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找工作，吴纲近日内频频去外地面试，卓箐箐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

一天在校园里意外遇见，两人直接去了小吃一条街吃晚饭。

吴纲并没有过多提及最近的经历，只是不住的摇头，“都说大二、大三就该定毕业后的方向了，古人诚不欺我。箐箐，你是打算考研的，是吗？”

旁边桌上有认识的人过来和吴纲打招呼，“回来了？北京之行顺利不？”

等吴纲和朋友寒暄完毕，卓箐箐回答，“是有这个打算。”

吴纲挠了挠头发，“也是，都有个本系研究生的男朋友了，你肯定是想继续念的。”

卓箐箐摇了摇头，“不是的，学历高一些总是好的。”

吴纲大大的不以为然，“出门找工作你就知道了，尤其我们学工科的，直接问有没有考级的证书、有没有实习经历，简单粗暴地问完，现场直接就让你编程或是改程序中的bugs，学历真的没那么重要。”

吃完饭，吴纲匆匆离去，从小饭店直接去了机房调试程序，卓箐箐回宿舍拿了书去上自习。

宿舍楼快熄灯时，苏晓峰把卓箐箐传呼下楼。

苏晓峰开门见山，“我宿舍的人看到你和吴纲单独吃饭了。”

卓箐箐并不胆怯，“你明明知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只要你不在意，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苏晓峰皱了皱眉，“何必就为了一顿饭和他交往？”

卓箐箐气笑了，“饭钱基本是我付的，不存在我为了被请吃饭和男生交往。”

苏晓峰神色不悦，“可是别人不知道，我不是不相信你……”

卓箐箐突然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长久的不满，失望和怨恨犹如山洪爆发，漫过了心中的理智，她冲口而出，“你当然相信，我们在一起时，饭钱也大半是我付的。”

这句话说完，两人之间一片难堪的沉默。

苏晓峰冷冷地看着卓箐箐，“你一笔笔都记着？”

卓箐箐只觉得心中的委屈如洪水般波涛汹涌、翻腾不止，“那天看完电影，我听到街边磁带摊在放一首歌，我停下听了很久，你问我是否喜欢这首歌，我说是，听完了，你就拉我走了。”

苏晓峰也怒了，“你想要那盘磁带，你可以直接说。”

卓箐箐轻轻摇了摇头，“谈恋爱，难道不是心里经常惦记着对方、实心实意地想对对方好？你会经常来教学楼或宿舍找我，但你从来没用心对过我。我付了饭钱，你接受，你会抱怨我没事先把钱给你，而不会想自己多付；我不说想要这盘磁带，你压根不会想到送我。”

卓箐箐的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你的桌子前还贴着毕业照，还贴着你和前女友的合照，你们实验室的人都看得到这些照片，我提了，你也不会把它们拿下来。你一直在比较和挑剔，这段感情里，我付出的远远比你多，你只是心安理得地接受。”

苏晓峰冷笑不止，“所以你从来不愿意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也不愿意加入我的朋友圈。”

卓箐箐驳斥，“这是两回事。”

苏晓峰声音里带着嘲讽，“你付出的是多，可你心里一笔笔都记着，你难道不是斤斤计较、步步为营？”

卓箐箐抬头，“既然咱俩都不满，那就分手吧。”

苏晓峰扬长而去。

远处宿舍楼的灯光同时熄灭，数栋楼里除了走廊、水房等公共区域，都陷入了黑暗中。

卓箐箐呆呆地坐在草地上，坐的久了，腿有些麻。

她动了动腿，慢慢屈膝，把头埋在了膝盖里缩成一团，无声的哭泣。她不知道她是为初恋的失败而伤心，还是为苏晓峰的指责而悔恨，她只觉得心中情绪激荡，不甘、困惑、伤心、痛苦各种情绪交织，澎拜汹涌，犹如暴风雨般把她淹没。

校园中一片黑暗，夜风回旋，草地上潮湿阴寒，卓箐箐就这么枯坐到了天亮，心情从悲伤到麻木，浑身冰凉僵硬。

静谧的凌晨，灰蓝色的天空中依稀还能看到一弯残月，卓箐箐远远听见宿舍楼方向传来的声音，知道宿舍楼应该开门了。她双腿已麻，勉强从地上站起，揉了一会儿腿才能挪动脚步，再稍稍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慢慢走回了宿舍。

室友们都已经起床，正在洗漱中，卓箐箐脱去长袖牛仔裤，爬上自己的床，轻声说，“你们帮我请一下假，我今天就不去上课了。”

其实四人都楞住了，想问又不好开口。

卓箐箐看出大家的疑问，觉得需要解释一下，“我和苏晓峰分手了，我昨晚就在外面草地上哭了一晚儿。一晚上没睡，又冷又累，我现在就想睡觉。”

吴菱和殷岚同时上前一步，似乎想安慰卓箐箐。

卓箐箐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316回宿舍时，已近中午。

卓箐箐被脚步声惊醒，睁开了眼睛，看到头顶的床板，迷茫了一会儿才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爬起来，看到桌上已经有室友们打回的午饭，说了声“谢谢”，起床匆匆洗嗽后，开始吃午饭。她吃了几口，抬头看到室友们都在偷窥她，忍不住好笑，“这么看我做什么，我没事的。”

大家把凳子摆成一个圆圈，围坐在一起，端着饭缸边吃边谈。

吴菱小心翼翼地问，“老二，你早上说的分手，是真的吗？”

卓箐箐咽下一口米饭，“是啊，这又不能开玩笑。”

梅若寒不敢置信，“你就在外面坐了一晚上？”

卓箐箐很好奇，“我一晚上没回来，你们就没想过我去哪儿了？”

四人异口同声，“以为你回家了。”

卓箐箐放下勺子，更纳闷了，“真的，你们就没觉得我……，觉得我有可能去开房？”

殷岚头也不抬，“你不是，你不是那种豁得出去的人。”

卓箐箐苦笑起来，“是啊，我不是，我是锱铢必较、斤斤计较的人。”

宿舍窗户都开着，和煦温软的春风穿堂而过，室内的五个风铃发出悦耳的撞击声。室外的喧哗声和室内叮叮咚咚的乐声交织，象一首欢快的乐曲。

吹了一会儿风，卓箐箐只觉得浑身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她突然宣布，“明天就是周末，我想去一趟广州，我想去找英子。”

另外四人面面相觑。

卓箐箐努力回想吴纲去广州的车次，“吴纲上次去广州，好像就是下午的火车。我现在去火车站应该还来得及，我现在就去问问吴纲。”

卓箐箐拔腿去了男生宿舍楼，吴纲不在，她也没留名字，转身离开。

回宿舍后，卓箐箐决定去赌赌运气，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用品，就去了火车站。

很幸运，当天的坐票还有，卓箐箐买了一张票后，看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发车，在候车室书店里买了本杂志，在候车室随意翻阅着杂志，等候发车时间。

快看完这本杂志时，旁边的空位突然多了一人，这人动静很大地在她边上坐下，重重咳了一声。

卓箐箐扭头一看，“咦，你怎么来了？”

吴纲看样子是一路狂奔而来，坐下后一直在喘粗气，喘了好一会儿才气急败坏地呵斥，“突然要去广州，你发什么疯？”

卓箐箐赶紧张望了一下四周，“小声点，小声点，你怎么知道？”

吴纲拿起卓箐箐背包边的矿泉水，扭开瓶盖喝了两口，“我猜可能是你找我，以为你约我吃饭，好开心地去你宿舍找你，吴菱下来告诉我你要去广州。我happy地等着吃饭，你的室友告诉我你和苏晓峰分手了，然后你发疯要去广州？！”

吴纲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卓箐箐非常尴尬，“你小声点，大家都在看我们。”

吴纲稍稍降低了一点声量，“真的分手了？你们才谈了很多久，不该有什么大矛盾啊。”

卓箐箐轻声说，“他说我在感情上斤斤计较，就分了。”

吴纲撸起袖子，“要不要我找人教训他一顿？”

卓箐箐赶紧摇头，“千万别，千万别冲动。”

吴纲仔细看了看卓箐箐的神情，“吴菱说你在外面哭了一晚上，怕你精神状态不稳定，路上出事，让我来劝你回去。要不要我陪你去广州？”

卓箐箐心中正感动着，吴纲接下来一句煞风景的话把她的感动冲击地七零八落，“车票钱你出！”

卓箐箐摇摇头，“谢了，我不需要你陪。”

候车室通往站台的铁门突然打开，几个乘务人员站在门前，在做检票前的准备工作。

候车的人群轻微骚动，自发排起队来。卓箐箐也站了起来，吴纲帮她背着书包，一起排在了队尾。

还没开始检票，队伍静止不动，吴纲还是不放心地追问，“真的不要我陪？我现在去买票，应该还来得及。”

卓箐箐很坚决，“吴菱多虑了，我真的挺好的。”

吴纲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卓箐箐，“那你为什么突然要发疯去广州？”

卓箐箐扭头看着吴纲，“我伤心呢，其实不完全因为分手，更多是伤心我自己不是很肯定我在感情里是不是斤斤计较，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一段让我不满意的感情。我想去见英子和另一个人，想去见两个我真心喜欢的两个人，见到他们，我就知道答案了。”

乘务员开始检票，有人试图插队，候车室里吵闹了起来，队伍后面总有人推推攘攘地向前挤，吴纲伸长胳膊，在拥挤的人群中护住卓箐箐随着队伍向前走。

被拥挤的人群挟裹着向前，吴纲把书包塞给卓箐箐，停住了脚步。

卓箐箐进了检票口，回头看向铁栏杆后的吴纲，对他挥了挥手，走向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