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

田家大院在祁县称得上是富贵之家,高耸的门楼显得威武气派,两只红灯笼常年高悬在两边,宽大的两扇大门上镶着两只锃亮的大铜环,虽然那是留着来人敲门所用,但对田家的大门来说,就是一对摆设,田家的大门从来都是洞开着的。这是田老太爷的主张:为人光明磊落,做事正大光明。

这一天,田家大院一早就新换了门前的灯笼,院子里也清水泼淋,扫得一根草屑都不见,两盆石榴花开得正艳,端摆在正房的台阶下。下人们都换上了年节才穿的衣服,满面笑容地听候着主人的派遣。田老太爷身穿藏青色的夹袍,外面套着赭红黑花的马甲,衣着整齐,捋着胸前的胡须站在青石板铺的台阶上,迎接着前来贺喜的宾客。

今天是田老太爷为孙子摆“周岁酒”的日子。

“田老太爷,我这儿给您道喜了!田家大院后继有人了!”来客是蓝老板。

“同喜同喜!蓝兄,请客厅用茶吧!”田老太爷开心地笑着迎接着来客。

又一辆驴车停在了大门口,田老太爷迎上去招呼道:“哎呀,洪老弟!”

“田老太爷!您好啊!”

“好,好。你不是去口外了吗?”田老太爷拉过来人的手。

“我刚从口外回来,听说您为孙子摆‘周岁酒’,我得讨您一杯水酒喝呀!”洪老板开心地说着。

田老太爷也开心地接过话道:“好好好,一会儿我一定多敬洪兄几杯!”

“好,今天我是不醉不归!”洪老板爽声地笑着。

“你口外的生意一定是财源茂盛吧?”田老太爷关心地问道。

“借您的吉言。不过,因为外国人资本的介入,我们的生意就清淡多了。可是大不如三十年前您在口外开银号的时候了。”洪老板谦虚地说道。

田老太爷受到了恭维自然高兴,一直陪着这位洪兄走到客厅门口才松开手说:“那就请客厅用茶吧!一会儿咱们再细谈。”

为了孙子摆的“周岁酒”,田老太爷早就吩咐下人们准备了好几天,但少奶奶淑贞并不十分开心。淑贞过了年就二十八岁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她生得天生丽质,加上性情温柔,为人谦和宽容,家里的大小事情并不需要她操心,因此并不显老。加上这第二个孩子是个男丁,让田家有了续香火的,她也了却了一份心思。月子里调养得好,脸上越发放出光泽来了,白里透红,一按都要出水了。

让年轻貌美的少奶奶不开心的是田家的儿子,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爹,已经又是一晚没回来了。她一边给小少爷田青穿新衣裳,一边往窗外看着,见长顺走进来忙调过身子问:“大少爷怎么还没回来?”

长顺也不客气地说:“他?一定是屁股让赌场的椅子给粘住了。”

淑贞抱过孩子叹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还去赌!你快去把他找回来,就说老爷叫他!”

长顺应了一声,向大门外走去。

祁县有好多茶馆,大多开在商铺林立的街市,多是为那些洽谈生意的商人们提供一个幽雅的场所。这些年随着商铺的增多,茶馆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渐渐地发展到了不光喝茶谈生意,而且也摆开了赌局。“聚财楼”便是生意最红火的一个。

热气腾腾的盖碗茶端在手上,人们围桌而坐,有边喝茶边聊天的,也有弹曲卖唱的。店小二手提铜壶边跑边吆喝着穿梭在各个茶桌中间,忙得像只脚不着地的鸟。楼上的一个雅间里正开着个赌局,参赌的只有两人——田家大院的大少爷田耀祖和祁县有名的赌棍夏三。中间坐着的见证人,是茶馆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