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影子恋人

1

因为头痛,东方水水醒得早。看了看手机,才凌晨5点半,天倒是亮得早,已经泛出鱼肚白了,像打翻了满杯的淡黄果冻,一点白,一点黄的,盈盈的透出半丝光芒。

手机里还有一条未读短信,打开,居然是那位大卫先生发来的,大意是让她好好休息,注意身体。还说未经她同意要了她电话号码,请原谅等等。想必是这位好先生送她回来的了。东方水水笑了笑,回了条:谢谢。

还想再睡一会,古怪不乐意了,一把跃上床,直接没把她压吐血来。小古怪围在床下嗷嗷直叫,估计是这两货是要出去溜了。扶着额,她下了床,一把推开巨大的古怪,古怪一脸受伤地看着她。

“好好好,做铲屎官真不容易,我让你去溜你啊!乖,在这等着。”东方水水无奈,刚要走,古怪把一只巨大的前肢搭在了她的腰上,意思是:扶着朕!

东方水水翻了翻白眼,没理它,直接走了出去。

顾知行的卧室门是虚掩的,其实是怕她半夜还吐而自己听不见动静不知道,所以特意留的门。她也没多想,走了进去。只见他侧身躺着,脸朝着她,睡得正熟,是和衣而卧的,估计是为了方便照料她也没睡好。

算了,还是自己带大小古怪出去溜圈吧!正要转身,却看见了一件东西。她怔住了,就像被人点了穴般,再也无法移动半步。挂在蚊帐钩上的,分明就是她给他的大海螺!

大海螺的头部钻了孔,用编好的红绳系好,安静地挂在床边上。真是可笑,他念念不忘与之热吻的女子,却在现实中,记不得她的容貌。其实,他爱的,只有他自己罢了!否则,又岂会那样无情地说走,就走;抛弃了荆若蕊,玩弄了自己,然后就那么突然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根本就是个无心的人!

她恨恨地伸出手,想拽走那只海螺,可脑海里却浮现出五六年前的那一幕幕景象……

其实,自己根本就是他的影子恋人。她就是荆若蕊的影子!

那一年的暑假,荆若蕊家出了点事,全家必须马上飞到美国去打点一切。纵使荆若蕊一步也不愿离开顾知行,可还是被父母赶着上了飞机。

顾知行不过是个穷小子,自然得不到荆家上下欢喜。刚开始时,荆若蕊还瞒得住俩人的交往。可后来,矛盾就爆发了出来。

起因还是有一次,顾知行没有给她电话,想给她个惊喜,便突然出现在了荆家别墅前,他按响了门铃,说要找若蕊。若蕊妈妈十分精明,瞧见自家女儿的情态,就猜到了一切。她不允许两人来往。

若蕊为了能继续与顾知行一起,让他下次别再来荆家,让自己父母知晓。可顾知行性子傲,一言不发甩手离开,一连好几天也没有理会她。最后,还是若蕊软声相哄,俩人才和好。可他却说,“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一句话,噎得荆若蕊无从辩驳。但也幸好,他没有再上她家找她。若蕊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等到自己能独立了。可现在,她连给顾知行打个电话、发条短信说离家一段时间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父母架着上了飞机。

东方水水并不笨,以姨妈的精明岂会看不出俩人并未曾断,还不如趁这趟出远门的机会,让两个小情人断彻底了。

出门前,表姐还不断地对她使眼色,希望她能替自己传递消息,告诉顾知行,自己去了美国,很快就会回来。

等及表姐一家走后,东方水水干脆给佣人们也放了假。她生活能自理,会自己煮饭菜,还不如就独自生活的好。

等所有的佣人都离开后,诺大的别墅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她在别人的城堡里四处逛荡,四处游览,始终以一个过客的方式。她进入了若蕊的卧房,忽然就被梳妆台前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张脸皮。

2

初次见到或许会很惊悚,有吓人的感觉。其实不然。

荆若蕊对艺术感兴趣,她也早早申请了到法国著名艺术院校读大学,只不过放不下顾知行,才会迟迟不愿去而已。可她并没有拉下课程,才高三,就已经通过家庭老师,在学大学的课程了。她很聪明,也有天赋。最近迷上的是设计戏剧人脸谱造型。说白了,就是做人像、影视化妆、雕刻、甚至是制作人脸皮,当然脸皮是用最好的皮质材料做成的,所以当套在脸上时,很自然,也会变成另一个人。

这一张脸皮,是荆若蕊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东方水水忽然心跳加快,毫无原由地,自己的一颗心只觉得要蹦出胸腔了!一步一步,她走了上去,拿起了那张脸皮,一寸一寸地仔细抚摸。她对着巨大的法式梳妆台上的镜子看,她的发很长很长,又直又黑,如一匹上好的锦缎,自然地披洒在背上,衬着她皎白的脸庞,她的容貌在镜子里,白得不真实起来。

其实,自己与姐姐是有五六分相似的,就连那如瀑般的长发皆是一样。鬼使神差地,她将脸皮贴到了自己的脸上。镜子里的自己,幻化作了另一个人,是荆若蕊。

脸皮细致得,连荆若蕊左眼角旁的那一点极细的红痣都描出来了。而最为巧妙的是,脸皮薄得将近透明,东方水水极白的肤色都透了出来,东方水水与荆若蕊的脸皮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可看起来,又似另一个自己。这张脸皮,不仅仅是荆若蕊,还有她自己的容貌与灵魂在里面!

东方水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笑意没有达到眼底,到底是不同的。荆若蕊笑意甜美,不会如此要死不活,似笑非笑的。

荆若蕊是活在童话里的公主,仙女,而自己只是一只没有变成天鹅的丑小鸭!

“哇!”一声大叫唤醒了她,紧接着,一颗小石子“啪”的一声打在了窗户上,险些就把窗户敲碎了。

“是谁这么没道德,不想活了是不是!”东方水水的火气噌地一下上来了,跳到了窗边,指着下边的人大骂。可声音忽然就卡住了!

站在她窗户下面的,是顾知行。

东方水水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楼下的始作俑者,脸上杀气腾腾的,可一秒之间,她就空白了,神色由怒转为茫然。

“快下来!”顾知行挑了挑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像在审视着什么。

东方水水是怎么走下来,怎么开的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她只觉得脑里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现在是荆若蕊的身份,还是她自己都辩不清了。

“若蕊?”他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试探着叫了声。只觉得她的手冰一样,明明现在是夏天!“对不起,上星期我吓到你了对吗?”他指的是,他突然吻她的事。那天,他酒醒后,是在一家酒店里。若蕊不会带喝醉的他回自己家是肯定的,所以只有去了酒店。他一醒来,就吻了她的唇,深深地吻,可感觉却不对。但他的逾越,却吓到了荆若蕊。

说到底,荆若蕊是个活在梦幻里的人,在她的世界里,爱情是很美好的,不染一丝杂质的。

“啊?”东方水水听了,吓得跳了起来,本能地就甩开了他的手。

见他再次挑眉,那么高傲清冷的一个人,如果他转身走了,荆若蕊回来了,自己怎么和她交代?身体比她的思想转得快,她已一把抱住他,吻了他。

唇齿交缠,俩人的呼吸都变得急速起来,最后还是顾知行推开了她。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本就深邃的双眸因为那个吻,变得潮湿又漆黑,如月夜下的海,波涛翻滚起伏。

他忽然笑了笑,伸出手来,抚摸东方水水的脸,“你有些不一样。”

东方水水一惊,连忙摸自己的脸,脸皮还好好的贴在她脸上。“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短促地笑了声:“你从不会如此热情地吻我。”

东方水水看出了他的调戏,脸红得要滴水,她与他也并非第一次接吻了。

他深深地注视她,眼睛眯起,狭长而内敛。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衣,那件衬衣甚至还有些眼熟。若蕊有公主梦,衣饰大多甜美梦幻,何曾会像现在这样的打扮,虽然精致依旧却简洁利索,甚至还带了丝干练的味道,神情也是热情不足,冷淡有余的,偏偏她的吻却又如此炙热。今天的她,居然让他深深着迷!似要确定什么,他一把拉住她,再次吻了起来。

是法式深吻,吻得比方才狠多了。她本能推拒,可下一秒,双手便攀上了他的脖子,与他吻了起来。他停了一会,调侃,“不怕被人看见了?”指的自然是她的父母。

“管他呢!”东方水水一笑,眉眼弯弯,眼中光芒璀璨,是荆若蕊从未有过的勾引姿态。门没有锁,俩人一边吻,一边跌跌撞撞地进了别墅里。“家里没人,都打发走了。”她在他耳边道,气息喷在他耳根,痒痒的。

他的手已经解开了她衬衣上的扣子,他的吻沿着她的锁骨,一点点向下,在某一点上定住了,她的右胸脯上有一颗黑痣,不大,十分性感。他吻了上去。

东方水水没有拒绝。

俩人跌跌撞撞的,忽然,一个不小心,顾知行被凳脚绊倒,连着东方水水一起摔了下去。他自然是护着她的,自己先着地,让她垫着。她就伏在他胸膛上,她的发很长,全铺到了他身上,与他十指交缠,令他动惮不得。

俩人对望,忽然都笑了起来。

东方水水没有起来的意思,俩人就趴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突然说起了一个梦,“我生日的前一天,作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了海边,还险些溺水,然后你就出现了,救了我。”他停了停,闭起眼,微微笑了:“然后我吻了你,就如方才一般,在梦里,我记得,你这里有一颗痣,”他缓缓地举起了手,放在她右胸前,“原来是真的。”

东方水水一时无话可说。房间里,安静得诡异。他终是睁开了眼,瞧见东方水水看着花式繁丽的波斯地毯出神。

“告诉我,那只是一个梦,对吗?”顾知行露出了迷惘。

“是的,那是一个梦。”东方水水吻了吻他的唇,“我们什么也不想,只记取眼前的时光,好吗?”

她的话语温柔,眼神也是缱绻的。他的眼里,分明就是荆若蕊,可又不是!荆若蕊亦会对他温柔缱绻,但不会有如此鲜活的表情。“好!”顾知行选择了沉默。

那一绊,使得大家都冷静了下来,没有发生任何事。

那个下午,东方水水只是静静依偎在他的胸间,而他揽着她,一遍一遍地抚摸她长长的发。他说,“如果有一天,你换了一头短发,一定会更适合你,我也能认出你来。”

东方水水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3

那个夏天,快乐而短暂。

因为是暑假,他每天都会来找她玩。

有一次,她还在小睡午觉,他悄悄地来了。并没有敲门,他爬上了二楼进入了她的房间。

阳光刚好透过纱帘,洒了进来,在雪白的地砖上投下蝴蝶似的光斑。

她的床前有一个小巧的白色橡木案几,案几窄小,有一米高,几面上刚好摆放一盆花。是最娇艳的鲜红色玫瑰。一如熟睡的她,娇艳如滴。

他上前了一步,坐于她床前。她的发太长,挡住了她的半张脸。这个假期,俩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太多,他千般万般控制,才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并非他不想,他只是心存顾忌,就如现在,他害怕拨开她的发,他害怕满头青丝下的那张脸,并不是同一个人!

可当他拨开了她的发,他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依旧是他的若蕊。左眼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闭着眼睛时,她乖巧顺从,收起了这些日子以来,突然而来的尖刺。

他抚摸她的脸,细润光滑,美好得不似真的。她比想象中的要白。他俯下身,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不想吵醒她,顾知行起身,在她卧室参观起来。他看到了书柜,里面有许多书,他看了看,好些是言情与艺术类的书。若蕊还是他那个爱做梦的女孩子。可一怔,他忽然察觉了一些什么,那些若蕊平常常爱看的书都蒙上了尘,反而在另一格里多出了许多经济类的书,而且看得出是经常翻阅的。

这间卧室还有些奇怪,并没有若蕊的照片!他取出一本经济书,书业里忽然掉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是若蕊与另一个脸孔稚嫩但更为高挑的女孩的合照。

只匆匆一瞥,他觉得高挑女孩有些熟悉。

“唔”了一声,是东方水水伸懒腰,她醒了。

顾知行拿了照片去问东方水水,“若蕊,这是谁?”指的是若蕊身边的女孩,那就是东方水水。

东方水水有些慌了,但还是镇定地取过了照片,装作看了一眼,然后把照片压到了枕头底下,“哦,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叫什么我都忘了。你瞧我这记性,怎么你认识?”

这一问,倒让顾知行不好再说些什么。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闷。

可东方水水忽然宛然一笑,牵了他的手,“怎么爬墙上来了,没有大门给你进吗?”

娇滴滴的容颜,扑闪扑闪的明媚眼睛,妩媚的笑意,这样的荆若蕊总是使他着迷,她分明就是在与他调情。

他笑了笑,看着一边的玫瑰道,“花很美。”

“是啊!我特意到附近花圃挑的,我最喜欢玫瑰了。”说着,东方水水下了床,把脸凑近花上,嗅了嗅,“好香。”

“是吗?我怎么记得你说过,喜欢鸢尾?”顾知行随意地看着她,不多会又将目光移到了花上。红的花,白的脸,真的是绝美的画面。

东方水水听了,怔了怔,忽然咳嗽了两声,岔开了话题:“你瞧我这感冒,都十多天了,还不好,连嗓子都哑了。”

“是吗?”顾知行看着她,似笑非笑的。

东方水水尴尬地笑,拂了拂脸,忽然道:“走走,大好晴光的,我们出去玩去!”

那个夏天,是东方水水最快乐的时光。

她常与顾知行到海边玩。顾知行发现,她居然会冲浪,而且还玩得很好。他笑了笑,心道,也是,她是有钱人,自然会请了教练专门练这些。

有钱人的孩子,冲浪、浮潜、跳伞、骑马,有什么是学不会的呢!

“发什么愣,一起来,一起来!”东方水水哈哈大笑,拉了他的手,冲进了海浪里。一道大浪铺天盖地打来,俩人都还没有上得帆板,就被浪头打得不轻。等海水退开时,东方水水是紧紧抱着他的,箍得他生痛。

他刮她俊俏的小鼻子,“抱得那么紧。”东方水水笑嘻嘻地往他怀里钻,“因为我不要彼此分开啊!”

怔了怔,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怎么了?”东方水水有些慌张地摸了摸脸。

“我爱你。”他忽然说。

东方水水的大脑瞬间空白,她庆幸,他没有说:我爱你,若蕊。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她只是顺从本能地去吻他,吻他的唇,他的眼睛,他的下巴,他的锁骨,后来,她还咬了他突起的性感喉结。

“嗯”的一声,从他唇齿间逸出。他忽然扳起了她的下巴,不再让她到处点火,“我的忍耐有限。”他能憋出的,只有这六个字。

“噗嗤”一声,东方水水就笑了。

后来,他们依旧玩冲浪。其实,顾知行不会,东方水水一点一点地教他。他虽然滑得不好,但到底学得快。

她与他,皆沉沦了下去。东方水水给予他的爱,浓烈而无所畏惧,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明天。

而他,则是从未想过的投入,他只恨不得,深深刻刻与她黏在一起,再不分离。

得知了若蕊的父母在美国一时半会回不来,不按常理出牌的顾知行甚至搬到了她家里住。

她笑他,居然会如此粘人,不可想象。可他则枕在她的腿间,道:“因为我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由始至终,他没有提到若蕊的名字。

他甚至开始只以“哎”来称呼她。她不知道,平常若蕊是如何称呼他的,但她习惯了连姓带名地叫他,“顾知行。”

那段时间,东方水水甚至是感谢上苍的。因为她知道,姨妈姨夫一定管得若蕊很严,所以她连打电话给任何人的机会都没有。

“在想什么呢?”顾知行从后环抱住她,手臂若有似无的拂过她的胸脯。俩人就那样站于阳台上,看着皎皎的月色,与天边无数的星星。

东方水水回转身,被他吻住。他并不深吻,只是蜻蜓点水似的轻触,然后分开。

“你这是赤裸裸的勾引与占便宜。”她嗔。

她的一颦一笑,都生动无比。他忽然扳过她的身子,与她脸相贴,“你都是我的,说什么占便宜。”

他话里的意思亦十分明了。夜色那样好……

4

东方水水的脸红了红,可心底到底有犹豫。因为,她不是荆若蕊!见她神色茫然,魂魄突然就不知到了哪里,顾知行恼了,双手捧起她的脸,逼她道:“快说,你是属于我的。只属于顾知行一个人的。”

那样霸道,又那样爱宠。东方水水的眼睛闪躲,在他眼里,她的眼神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叫他爱恨不得。“说!”他捏住她脸的手,再加大了力气。

“我是顾知行的。”东方水水含糊地说了出口,眼神闪躲。

她在怕他?!顾知行怔了怔,松开了手。他方转身,她已从后抱住了他,大声道:“我是顾知行一个人的!”

“傻瓜!”顾知行笑了。俩人静静依偎在月下,谁也没有说话,都不愿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东方水水有些孩子气地指着天边苍穹,道:“顾知行,你看,天上那样多的星星,多得数也数不清,就像地上的人群。你说,如果我们走散了,你还会认得出我来吗?”

“一定!我一定认得出你!”顾知行看着她,将手指放在她的真丝睡裙扣子上,“可以吗?”

东方水水羞得脸快要红得滴血了,她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严格来说,还未成年。她不知该把眼睛往哪里看了。可她心底是渴望的,她知道,她爱他!“嗯。”她极低地嗯了一声。

他是那样喜悦,他解开她扣子的手,甚至有些颤抖,他已完全沉沦进了她所给与的爱里。他知道,这一辈子,他无法再爱别人了。

她少女美好的身体,完全地呈现在他面前。她虽不敢看他,但他知道她是喜悦的。她一直低着头,脸很红。他轻轻地拥抱她,吻她脸庞,然后是眼睛,久久缠绵,再一点、一点地往下,攫住她的唇。

她双手抱紧了他,回应他。

一切是那么美好,他将她抱起,轻放于床上。忽然,她说,“换一个房间好吗?别在这里!”她的眼神柔软,是完全的哀求,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不再是这段时间尖牙利齿的刁钻样子。

他没有问,只是抱着她到了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他曾进去过。虽然刻意收拾过了,但他知道,这里曾住过一个女孩。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真正的她是住在这的,没有公主床,只是一间小小的、朴素的房子,一如她的人生,朴素得一贫如洗。她从来不是什么公主。

“你是我的公主!”似是知道了她所想,他回答。

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微微用了力,想将那层假的“皮”剥下。东方水水一慌,软软求道:“别。”

他不做声了。但他的吻落了下来,汹涌而迅猛,再不是方才的温柔模样。他的手,按握着她的胸房,在那颗痣上久久摩挲。他与她的一切,居然如此熨帖,仿佛从来就是一世一代一双人。

突然,铃声响了。是连通整间屋子的老式电话。

东方水水犹豫了,顾知行静静地看着她。她到底是再也无法投入,掩饰着飞快地从床头取过了座机电话,“喂!”

“东方水水,你记得帮我转告他!我是偷偷打来的,我不能多说。”若蕊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啪地挂断了。几乎是同时的!

一边,应该是姨父母发现了挂断的,另一边,是他!他将座机放了回去,良久才说,“你父母打来的。”不是反问句,而是肯定句。

他在给她这个冒牌货台阶下吗?“嗯。”她听见了违背自己良心的声音。

或许,她根本就是一个坏女孩,抢了属于姐姐的男朋友。东方水水想,或许到了自己全身而退的时候了。

她在美国商学院的通知书昨日已经下达。她是时候,该离开了。永远地退出他的世界!

“我想,你也没有心情了吧!”顾知行笑了笑,眼神冷漠。顿了顿,又说,“明天,据说是我的一位亲人来。据说他们找了我许久,”然后是讥诮的一声笑,“我还是回去吧!”

见她光裸的身体在月色下发出柔柔的,皎皎的光,那样美丽,像珍珠一般,他心一软,坐到了她身旁,将睡袍罩在了她身上,“早点休息吧,我的海螺姑娘。”

东方水水猛地抬头看他,而他亦看着她。她瞬间红了眼眶,可她到底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我明天再来看你。”他有些失望,她始终不愿对他说真话!

临走前,他从大衣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放于她床前,“这是我逛街时看见的,觉得很适合你。”轻笑了笑,继续道:“我还是觉得你适合玫瑰味的香水。”

是了,若蕊从来不换香水的,她只用同一款定制的夜茉莉的香水。而自己则一向热爱玫瑰香。到底,是体香出卖了自己!

他已走到了门边,没有回头,只说:“我只喜欢玫瑰。不喜欢茉莉。等我,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东方水水没有给他机会。她马上订了最早的班机,除了他送的那瓶香水,什么也没带,连夜离开了这个城市。

临走前,她将那间屋子里的所有有她的照片都烧了,全然不给他半点机会。她做错了,她对不起若蕊!

她没有让他看到真实的自己,连名字也没有告诉他就走了。

那瓶香水,在整整一年里,她都不敢拆开。后来,她生了一场重病,当她绝望地拿出香水盒子,双手颤抖着拆开塑封,当玫瑰花香溢出的时间,她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而那颗绿莹莹的葡萄石,只以一根红绳牵绕,扣在瓶子盖与瓶身之间。那是一颗达到了宝石级别的上好的葡萄石。

她细细抚摸着那颗心型的绿葡萄石,当发现了那隐藏的“易”字时,她终于大哭起来。那时,她耳边只是模糊零星的只言片语,是医生在对陈丽莎说话,“好了,她终于哭出来了!一切都会好转的……”

葡萄石的寓意是希望,更是无私的爱意。那是顾知行留给她的希望……

5

“别碰!”顾知行忽然大叫,吓得东方水水连忙收回手。

顾知行猛地从床上跃起,如同猛兽保护幼崽似的护住那只海螺。

“你发什么神经!”东方水水控制住了自己想将那只海螺从这里扔出去,摔个稀巴烂的冲动。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见面时,他根本认不出她来。他俩走散了,始终是走散了。再也回不到过去。纵使她为他剪去长发,她以真面目见他。但隔了那么长久,时光早冲淡了一切。他早记不起她了。他只是沉沦在了虚幻里,只想看到自己所想看到的,却看不清真实的人。

东方水水没说什么,退出了他的房间。

然后,顾知行听见了嘭一声的关门声,估计她是带大小古怪遛弯了去。

顾知行终于从昨夜的梦里清醒过来。

他又梦见她了,梦见她想交付出自己的那一晚。他时常在想,如果那晚,荆若蕊没有打电话来,一切会不会不同呢?是的,从那个电话里,他第一时间就听出了是荆若蕊的声音。他只是在自己骗自己而已。

他知道,他的女孩寄人篱下。他明白她的苦衷,可她却不信任他!不相信,他能给她幸福。

后来,荆若蕊很快就回来了。

他第一时间向她提了分手。当然,他的理由是他不懂爱。他并非不愿承认,自己爱上了别人。他只是怕自己给海螺姑娘惹来麻烦。

荆若蕊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她一把将梳妆台上的脸皮扔到了他面前,“我知道你找谁。上善,我告诉你,这辈子你也别想找到她!我说到做到。”

后来,荆若蕊果然做到了。她一辈子没有城府,却在那一天清醒,她在东方水水面前掩饰得很好,她说顾知行回来了,她与他很快乐。对着隔洋电话,彼此静了静,她忽然说,“妹妹,你不替我高兴吗?他说我回来了就好,他说,他终于发现,他深爱着我。”

“当然,姐姐,我当然替你高兴。”东方水水的声音有些沙哑。

以荆家的势力,要遮盖一些消息是绝对可以处理得一干二净的。顾知行果然没有办法知道,关于东方水水的半点消息。甚至连原来的高中,都没有人回答他半个字。而东方水水以为顾知行终于回心转意,毕竟与他相处时,自己始终是若蕊的容貌;没有了她这个冒牌货,他或许终于发现了,还是真正的公主好,因了这个误会,东方水水也一直隐匿起自己,再不让他有找到自己的机会。她所剩下的,也只是那仅有的一点自尊了!

无数个深夜,东方水水都是自己环抱着自己来取暖。她拼了命的学习,以期可以借此忘记他。后来,她还生了一场病,那时,碰上了美国有始以来最寒冷的严冬,她得了肺炎,如非得了同是留学生的陈丽莎照顾,自己早挂掉了。

从死亡线上回来,她对感情的事淡了。那瓶香水,她从未用过,连她寻常用的玫瑰香水也换掉了。她只有在再最难熬的时候,才会取出他送的那瓶香水,仔细闻着,仿佛要把那段时光,刻进灵魂里。但她通常只允许自己放纵那十分钟。

她是靠那十分钟的回忆活过来的。

只是后来,荆若蕊再也无法隐瞒了,才哭着对东方水水说,顾知行向她说分手,以不会爱人的理由。荆若蕊说,他只晓得爱自己,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对于那个误会,东方水水没有办法知道真相了。因为不久后,荆若蕊由于太过思念顾知行,在过马路时走了神,被车撞成了植物人,至今未醒。

头靠着楼道上的墙壁,东方水水猛地睁开了眼睛,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大小古怪还在等着遛弯呢!她直起腰身,牵了两只古怪,往楼下走。

以前的她,不过是个无知少女,还会为了爱情,甚至连命都不要;可今天,爱情对于她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没了爱,她还不是依旧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她不会再让自己受半点伤害!

达蒙接到乔时蓝电话后,是飞速赶来的。

一打开他的房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气。其实,他早料到了,乔时蓝看到了那段真相,一定会难受的。只是,他没想到,乔会崩溃。

“原来,她一直为他守着身。原来,她早把他刻进了自己的灵魂里。”乔时蓝举起酒瓶,狠狠地灌自己。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达蒙一把抢过了他的酒瓶,“一向潇洒的你,哪去了?你爱她,就该去追她!如果她愿意,早表明了身份。可姓易那小子,至今还蒙在鼓里。”

“如果顾知行知道了,我根本就没有机会了。”乔时蓝一把捂住了脸。

达蒙坐于老友身边,深明他是身处其中,不得解困的道理。“乔,你不是一个没有自信的人。只是因为爱,所以才会自卑。以你的能力,你大可把东方水水调到顾知行找不到的地方去。那他就永远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你的意思……”乔时蓝沉默了。

“对,借着两家集团合作的由头,将她调到香港,调到澳洲,甚至天涯海角。东方水水对他有误会,有心结,在这么短的相处日子,是解不开的。所以,你更要抓紧时间。”达蒙开解。

乔时蓝终于笑了,“我明白了。”

达蒙锤了他一记,“爱情的滋味不好受吧?”见他看着自己,笑了笑,又道:“你三十多年来,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可从来没有尝到过爱的滋味对不对?因为你知道,那些女人,她们或许爱慕你的容貌,贪恋你的金钱家世,却没有一个是真正爱你的人。而在过去,你也不屑于她们爱你的人,对不对?因为你从来不知道,爱是什么滋味!”

这个话题沉重了,达蒙轻笑了声,锤了他一记:“再说了,小白兔都被你吃干抹净了,这辈子只能是你的人了!”

乔时蓝赶他,“走走走,不想看到你!”

达蒙揶揄,“打完斋不要和尚是不是,亏我抛下老婆赶过来陪你。”

“滚!”乔时蓝将他推出了家门。当大门关上,只剩下他一人时,他终于露出了微笑,东方水水是他的,这辈子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