线品牌,不是TM的地摊货,你可以便宜,但佳美莲不能便宜。”

不到24小时,石清砚两次被骂TM的,这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既经营不好自己的感情,又无起死回生之术,救佳美莲于水火之中。

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当她再次给张骏拨打电话,依然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慢慢地,石清砚学会了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隐藏每一次的心伤,在人群中假装坚强。

石清砚擦干脸上的泪痕,大踏步地走出办公室,展现给五个销售主管一个大大的微笑。

06

在第27次拨打张骏的电话依然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之后,石清砚已化好了妆。她要以最完美的自己,为公司的同人据理力争。

当石清砚把一沓人事合同甩在李子赢办公室的时候,孟艳颖指着石清砚的鼻子大骂起来:“石清砚,你什么意思?公司的人事可由不得你这个市场部经理来管。”

石清砚看都不看孟艳颖,“啪”的一声拍在李子赢巨大的老板桌上,眯缝着眼,恶狠狠地说:“李总,这些合同里的好多条款,都违反《劳动法》,您知道的吧?”

“石清砚,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把积压的货变成钱,给大家开工资,让大家能有口饭吃,公司也能继续维持。”

大家有没有饭吃,公司能不能维持,跟石清砚又有什么关系呢?也许是她笃定的眼神,让李子赢看到了希望,也可能此时他只能选择让步。

李子赢将手中的烟狠狠地在烟灰缸里捻成了碎渣,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一根红色的记号笔,大步地朝挂在墙上的上海地图走去,毫不犹豫地圈了一个大大的圈。

“好吧,不要让佳美莲的产品出现在这个区域里,其他地方可以随你!”李子赢指着圈,怒吼着。

石清砚依旧镇定自若,拉过一把椅子,穿着大高跟踩上去,一把扯下地图,迅速在手中卷动着,甩了一句“谢谢”便大步地走出了李子赢办公室,清脆的高跟鞋响彻走廊,像极了一段欢快的、胜利的赞歌。

为期45天的清仓狂甩胜利结束,石清砚带着五个销售主管几乎累成了烂泥,但是为佳美莲公司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机,而石清砚却失去了最后的精神寄托。

闲下来的石清砚,满脑子都是张骏,自从说了那句分手后,已经是第57天没有听到张骏用温柔的声音喊她“丫头”了。他还好吗?他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吗?难道真的跟我分手了吗?石清砚抱着头,一直流泪。Miss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思念,一个是失去。

石清砚到现在开始怀疑,还未做好分手的准备,她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张骏。

这一夜,石清砚蜷缩在懒人沙发中,安静地在黑暗中等待着光明。想起张骏去广州后,自己从来没去看过他,觉得很是内疚。

幸好,我们这个世界,黑暗总是与光明共存,我们无法逃避黑暗,但是我们永远可以选择拥抱光明。

新的一天如期而至,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石清砚登上了飞往广州的班机,只为给自己的爱情画上一个大大的句号。

当她辗转多地,四处打探,终于出现在张骏租住的公寓门前的时候,她却犹豫了,不敢按响门铃,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故事的结尾。

但人生没有剧本,反复演练的台词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一个中年女人打开门的瞬间,背影里的张骏怀里抱着一个不足一周的婴儿。

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若不是婴儿的啼哭,这种尴尬的站位,不知还要持续到何时。

石清砚冲进房间,看到的尽是挂在阳台上的女人的乳罩和丁字内裤以及婴儿的尿褯子。

石清砚像是第三者一般,疯狂地撕扯着张骏的头发,甚至将女人的乳罩扣在了张骏的脸上,张骏不出声也不反抗,只是护着怀中啼哭的孩子,而那个中年女人,则扯着石清砚的头发,口中拼命地喊着:“老公,这个女人是谁?是谁?”

石清砚累了,瘫坐在沙发上,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流淌着,这一刻,石清砚的心已死。她拖着躯体,想要离开这个发腐发臭的空间。

“清砚,事情……”张骏终于开口了,但刚说四个字,那个中年女人便一记耳光打断了张骏。

石清砚冷笑着,看着苍老了十岁的张骏:“感谢你,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离开我,我们两清了。”

石清砚彻底清除了内心对张骏的记忆,也彻底掏空了整颗心,空空的,像是飘在空中一般,像是没有记忆一般,像是没有思想一般,游走在陌生的广州。

张骏撕心裂肺地向世界哭诉着自己的无奈,但却没有一丝丝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仿佛,没有声音的呐喊才更加凄凉,更加能够戳痛世间的黑暗。

婴儿的啼哭,搅动着凝固的空气,张骏从无声的嘶吼中缓和过来,喃喃地道:“为何选我,为何非要我来假装孩子的爹?”

中年女人跪到张骏身前,抱着他的头,疯狂地亲吻着:“骏,忘掉这些,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说,让别人知道,我们现在的一切就都没了。”

张骏疯狂地掐着中年女人的脖子,摇晃着:“就是要守护你跟祁书记的烂事,我的一切都没了!”

广州白云山蹦极塔上,工作人员紧张地检查着石清砚身上的护具。

石清砚淡定和冷漠地等待着,仿佛一个看破红尘的老者在愉快地等待着死亡。

石清砚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无法承受张骏带给她的屈辱与欺骗,但她又想坚强地活,想变得很有名,出现在电视上,让张骏和翟永鹏带着他们的儿孙指着电视说:你看,这是我当年爱过的女人。

当纵深一跃,像鸟儿一般翱翔山际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已无法呼吸,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对生的渴望,逼自己跳下“悬崖”,毫无留恋,无可回头,其实,只是为了阔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