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六月底，秋风市都在下雨，陈墨金上班的心情，也越来越差，总感觉心中烦闷，一看到下雨天，就浑身不得劲！

来到办公室，柳裳将一份报纸递给陈墨金，有些忧心道：“江南发大洪水了！”

陈墨金一愣，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再联想到这几天陆陆续续听到的新闻和报纸上的消息，终究是叹了口气，接过报纸，问道：“受灾情况如何？”

柳裳摇摇头：“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应该挺严重的，报道说若是我们上游的下雨天不停，这洪水就会继续，有专家说，这估计是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昨天，中央已经派遣了五个工作小组，前往江南，指导抗洪抢险。”

陈墨金呼出口气，摇摇头：“这些事儿，我们操不了心。对了，张总有说集团那边的回复吗？”

柳裳摇摇头：“邀请拉斐尔等四个公司的代表来秋风市，董事长还在考虑，张总说了，其实董事长是较为赞成你的方案的，可是还有几位董事，是完全反对的，毕竟邀请四个公司，至少十几个人过来，差旅费、食宿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陈墨金一愣：“什么差旅费食宿费？”

柳裳：“对方公司代表过来秋风市的差旅费食宿费啊！”

陈墨金瞪眼：“邀请他们来谈判，我们洁世公司是采购方啊，为什么要我们出差旅费食宿费？我的方案可不是这样写的！集团只需要以秋钢集团的名义发出邀请就可以了！谁说要支付他们差旅费和食宿费的？”

柳裳摊手：“张总说的，张总修改了你的方案，当然，只修改了这一点，他觉得我们要发出诚意，支付了四家公司的差旅费和食宿费，他们更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到时候谈判的时候，也会占据主动。”

陈墨金气呼呼的站起来：“可这样不就遇到麻烦了？又有那么多集团领导不同意！若是我们不出差旅费，不出食宿费，他们就么有反对的理由啊！”

柳裳点头：“张总当然也知道，不过他既然这样修改了，肯定有他的考虑在，或许他能够想办法说服那些领导，或者是说服董事长，让董事长力排众议同意这个方案。”

“可是！”陈墨金还想说什么，可以说是更加心烦意乱起来，转头去看窗外，结果窗外大雨哗啦啦的下，让陈墨金反而有些冷静下来。

是啊，张总一向看得长远，既然张总这样修改了方案，那必然是有些信心的，陈墨金也就深呼吸了几次，重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计委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吗？”

“没有，方案才提交上去几天，肯定没有这么快的，张总说了，至少得等半年，说不定一年都有可能。”

“这么久？”

“没办法，动用国债的事情，必须慎重，审核流程也很严谨，据说计委还会组织专家，对每一个申请方案进行评估研究。所以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陈墨金点点头：“好吧，既然如此，那张总这边我也差不多明白了，反正时间还长，想办法争取到差旅费和食宿费，确实能够体现我们的诚意，在谈判中，也的确能占据一些主动。”

窗外的雨依然哗啦啦的下着，这场蔓延了整个江南的特大洪水，才刚刚展露头角。

七月底，江南的洪水持续加大，许多河堤决堤，殃及了数不清的田地和民宅，中央领导都去了几次灾区亲自坐镇指挥抗洪抢险工作，秋钢集团开始组织员工们为灾区捐款。

秋风市在长江上游，虽然没有受灾，可大雨哗啦啦的下，却是让江南的洪水越来越大！

不过好在，八月一日这天，秋风市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的大雨，总算是停了，天空放晴，白云悠悠。

整个八月份，秋风市几乎没下过雨，而江南的洪水也慢慢的降了下来，虽然是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可在政府的积极应对下，人民群众的受灾并没有特别严重，全国各地的人们都积极捐款捐物，一起帮灾区人民渡过困难。

国庆节过后，陈墨金发现自己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妻子和女儿守在电视机前，看什么电视剧，女儿陈小糖总是吵着说要变成小燕子，还说什么还珠格格真漂亮，时不时还喊自己皇阿玛。

转眼一九九八年就过去了，中国的春节，也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度过。

九九年元宵节这天，陈墨金刚来到办公室，就被张总喊过去了。

来到张总办公室，张总还未说话，陈墨金便问道：“张总，好几个月了，总有结果了吧？”

张总喝了口茶，压了压手，道：“坐吧。”

陈墨金看了看椅子，上前一步：“不是，张总，集团可是只给了两条路的，第一条一年内收支平衡，这都快去半年了，显然是不可能办到了，第二条路也没见到什么进展，难道我们真就要这样等死吗？”

张总摆手道：“怎么能叫等死呢？你们这一年来，为了这些项目付出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的，方案虽然没有结果，可你过年前忙的后续研究分析，我全都看过了，很不错，有你这些准备，等方案正式批下来的话，我们要省很多事儿。虽然计委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不过叫你来，就是告诉你好消息的！”

陈墨金一喜：“什么好消息？”

“秋风市政府那边，几位市领导和市环境局的领到前天开了个会，基本确定了，秋风市今年，要大力发展环保行业，支持本地企业开展环保项目，我们提交上去的四个方案，市领导都表示了肯定，秋钢集团是秋风市最大的国有企业，市领导们对我们洁世公司很有信心，所以，他们初步给出的意见是，将会在各种政策上支持我们，比如建厂用地、比如相关手续简化，比如税务减免，最重要的，是环保补贴！比如，若是我们修建了垃圾焚烧发电厂，每处理一吨生活垃圾，政府会给予六十块左右的环保补贴，而且电能上网，也会给予额外补贴！其他项目也是一样，只要我们做，政府是全力支持我们的，所以，虽然秋风市政府没有前期资金拨付给我们，可这些政策一下来，我们洁世公司只要能有项目开展起来，那便没有后顾之忧！”

陈墨金顿时挥手：“终于！秋风市政府终于重视环保了！”

张总点点头：“还是你的方案做得好！你将国外的垃圾焚烧发电运行模式都分析了一遍，领导们一看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是会重视的！当然了，这也和去年计委的文件有关就是了，国家层面都提倡发展环保产业，地方政府，没道理不重视！”

陈墨金又问：“那邀请国外公司来秋风市洽谈的事儿。”

张总笑了笑，伸手点了点陈墨金：“你小子就这点我喜欢，为了做好事情，恨不得不吃不喝，也恨不得其他所有人都不吃不喝，陪着你一起疯，尽快把事情给搞定。知道你着急，所以前天市里边的消息传来，昨天我就去找了董事长，有了市领导的意见，董事长也就有了理由说服集团那些本来反对的领到们，说服不了也没关系，董事长抓住市领导的指导意见，自然是直接拍板决定了，已经批准了，差旅费和食宿费已经达到了财务这边，你去通知柳裳，让她配合你，写邮件邀请国外公司的任务还是你来做，可以让柳裳翻译，他英文还不错。”

“好！”陈墨金自然是兴奋点头！

竟然真的批准了！陈墨金本来都打算告诉张总，要不还是取消食宿费和差旅费，就直接邀请对方便是，因为涉及到洁世公司可能会采购对方的技术，这种技术的转让费用，一向是不小的，所以其他公司若想进军中国市场，或者转让技术，必然是会过来的。

可没想到在张总的坚持下，虽然时间上多等了几个月，可集团还真的批下了差旅费和食宿费，如此一来，邀请那些公司代表过来，就可以掌握主动了，至少什么时候让他们过来，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谈判，是一起谈判还是分开谈判，都有洁世公司掌握！

出了张总办公室，陈墨金立刻叫上柳裳，开始对自己早就写好的邀请函进行修改和翻译，如陈墨金这般工作态度的人，既然决定了要邀请对方，邀请函就不可能等到现在写！

没出两个小时，陈墨金和柳裳就对四封邀请函做好了修改和翻译，陈墨金打开邮箱，直接给四家公司发送了过去！

法国拉斐尔公司，瑞典亚瑟王公司，西班牙青菱西公司，英国的摩尔西公司，四家都是欧洲的公司，发送了邮件之后，陈墨金甚至就开始和柳裳计划起给他们代表定行程的事情了，不过这个时候，对方可能连邮件都没看，更不要说回复了，到时候回复了，陈墨金还得和张总确认一下，如何与这些公司代表谈判，所以，当务之急，除了安排这些公司代表们外来可能的行程之外，还得做一个谈判的方案。

想到这里，陈墨金再次敲开了张总的办公室，询问张总谈判事宜。

张总似乎早就想好了一般，直接开口，说这事儿依然全权交给陈墨金负责，到时候谈判，也是以陈墨金为主，柳裳主要做翻译工作，张总自己也会在旁边，但不会敢于陈墨金的谈判，陈墨金如果有什么拿捏不准的，张总也会即使确定，并且张总还说了，成立一个谈判小组，让魏鑫逸和栗棕伟也加入进来，协助陈墨金，其他同事目前还是专门负责手里的项目，若是陈墨金有需要，也随时可以抽调配合。

反正其他项目目前都还在筹备阶段，抽调过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陈墨金便一边等着国外公司的邮件回复，一边和柳裳、魏鑫逸和栗棕伟三人研究谈判方案，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对方公司会怎么报价，但也不影响陈墨金的方案制作，因为，陈墨金等人，直接将对方可能的报价，从免费赠送，到高达1个亿的转让费用，划分成了十个等级，直接做出了十个谈判方案！

当看到陈墨金的这十个谈判方案的时候，张总都哭笑不得，对陈墨金是赞叹连连，事情做到了这么详细的地步，若是还不能成功，那真的是命中注定了。

而国外的四个公司，也先后回复了陈墨金，经过和各方多伦沟通之后，四个公司都答应派遣代表，来到秋风市，洽谈一下合作。

陈墨金便根据对方的一些安排，将洽谈时间定在了5月初，让柳裳给各个公司的代表订购机票，酒店等。

陈墨金也抓紧对方前来的这段时间，再次仔细的研究垃圾焚烧发电的技术的更多细节，还有自己准备的各个谈判方案的各种细节。

事实上，秋风市政府虽然在政策上支持洁世公司进军环保产业，在秋风市发展环保项目，可市政府不会提供资金支持，秋钢集团董事长虽然看好张总和洁世公司，却也不能完全不顾整个集团其他领导的意见，计委的国债资金申请还没动静，五月份，距离一年之期，只剩下两三个月的时间了。

要是这次谈判不成功，那洁世公司，几乎就真的只有解散一条路走了。

为了这次谈判，张总和集团董事长沟通后，争取到了三百万元的资金，也就是说，若是谈判成功，达成协议，集团会批复三百万元的项目款，可是这笔钱不会提前支付给洁世公司，只有项目成功后，才会支付。

事实上，不管是陈墨金还是张总，都觉得三百万元，根本无济于事，不管是哪一家公司，都不可能以三百万元甚至更低的价格，将他们的垃圾焚烧发电技术转让给洁世公司的，毕竟价格太低了。

可董事长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和其他领导研讨后，只能批复三百万，所以，陈墨金和张总，再一次对自己制定的谈判计划做了修改，钱是死的，认识活的，国外公司的代表都答应来秋风市谈判了，陈墨金还不信自己会想不到办法！

于是，在趁着国外公司到来之前，陈墨金再次做了一件事情，就是花了不到一周的时间，连做了好几个项目的申报文书，还有资格证书申请，让张总交到了秋风市政府手里，洁世公司之前一年多的准备没有白做，虽然正式项目一个没有搞起来，可各个环保相关的资质，却达到了申请的标准，所以，在这次谈判前，陈墨金便想要给洁世公司争取更多的筹码！

四月底，洁世公司如愿拿到了秋风市环保局颁发的环境污染治理甲级证书，同时，洁世公司向秋风市计委申报的“抛式炉排国产化项目”也获得立项！

这个所谓的“抛式炉排国产化”项目，正是垃圾焚烧发电项目的核心，垃圾焚烧想要发点，事实上最重要的技术便是焚烧炉的技术，而焚烧炉最重要的部件，便是炉排片，不管是法国的拉斐尔公司，还是瑞典的亚瑟王公司，英国的摩尔西公司，西班牙的青菱西公司，他们拥有的核心技术，都是炉排片的技术，当然了，也不能完全说炉排片就代表了一切，可炉排片，是影响垃圾能不能稳定燃烧最重要的因素！

所以陈墨金根据这个情况，想秋风市政府申报了这个项目，若是能引进炉排片技术，并且成功的国产化，那对中国的垃圾焚烧发点事业，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这个项目获得立项，洁世公司就拥有了一个筹码，秋风市的政府都支持此项目，拿着这个立项批文，定然能够争取到更多的话语权！

事实上，有了这个批文，据张总说，也让集团的某些领导态度有了些转变，秋风市政府的连续表态，都说明环保产业现在越来越受到了政府的重视，不管是之前各种政策支持的承诺，还是现在环保资质证书的颁发，炉排国产化项目的立项，都是很明显的信号！

除了这一点，之前这些个领导集体支持的秋钢集团进军房地产的公司，目前好像有些麻烦，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一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会有小行星撞地球，说是地球要毁灭的谣言，让好多人对商品房根本没有兴趣，秋钢集团旗下这个刚成立不到一年，手里只有一个开工项目的房地产公司，第一个项目，就陷入了可能卖不出去房子的境地。

所以领导们不得不重新开始重视洁世公司，这也是董事长能争取到三百万元资金的原因。

终于，在四月的最后一天，四大公司的代表，总计十一个人，先后来到了秋风市。

柳裳将他们分别安排在了秋风市的四个不同的酒店里，这也是张总的意思，陈墨金到觉得没必要，难道还怕他们联合起来给自己抬价或是干嘛吗？

可张总和柳裳都觉得有必要，毕竟是四个公司都来了，而他们若是觉得洁世公司很想购买，联合起来抬价，也不是不可能的！

陈墨金揉着太阳穴叹息，他有些怀疑张总让自己来负责谈判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了，毕竟自己可能是公司里对垃圾焚烧发电技术了解最多最深的人，可自己好像的确只是一个高技术的，对于谈判啊，心理战啊什么的，完全不擅长啊！

按照自己的想法，对方四个公司应该是竞争对手才对，只要价格在他们接受的范围内，他们肯定谁都想买技术给自己，毕竟这对于他们公司来说，不但是一笔巨大的业务，还是一次巨大的名气提升啊！

不过按照张总和柳裳的说法一想，又觉得是有这个可能的，自己或许还有很多地方都没有想到，原以为做了十个版本的谈判方案，此刻看起来，或许还是不够！

但此时此刻，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希望这些公司不要狮子大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