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纽约出差，忙了一天，晚上和同事们去餐馆吃饭，大家山南海北地胡聊，来自加州的D问我：每次出差我都看你穿长裤，你不喜欢裙子？

这么问是因为他太太刚购置了大批裙装，说是上班需要。搞技术的，又不是模特，买那么多裙子做什么？他抱怨。

其实我也喜欢裙装，很多年前离开校园开始上班，置办的行头就是各式各样的裙装，长的、短的，薄的、厚的，配上长筒丝袜半高跟鞋，自己穿着很得意：上班族嘛，就是比当学生神气。后来觉得那长筒袜既麻烦又不舒服，便免去了短裙，专穿那种长及脚踝的长裙，简单舒适又好看。

公司有着装规定，商务休闲装（business casual），还特别注明，不许穿短裤，不许穿牛仔裤，不许露脚指头，不许这不许那，规矩多得我记不清，只知道当时读那些规矩时，检查了自己的长裙，完全合乎要求，别的就不必记了。

对这些规矩最有意见的是那些搞技术的：我们又不见客户，穿这么整齐干什么？有人干脆找头头提意见：穿得不舒服，影响我工作效率啊。

VP自己最喜欢穿牛仔裤，于是正式宣布：我们分部每周五定为牛仔日（Jeans day），有客户来参观例外。

牛仔裤我倒是有两条，可我不喜欢，那时住在佛州，一年到头都是夏天，牛仔裤布料又厚又硬，紧紧地贴在腿上很不舒服，所以我很少穿。星期五我依然长裙飘飘去上班，楼道里碰到那些穿着牛仔裤的同事便问：今天是“牛仔日”，忘了？我耸耸肩：没忘。

一向威严的VP穿了牛仔裤，心情大好，见了我便拿我开心：你的牛仔裤呢？我特地叫大家放松放松，你就不想舒服点吗？我直言相告：我这裙子比牛仔裤舒服多了，不信你回家试试你太太的睡衣。

VP被我这话弄得哭笑不得。

经历了几次“牛仔日”，我自己都觉得不穿牛仔裤太不合群，便找了一件国内买的牛仔连衣裙对付。那裙子虽然用的是牛仔布，但设计风格却非常细腻，全然没有牛仔装的粗犷豪放。有两个不喜欢牛仔装的女同事见了很羡慕：行啊你，桑妮，到中国去买这么条裙子来应付“牛仔日”，我们可是没希望了。

每次出差，我会尽量挑那些不容易压皱的裙子扔进行李箱。一次去见一个大客户，他们的服务器已经投入生产，却发现有大问题，技术支持解决不了，只好我自己去。那家客户的数据中心格外壮观，一排排金属架子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摞摞服务器，每两排服务器之间有一套终端显示和键盘高高地放在架子顶上，我只好站在那里，扬着脸两手抬得高高地打字。突然脚下来了一阵凉风，我的裙摆一下掀了起来，吓得我连忙停下手里的活，双手掩住裙摆。这时我才发现，那里的空调出气口竟在地板上，每隔几分钟就会狂吹一番。我只好时时提防着，冷风一开始，便停下活计按住裙摆，等那阵风过去再恢复工作。旁边的人看到我的窘相忍不住地乐：呵呵，玛丽莲·梦露。

后来才知道，很多大型机房都把出风口设在地上。得，那些长裙子就不再跟我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