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5)

见田老太爷发了话,淑贞也只好作罢,吩咐下人准备抓周。下人们一下子忙碌起来,摆桌子的摆桌子,放东西的放东西,小少爷田青也被奶妈抱了进来。这抓周是大户人家在孩子周岁时举行的一种仪式,就是在孩子周围摆满各种吃食玩具、珍宝物件,在没有大人引导的情况下,任孩子自由抓取,以此来判断孩子将来的志向。

今天田老太爷给孙子摆周岁酒宴,还有一个重要的心事,那就是看孙子田青抓周时抓到了什么,别人可以不在意,他可一直都在想着这事,他已经把田家的兴旺发达寄托在孙子身上了,但愿孙子别像自己的儿子田耀祖那样,成了一个败家子。

一张花团锦簇的大锦席摆放于中堂正中,锦席上摆着佛道儒经卷、金银珠宝、印章、笔墨纸砚、书籍、玩具、算盘、账册、秤尺刀剪、升斗、首饰、彩缎花朵、胭脂盒、各种吃食……

淑贞和丹丹搀扶着田老太爷走到香案前,秉烛焚香,敬告天地,虔诚地祈祷了一番。田老太爷走到锦席前看了看,坐到太师椅上,“有骰子吗?”

众人一愣,都看着老太爷。

“我问有骰子吗?”田老太爷提高嗓门。

淑贞摇摇头。她自然最明白不过公公的心事,一开始就吩咐下人不要摆骰子,有一个田耀祖已经够了,她真的怕自己的这个儿子也和他爹是一个货色,那她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田老太爷一摆手,“长顺,去拿副骰子来!”

“爹,您是不是让耀祖气糊涂了?抓周哪有抓骰子的呀?”淑贞忙上前阻止,下人们也偷偷传递着眼色。

田老太爷手杖在地上拄了拄,冲在场的人说道,“我没糊涂!我就是要骰子!”

“爹!”淑贞叫了一声,想要阻止田老太爷。

“我就是要看看小田青长大了,是不是也像他那个不争气的爹一样嗜赌如命!”田老太爷有些悲凉地说。“当年,耀祖那个孽子抓周的时候,他的祖父要试试他将来的志向,便将那世上所有的珍稀之物都摆在了锦席之上,让他来抓。谁知道啊,他一概不取,伸手便抓过了一个脂粉盒和一个骰子。”

淑贞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

田老太爷叹息一声接着说:“我的老父亲勃然大怒:‘此儿将来必是酒色之徒!’气得他老人家当时就拂袖而去。谁知道啊,耀祖现在的所作所为,真的被他老人家不幸而言中了。”田老太爷闭上了眼睛,一滴混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我们田家四代单传,怎么就偏偏出了耀祖这么个不争气的孽子啊!我……我真是愧对田家艰苦创业的列祖列宗啊!”

淑贞哽咽了。

田老太爷挥挥手道:“去,拿骰子!我倒要看看我们田家到了小田青这一代,还能不能重振祖业?!”“去吧长顺,找副骰子来。”淑贞对长顺说。此时她已经平静了,什么人什么命,该来的来,该去的去,儿子是自己生的,无论啥命她都得面对,都得认。“冯妈,把小少爷抱过来,听祖父训示。”淑贞显出了少奶奶的风范,冲奶妈摆摆手,自己也站到了田老太爷身后。

奶妈把小田青抱到田老太爷面前。田老太爷看着小田青,抬起手疼爱地用手指头拂拂田青的小脸蛋,“孙子啊,二百多年前,我们田家的祖上是靠走西口发的家。他们一开始在口外,是靠给人家拉骆驼,后来又推着独轮车走街串巷卖布头,就这么一步一步发达起来的。我们田家大院前前后后建了二百多年,才有了今天这个规模。田家四代单传,能否重振祖宗的家业,就全靠你了!”田老太爷的话说了一半,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