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起波澜

1

当东方水水转出了大厅,就看见乔时蓝已经等在大厅门口的廊灯下了。

廊顶上,那橘黄的一团灯火,照不明亮,那种仿真火焰幽幽地舞动,似在燃烧。其实,氛围是真的好。而他就站在灯下,高大俊美,异常迷人,就如油画里走出来的异国王子。

再近了些,他的眉眼渐渐清晰,他正含笑看着她。东方水水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飞奔至他怀里。

而他只是稳稳地接住了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我们先去休息吧!”

“可这里一桌的宾客啊……”东方水水使坏,咯咯地笑。

“管他呢!”乔时蓝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沿着古老的簪花楼梯,一步一步地向五楼走去。

古堡内的光线十分昏暗,楼道内的壁灯,看得出有好几百年历史了。时空交错,真是奇妙的相逢与交汇。

那一道金色的大门,预示着住在里面的人,身份是不同的。他将她放到鲜红色的地毯上,然后取出金色的铜钥匙,打开了门锁,双手用力推开了那道沉重的大门。

东方水水脱掉了高跟鞋,只随意地放倒在了红色的地毯上。她光着脚丫,轻轻地走了进去,里面的陈设很古典优雅,是巴洛克式的奢华。看得出后来有重新铺设后,所以,特别舒适。

“灯就在你的左手边上。”乔时蓝于暗夜里,慢慢说道。他走了进来,关上了那道厚实沉重的大门。

然后,东方水水听见“嗒”的一声,门反锁上的声音。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卧室很大,估计有两百平了,分为连通的小书房与起居室。小书房与起居室的中间是个会客用的小客厅。

四处摆满鲜花,玫瑰的芳香满溢。灯没有亮起,感官更加清晰。东方水水往左边走了几步,手一摸就摸到了按钮,“嗒”一声响,天顶华丽异常的水晶灯亮起,一室光明。

乔时蓝笑了笑,也走到了她身边,“不觉得太亮了吗?”然后把主灯关了,再按了旁边的一个开关,靠墙壁的灯亮起,是柔和的色泽。

与东方水水猜测的一样,他对这里很熟悉。

东方水水所站在的位置是在卧室里,对面有一个很漂亮的雕花阳台,月亮下,银色的湖面如一面镜子,闪着皎洁的银光。

她走出了阳台,将裸露的双手搭在了冰凉的石头砌成的围栏上。这面湖真的很美很美,暮霭中,有一只黑色的天鹅在她视线里悠闲地划过,“呀,真的有天鹅!”她惊叫起来,“难道真的是天鹅湖啊!”

乔时蓝极力忍住笑,弯起的眉眼柔和无比,那双动人的会说话的眼睛只注视着她,说道:“你若喜欢,它以后就叫天鹅湖。”

“拥有此处的定名权,看来你才是真正的城堡主人。”东方水水了然。

乔时蓝拥着她,轻声说,“那边的书房也有阳台,朝向与这边相反,阳台下是一望无际的红色玫瑰园。它们都是属于你的。”似在循循善诱,他的吻猝不及防压了下来。

她娇笑着躲开,推了推他的身体,然后说道:“所以说,这个房间的景色是最美的!一边临湖,一边是开满鲜花的阳台。”

“是的。”乔时蓝点一点头,然后牵了她的手,往卧室的更深处走去,在靠向床的那一面,还有一扇窗,是不透明的木窗,没有装上玻璃。“推开木窗看看。”

东方水水满是好奇,把古老的插锁拔开,只稍一用力,两扇巨大的木窗被推开了,是空濛的山色,郁郁苍苍,接近沧桑,往空中一探头,居然是悬崖峭壁。“呀!”的一声叫,吓得她往他怀里躲,惹得他哈哈大笑。

真是避世的好去处!

这里没有熟人,多是陌生的宾客或游人;没有托,没有凌佳佳,更不会有顾知行。对于乔时蓝来说,这里是最好的去处。

东方水水握住了他的手,忽然说,“谢谢你。我知道,那些媒体、新闻写得我很难看,你是怕我难过伤心,所以才带我避来了这里。想必,陈丽莎原本是要在巴黎举行的婚礼,然后是你提议来这里的吧?”

乔时蓝并不打算隐瞒她,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是的。我想,你会喜欢这里,所以提议何主席把婚礼搬到这里举行。反正,这里也经常外租,给不同的人举办不同的派对。”

见话题又扯回到了何氏,东方水水沉默了一会。从今日的一切,东方水水如何看不出,这段时日,何主席已经也是仰仗乔时蓝的;而黄氏从中作梗,何氏只怕难保。她抬眸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你想我帮陈丽莎?”乔时蓝眸色深深,自然知道,帮的其实是何氏。

东方水水犹豫,他毕竟是个商人。商人无利而不往,如果帮助何氏对西洲没有任何益处,还要贴钱,这样赔本的买卖,换了谁,都不会愿意做的。

笑了笑,她说,“你的商业决定,我不便插手。”

“如果我说,我愿意帮这个忙呢!”他说的是肯定的语气。东方水水一惊,猛地抬头瞧他,不可置信地喃喃:“你这是做亏本生意。”

乔时蓝靠前了一步,“这不是生意。我只是在乎你的感受。陈丽莎对你很重要,当年在美国,没有她,也就没有你了。”

她的过往,她刻意深埋的一切,原来他都知道。她的眼睛闪烁,她并不想去追究,他如何知道这一切。他早就知道,从前不说,从来不提不问,如今说起,只是为了替她还这个人情。说到底,他是在意她的感受。

“谢谢你。”东方水水决定接受他的这份深情。“你帮助隆裕集团,会不会对西洲造成影响?”在商言商,她并不愿意西洲方面有什么闪失,更何况,她还知道,西洲在4X开发项目上,遇到了阻碍。

“你别想太多,隆裕集团是有作为的,他们只是一时资金断链周转不灵而已。我注资,成为第三大股东,那以后要插手隆裕的事,不就顺理成章了,我一直对他们的新型科技公司很感兴趣的。所以,这单买卖我不会亏。你放心。”乔时蓝笑着点了点她脸上淡淡的笑靥。小女孩的心思就是如此好猜,她快不快乐都写在了脸上。整个人都是透明的,那种少女才有的独有的可爱。

忽然,一道幽幽的歌声响起,圆润,甜蜜,高亢处转得甜润,真是美妙的女高音。“真像夜莺在歌唱,虽然我听不懂唱什么,可歌声里怎么好像有些哀怨?”东方水水往木窗走近,手举起,扶助了雕花的木窗。

两只雅雀从悬崖对面飞过,凄厉的鸣啼划破了夜的宁静。更深露重,暮霭至悬崖处蔓延进窗格子里来,一室弥漫。

她正想往外探一探头,却被乔时蓝按住了。他的手搭在她肩上,暖暖的气流萦绕了她。她回头,他顺势将两扇木窗关紧,插上插锁。那美妙又有些诡异的歌声戛然而止。

“其实,我有话想和你说。”乔时蓝忽然有些颓废,他往旁边的沙发一靠,整个人有点意兴阑珊。见她一直注视着他,他苦笑了声,“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想必不会是很短的一段话。于是,东方水水也在一边的沙发椅上坐下,等着他的话。

“从前,我来过这里,也有许多年了吧。那时,我认识了一个女人,她长得很美,最重要的是,她是我继母那边的亲戚的小孩儿。遇见的那一年,她只有二十岁,年轻,美丽,所以,我与她在了一起。”乔时蓝顿了顿,有些惊慌失措地抬起了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东方水水了然,“你爱她吗?”

乔时蓝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你们还有联系?”

“多年以前,就没有再联系了。以前没有,现在自然也不会有。”乔时蓝揉了揉眉心。

看得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艰难。东方水水的心一沉,有些茫然地开了口,“她也来城堡了,对吗?就在刚才的宴会上,她到场了对吗?”

见他点了点头。东方水水努力地回想,只是晚宴实在是太热闹了,从一楼的主厅一直延伸到了露天的广场平台上,再延伸至花园里。来的人太多,有社会名流,各国的政要大亨,也有名媛贵妇,与慕名而来的游客。所以,她不可能记住每一张脸。

于是,东方水水决定放弃再想。

她站了起来,与他隔了一张茶几的距离,安静地看着他。他高大英俊,谈吐风趣优雅,一颦一笑尽显贵族的风流与尊贵,那么迷人的一个男人,她怎么可能要求他的过去,一片空白呢?!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忽然看不透她了。乔时蓝有些紧张,双手握成了拳,开口时,声音颤抖,“我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伤害到你的。”

东方水水迈前了一步,站到了他面前,颇有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他不动,她亦一动不动,只是专注地看着他。许久,她才笑了笑,说道:“你年轻过,那是你的过去,谁没有过去呢?所以,我没有资格去过问。你也不必向我解释。”

见他急着辩解,她伸出一个指头放在了他的唇上,止住了他的话。她接着说,“不必抱歉。你是如此迷人,我怎能要求,当年的你为了等我出现,而一片空白?!所以,你不必对我解释什么,诚如你刚才所说的,你与她已经分手,也再无联系。那她过来城堡里,就随她好了。”

“我和她的情况有些复杂……”乔时蓝还想解释什么。

她打断,“你和她上过床。”

乔时蓝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只有一次。”

原来是因为这个,难以解释吗?怕她会难过?东方水水的眸光变了变,尽量让自己装作不在乎,“我说过了,那是你的过去,我不可能要求过去的你为了谁,而守身如玉。关于这个问题,就到此了,不必再说。”她忽然猛地转过了身去,“我累了,要休息了。”然后顺势倒进床里,取过被子,盖住自己。

到底还是在意的,只要他不说出来,她都能接受,为什么要说破了?真是残忍!

乔时蓝知道她是在意他的,心里忧喜参半。最后,只好躺到了她身边,隔着被子,抱住了她,然后慢慢说道:“水水,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好吗?”

她怔了怔,点了点头,“嗯。”

大家都沉默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乔时蓝忽然重复道。

“嗯,我相信你。”东方水水隔了被子,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但是,她愿意选择相信他。

“无论见到了什么事,什么人……”他还在重复。可最后,被子猛地罩住了他,她压到了他身上,狠狠地吻他,撕扯他的衣服,甚至是咬他,她的呼吸急速,需要一场发泄,抑或是慰藉……

她不想让他发现,她的自卑与泪流满面……

2

第二天,是婚礼日。尽管,东方水水不是主角,但作为伴娘还是有很多事要忙的,所以她起得早。

本想抓着她再缠绵一番,却被她蹬得差些掉到床下。

“都是你,害我没脸见人了!”东方水水裹着被子,跳到了床下,那样子可爱极了。

原来,她的颈项与肩膀都是他烙下的印记,这么多的草莓让她怎么活啊!

乔时蓝笑笑地,“打了遮瑕膏就看不见了。”

“你就说得云淡风轻,让我咬你一口看看,”说完,她猛地扑了上去,在他右颈窝那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她是来真格的。

“原来,你就是那只要勾掉人魂魄的吸血鬼。”他依旧笑。

见她已经躲进了浴室,知道她是羞的,一时之间心情大好。他赤裸着身体,站了起来,走到欧式的巨大梳妆台前,从那面镜子里,他看到了脖子上的那个牙齿印,很深,已经有血渗出,估计会留痕了。可他的心里甜蜜一片,手抚了上去,那是她给他留下的印记。

简单地冲了个热水澡出来的东方水水,就看到了那要流鼻血的一幕,猛地捂住了眼睛,跳了出去,“你快穿上衣服!”

真是一只害羞的小妖精。难道,她不知道,刚沐浴出来,浑身透着粉红色泽的她是有多么诱人吗?!

等他洗了澡,穿了浴袍出来,她已穿戴整齐了。

而他袍带宽松,就那样慵懒地靠在了沙发上,露出精壮的胸膛,而发没有干,水珠顺着发丝滴到下巴,再滑落进胸腹间。他的肌肤很白,像米开朗基罗雕凿出来的那些美男子。见他的视线锁定了自己,她的脸色一红,在他身边坐下,声音小小的:“不把头发擦干,会头痛的。”

“你帮我擦,嗯?”他在她耳边撩拨。她耳根子都红透了,连忙站了起来,取过干毛巾,替他仔细地擦干头发。

其实,昨晚,他喝了许多酒,现在果真是头痛得很。见他闭着的眼睛与蹙起的眉,东方水水顿了顿,然后双手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用了些暗力,仔细地替他按摩。

“你不恼我了?”乔时蓝对昨晚的谈话,还是有些担忧。其实,他本想把话全部说完,可她不想再听。也不要紧了,反正,他知道真相是如何。

“我从来没有恼过你。”东方水水怔了怔,鼓起勇气回答。或许,刚听到的那一刻是在意的,心里是难受过的。但也只是一会儿而已,更不会因此恼他,因为他知道,他对她用了心,这就够了。

东方水水的话,无异是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无论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他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傍晚时分,婚礼如期举行。

一切梦幻得如同童话故事一般。

当大把大把红色的玫瑰花瓣从新娘与新浪头顶上飘落,雪白的婚纱与洁白的新郎礼服都似被染上了点点晚霞。

站在花瓣雨里回眸,新娘子美丽得不可思议,而新浪似乎一夜之间变回了年轻小伙,清秀的面孔,明亮的眼睛里闪过只要小伙子才有的羞涩,憧憬与快乐。

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桩婚姻是因利益结合的伙伴关系。

当伴娘的东方水水,一直站在新娘子的身旁,她看到了陈丽莎的容光焕发与幸福的眼神。婚纱的裙摆足足有五米,在地上游曳,曼妙多姿。

直到从小镇上请来的牧师宣布礼成,都没有任何人来捣乱。乔时蓝的心放下了一半,看着站于主席台上一边的东方水水,笑得那么开心,眼睛那么晶亮璀璨,他不愿有任何差错搞坏了她的好心情。

于是,对站于一边的沙漠说,“那个孩子,和那个女人还没有找到吗?”

沙漠对此,也颇感头痛:“整个古堡我都找遍了, 就是没找到。不过你放心,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看着笑得明艳无比的东方水水,乔时蓝“嗯”了一声。

礼成后,马上是婚礼宴会,晚宴的长餐桌一字排开,快要摆到天上去了。

东方水水全程笑得合不拢嘴,似乎比好闺蜜还要开心。

陈丽莎就打趣她,“这么恨嫁?那就快点抓住那位钻石黄老五了,天晓得,他为了得到你,花了了多少心思!”

东方水水红了一张脸,啐她:“真恨嫁,我会替你那么高兴,我要搞破坏才是,让你结不成婚。”可眼神却是飘向乔时蓝那的。

乔时蓝接收到了,对着她举杯示意,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戏谑,似笑非笑的,惹得她又红了脸。

“够了啊!你们这一对这么旁若无人地虐底下这一大群单身狗,小心惹起民怨啊!”陈丽莎笑。

“你和何主席才虐单身狗呢!”东方水水反驳。

此时,何主席走了过来,与东方水水打过招呼后,就携了新婚娇妻的手,要落座了。

东方水水与乔时蓝的位置是并排的,就坐于新娘子的旁边。这种时刻,没有人会去抢了主角的位置。

宴会前的致辞,是何主席先发言。言辞幽默的他,先说了一通能娶到妻子的幸运,惹得底下的人一边股掌一边笑。

忽然,何天隆安静了一瞬,才说,“丽莎,过了今天,我将变得一无所有,我仅剩的钱,只够给你这个婚礼了。”

东方水水怔了怔,原来,乔时蓝并没有把要帮助他的事说出来。而乔时蓝含笑看向她,在她耳边低低道:“先听完俩人的誓言。”

陈丽莎已经站了起来,握住他的手,与他并排站在一起,“谁在乎那些呢?!我只乐意跟你在一起。”

一个没有问,你后不后悔。一个没有答,我不后悔。陈丽莎只说:我乐意!

何天隆与陈丽莎互相对视,眼里是无尽的爱意。即使一无所有,他们俩人都不后悔。

东方水水从未有想过,当初自己的一个举动,会造就今天的美好姻缘。

何天隆虽是年过半百,可他真心爱陈丽莎。而年幼丧父的陈丽莎需要的,也只是一个依靠,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没有人比他俩更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东方水水首先鼓起了掌。然后,原本安静的宴客厅响起了一阵阵的掌声,经久不衰,都在为一对新人祝福。

没有人注意到花园一角的人影。

那里站着的人,投来怨恨的目光。

“谁让你对东方水水下药的,我只是让你拖延困住她一段时间。”已经赶到黑森林的托十分不悦。

那有着一对美丽绿眼睛的女人竭斯底里:“她不是没事吗,你担心什么。不会是,你也爱上她了吧?”话里有嘲讽。

“不要忘记,你来此的目的,我的事,不用你管。”托冷冷的开口,然后把一个小人往女人身边一推,“只要你办好了这件事,对谁都有好处。说不定,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他会回到你身边呢!”一丝冷笑从他凶狠的目光里漏出。

因为是伴娘的缘故,所以东方水水喝了不少的酒。席间,替新娘挡了不少,又因高兴,自己也喝了不少,不过先前吃了解酒药,东方水水倒也不觉得怎样。

反是乔时蓝不让她再喝了,她偏不听,还使起了小性子,其实是已经有些醉意了。无法,乔时蓝只有签抢过她的酒杯,喝光了它。

“你不知羞,怎么抢我酒吃。”东方水水摇摇晃晃地朝花园安静的一角走去。她觉得闷了,想去吹吹风。

乔时蓝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姑娘,醉了就会变得不安分,他是领教过了的。

忽然,走在前的她踉跄了一下,脚下踩的十厘米的高跟鞋可不是开玩笑的。乔时蓝一把上前,搂住了她,把她扳了回来。她顺势靠到了他怀里。

这里没有了,安静得出奇。

看着脸红扑扑的,眼睛又亮得出奇的她,乔时蓝舔了舔干涩的唇,忽然说,“我不止想抢你酒吃,还想抢你嘴上的胭脂吃。”

俩人在月下,互相看着对方,痴痴的,眼中只有彼此。

东方水水一笑,妩媚得不可思议,那笑靥引诱着他,头一低,他就吻了上去。俩人在花海里相拥相吻,一切都变得快乐起来。

只有躲在不远处杉树后的那对绿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怨毒。

“妈妈,”小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小男孩拉扯着她的裙子,“妈妈,他就是爸爸吗?”

“是的,我的小乖乖,那个就是你爸爸,他被坏女人拐跑了。”女人俯下身体,在小男孩耳边悄悄的说着话。

小男孩一跃,跑进了杉树林里。

女人依旧站立风中,怨恨地看着那个东方水水。是的,她恨东方水水,因为乔时蓝从没有那样深情地看过她。

3

夜已深了,乔时蓝牵了她的手,绕过宾客往另一边的楼梯走去。

“我们这是去哪里?”东方水水还没有走过这边。这边还没有修葺过,所以年代看起来更为古老久远。墙壁转角,与楼梯扶手甚至还结了蛛网。真有几分吸血鬼古堡的味道了。

这里只有好几米处才挂有一盏壁灯,灯光幽幽暗暗的,乔时蓝整个人都陷进了黑暗里。她听见他低低地笑:“怕我吃了你。”

东方水水觉得自己都要烫熟了,喝醉了他也是会无理取闹的,再说下去,只怕他会说出更无耻的话来。于是,她紧紧咬住了唇。

知道她的那些小心思,他依旧是低低地笑:“这座古堡,太古老了。一切都来不及修缮。想给你个惊喜,所以开饭了左边的大厅。但整座城堡还是灰蒙蒙的,我想把它修葺得更为华丽,和亮堂。你喜欢吗?”

不等她答,他又说,“只要你喜欢,城堡可以修葺,即使是用金子贴上去,都可以。”

“嗤”的一声笑,东方水水说,“真是土豪。”

“那就是喜欢了?!”乔时蓝心下欢喜,只想着能为她马上修葺好这座城堡。

“嗯。”她懒懒地答。

忽然,东方水水又听见了一阵曼妙的歌声响起。她觉得头脑有些发沉,一把松开了他的手,扶住了楼梯扶手。

乔时蓝也是醉得有些糊涂了,只顾自己絮絮地说着话,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她分明听见,他说,“等以后,每年的秋天,我们都过来这里渡假。秋日里的湖泊很美。”可她一伸手,却捞了空,他的声音飘得更远了些。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东方水水忽然有些害怕。

“嘤嘤嘤……”

东方水水好像听见了小孩的哭声。“谁在那?”她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说话的是她能听懂的英语。只听声音说,“姐姐,我害怕。”

原来,是迷路的小孩。

“别怕,你待在原地别动,姐姐来找你。”东方水水摸着黑,小心地走了几阶,走到了转弯的廊道上,一抬头,月色正好,洒在长而幽深的廊道上。

那边不远处,有一道门。

“嘤嘤嘤。”

哭声是从门里传出来的。

东方水水顾不上头晕目眩,快步走了过去。“是在里面吗?”她轻轻地敲了敲那道木门。

“姐姐,我怕,这里好黑!”小男孩一边哭一边求饶:“我会乖乖的,我会听话,别再把我关起来。”

是谁这么狠心,居然把一个小孩子关在了这?!东方水水四处摸了摸门,没有找到钥匙孔。她朝各个方向推了推,终于是把门推开了。

忽然,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扑向了她怀里。

她一把抱住,原来是小男孩的头发。她连忙安慰:“别哭了,姐姐在这。不怕了啊!”

“姐姐,”小男孩抬起头看她。

只是一瞬,东方水水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

就着明亮的月亮,她发现,这里的光线还真是足够好!

月色下,男孩的脸十分清晰。他长得英俊挺拔,只有七八岁,可一对眼睛透出这个年纪少有的成熟,而且那对眸子是浅褐色的,他的头发是黑色的。他的轮廓……透过他的轮廓,她看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影子。

“东方水水?”乔时蓝的声音由远及近,“东方水水你在哪里?”

东方水水屏住了呼吸,没有回答。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与她面对着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忽然对着她笑。那种笑,很纯真,可又透着她说不出的诡异……

“东……”乔时蓝的话忽然止住了。他站在东方水水身后不远处,也看到了那个小男孩。

月色下,小男孩的脸与他的有六七分相似,纵使心里早有定论,但看到仍不免一惊,更遑论猝不及防下看到这一切的东方水水。

小男孩看见乔时蓝,忽然怯怯地叫了声“爸爸”,然后跑到了乔时蓝身边,一把抱住了她。

乔时蓝看了看怀里小孩,到底是不忍心伤害了无辜的孩童,压下了心底的怒火,牵住了那只小手,然后走了过去,也牵住了东方水水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书房说。”

握住她手的那一瞬,他震了震,她的手真凉。

她垂着眼睛,也不挣扎,只说了一句:“好。”

刚绕回到他们卧室的廊道,一道美丽的倩影从卧室门边一点一点地清晰。

东方水水看了过去,那个女人高挑婀娜,有一对美丽的绿色眼睛。真是异常美丽的女人啊,自己自愧不如。

“妈妈!”小男孩高兴地奔了过去。

东方水水还能自嘲,小男孩没有遗传他妈妈美丽的绿色眼睛。

乔时蓝控制住了所有的情绪,快速地给沙漠发了一条短信息。

“进去说吧。”但乔时蓝打开的却是与卧室相对的一道门。

那里是一个拥有巨大藏书的私人图书馆,所以里面有恒温的空调。

乔时蓝对着东方水水轻柔说道:“外面冷,快进来。”

见女人充满怨恨地注视着自己,乔时蓝此刻冷酷地说道,“对面那扇门,不是你该觊觎的。连窥视都不可以!”

“不许你这样对妈妈!”小男孩护在了妈妈面前。

乔时蓝冷笑了声。

“Blue,你就这么害怕我和她接触吗?”女人微笑,眼里透出一股志在必得。

东方水水止住了他的话,直直地与那女人对视:“对不起。我对你们的过往没兴趣,而且我也没有什么要和你说的。有什么事,我会直接问时。所以,我并不害怕和你接触。你们先聊。”想先一步离开。

可她的路被女人挡住了。“我叫珍珠。你可以叫我珍。”珍说道,“你就不问问,那是谁?”指着小男孩问道。

东方水水的脸色有些白,她猝然回首。

乔时蓝换回中文与她说话,“你相不相信我。”

东方水水怔了怔,回答:“信。”

乔时蓝突然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绷得太紧的那根弦,曾经勒得他不能呼吸。所以,才会在沙漠和说了那个女人带着孩子来到城堡后,他第一时间,让沙漠把小孩关了起来。他的做法,其实是错误的,他只需要坦白一切就好。可他的不自信,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珍不知道俩人在说着什么,只好把小男孩推到了灯光明亮处,用英语一字一句说道:“Blue,那是你的孩子,你看,他和你长得多像。”

乔时蓝始终注视着东方水水,然后用正文说,“他不是我的孩子。”

简单明白。他直接否认掉了。再看了眼那个孩子,那样的容貌,确实是很相像的,但东方水水的心里下了某种决断,“我信。”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真诚,明亮,果断,坦然,同样的一目了然。

东方水水走到了乔时蓝身边挽住了他的手,只听他用英文说道:“如今科技这么发达,只要一验DNA就马上有答案了。他不是我的孩子。我做过什么,我很清楚。”

珍的脸色变了,正要说话,大门被推开,沙漠走了进来,跟着来的还有一位医生,与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轮廓与乔时蓝有几分相似。直到此时,东方水水才瞧见了乔时蓝眼中的嘲讽。

而珍已经脸色死白。

沙漠正要叫医生取小男孩的DNA,乔时蓝挥了挥手,对三人说,“你们先出去。”

沙漠欲言又止,但还是与另两人退了出去,并关好了门。

“我是可怜那小男孩。”乔时蓝看着珍,冷漠说道:“我们很早以前就结束了。我是给你面子。”

珍竭斯底里地大叫:“是,我是忘不了你,所以才会找了那个男人。我只是想得到你的一丝怜爱与慰藉,可你那么无情。那个男人很像你,我忘不了你……”

“那不是你可以伤害她的理由。”乔时蓝看向东方水水,她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即使她肯相信,但伤害已经造成了……

“你就这么无情?连孩子也不要了吗?”珍变得语无伦次。

乔时蓝不欲再与之纠缠,走向门去,正要开门,却看到珍手持利刃朝东方水水扑去,“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来不及说任何话,乔时蓝一把跃了过去,挡在了东方水水身前,利刃穿过他的肩头,直直插了进去……

4

所幸,乔时蓝伤得不重,只是肩头中刀,而非重要部位,经由医生包扎处理已无大碍。而那对母子,也被乔时蓝打发走了。

接下来的事,由沙漠去处理。珍简直就是疯掉了,让她走,沙漠花了不少心思。

等只剩下俩人时,乔时蓝低垂着头,如同犯了错不敢看大人的小孩。他的声音也低:“你怪我吗?”

东方水水眼眶发红,声音也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他会出事,害怕她再也见不到他,一想到会和他分离,那种痛就似锥心,其余的一切事情和他的安危比,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傻孩子,”知道她终是原谅了自己,乔时蓝松了一口气,举起手来替她拭去眼泪,不曾想牵动了伤口,痛得几欲晕厥,却还是强忍:“我不在,谁来保护你?!我一直都在。”

“对不起。”俩人异口同声。

乔时蓝怔了怔,等她先说。

“我知道,昨晚你想对我坦诚一切,是我让你不要说的。所以,今天的一切,不怪你。”东方水水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间轻吻了吻:“所以,我要对你说,对不起。”

见他示意,东方水水扶他坐了起来,靠在床边。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东方水水走到了窗户边,看着眼前一片孤高的悬崖,她说,“风大,我把窗关了。”

她背对着他,只听他说,“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以前年轻,过了一段放浪不羁的荒唐日子,倚红偎翠、风花雪月,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与珍的那一段,也是出于应付继母约瑟芬,有了珍的掩护,好令约瑟芬对我放心。我利用过许多人,也伤害过许多人,可我从不会去理会她们的感受。直至遇见你,我想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魔咒,我逃不脱。从第一次遇见你,直至现在,甚至以后,我只有你,再没有过别人。”

见她依旧没有动,乔时蓝笑了笑,然后说得更为直白,“也许你不信。遇见你后,我再没有与别的女人上过床。我甚至深深后悔,有过的那些荒唐岁月。”

依旧是背对着他,东方水水的肩膀抖了抖,然后说,“我信。”

蓦地,她转过身来,直直面对着他,“之前是因为我的缘故,我的自卑与不自信,不肯给你解释的机会,那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吗?有的话,你现在都说出来,我都信你。我希望经过这一次,我们之间,再无芥蒂。”

乔时蓝的呼吸困难起来,他的瞳孔急速地变换,最后只说了一句,“没有。”

“好的,”东方水水在他身边坐下,将脸与身体依偎进他宽阔的胸膛里。他的左肩伤得很深,裹着的白纱布仍微微渗出血来,东方水水将唇轻贴于他的伤口,吻了吻,“我不会再问。我信你。”

乔时蓝有些失望地说,“本想给你留一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城堡,可是这里想必你会再想来了。”然后是深深地叹息。

过了好几个小时了,也到了医生嘱咐过的换药时间了。东方水水从桌面上取过消炎药、止痛药,再招了招止血药,按照分好的每包的配比混在了一起,处理好后,一并放到托盘里,再把托盘端到了床头柜上。

她小心翼翼地替他解下纱布,生怕弄疼了他,一边给他用换药,一边说,“我们只是永不再提发生过的事,可这里我很喜欢,也愿意来。只是下次来,你该给我的大小古怪,打一个门洞了。”

正说着,大小古怪又在撞门了。

东方水水放下止血钳,碰到铁质托盘时,发出叮的一声响,大古怪撞门的声音更大了。她笑得调皮:“一定是古怪们以为,你又在‘欺负’我了。”还朝他暧昧地眨眼睛。

他抚额,这么古灵精怪的一个女孩,又叫他如何放得下呢,只能一直爱下去至死方休了。“不就是欺负我现在没力气么?我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不能‘欺负’你了。”

听懂他意思,她咯咯笑。

她说到做到,俩人之间,再无芥蒂。

“把大小古怪放进来吧。”乔时蓝说。

“你不是不喜欢它们吗?”东方水水替他收拾好伤口,正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我确实不怎么喜欢动物,”乔时蓝换了个姿势,看着门口,“不过也习惯了,现在一会儿见不到它俩,也挺想的。就是大古怪太能折腾,不过也挺可爱的。”

东方水水站起,开门放了两只古怪进来。

闻到了浓浓血腥味,古怪们十分不安,开始低嚎,大古怪一直安分地待在地上,生怕自己的庞大身躯会给他带来麻烦。

倒是乔时蓝摸了摸它的大头,安抚:“大古怪,我很好,你放心。”似是在告诉她似的。小古怪一跃跳到了床上,他微笑着招了招手,小古怪窝进了他的怀抱里,他也安慰它,“小古怪,别担心。”

因为门没掩上,沙漠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哥,你没事吧?!”见到的就是笑得一脸温柔的哥哥正在安抚两只古怪。

沙漠摸了摸鼻子,只觉得自己的哥哥会不会伤到大脑了,才听到他略带警告地说道:“没大没小成什么样子。进来前,不会敲门,嗯?”

“你们先聊,我也饿了,先去小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东方水水带着两只古怪转了出去。一听见“吃”这个字,两只古怪已经忘记了可怕的血腥味了。

“那个女人太麻烦,我直接关进精神病院了。”沙漠担心自己会不会过分了,看了眼哥哥,“那个女人是生是死,不必再和我报告,那个孩子,你给一笔钱,打发了走。”

“那个男人你也不想听了吧?”沙漠戏谑:“真想不到,那女人找了个游吟诗人做情人,连孩子都生下来了。不过说真的,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时,都吓了一跳,真是太像了……”

他的话,被哥哥冷厉的眼风止住了。他知道,哥哥的心是冷的,只是没想到冷到如此程度。能改变的哥哥的,只有东方水水吗?“哥,我看那个孩子挺可怜,就交给他父亲带走了。那个男人对他很好,当初,也是那个女人不愿让他与孩子见面,一直躲着他,才会见不到孩子的。”

一提到孩子,乔时蓝莫名地就觉得心中一软。他想,也是时候,要一个孩子了,一个属于他和东方水水的孩子。

“哥,”沙漠叫了几声,才发现哥哥走神了。

“我在听。”乔时蓝心情有些低落,他没有把握,东方水水愿意要孩子。

“那位私家侦探也跟着我过来了,在弗莱堡小镇上时,调查了东方水水的事情。应该就是那个女人下的药,与对东方水水实施了催眠。”说着,沙漠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镇上有人反映,那个女人一直在钻研巫术,懂得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会药理。我买通了她的佣人,她一直在研究一种能令男人回心转意,对人死心塌地的药。”说完,又小心地看了哥哥一眼。

可乔时蓝面无表情,只是哼了一声,残忍,不屑,冷酷无比。

“那个女人是约瑟芬最疼爱的侄女,虽然家道中落,到底也是这里的大地主。所以,让她进精神病院花了不少心思。不过我保证,这个女人从此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东方水水的眼前。”沙漠说。他也不希望,东方水水再受到任何伤害。

乔时蓝淡淡地应了句,“好。”

5

东方水水真的是肚子饿了,一路小跑着直奔厨房。

厨房里没有人,可灯还亮着。她也不愿再麻烦佣人,就从高教柜上取过一支红色的烛火走到料理台上找吃的。

因为厨房太大,可灯不够亮,大古怪仗着自己个高,偷偷地攀到桌面上,叼走了一整个火鸡,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与小古怪大快朵颐。

可怜了东方水水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的胃,空空荡荡的叫嚣着,可又没什么食欲,想找碗粥水,清淡些的事物,都找不到。

“哎,难道真的要我啃自己?”东方水水喃喃,见一杯香槟就放在那。她端起慢慢喝了起来,不一会就见了底,她咬起了杯沿。

“别再咬了,再咬,我都要妒忌了。”一把男声自她身后响起,吓得东方水水跳下了放满了食物的料理台,惹得对方哈哈大笑。

“谁?”东方水水举着烛火往那人前晃了晃。

火光中,俊美的欧式眉目一点一点地清晰,居然是托。

“你怎么也来了?”东方水水挑了挑眉,“可惜婚礼宴会都结束了。你当时坐哪啊,我没看见你。”

“我就坐在靠门口边上的位置。”托笑笑地,然后走到东南角,那里有一个小郭,他把锅盖打开,取出一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放进了微波炉里加热。等“叮”的一声响,他吹了声口哨,“好了。”然后将碗递给了她,“是甜汤,我想你会喜欢的。”

东方水水最爱甜食,一声欢呼,她捧着碗,依旧坐到了料理台上,开始小口小口的吃甜汤。

是忌廉海鲜汤,上面还有一层奶沫。颜色鲜黄,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她拿勺子勺起送进嘴里,卷着舌头,小口小口的吃,吃得又香又安静,像只得了鱼的小猫,优雅又性感。

她的两只脚丫子没穿鞋,在那荡啊荡的,浓郁的夜色里,她的脚踝与脚掌是那样的洁白,透着月的芬芳,似踏破千层雪。

难怪乔时蓝会如此为她着迷。托暗暗思念,忽然说,“今晚的闹剧,我听说了。你很难过。”所以,那些快乐的假象,都是她故意装的。

那两只美丽的脚丫顿了顿,然后又开始随意地荡着。她依旧是那身红色的伴娘礼服裙,飘逸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那抹红纱也跟着起伏,在夜里,无比诱惑。托往后退了一点,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我只是饿了,并没有难过。”东方水水自嘲,“谁没有那么点过去呢,可以理解。”

托的眸色千变万化,也只是转瞬恢复了寻常。看来用乔时蓝来对付她,她依旧可以保持冷静。不过经过多次证实,很明显对于她,只要是关于她的一点点,任何一点点,乔时蓝就不能平静了。乔时蓝并非她的死穴,可她是乔时蓝的死穴。发现这一点,真是让他兴奋啊!

如果,顾知行就是东方水水的死穴呢?托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看来,要对付乔时蓝,也不是那么难。他很期待,当东方水水与乔时蓝回到澳洲的那一天!

“你笑什么?”东方水水又挑了挑眉,“嫌我吃相太难看?”

托忽然不做声了,手就那样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捂住了她的一双纤巧美丽的脚踝。他的双手很烫,滚烫炙热如同熔岩,她的身体本能地一震,正要去推,却听见了匆忙而至的脚步声。

“放开她!”乔时蓝赶了过来,看到的就是如此暧昧的一幕。她的一双脚还在托怀里,而她身体前倾,几欲摔进托怀里。

托双手往她肋下一托,顺势让她下了地,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小心摔跤。”然后,迅速地从后门走了,并不与乔时蓝正面冲突。

乔时蓝站在门口,风从他身后涌来,呼呼的声音有些可怕。他的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见她腮边还沾有蜜色的汤迹,知道她是嘴馋,再看了眼她的脚,裸露的脚并没与穿鞋子,乔时蓝收起了那些怒气,说,“夜里凉,听话,穿上鞋子。”

东方水水扯了扯轻薄的红纱裙,有些为难的样子,“下来时跑得太快,可能掉在哪里了。”

乔时蓝一声笑,朝她走了过来,“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他在她面前蹲下,双手抚摸她的脚,冰凉一片。他将她抱起,就往楼上走。

“你的伤口……”东方水水要下来,被他止住,“赤脚不好,乖,别动。”然后朝着厨房淡淡地说了句,“再贪吃,我就不给你们留门了。”

于是,两只哼哼唧唧的大小古怪,呜呜呜呜地跟了上来。

夜里再凉,她的心都是暖的。

她抱着他的颈项,柔柔地说,“你真好。”她让他感受到,父亲般的温暖与包容。托的试探,她并非不明白,或许,此刻的她并没有那么爱乔时蓝,可是她知道,自己需要他。

“你真好。”她重复道。

知道了乔时蓝受伤的事,何主席夫妇在第二天上午时分就过来看望了。

其实,乔时蓝早醒了,倒是那只贪睡的小懒猪还在被窝里睡得香甜,连脸蛋都是红扑扑的。

他叫她,她不愿醒。一次不起来,两次不起来,第三次,她开始撒娇:“你最好了,别吵我嘛。”

然后,就听见他清朗的笑声,隔了被子,只听他说,“那就随你了。何天隆夫妇现在上来,那就只有我去见客了。”

东方水水呀的怪叫了一声,一跃而起,不是顾着他有伤,她早跩他了。“都不叫我,被看见,我要被笑死的!”

她躲进浴室,才洗了把脸,把护肤品涂上,何氏夫妇居然到了!!!

她打开了一条门缝,在那探头探脑,然后就对上了乔时蓝那带笑的眼睛,浅浅的褐色,在秋阳下呈现出澄澈的潋滟光芒,像阳台下的湖水,宁静,纯净。

他是故意要看她笑话的!

“过来吧。”他的声音里都是笑。

何天隆回过头来,只看得见浴室门边里那对狡黠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像天边最亮的星辰。“丽莎,这里风大,你把衣服拿过去给她吧。”何天隆如何还不明白,东方水水对于乔时蓝的重要。之前,他也以为是东方水水手段高明,引起了乔时蓝的注意,想来俩人也不会长久;只是没想到,最后,他落难时,居然还是这个他一直看不上的小女人帮了他,或者说是帮她的姐妹。

见陈丽莎那了一件针织开衫进浴室,乔时蓝才冷淡地开口,“何先生,我是给东方水水面子才会愿意帮你。可是天底下没有亏本的买卖,我看中那家科技公司,以后,我希望你能信守诺言。”

保持着四十五度角的高度,即使在病榻之中,乔时蓝看向他时,都是俯视的。

贵族出身,气势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他肯放下高贵的身段,与自己说话,不过是因为那个小女人。何天隆苦笑了笑,并没有刻意地去迎合讨好,只是不卑不吭地答了,“我自会遵守诺言。谢谢您和东方水水小姐。”

乔时蓝点了点头,眸光一转,停在了浴室门前,何天隆看见他的神色十分温柔,再没了方才的冷漠。

乔时蓝朝东方水水伸出手来,“贪睡的小懒猪,过来。”

东方水水的脸红了,在人前有些别捏。她仍是穿着那件水红色的吊带深V睡裙,只是外面套了件驼色的针织开衫,宽松的高领,虽然说该裹得都裹住了,可到底是衣衫不整,这样会客,她有心理压力好吧!可见他一脸戏谑,知道他是恶趣味发作了。也只好走了过去,牵住了他的手。开口说话时,都有些不利索,“何主席,真是让你见笑了。我睡过了头,实在不好意思。”

何天隆见她依旧是从前样子,并不会恃宠生娇,娇羞得就如一个邻家小妹。他就知道,乔时蓝将她保护得很好。以她现在的身份,要给他脸色,他也无话好说,毕竟,先前,她有事求他时,他说话并不好听。

乔时蓝要他明白的就是这一点。就是要他记住,东方水水的身份。

何天隆笑了笑道:“是我们来得早了。”然后询问了几句有关伤势的情况,乔时蓝似笑非笑的,并不回答,东方水水只好替她答了。

陈丽莎开起了玩笑,“你这女主人的姿态放得很好嘛!”

一句话说得东方水水成了大红脸,眼睛波光粼粼的,却被陈丽莎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何天隆知道,乔时蓝很高兴。也知道,丽莎是在帮自己结交西洲的关系。

果然,乔时蓝笑得恣意,居然俯下身来,亲吻东方水水的脸颊,完全旁若无人的姿态。

陈丽莎明白过来,牵了何天隆的手先行离开。

门将要关上时,何天隆看了眼房间里柔情蜜意的俩人,一叹,说,“他们感情真好。丽莎,谢谢你。”

“夫妻之间,何来言谢。”陈丽莎笑了笑,“不过珍那女人不好对付。幸而你认识的是一为全球著名的精神科医生,他说的话就是权威。不然要关她起来不容易。”

房间里,东方水水还是怔怔的。脸红得一塌糊涂,过了许久,才缓过来,嗔他:“都是你,把人都吓跑了。”

乔时蓝哈哈大笑,俯下脸来,与她额头抵着额头,“去吧,陈丽莎应该会在隔壁的会客室里等你的。”见她起身要走,顿了顿又说,“我们在这里小住两天,也该离开了。”

见她欲言又止,乔时蓝说,“我知道你怕冷,这里将会越来越凉了,我带你去热的地方。那里几乎没有冬季,我们去海边。像在美国的那种寒冬,永不会再来。我会尽我所能,给你庇护与温暖。”

东方水水看着他,怔住了,保持着那个要转身的动作,就那样看着他。她又想起了当年,为躲顾知行,她逃去了美国,那年寒冬,她得了肺炎险些死去。所以,她害怕寒冷。而他愿意给她温暖。

“你猜到的,我不能拒绝你给的温暖,对吗?”东方水水转过了身去,背对着他,“好的,你在哪,我在哪。”

会客室里,只有陈丽莎一个人。

茶几上,摆了好些甜点,还有一壶上好的咖啡。

“刚起来,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陈丽莎对她招了招手。

想必是陈丽莎怕她肚子饿,让佣人准备的。东方水水一把跳了过来,搂住她,向以往一样撒娇:“你对我真好。”

陈丽莎笑得暧昧:“对你好的可不是我,这都是乔先生让人准备的。”

东方水水坐下,吃了一口蛋糕,眼珠子骨碌碌转,并不答话。

“我看得出来,乔先生对你是真的好。他爱你。”见她依旧不回答,陈丽莎说,“不然,他不会愿意帮助天隆。”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又说,“难道你心里还放不下易……”

“丽莎姐!”在那个名字被说出来前,东方水水打断了她的话,“或许他对我真的很好,可是他的爱这种东西,太过于虚无缥缈了,女人不应该执着于这种东西。感情的事,男人容易解脱,而女人一旦陷进去了,就完了。”

陈丽莎被说得一怔,心里明白过来,原来她是害怕自己爱上了,会受伤。

“我到底是过来人,”陈丽莎抿了一口咖啡,说道:“大半年前,我这边的盛天公关出了点事,我们开发的项目里其中最为关键的一块地皮被黄氏夺下了,造成整个项目几乎难产,那时,是乔先生暗中帮助了我渡过了难关。但是他却是以你的名义的。而那时,你们还没有在一起,他只是默默地守护着你,都可以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了。可以说,这一次,是他第二次,为了你,而帮我和天隆了。你是最聪明的一个人了,你应该想得通透。”

东方水水蓦地抬头看着她,黑亮的大眼睛亮得不可思议,可她微张的唇,到底是显示出了她的惊讶与毫不知情。

“你看,他守护得你多好。为你做了这么多,一件也不说出来。”陈丽莎笑笑地,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婚戒。她一直知道,她的小姐妹,值得更好的。可这些,需要东方水水自己明白过来,她过于不自信,却想不明白,会不自信只是因为爱上了那一个人。

见气氛有些尴尬,东方水水换了话题,“看见你这么幸福,我很高兴。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陈丽莎笑着抚摸了起婚戒来,“我们先去度蜜月,然后再处理黄氏搞出来的烂摊子。”

“那就好,祝你幸福。”东方水水说。

陈丽莎抬眸看着她,这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小妹妹,伸出手来揽住了她,“以前,在人前,你我总要装作不熟,现在好了,有了他保护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无法无天都行。我很放心。妹妹,你也要幸福。”

等送走了陈丽莎,东方水水回到卧室里才发现,乔时蓝依旧睡着了。

他因失血过多,脸色很苍白。她抚摸他英俊的脸庞,声音小小的:“你真的爱我吗?还是对我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其实,她看不清感情的这件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不过,我知道,我舍不得离开你。”她抚摸他的眼睛,他高挺的鼻子,柔软的嘴唇,“你要快些好起来,不然我会伤心的。”

她转身,走到木窗前,推开了窗子,从悬崖刮来的风带来一股寒意,这里真的要变天了。“再见了,黑森林城堡。”她轻轻说道,在心里默念:或许,我还会再回来吧……

她没有转过身来,所以没有看见乔时蓝睁开了眼睛。

她在窗边站了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

他在心里念道:天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你!

6

私人飞机载着他们,离开了德国,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黑森林,东方水水有些惋惜。

其实,她很珍惜与乔时蓝共处的二人时光。有他在身边,她能感觉到,自己是他掌心上的公主,那种呵护与爱宠,她许久不曾有过了。

“妈妈离世后,爸爸又……那样了,再也没有人像你那样,宠爱过我了。曾经,我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四处流浪,没有一个安稳的家,什么都得靠自己。”东方水水看着融进了天边薄雾里,再也辨不清晰的黑森林不无惆怅地说道。

乔时蓝一直安静听着,握着她的双手,并不插话。

“我刚碰见大古怪时,它是只6个月的中狗了,体型那么大,可是全身皮肤病,在街头巷尾流浪。估计就是因为得了病,才被人扔出家门口的。那么可怜,看见我只摇尾巴,又不敢靠近。当时,它身上一根毛都没有,有皮肤病的地方都流脓了,我想,再不管它,估计也过不下去了。所以,我把它带回了家。”东方水水看着大古怪,微笑着说。看见它就如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一直流浪,渴望有家的自己。

乔时蓝摸了摸大古怪的脑门,“你很善良”再吻一吻她的发。“你喜欢,以后我们常来黑森林度假。”其实,他已吩咐下佣人找来室内建筑设计师,开始修葺城堡了。他要将城堡装扮一新,要亮堂,温暖,舒适,那样她住着才会舒服。

“一言为定。”东方水水头一歪,笑了。

“一言为定。”乔时蓝在她耳边轻轻说,“我也喜欢只有我们二人的世界。我们不回墨尔本,我们再去一个地方,有太阳,有大海,有夏日璀璨。”

另一边,待在墨尔本的顾知行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他每天都跑到“时间沙漏”别墅外的大门前等,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东方水水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知道,以乔时蓝的能力,可以把东方水水藏到天涯海角去,让他再也找不到她。

而与此同时,乔时蓝与东方水水在巴黎,在德国弗莱堡、黑森林,甚至何陈俩人的婚礼上的照片都曝光了出来。

显然,这是乔时蓝授意的。与之前媒体抹黑东方水水的丑闻不同,这些照片拍得很唯美。

在巴黎塞纳河的左岸,俩人共品咖啡,东方水水的眉目清淡,看向他时脉脉含情,而他注视着她的眼睛那么专注认真,仿佛世上只有彼此。任何人看了照片都知道,俩人在恋爱。

卢浮宫前,她夸张地笑。夕阳落下,染得她的脸庞红彤彤的,像个可爱的邻家姑娘。而他则抱着她的外套与手提包,看着她笑得一脸宠溺。

弗莱堡香水铺前,俩人热情拥吻,那种热烈可以感染每一个人。

小镇沟渠旁,大小古怪蹲在一边,而她的脚被泉水打湿了,他则蹲下,替她认真地擦干双脚,他轻握住她纤细洁白的脚踝,眼里流露出的是深情。

还是在小镇里,他拣起一颗代表永恒承诺的鹅卵石,虔诚地递给了她,而她认真地收下,在她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恬静安稳。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在黑森林古堡里,她如快乐活泼的女主人,在属于她的城堡里四处观赏,露出惊奇的如同孩子般的好奇表情。多么地甜美!

一张张,灼痛了顾知行的眼睛。

乔时蓝居然用这个方式,在告诉全世界,她是他在意的女人。

顾知行发了疯一样的打托的电话。

托终于肯接电话时,甚至是带了点笑的:“急什么,只要你出现,乔时蓝做再多也是无用。他们已经回来澳洲了,不过他们不在墨尔本,他们在黄金海岸。我会送你过去的。”

与乔时蓝的悠闲不同,西洲集团内部已经炸开了锅。

高层会议上,是有约瑟芬那边的人的,约瑟芬在西洲的控股不高,却也绝对不低,他们也是不可忽视的。

而约瑟芬的人一一发难,责问乔时蓝这边的一笔巨额的资金走向。毕竟,目前,4X联合开发项目西洲已经因为东方水水与大卫的丑闻事件退出了;但并不代表没有机会,可现下乔时蓝不知会股东的情况下,调下了大笔资金,这样做已经出现了决策失误。

用约瑟芬的人话说,乔主席色令智昏,看来是不适合再当西洲的主事人了。

代表乔时蓝出席股东董事大会的是沙漠。

沙漠自然明白,这都是哥哥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为的就是给各大财团的主事者一个假象,他已经为了一个女人而疯狂,再不管“朝政”。

就像所有的西方媒体报道的那样:商界巨子西洲董事主席乔时蓝陷入了恋爱。为了那个女人,甚至可以忘记大卫美第奇的姓氏。

这样,西洲内部约瑟芬与大卫的人会掉以轻心,方便乔时蓝暗中打起对西洲的收购战;另一边,又可以显得毫不刻意地错过了4X联合开发项目;真是一举两得。

要比城府,自然没有比哥哥更深的了。沙漠笑笑地,玩着手上的钢笔,一点没有被反问留难的紧张,还不咸不淡地开口:“你们太多虑了。何氏的天隆集团,哪是那么容易就跨的。西洲入股问鼎天隆,是只赚不赔的生意。资金走向交代清楚了吧?那就着了啊,散会!”然后,施施然地走了。

只剩了一班面面相觑的股东,在那目瞪口呆。

当沙漠把一众股东目瞪口呆的滑稽样子向哥哥描述时,乔时蓝笑得开怀,略带沙哑的笑音通过手机传了过来。

“宾格很聪明,他找到了我的死穴,所以通过操纵黄氏集团来攻击何氏,而我这个色令智昏的‘昏君’,不惜以入股何氏帮助她闺蜜的方法,来博取红颜一笑,逗美人开心。这样我的资金受限,再无法与他争夺4X这块肥肉。”乔时蓝感到十分畅快淋漓,“而我只需要按照他所构想的‘将计就计’。”

沙漠听了,呼吸有一瞬间停止,许久,他才吁出一口气,反问道:“与东方水水一起,不过就是为了‘将计就计’?”

乔时蓝有了片刻不悦,可还是解释了一遍,“我只是打个比方。东方水水对于我,并不是一颗棋子。我是爱她,所以才会和她在一起。只是,她已经参与了进来,许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