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暗号与组织

“吴豫前辈是不是去做卧底了?”周佳佳歪著头,看著郭伟杰。

郭伟杰从路边的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两瓶水,拧开瓶盖递给周佳佳。

他二人找到了魏东山的住址,正要前往。

郭伟杰大口大口的喝,他口渴极了,冰冻的水从喉咙进入到肠胃,让他整个人都一激灵。

“我开始也这麽以为……”郭伟杰道。

周佳佳道:“电影里不都是这样的情节吗?”

郭伟杰一摊手:“可是,遗憾得很,胡夏峰副局长已经都问过了,并没有任何人安排吴豫去做所谓的‘卧底’……而且,没有任何线索表明魏东山和当年的张池有关系。”

郭伟杰重複了一遍,道:“既然当时没有线索表明魏东山和张池有关系,那自然谁也无法未卜先知,让吴豫来一场‘假离职’去当‘卧底’。”

“嗯。”周佳佳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只要找到魏东山,就知道了。”

“魏东山现在都该一大把年纪了吧。”周佳佳笑道。

郭伟杰道:“他和吴豫年纪差别不大。”

“十九就这样过去了。”

郭伟杰道:“那个时候,你还在用口水围布擦鼻涕。”

周佳佳举手作势要打。

郭伟杰道:“啧啧,手可真重,当心一拳打死了我,你也要负责……”

二人走回车裡,郭伟杰把车钥匙递给周佳佳。

周佳佳发动车辆,道:“这出门的风气是不是该改一改?”

郭伟杰奇道:“咋了?”

周佳佳道:“哪儿有要女士开车的道理?”

郭伟杰道:“女士开车咋就不行了?组织里都是同志,一律平等。”

周佳佳一翻白眼:“太不绅士了,你看人家别的部门。”

郭伟杰笑道:“啧啧,佳姐的车技没话说,人家别的部门那些女司机能和咱们佳姐比吗?”

周佳佳一脚油门猛踩,方向盘一打,车辆如箭猛射,郭伟杰只觉一阵推背感,他刚喝了口水,差点喷了出去。

周佳佳看他一眼:“你是说我车技好?”

郭伟杰苦笑道:“你可知如何判断一个女司机车技好与不好?”

周佳佳道:“如何?”

郭伟杰道:“那就是转弯的时候,你看她车子的雨刮器会不会刮起来!”

周佳佳一愣,随即被逗乐,咯咯笑起来。女司机新手开车,有时候转弯打转向提示灯,会碰到雨刮器。

郭伟杰伸了伸懒腰,打开车载收音机放歌,顺手按下周佳佳方向盘旁边的雨刮器开关,他跟著收音机哼歌,对著摇摆的雨刮器喊:“前面的朋友,挥舞你们的双手。”

周佳佳一乐,车速也放缓,二人心情变好。她偷偷看了一眼郭伟杰,这年轻帅气的小伙子,阳光、开朗、上进、有事业心,特别爱笑,颜值虽不惊艳,却很是耐看。

郭伟杰取出文件袋裡的资料,上面写著魏东山的情况。资料是从云南省国家安全厅调取出来的,根据工作掌握的情况,魏东山出狱后活跃于边境地区,在云南与缅甸之间从事些贸易活动,时而贩翡翠,时而贩石材,时而做物流,由于与缅甸方面对华不友好人士来往密切,一度曾被云南省国家安全厅纳入了关注视线,在关注了魏东山许多时间后,发现魏东山和一帮缅甸人混在一起,主要是为了挣钱,偶尔发发牢骚,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曾被司法打击过,蹲过监的人,要让他继续对政府感恩戴德,很难。久而久之,魏东山也就淡出了他们的视线。

魏东山生意本来做得风生水起,后来利欲熏心,想在缅甸地盘上蚕食对方利益,因此而被老缅帮抵制,纠纷产生后,两家也不找当地的邦政府说理,直接就江湖事儿江湖办,魏东山和老缅帮大打出手,伤了元气,节节败退,老缅帮放出话来,要弄死魏东山。

当时魏东山有一小弟,拳脚了得,其情状如常山赵子龙在长坂坡七进七出救主,若非此人出手,魏东山早就大卸八块扔进了澜沧江喂鱼。

澜沧江本乃湄公河上游在中国境内河段的名称,澜沧澜沧,藏语拉楚,意思为“獐子河”。这一水流域从来就多故事。

魏东山被救回来的时候只有半条命,修养了很久才回复,而他那身手了得的小弟,后来离他而去。

郭伟杰合上资料,他遥遥而想,这人多半便是当年踢死嫌疑人的吴豫。他内心有几分惋惜,魏东山真是死性不改,蹲过刑狱,遇事还这般火爆,动辄便与人大打出手,动不动就要抢地盘,多半也不是做什麽正经生意,吴豫跟著魏东山这样的人,能活出个什麽样?

周佳佳问:“现在魏东山在哪?”

郭伟杰道:“三年前,魏东山回滨海了。”

周佳佳道:“回滨海了?”

郭伟杰道:“是的。”

“落叶归根,岁数也不小了。”周佳佳看著导航。

郭伟杰道:“岁数也不小了……”

他顿了一顿,调低收音机,收音机里放著李宗盛的歌,歌声沧桑而深沉。

郭伟杰缓缓道:“想必现在也不会像年轻时那样打打杀杀。”

周佳佳“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说的魏东山,还是吴豫。

导航提示目的地快到了。

导航的目的地是一处正在热火朝天修建的建筑工地。

太阳灼烤大地。

郭伟杰找来工地保安,隐去自己身份,说明来意是要找一位叫做魏东山的男子。那保安爱理不理,郭伟杰掏烟好言几句,又听明保安口音,声称自己与他是老乡,三五句话沟通下来,那保安态度明显大转弯,还悄声好意提醒郭伟杰,如果是来找魏老头要债,恐怕已经掏不出钱了。郭伟杰哑然失笑,此人当年在滨海地下骄纵得很,吃了牢饭,又去为祸缅甸友邦,半辈子刀光剑影的,也算个人物,现在岁月不饶人,连个年纪轻轻的保安,也不大瞧他上眼。

魏东山魏东山,从魏东山变成魏老头,他毕竟再也没有东山再起。

“是那栋楼吗,师傅?”

保安给郭伟杰指路:“就那边啊。”

郭伟杰道:“好,麻烦您了啊。”

郭伟杰和周佳佳扶著安全帽深一脚浅一脚往裡走,汗水顺著帽子流下来。

周佳佳笑道:“这麽大太阳,咱们还出来工作,生活得多不容易啊。”

郭伟杰忽道:“看来这魏东山毕竟没有东山再起。”

周佳佳道:“若是东山再起,也不会顶著大太阳,在这种地方了。”

她话刚说完,便远远看见了魏东山,她确定是照片上的魏东山无疑,只是已经苍老了许多。

“啊——”周佳佳长大了嘴巴,她看见魏东山正带著安全帽,光著膀子指挥工人干活。想象中的江湖豪客模样,竟然成了活脱脱的包工头,毒辣的太阳照著他的脸,他的头髮已经稀少而发白。

郭伟杰希嘘不已,十九年过去了,魏东山已经老了,那麽吴豫呢?吴豫比魏东山年轻不了多少,他的人生现在过得怎麽样?是不是也已经饱历沧桑,是不是也已经有了些许白头髮?

只听魏东山沙哑的声音正在嘱咐其他工人,道:“下周之前内部一定得完工,不然后续的工程都要延期。”

郭伟杰咳了两声,魏东山警惕的抬起头,这麽多年他还是过得战战兢兢。

魏东山看著旁边的郭伟杰和周佳佳,斜眼打量二人,确定二人不像是债主,表情这才鬆弛下来。

郭伟杰试探的问:“魏……总,能方便聊两句吗?”

魏东山见郭伟杰是个不认识的后生小子,不耐烦的指指旁边一排房子。

魏东山道:“招工的地儿在那边。”

郭伟杰笑道:“魏总,您可能误会了。”

郭伟杰随身掏出个警徽,警徽闪灼耀眼,魏东山几乎感到一阵眩晕。国安局组织里有纪律,不轻易亮证件、打牌子,但郭伟杰深知,这魏东山是老江湖,若不是亮明警察身份,恐怕他不会合作。他掏出个警徽,也未明说自己是国安局干警身份,至于到底是什麽警种,魏东山你自己想去,犯过什麽事儿就知道自己该怕什麽。

蓦地,工地上有工人一声喊:“有人昏倒了!”

工人们都围了过去。

魏东山和郭伟杰急忙过去看昏倒的工人。

郭伟杰趴在工人身边简单查看了一下,急救课程可是郭伟杰在警校的必修课,他还拿了满分。

郭伟杰道:“晕厥,大伙别围著了,谁给我搭把手,先把人抬到屋裡去。”

魏东山转头喊:“大家休息半小时再干活。”

他一挥手,制止了上来帮忙的工人,自己帮郭伟杰抬起工人。

魏东山和郭伟杰两人把人抬进了工人住宿的帐篷。郭伟杰猛掐工人的人中,魏东山给工人灌了两大碗水,工人慢慢缓过来。

魏东山从裤兜里摸出半包烟,皱巴巴的,他熟练的抖出一根,递给郭伟杰。

郭伟杰笑笑:“谢谢,我不抽。”

魏东山自己点上一根,来者不善啊,目前这小年轻是吃衙门饭的人,到底找自己干什麽呢?魏东山早就过了打打杀杀的年纪,现在有个包工头的业务营生,实在怕再被过去的事情牵连。

人一旦害怕,就意味著老了。

魏东山打了两次打火机,没打著,他甩了甩打火机,好在是打火机没气了,不然多丢人。

他一抬眉毛:“说吧,你来找我什麽事?”

郭伟杰道:“我找个人。”

魏东山道:“谁?”

郭伟杰道:“救过你的人。”

魏东山冷冷一笑:“救过我的人,多了。”

郭伟杰道:“这个人还是你的狱友。”

魏东山动容道:“他犯什麽事儿了?”

郭伟杰笑道:“不,我只是想找他了解一下过去一个案子的情况。”

魏东山警惕的问:“确定不是他犯事?”

郭伟杰道:“确定。”他察言观色,只觉魏东山对吴豫特别关心,二人看来果然是过命的兄弟。

魏东山仍然有疑,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了,看来没办法帮助您。”

郭伟杰沉声道:“不,我不是要他‘现在’的消息,我要他‘过去’的消息。”

魏东山道:“为什麽一定要找他?”

郭伟杰压低声音,一字字道:“因为他是吴豫。”

魏东山猛吸一口烟,看看躺在床上的工人,对郭伟杰说:“换个地方聊。”

魏东山把郭伟杰、周佳佳带到他的办公室。所谓办公室,不过是一个临时的集装屋。

“他跟你到云南呆了三年多。”

魏东山道:“嗯,一直到2008年初。”

魏东山看著周佳佳,明显有一些拘谨,他身上工服满是油污。

郭伟杰读懂了他的意思,示意周佳佳转身别看,魏东山把被汗水浸湿的背心脱了下来,背对郭伟杰在柜子里找衣服。

郭伟杰盯著他背看。

郭伟杰道:“魏总,你脖子上的纹身图案挺少见啊,在哪纹的呀?”

魏东山道:“年轻时候纹的。怎麽,你也想纹一个?”

郭伟杰道:“警察哪敢纹这些,等我退休了再想想吧。”

魏东山道:“你要真想纹也没辙,当时吴豫也可想纹,缠著我要纹身师傅的联繫方式,可一直到他走之前,我也没找到。”

郭伟杰脑门一跳,他只觉天旋地转,问:“你是说他一直在找这个纹身的师傅?”

魏东山道:“出狱的时候他就想让我去找。”

郭伟杰道:“这纹身有什麽独特之处?”

魏东山笑道:“我也不知道,早些年我在云南遇到的这个纹身师傅,你可别小看他,道上混的都知道,这人不轻易给人做纹身。”

“这个纹身还做出‘规矩’来了?”郭伟杰陪笑道。

“可不是,这纹身虽然是亚文化,可是能被很多年轻人接受,这个纹身,叫做‘赤影夜叉’。”

郭伟杰凝视这个纹身,纹身设计複杂,笔笔都是精工,他也见过许多许多小年轻的纹身,和这个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个纹身的手艺,让所有图案都活了起来,夜叉的双目有神,脚踩的九头鱼龙更是盘结灵动。

这样的手艺,恐怕找不出几个。

这图案什麽意思?

这图案是不是就是十九年前,在张池脱逃现场,吴豫见著那个纹身?

“后来你没找著?”郭伟杰停下手中的笔。

“我託了很多兄弟打听,吴豫也都问过,有人给我们说这个纹身是一个‘组织暗号’,那纹身艺人不轻易给人做。”

周佳佳一皱眉:“组织暗号?”

魏东山道:“这都是瞎扯,我加没加什麽组织,难道我自己不清楚?”

郭伟杰警惕的问:“吴豫是什麽时候离开的?”

魏东山道:“我记不得具体时间了。”

郭伟杰道:“您仔细想一想。”

魏东山道:“好像是在张乐乐的生日之后。”

“张乐乐是谁?”郭伟杰问。

“我边贸公司里的一个姑娘,当时对吴豫挺好,大家都希望他们能成。”魏东山叹了口气。

郭伟杰试探著问:“魏总,吴豫和张乐乐的关系……”

魏东山笑道:“吴豫和张乐乐有一阵,特别暧昧。”

郭伟杰道:“他们二人确定关系了没?”

“应该有吧,张乐乐经常上门帮他洗衣服做饭呢,他俩真挺般配的。后来张乐乐过生日,我们以为吴豫要有所行动呢,谁知第二天这小子就不辞而别,消失了。”

郭伟杰问:“那麽,吴豫为什麽要不辞而别,你想过吗?”

“这个问题,不光是你,我和张乐乐也很奇怪,我也曾想过去找他,可是这天大地大,他又无亲无靠,把通联电话一扔,上哪儿找去?”

郭伟杰道:“他离开之前,发生过什麽比较特别的事吗?”

魏东山想了很久,说道:“有个从武汉来的兄弟,说是见著了当年给我做纹身的大佬的徒弟。”

“于是他就离开了?”

“这两件事能不能搭上关系,我觉得悬。好好的一人,为什麽和一个纹身过不去呢!”魏东山说。

郭伟杰记下重点——武汉。

周佳佳问:“后来,张乐乐人呢?”

魏东山道:“找吴豫去了。”

郭伟杰又问:“一直找?”

“对,一直找。”

魏东山停顿了一下,又道:“直到她找不动了……后来她结了婚,随便找了个人嫁人。现在,应该也是当妈了吧。”

郭伟杰和周佳佳对望一样,赶紧又把各自的眼神移开。这轻描淡写的十几年情感变化,听似云淡风轻,实则厚重无比。

周佳佳道:“这位张乐乐对吴豫……情感很深吗?”

魏东山叹气道:“那又怎麽样?这吴豫,就像块石头,不过我和他这麽多年,我知道,他心裡有别人。”

郭伟杰心中一震,这个吴豫内心中最深的女子,想必便是当年的王北俪。

郭伟杰突然被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包围,这种孤独感来自对吴豫的感同身受,吴豫一定很孤独,当他在孤独的时候,如果有个张乐乐陪著他,对他好,会不会能稍微抚慰一下他的孤独?

张乐乐和吴豫认识,是在他们出狱去云南的第二年。吴豫跟随魏东山,开始经商,他并没有太灵活的经商天分,又不擅长言语,魏东山便安排了张乐乐来帮他。

张乐乐很乖巧,高高的个,和许多云南女孩儿一样,温柔如水,开朗得如同滇西高原上的阳光、蓝天和白云。那几年计算机发展得很迅速,做账做交易都能在计算机上实现,张乐乐年纪轻,学东西快,没过多久,就成为吴豫的助力。

张乐乐总是耐心的教吴豫,总是不厌其烦的解决吴豫没有处理好的事,魏东山看在眼裡,乐在心裡,也只有张乐乐这样细心的人,能照顾吴豫这块大石头。

吴豫一开始,似乎没想过和张乐乐交往,他对人还是那麽冷,那麽远,直到有一天,吴豫和魏东山的一帮小弟豪饮之后,醉倒街头,张乐乐一伸手,便扶住了他,她几乎支撑不住他身体的重量,他和她倒了下去,她抱住了他,感觉心满意足。

从那以后,张乐乐便上门为他洗衣服做饭,公司里的小弟们会给张乐乐开玩笑,叫二嫂。在魏东山鼎盛时期,边境上来往的人,都叫他魏哥,而吴豫作为魏东山的过命兄弟,自然也排行老二。

魏东山有时候会借著酒意,问吴豫啊,你什麽时候娶张乐乐过门啊?

吴豫只是嘿嘿的憨笑,谁也没注意,张乐乐的手从饭桌子底下已经牵住了吴豫,吴豫缩回了两次,后来也就不缩了,人前人后,任张乐乐牵著,只要她高兴。

吴豫和张乐乐相处的这些年生,他有时候把张乐乐当依赖,有时候又把张乐乐当亲人,他自己恐怕也说不清楚对张乐乐的感觉。

可是,张乐乐明白。

她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她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可是她却能读到吴豫的灵魂,她觉得吴豫和魏东山之流,绝对不是一类的人。

吴豫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一些张乐乐连名字都看不懂的书。

他虽然不擅长言辞,可是却具有锐利、独到的眼光,他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吴豫的内敛、深沉、睿智,对张乐乐产生了无尽的吸引力。

直到魏东山深陷老缅帮的围攻时,吴豫独自一人双拳将魏东山救了回来。张乐乐认定,这是个讲义气的男人。

她没有想过自己能配上吴豫。她只想陪著他,陪著他在大理洱海边吹吹风,陪著他走一遍茶马古道最漂亮的一段,陪著他去看看玉龙雪山,陪著他被高原的阳光晒黑脸上的皮肤,然后咧著白白的牙齿,相互笑。

张乐乐总是没心没肺的笑,可是当她不笑了,她看著吴豫,眸子里却有著深不见底的忧伤。这种忧伤源自于何处,她自己心裡不清楚。

吴豫离开的时候,把三年的积蓄打到了张乐乐的账户上,当时大伙起鬨,说吴豫这石头疙瘩终于想明白,主动上缴家当就是要和人家一起过日子了呗。

谁曾想,几天后,吴豫就不辞而别。

吴豫去了哪儿?

他像风一样,像谜一样,没人知道他要干什麽,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郭伟杰想,吴豫对张乐乐,是不是只有感激?他不辞而别,这个像高原阳光般的张乐乐,该有多伤心?

这些年,吴豫在找什麽?他知道不知道,有个女孩儿在找他?

郭伟杰看著魏东山的纹身发神,魏东山已经快要穿好了衣服。

郭伟杰道:“我能拍两张你纹身的图片吗?”

魏东山道:“拍吧,你记得给我脸上整个马赛克啊。”

滨海国家安全局局长办公室内,胡夏峰打开电脑,滑动滑鼠查看郭伟杰传过来的图片。

他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对电话那头道:“你查吧。”

技术部门的干警随即将纹身图片录入国安局资料库,进行全方位比对。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筛出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叫付海。

郭伟杰迅速反应:“大钟,交给你去办。”

大钟拿著地址资料,很快就出发去找人。对胡夏峰来说,手底下的年轻人都很能干,响应很快,能打胜仗,这是非常过硬的作风。

大钟驱车离开滨海,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他带著另外一位年轻干警,在夜幕与霓虹下穿梭,最后在一处老平房的面前驻足,核对牆壁上的门牌号。

大钟敲敲门,半晌门内探出一名慈祥、乾巴的老妇人。

“找谁?”

大钟问:“请问付海还住这裡吗?”

老太太像是没听见,转过身,也不关门,她回到桌前,拿起碗,给瘫痪在轮椅上的老头喂饭。

大钟正要开口说话,他突然听见老太太硬咽的声音:“我儿子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老头虽然瘫痪,可是神志正常,他神色複杂,一字字道:“有什麽好可惜,这种东西……”

大钟道:“对不起……令郎是生病还是?”

老太太没有回答,轮椅上的老头干哑著声音,似乎牙都要咬出血来,只听他切齿道:“以前在一个什麽组织里打黑拳,外围下注那种,比赛的时候让人给打死了!”

他咬著牙说完,两行泪已经流了下来,他在轮椅之上,无法拭乾。

大钟叹口气,哎,看样子,这个线索要落空。

郭伟杰却不这麽想。

远在滨海的郭伟杰和周佳佳,已经告别了魏东山,往局裡回。

周佳佳一路驾车,郭伟杰一路一语不发,他脑海里琢磨的,只有一个不起眼的线索,那就是魏东山提到的,有人告诉他,这个纹身,具有特殊意义,不会轻易改变,是一个组织的暗号。

到底是什麽组织?

到底是什麽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