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一早，朱啸阳带领杨小珠，堵在了九江某银行副行长的办公室里。副行长见鬼似的怵在转椅上。

“副行长，您说过，只要我能好好回来，别说六个点，五个点都行。”朱啸阳为了显示他身体健康，当即躺在地板上做起了仰卧起坐，一边做一边说，“您看！我好好的！”

“我、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副行长面红耳赤地说。

杨小珠马上放出录音：“贤弟啊，我的贤弟啊……老哥哥什么都答应你！”

副行长恼羞成怒：“你们合伙诓我！滚出去——”

朱啸阳立即从地上弹起来：“只要六个点。眼下这笔贷款，还是按照签订的协议来。但如果我们按时还款，以后的续贷，希望可以六个点。如果合作顺利，我为您介绍更多义务那边的民企老板。当然，肯定是资质好，信用好的。”

副行长立即握住朱啸阳的手，热泪盈眶：“太好了！贤弟，你能好好地回来，哥哥什么都答应你！”

*

回义乌以后，最着急的一件事，就是准备ITC337调查的听证会。虽然听法务部的反馈，鼎天科技通过调查的概率并不乐观，但朱啸阳依然决定全力以赴，亲自去华盛顿参加听证会。

除了法务部、国际部的几位经理，杨小珠也被要求一同前往。杨小珠很快给各位领导办好了签证。机票也是杨小珠负责的。按照报销标准，给部门领导订的都是经济舱。给自己和朱啸阳订的却是头等舱。

朱啸阳收到出票邮件，扬起眉毛问：“你给自己也订头等舱？”

杨小珠理直气壮：“变成猪的时候谁照顾你？”

朱啸阳默默地回屋，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杨小珠从来没有出过国。她想到可以公款出国，而且还是头等舱，躲在厕所里高兴得笑出了猪叫。

*

出发那一天，杨小珠拖了一个大箱子。除了衣物和洗漱用品，大半个箱子都用来装文件了——杨小珠不仅把公司针对337调查准备的证据材料打印装订好，而且还把以往337调查案例资料全部分门别类装了起来。

在义乌机场托运的时候，朱啸阳冷眼看着杨小珠往传送带上搬行李：“你这是往美国搬家吗？带这么多东西。”

杨小珠顶嘴：“那可不是。我还带了一头猪呢！”

飞机从义乌飞北京，然后再飞华盛顿。到北京是中午，要等六个小时。杨小珠在航站楼里转来转去，惊叹于琳琅满目的品牌店。

“首都机场可真大啊。”杨小珠惊叹，“这么一比，义乌机场真是又小又破。”

朱啸阳嗤笑：“乡巴佬。”

杨小珠冷笑：“对！我就是乡巴佬！专门养猪的！下次我把猪带到公司给大家杀了吃！”

朱啸阳赶紧掏钱包：“杨小珠你看上什么没有？LV还是爱玛仕，你随便挑，随便选！”

*

掐着六点半的时间点，胆战心惊地上了飞机——再晚片刻，朱啸阳就要变成一只猪了。美联航的飞机是不让带动物的。

杨小珠第一次坐头等舱，非常兴奋。这是波音787的大飞机，头等舱特别宽敞。把脚下的皮包挡板放平，就可以变成一张床。扶手光滑如几，可以从里头翻出液晶显示屏。刚上飞机，空乘就送来毛巾、拖鞋和洗护小包，还有晚饭的菜单和酒水单。

美联航飞中国的航班上总是华裔空乘。头等舱的中国客人是由两位华裔空乘招待的。虽然很客气，但杨小珠总觉得那个空姐看她的眼神怪怪的——的确，放眼一看，头等舱都是老头老太，还有几个像朱啸阳这样的商务人士。杨小珠是头等舱里唯一一个小姑娘，难免惹人遐想。

杨小珠意识到了。就跟朱啸阳换了座位，自己躲到靠床的座椅里，努力把自己缩得小一点。

那位空姐对朱啸阳非常热情。还没有起飞，就殷勤地问他要什么菜，还为他送来红酒。朱啸阳对美女向来很热情，很快忘了自己要变猪的事情，热情地跟空姐攀谈起来，还把她逗得咯咯笑。

飞机起飞，空乘也各归各位。飞机升上半空，噪音非常大。这时天色晚了。朱啸阳变成一只小猪。它担心自己被发现，着急地往杨小珠的毯子里钻。

飞机平稳了。这时空姐就过来了。她送餐送到朱啸阳的位子上，发现却被杨小珠坐了，不解地问：“朱先生呢？”

“哦，他……上厕所了。”杨小珠答，“你帮他把桌子铺好吧，他就回来的。”

空姐依言打开横板准备餐饮。空姐一走，朱啸阳就从毯子里钻出来，吭哧吭哧吃起来。

才吃一会，空姐又回来了。朱啸阳哧溜一声钻回她的毯子里。

这一回，空姐对杨小珠有些不客气：“小姐，我们的飞机是不能带宠物的。”

“我没带宠物。”杨小珠一口咬定。

“有乘客说看到您带了一只小……”

“你看错了。”

“您的肚子怎么……”

“我怀孕了。”

空姐狐疑地看了一眼杨小珠的肚子。那里鼓起了一块，而且还在动。

“好像在动……”

“胎动。”杨小珠斩钉截铁。

*

飞机往北飞了一会儿，离北极圈很近了。就变成了白天。

空姐来收餐盘的时候，朱啸阳又做回了人。

空姐看到朱啸阳，堆起满脸笑容：“朱先生，您回来了……您还没吃东西吧？我再给您送点吃的？”

“不用。我不吃。”朱啸阳这回没调戏空姐，却伸手揽住了杨小珠，“这是我的妻子。她怀孕八个月，请你好好照顾她。”

空姐一脸困惑地瞅着杨小珠的肚子。她的腰细得跟火腿肠差不多。

杨小珠赶紧把毯子拖来，把肚子盖起来。

*

杨小珠订机票的时候留了心，特地选了一班起飞与降落都在日落之前的飞机。但没想到，这班飞机还是晚点了。

进入加拿大以后，一路白天，平安无事。但是原定六点半到的飞机，到华盛顿时，已经六点五十了——天已完全黑透，朱啸阳又变成了一只小猪。

还好下飞机是不用验票的。

杨小珠用飞机上顺来的毯子，把朱啸阳真的包了起来，连一个角都不露。舱门一打开，杨小珠就抱起朱啸阳，朝舱门迅速走去。但舱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乘客。

空姐列队在出舱口欢送。一路照顾杨小珠的空姐，见了非常奇怪：“夫人，朱先生呢？”

杨小珠抱紧朱啸阳：“你阳阳惦记人家的丈夫吗？”

空姐脸色微变，盯着杨小珠怀里抱着的那坨：“请问这是……”

“我儿子！”

“……”空姐看她平平的肚子。

“刚生的儿子！”

“可是……”

“你们飞机还不让生孩子吗！”

前面的乘客终于走了。

杨小珠抱紧怀里的朱啸阳，赶紧跟了出去。

出门时，听见脑后传来空姐焦急的声音。

“911！911！这里是杜勒斯国际机场，U808航班发生乘客失踪事件……是的，是一名头等舱客人，成年男性，28岁，中国人……我们认为很可能发生了凶杀案件……尸体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被发现……我们怀疑凶手通过某种手段分尸，再把尸体带下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