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四闺蜜开着车在夜色里寻找。

韩爽:这大晚上的,哪儿找去啊?

夏颜:先去SG。

小蕾:你是说……

项楠:拿了夏颜的员工卡,很有可能是去SG了。

韩爽轰一脚加了油门。

救护车闪着灯停在大厦门口。

夏父被推出大厦。

许诚逸和马克在救护车后门处站着。

马克下巴遥指:这谁家老爷子啊,怎么倒在你门口了? 

许诚逸:不认识。

马克惊讶:不是你们公司的?

许诚逸摇头。

马克:现在都流行上门碰瓷了?

夏父被一路推进了救护车。

许诚逸若有所思:刚才你也看过了吧,情况怎么样?

马克:应该是慢性的病症急性发作,具体我也说不好,可能有点麻烦。

医护人员在车上喊:许诚逸,哪个是许诚逸?

许诚逸:我是。

医护:病人找你。

许诚逸和马克都是一愣。

马克:冲你来的。

许诚逸:你先回医院帮忙安排一下吧。

马克点点头,拍了拍他肩膀走了:行,有问题随时电话联系。

救护车上,许诚逸刚坐下,意识仍处于渐渐模糊状态的夏父迷糊睁着眼,伸出手想要抓住许诚逸,却抓了个空。

许诚逸握住他的手:伯父,你认识我?

夏父迷迷瞪瞪,语速含糊:夏颜……夏颜……林皓……是真的?

救护车鸣着笛往医院去,和韩爽招摇的粉紫色小车擦肩而过。

夏颜视线跟着车窗外的救护车转动,面有不安。

韩爽:你爸不会真的找到这儿来吧?

忽然夏颜电话响。

夏颜一看,来显显示的是“大灰狼”……

小车急转弯掉头,去追刚开过去的救护车。

两拨人在急诊室门外汇合。

马克安排着夏父被推进去,刚从急诊室出来,一见这一堆人,也是愣了下。

项楠直奔马克过去,将他拉到一边,小声:人怎么样了?

马克:眼底出血,神智模糊,具体病情得等检查结果。

项楠:你今天晚上值班吗?

马克摇头,指着许诚逸:我陪着他来的。

马克偷偷环顾大家:这是怎么个情况?

韩爽瞪了马克一眼,马克立刻噤声,下意识往项楠身侧挪,躲开韩爽的目光。

这边,夏颜怒视许诚逸:你跟我爸说什么了?!

许诚逸不疾不徐:首先,我并不知道他是你爸;其次,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怎么进的公司,所以真不知道他偷听到了多少;再其次,不管听到多少,都是真相,也是对你绝对有利的话。

马克:我作证啊,他说的都是真的。

韩爽:一丘之貉。

夏颜无心听他说下去,扭头往急救室门口走。

许诚逸缓了语气:先别慌,我问过主治医师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夏颜还是回头恨恨看了他一眼。

这时夏母和项妈妈也赶了来,夏母直扑女儿过来。

夏颜:妈~

夏母:你爸呢?

夏颜:医生还在检查,你先别急。

夏母望了眼急救室,腿立马就软了,项楠夏颜赶快扶住她。

项妈妈也一脸焦虑: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出去了小半天怎么忽然就进了医院了?

医生从急诊室出来:谁是家属?跟我来一下。

夏母和项妈妈坐着,夏颜项楠站在两人身后,听医生的宣判。

医生:病人上一次体检是什么时候?

夏母:大概三四年前了吧。

医生:那病人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头痛头晕的现象,你还记得吗?

夏母:头痛……他几年前就开始断断续续有过,头晕没听说过。医生,到底什么病,严重吗?人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病人脑动脉血管瘤破裂,脑内轻微出血,还好送来得及时。

四人皆是一惊,唯项楠面色还算平静。

夏颜:脑动脉血管瘤?那现在要怎么治疗?需要动手术吗?

医生将脑CT单递给夏颜,指着上面的图像:病人现在有蛛网膜下腔出血的现象,伴随浅昏迷、瞳孔等大,我们建议尽快做手术。目前来说有两种手术方案,一是开颅手术,还有一种是介入栓塞手术。根据病人的身体情况和长远的恢复来看,我们推荐介入手术。

夏母:介入手术?!

夏母此时心慌又茫然。

夏颜手放在母亲肩膀上,安抚她。

夏颜:不考虑钱的问题,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介入手术更安全更有效。

夏颜看了眼项楠,项楠点了点头。

夏颜:做,我们现在就去缴费,医生麻烦尽快帮我们安排行吗?

医生:行,先给你们说明一下,用来填充动脉瘤的线圈成本是一个一万多,可能还要用到支架,现在还不能估计手术需要的费用,你们可能要预缴十万以上。

夏母担忧地看了看夏颜,夏颜强撑出一个安慰的表情。

医生: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有谁是Rh阴性B型血的?

夏颜和夏母互望一眼,摇头。

医生:病人是Rh阴性B型血,手术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大出血急需输血的状况。可是目前这种血型我们医院血库不多,我们会立即去申请调取,但最好你们这边有人是同一血型可以提供捐血。

夏颜:好的,医生,我马上就去找。

许诚逸接了一通电话,从旁边走到马克身前。

许诚逸对马克:公司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我一会儿和硅谷那边的团队有个视频会议,得先走一步,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 

马克:许总过的美国时间,我看离你进医院的日子也不远了。

许诚逸笑了。

马克:没跟你开玩笑,你刚喝了酒,还敢这么耗,就不怕你那旧伤——

许诚逸: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许诚逸起身走了,路过韩爽和小蕾身边,对她们点了点头。

韩爽不自然地笑了下。

夏母一脸焦灼,小声:我和你爸平常就留个一两万在手头日常花销,钱在来看你之前刚被我买了定期基金,要取也得等半个月的锁定期过了才取得出来,预交十二万,明天一早就要做手术了,这钱凑不上手啊……你姨妈那儿,她们孤儿寡母的这些年……

夏颜:妈你别急,有我呢。我先凑凑,实在不够咱再跟姨妈提。

夏母:我还不知道你,大城市这消费,房租水电交通,你平常又爱报这个那个的培训班,一个商务英语学下来就是好几万,还能存下多少钱? 

夏颜掏出钱包,亮出里面一沓银行卡。

夏颜:那,这些够不够啊?

夏母:都是空卡吧?

夏颜一手拢住夏母脖子:妈,你咋跟爸一个毛病,爱小瞧你闺女呢?你先和姨妈在这里看着我爸,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夏母:还有那血的事儿,夏颜啊大出血是不是很严重啊?

夏颜:妈,这只是比较坏的情况,医生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

夏母:可是,我跟你都不是那个血型啊,万一要真大出血,那血不够不就……

夏颜握住夏母的手:妈,不会的,血的事情我已经让大表姐帮忙去找了,你别急。

夏母抹了把眼泪:别看你妈平常嗓子大主意也不小,这一到关键时刻,没了你爸我就跟没了主心骨似的……

夏颜:妈,我知道你和爸生我养我不是图我给你们养老,可是到这个时候,不就是靠儿女替你们拿主意的嘛。不管怎样,放宽心,有我在呢,别爸没什么事儿,你反倒把自己吓坏了。

夏母宽慰地点了点头。

夏颜:我让项楠先来陪陪你,我去查下帐。

夏颜往走廊尽头走,转身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便被沉重的担忧所代替。

颤抖拿卡的手,也显露出她内心的害怕。

医院大厅的提款机旁。

夏颜从钱包里往外拿卡,英语培训课程卡、健身卡、理发店会员卡……

终于拿出张银行卡,插进去,一查余额:1035.35。

又一张银行卡插进去,夏颜双手合十:这可是工资卡,拜托了。

工资卡插进去:38053.76块。

夏颜算计起来:余额宝里还有两万,还差……六万……

夏颜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下滑通讯录名单定位到4S店-小李,犹豫了一下之后拨通了语音电话。

小李:喂,夏小姐?怎么了?

夏颜:唉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电话给你,我就是想问问,之前在你们店交的预付金,车一直没有到货,能不能现在退掉呢?

小李:哎哟抱歉让您等了这么久,不过现在退是要扣掉一部分违约金的,您是贷款购车,手续就更麻烦了……

夏颜:大概需要多久办好?

小李:这个不好说,不然明天您来4S店我们详细谈。夏小姐是遇到什么急事了吗?

不远处许诚逸拎了一大包夜宵从大门走进来。

夏颜:没……那算了,打扰你了。

许诚逸在背后看了会儿提款机前的夏颜,拐进电梯上了楼。

一只手将银行卡插进夏颜面前的提款机,夏颜回头,韩爽站在旁边单手搂住她。

韩爽:还有我们在呢,别怕。

韩爽熟练利落地输入密码,取钱时发现副卡已经被冻结。她皱眉,一连取出好几张卡,皆是处于被冻结的状态。

夏颜:你和你妈又吵架了?

韩爽火大地掰断手中的副卡:我去找她。

夏颜来不及阻止,韩爽怒火冲天往外走。

走廊尽头,许诚逸把夜宵交给马克。

许诚逸:折腾了一晚上,估计都没吃什么东西,买了些粥,趁热让她们暖暖胃。

马克:怎么不自己送过去?

许诚逸:这种借花献佛的事,下次就不要穷根究底了。

许诚逸看看表:老爷子怎么样了?

马克:人暂时没事,不过得动手术,还挺急的。

许诚逸点点头,恍然明白夏颜在提款机前愁眉不展的原因。

马克:哥们,你这回可惨了,一桩罪名没洗清,又来一桩官司,这对父女算是赖上你了,你可都得负责到底了,节哀顺变吧。

许诚逸:手术很严重?

马克:还好,就是老头子是稀缺的Rh阴性B型血,现在项楠满院找同血型的人呢。

许诚逸若有所思看着马克。

夏父躺在病床上,护士正在将电极片贴在他裸着的上身,贴好后帮夏父系好上衣,把血压袖带系在夏父的胳膊肘上方,记录心电监护仪的数据。

夏母握着夏父的另一只手,眼中满是担忧。

夏母:护士,他咋还没醒呢?

护士:病人现在是轻度昏迷,好在各项生命体征都比较稳定,什么时候能醒得看各人,这个不好说。

护士记录完数字,检查完病人状况,指了指病床上方的按铃:有什么事儿按这个找我就行了。

夏母:哎,谢谢护士。

医生离开病房,项母拎着一只暖水瓶进来。

夏母: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倔呢?学校每年安排的体检他不去,非得说自己身体好,一去医院那没病都能检查出病来担惊受怕的。他要早点查出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啊。

项妈妈:你家老夏这倔脾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医生也说了,尽快手术会没事的。

夏母看着昏迷的夏父:我就是欠了他的,这辈子尽给他操心了。

夏母忍不住抹眼角的泪,项母走上前,拍拍她的后背。

项母:咋又哭了?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这也不算什么大手术,老夏平常身子骨也挺硬朗,指定没事儿。

夏颜正准备走进病房,听到夏母和项母的对话,驻足停在了门口。

夏母:你记得咱二表叔吗?十几年前就是脑血管瘤破裂,落了个偏瘫,所以刚刚医生说这病的时候,我心里就一抖,但是夏颜在,我啥也不敢说,怕她慌。

项母:这十几年前跟现在能一样啊?十几年前有这什么介入手术啊?况且各人情况还不一样呢,你非得往坏了想自个儿吓自个儿,我瞧着夏颜比你镇定多了。

夏母:但愿是我多想了吧。主要老夏操劳了大半辈子,刚退休好不容易来看看闺女享享福,就摊上这事儿,我这心里实在堵得要命。

夏颜克制住担忧焦虑走了进去,拍拍夏母的肩。

夏颜:妈,你和姨妈先回去吧,我留下来守着就行了。

夏母:那哪行?你爸都还没醒。

夏颜:爸也不会因为你在这儿就醒得快一点,你年纪大了撑不住这么熬,这阵子可得有咱娘俩忙的,我打头阵,你储备好力量做好支援。

项妈妈:孩子说得有道理,不然你先回我那住,安心休息好了,别让孩子两头操心。

夏母摇头:你爸还昏迷着,我怎么睡得着?他醒之前我哪儿都不去。

夏颜无奈:妈……

就在这时,夏父握在夏母手中的手弯曲微动,眼珠也开始转动。

夏母激动:老夏,老夏。

夏颜:爸。

夏父缓缓睁开了眼睛,嘴唇颤动。

夏母和夏颜两人的眼睛同时都红了。

夏母:你可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夏颜:爸,你还疼吗?

夏父:头疼……

夏颜:爸,明早就给你做手术,做完就好了。

夏父:什么毛病?

夏颜:脑血管长了个泡,破了,处理一下就好了。

夏父惊:那不得把我头给……

夏母:不用,咱也说不清楚,反正医生说是微创手术,你别怕。

夏父:谁怕了……

项母:唉,老夏既然醒了,是不是得叫医生再来检查检查?

夏母:哦,对,对,医生,医生——

项母按动了床头的铃:护士不是说按铃就行吗?

夏母:对,对,我这记性……

这时,夏颜听到手机滴的一声。

夏颜低头看手机提示,支付宝收到两笔转账,她查看了一下,一笔两万,一笔六万,转账人分别是小蕾和项楠。

夏颜:妈,我出去一下,你先陪陪爸。

夏颜刚出病房,就看到项楠和小蕾站在走廊里。

小蕾:我钱都打回家里去了,手上只有两万,剩下的都是大表姐的。

项楠:不多,你拿去解解急。

夏颜忍了大半天的眼泪,一瞬间滚出眼眶。

夏颜:干嘛?放高利贷啊?

小蕾:我和大表姐一样,钱放着也不用,平时都没什么花费。你别急,手头宽裕了再还。

项楠:别担心,事情一件件解决,给姨父做手术的任医生,是我们院脑动脉瘤方面的权威专家,你尽管放心。

夏颜笑着抹眼泪:其实没有缺这么多,七七八八已经凑得差不多了。

项楠:后续用药还需要钱,别自己撑着。血的事,我已经让同事互相帮忙问问了,你别慌。

夏颜抱着项楠:谢谢你们。

三人坐在走廊的长椅子上,项楠和小蕾捧着两盒粥在吃。

夏颜放下手机,担忧地叹气。

小蕾:韩爽她不会又和阿姨吵起来吧?

夏颜摇头:她没接我电话。

小蕾:你真不吃点吗?马医生买的粥。

夏颜再次摇头。

小蕾:我有时候觉得,其实阿姨也是为她好。她们长辈经历的事情比我们多,提的要求也是不想让我们走弯路。

夏颜:时代不一样,每个人追求的目标也不同,至少应该求同存异吧。

项楠:她们之间是历史遗留问题,和对错没有关系,说到底还是聚少离多导致的彼此之间缺乏沟通和信任。

夏颜:以前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职场上闯啊拼啊,工作做不完就多加班,客户搞不定就多跑几趟多给利益,可是面对父母,却总是束手无策。

小蕾深有感悟地看着手中的粥。

夏颜:尤其当他们生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能做的真的太少太少了……以前总觉得我爸是家里永远不会塌下来的天,年过半百都还身强体壮硬朗着,俯卧撑都能做个百来个不带喘气的,可当他倒下了,也就一瞬间功夫,我才突然发现,爸爸老了……

项楠:有时候人是需要面对生死大事才能想明白一些事情。

夏颜:大表姐,其实我现在很怕。

项楠转头,看见夏颜拿着手机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夏颜声音有些哽咽:晚上到了医院,在急诊室外面等着的时候,我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可能,可是每一种可能我都没办法接受。还有刚刚,看见我爸昏迷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真的又怕又不敢相信,他上午还和我吵着架呢,怎么现在就躺在那儿了?为什么我作为他的女儿,连他的身体状况都不清楚?

小蕾:叔叔一定会没事的。

夏颜:大表姐,你老实跟我说,我爸做完手术,真的能痊愈吗?

项楠:作为一个医生,我对谁都不能许诺百分百的概率,但是姨父颅内出血的程度并不严重,刚刚也苏醒了,从各项条件判断,成功率是很高的。

夏颜强颜欢笑:好,我相信你。(起身)我得回去替我妈了。

小蕾:我跟你一块去。

项楠:我还得回去值夜班,先不去添乱了。

项楠起身正要走,电话响。

项楠:找到人了……已经捐了……是咱们医院的医护吗……行,那你帮我问问。

项楠挂了电话,看着夏颜:血找到了,有人捐了。

小蕾:太好了,是谁呀,我们要好好感谢他啊。

项楠:对方要求保密,我让同事帮忙问了。

夏颜点头,露出一丝笑容。

韩爽推开韩明珠办公室的门,母亲韩明珠正在助理的陪同下急匆匆准备往外走。

韩明珠看见韩爽,愣了一下,脚步放缓却没停:我有急事,你有事明天再来找我。

韩爽:我也有急事。

韩明珠:有急事你等会儿找张助理,他会帮你解决。

韩爽看着韩明珠走到了门口,心中情绪翻滚。

韩爽:有什么事会比你女儿还要重要的?

韩明珠看向助理:等我几分钟。

助理退出办公室,并随手拉上了门。

韩明珠又折回来:到底什么事?

韩爽:我现在急需要钱,十二万。

韩明珠嘲讽看着她:原来是为了钱,这么快钱就花光了,知道来找我了?

韩爽神色复杂看着韩明珠。

韩爽:那些卡你随便停,但是我现在真的需要十二万。

韩明珠:可以啊,再给你二十万拿去买包买衣服出去玩随便你,不过你得听我的安排,明天就来金科上班。

韩爽:我说过了,我不会来金科上班的。而且我要钱也不是去买——

韩明珠不等韩爽说完:那你自己想办法吧。

韩爽突然失笑:我来的时候,真的很生气。可是刚刚到了楼下,我突然就觉得我们这对母女真的很好笑。除了钱,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我的人生看着自在,其实还是一直依附在你身上。

韩明珠的手机一直在振动,她挂断了电话,只等韩爽继续说下去。

韩爽:那些卡本来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但我希望你知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去金科上班的,还有你安排的那些公司,我都不会去。

韩明珠:话别说太早,上次你不也一时兴起要做什么设计师,现在呢?

韩爽:那是因为你——

韩爽不想再争吵,幽幽叹了口气:今天夏颜爸爸急病住院了,我不是没有感触的,我有过那么一点儿幻想,我们母女之间是不是有一天也能相互理解理解呢,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说不通啊。

韩明珠:说不通,是因为你太任性。你已经浪费了两年的时间,你觉得你的青春能有多久?你以为你还可以幼稚多久?仗着是我韩明珠的女儿,从来得过且过,不思进取,你难道还不知道反省?我一把卡停掉,你还能干什么?你屋子里那些包那些高跟鞋,靠你自己,你拿什么去买?

韩爽强忍委屈:是啊,我就是得过且过不思进取,既然韩董您这么失望,那以后我就不仗着是您的女儿了,您给的那些东西,我都不要了。我也想知道,离开了您,我还能撑多久。

韩爽看一眼韩明珠依旧还在振动的手机,心灰意冷。

韩爽:不耽搁您宝贵的时间,您忙去吧。

韩爽转身推门而去,与助理擦肩而过。

助理拿着手机进办公室,韩明珠揉着头皱眉看着韩爽的背影。

助理小声:韩总。

韩明珠回过神,脸上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神情。

助理: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工地送去的一个伤者没抢救得过来。还有,好几家媒体记者都已经赶到现场了。

韩明珠叹气:走吧,先过去。

韩爽沮丧地环视公寓的一切,她咬了咬牙,走到窗前打电话。

韩爽:小芸啊,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嗯,借十二万给我,下个月还你……我妈是我妈,这钱我不想跟她提……行,你直接转我微信里啊。

韩爽挂了电话,转过身走到衣柜前。

一拉开衣帽柜的门,只见一整排名牌包包。

今晚韩明珠办公室里那句话又响在她耳边。

韩明珠:仗着是我韩明珠的女儿,从来得过且过,不思进取,你难道还不知道反省?我一把卡停掉,你还能干什么?你屋子里那些包那些高跟鞋,靠你自己,你拿什么去买?

韩爽:我就不信,靠我自己还真就活不了了。

韩爽拿出旁边的行李箱,把衣服往箱里放。

夏颜和韩爽往缴费窗口走过去。

韩爽:你真筹到钱了?

夏颜:真的,所以你那钱还给你朋友吧。

韩爽: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

夏颜:因为钱的事,害你和你妈又吵架,你还从家里搬出来,我心里愧疚。

韩爽:和你没关系,我和她是没办法沟通。昨天我找她借钱,她逼我去她那儿上班也就算了。她连我为什么借钱问都不问一下,就认定我是没钱买包才去和她低头。整天就知道说我不思进取,来来去去无非是觉得我什么都得靠她,我想过了,我现在也有工作,又饿不死,干嘛非得看她脸色呢。

夏颜无奈:你现在住哪儿?

韩爽:酒店。哦准确地说,是酒店式公寓。

夏颜:等我爸妈回鞍山了,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那儿本来就是你的房子。

韩爽:再说吧。

夏颜:我说真的,酒店式公寓租着也不便宜。

韩爽:别小看我好不好,我妈的那些副卡虽然停了,但我自己这几个月的工资和奖金还在呢,够用一阵了。

韩爽扳着夏颜的肩膀,把她往前推:好啦,事情这么多,就别替我操心了,快去缴费吧。

夏颜把银行卡递进窗口缴费。

收费员:83床,夏学理?

夏颜:对。

收费员:费用已经缴过了。

夏颜一愣:缴过了?麻烦问一下,是什么人交的钱?

收费员:那就不太清楚了。

夏颜满腹疑惑,手机忽然响,夏颜接电话。

项楠:送来两个车祸患者,我这边有个紧急手术要做,姨父的手术我不能过去陪你们了,主刀的大夫我都拜托过了,你不用担心。

夏颜:你忙你的,不要分心。

夏父躺在推车上被推进手术室,夏颜握着夏母的手,小蕾握着夏颜的手,韩爽搭着夏颜的肩,大家一起为夏父打气。

手术室门上的大灯亮起“手术中”。

大家都坐在走廊里等待。

夏颜手不自觉握紧了。

夏颜突然站起身:这儿有点闷,我去窗口吹吹风。

韩爽看了眼夏颜,对小蕾说:我去陪陪她。

夏颜站在窗口,韩爽走上前,搂住她的肩。

韩爽:怎么了,怕啊?

夏颜:虽然医生说手术成功概率很高,但是哪怕只是1%的坏可能,我都根本不敢去想……

韩爽:大表姐都说了让你放宽心,别自己吓自己。

夏颜摇头:我爸当了三十年的班主任,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他就睡得比我晚起得比我早,一辈子没清闲过几天,好不容易退休了,该享我的福了。他开开心心来到苏州,想着终于能把我的婚事给定了,结果却被我的事气进了手术室。

夏颜抽了抽鼻子,韩爽拍拍她的肩。

韩爽:这也不能全怪你。

夏颜:是我太过自信,早在几天前我还以为自己爱情事业经营得那么成功……明明有那么多蛛丝马迹,我可以早点发现端倪,也不会让爸妈跟着我空欢喜一场。感情是这样,工作上也是这样,这些年我自以为可以独当一面了,可直到昨晚我才发现,我竟然连我爸的手术费都拿不出来,你说,这几年我都在干些什么啊?忙了好几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怎么会这么失败啊?

积累的紧张、担忧、焦虑终于让夏颜忍不住哭了出来,韩爽一手搂住她一手从兜里掏纸巾,夏颜把头埋在了韩爽的肩上。

夏颜抽泣:你帮我挡着点,我一哭我妈更要不行了,别让她看见……

韩爽看了看远处坐着的夏母,帮夏颜擦眼泪:看不见的,你怎么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亲情,还有我们啊!失业算什么,正好休息,等你爸好了,你带着他跟阿姨把苏州玩个遍,你能力那么强,还怕之后找不着工作啊?

夏颜:你不知道,还有一点,我觉得自己特没出息,林皓都那么渣了,我时不时还会想,如果他不是那样的,如果这种时候他陪在我身边,多好,我可能也不会这么害怕……

韩爽:这有什么没出息的,你怀念的又不是现在的林皓,是早百八年就死了的那个林皓学长。人是会变的,现在这个野鸡渣男,你就当把垃圾分类到了垃圾桶里,得亏给扔了,不然万一真走了眼结了婚,能臭你一辈子。

远处的夏母又心慌地站在门口。

夏颜抹了抹眼泪,笑中带泪看着韩爽。

夏颜:我得过去陪我妈了,不然她心慌。

韩爽:行。不过有一句我得说啊,你现在有我们陪着,还想什么男人呢。

夏颜:是,还好有你们,不然我真的会崩溃的。你帮我看看我像哭过吗?

韩爽掏出包里的粉饼,帮夏颜按了按眼下,盖住脸上的泪痕。

韩爽:完美,还是我们的夏小仙女。

夏颜看了看镜子,笑了。

许诚逸在会议室里开会,听薛宁汇报着工作,他拿出手机解了锁,没看见马克发过来的信息,分了神,突然眼前一阵恍惚。

薛宁已经汇报完工作,看着许诚逸:许总?

许诚逸回过神,揉着头,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时间流逝。医生护士、人群陆陆续续走过,形成了快影,只有夏颜扶着夏母,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

“手术中”的大灯熄灭。

众人聚集到门口。

医生出来,疲惫地点着头:手术很成功。

众人欢喜。

夏颜:谢谢医生。

夏母、项妈妈:谢谢谢谢……

夏父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氧气导管、鼻饲管、尿管等各种管子,连通着呼吸机、心电监护仪等,夏颜在旁悉心照顾。

夏颜:爸,还疼吗?

夏父缓缓睁开眼。

夏父:给我倒杯水。

夏颜开心,肯支使她就是好事。

夏父默默看着夏颜去接水,抿了抿唇,待夏颜接了水转身过来,

夏父又把目光移开。夏颜给夏父倒了杯水,怕夏父不方便喝,又拿出准备好的吸管,放在了杯中,递到他手上。

夏颜把水递到夏父手上:爸,慢点喝。姨妈做了皮蛋瘦肉粥送过来,妈去拿了,就是不能吃那些辛辣的小菜,你忍忍。

夏父:这也不让那也不让,规矩比军训还多……(看了眼夏颜)你这黑眼圈,跟熊猫似的。

夏颜:爸,对不起……

夏颜说着眼泪就涌了上来,她上去轻轻拥住了父亲。

夏颜:爸,我这次真有些后怕……

夏父心软了,抚了抚夏颜的背。

夏父:傻孩子,手术不是很成功吗?爸会好起来的。

夏颜:我对您平时关心太少了……医生说了,您这病,之前肯定多多少少有些头痛的症状,要是我早点知道,让您上医院检查,做个磁核共振、CT,马上就能发现,也不会到破裂这种情况……

夏父:这事也不怪你,你看我体检都懒得做,哪会去什么医院,平时就是太轻视了。男人么,没什么大事能忍则忍,以前的小病小痛不都忍忍就过去了?

夏颜:所以我才后怕啊……爸,你忘了姨父是怎么走的吗?结肠癌,便秘了四五年,以为是痔疮,就自己买点通便药吃,忍了那么些年,最后药都不管用了,肠梗阻才去了医院,一查,肠癌晚期,没多久就走了……那时候表姐还在上初中,就眼睁睁看着姨父越来越瘦,最后就这么走了,所以她后来才学了医。咱们不能忘了这事,小病不医变大病。其实他这种情况,早点做个肠镜检查,根本不会发展到癌,你也是,有不舒服就应该早点上大医院。

夏父:是爸爸不好,说句实话,没事去医院,哪怕就是去体检,看见那些穿白大褂的和那消毒的味儿,总还有点手心发汗,你说我这一大老爷们……唉,是我不好,好了,别哭了,爸爸答应你,以后一定管好自己,不给你们添乱。好了好了,来,让我看看。

夏父盯着夏颜的脸看,夏颜抹掉脸上的眼泪。

夏父:那天我打了你,你妈气得连我盘那俩核桃都给扔了,我看看你这脸有没有被我打坏。

夏颜笑了:没,好着呢,皮厚。

夏父叹气:爸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你妈说得对,你大了,我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罚你了,可离得太远了,鞭长莫及的,做父母的看着孩子在外面折腾,总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就想着多知道一些你的事儿,也能多帮帮你。

夏颜心里难过,强忍眼泪:爸,你再等等,等我买了房子,一定把你跟你妈接过来。

夏父说:苏州这房价,只怕我们不能支持你多少啊……不然,辞了工作,跟我们回鞍山吧。

夏颜愣住,这时项楠忽然出现在病房门口,朝夏颜招了招手。

项楠:姨父,我找夏颜说句话。

夏父点头,夏颜走了过去。

项楠小声:手术费的事,我找同事帮忙查了下。帮你垫钱的人,是许诚逸。

许诚逸刚开完会,大家陆续走出去。

许诚逸起身,眼前一黑,视线突然模糊,他扶着桌摇了摇头。

薛宁刻意留了下来,走到许诚逸身边。

薛宁:许总,你脸色不大好。

许诚逸:是吗?

薛宁:为了秀我海外版支付通道的问题,连续两天和硅谷的会议开到凌晨,你大概没有休息好,我把今晚的讨论延期,你先休息一下。

许诚逸合上文件:不用了,按原计划来吧。

许诚逸手机响,他接起来。

夏颜:许总,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找你谈一谈。

许诚逸:不太方便。

夏颜:……那你什么时间方便,我过去找你。

许诚逸:你爸恢复得还好?

夏颜:恢复得很好,谢谢。

许诚逸:你还在医院?

许诚逸看了下时间:我晚一点过去找你。

薛宁猜出对面是夏颜,脸色不悦。

医院病房里,夏母打开粥盒,给夏父小口小口喂粥。

夏母:你这两天和女儿说什么了?我感觉她心神不定的。

夏父:我让她等我病好,一起回鞍山。

夏母:什么?

夏父:苏州这个城市是好,机会多能见识到的也多。可毕竟不是家,人总要落叶归根。

夏母:她都还没开花结果呢,怎么就落叶了?

夏父瞪眼:比喻,比喻懂不懂?

夏母也对夏父一个白眼。

夏父:我和你在鞍山待了这么些年,也没变成井底之蛙。她要是真想搞这些网络啊软件啊,家里也不是没有发挥的舞台,就她高中的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上课老爱啃手指的那个女娃,现在可出息了,在网上卖咱们鞍山的海鲜水果,现在都有自己的食品加工厂了。

夏父越说越激动,夏母赶紧给他挪枕头。

夏母:慢点说。

夏父:前一阵还得了个奖,优秀创业青年。所以说,只要有能力,在哪儿还不能发光发热啊。这大城市里的人,花花肠子一个比一个多,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心里门道可是九曲十八弯的,夏颜跟这些人在一块,捞不到什么好儿。她回来,至少有我和你护着,我看谁还敢欺负我女儿?

夏母苦笑。

夏父:再者,我和你年纪也大了,就一个女儿,还飘在外面,我们俩每天就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日子过得也没什么滋味,说句不好听的,这次要是在家里病倒了,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来不来得及赶回去都不一定……

夏母:乌鸦嘴,快呸呸呸。

夏父:呸。

夏母:让我说,理是这么个理,但夏学礼,你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人父母,是希望子女幸福,但不是要束缚子女,折断他们想高飞的翅膀,而是当他们飞累了,能想到,家在那里,我随时可以飞回家。

夏父:不用再说了,说什么都晚了,女儿已经答应了,回家。

许诚逸来医院找夏颜,二人在医院花园里走了走。夏颜鼓起勇气问道:那十二万的手术费是你垫付的?

许诚逸:听你的口气不像是要说谢谢的样子。

夏颜:把你的账号给我,我给你打过去。

许诚逸:不用了。

夏颜一愣:什么意思?这是对我的补偿?

这回轮到许诚逸愣住,转而笑了。

许诚逸:夏颜,你觉得你只值十二万?

夏颜一噎。

许诚逸:我的意思是,不用给你卡号,并不是叫你不用还了。

夏颜继续噎住。

许诚逸:回SG上班吧,欠的债从你工资里扣,算你3个点的利息,月供按工资百分之二十扣。

夏颜: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挽留我,但答案都是一样的,我不会回SG了。过段时间,等我爸出院,我就会离开这里,回鞍山。

许诚逸意外:回鞍山?

夏颜:你放心,走之前我会把钱还清的。

许诚逸笑了下:在外面打拼的人,要回去的只有两种。要么衣锦还乡,跟老同学说说大城市的浮华,标榜一下自己仍渴望回归生活才回到家乡;要么铩羽而归,承认你在这么好的时代里、这么多的机遇面前,仍旧挫败了,不得不撤退回来。

夏颜:没错,我就是后一种人,我玩不起,不奉陪了,可以吗?

许诚逸眼前黑了一下,扶了扶头。

许诚逸:当然可以。

许诚逸意识到状态不大好,说完扭身就走。

夏颜叫住他:许总。

许诚逸顿步。

夏颜:无论如何,谢谢你替我垫上那笔钱。

许诚逸背对着她,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抬步走了。

夏颜:记得把你的账号发给我。

夏父在病房里倚在床头看报纸,气色不错。

夏颜在病床边替他削苹果,不过手法别扭,跟正常的削法正好反着。

夏父:说了多少回了,你这拿刀的手势不对,很容易就削到手,就是改不过来,吃你一个苹果,还不够我提心吊胆的。

夏母:哎哟,你怎么刚一好点就又训孩子?

夏父:我那是为她好!

夏母:你别跟我提这话,听着我就来气。

夏父:我又没说你,你气什么呀?

夏母摇头:你这人啊没得救了你!

夏父冷哼一声。

夏颜好脾气:爸,你现在得稳着点情绪,不能急。你说你以前就是压不住脾气,一点小事就能急吼吼训半天。

夏颜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碗里,扎在牙签上递给夏父。

夏父闷哼一声,看了看夏颜,有些心虚地瞥开目光,食不知味吃着苹果。

夏颜神秘兮兮地凑近过去:不过爸,以前在家我坐你左手边,天天吃饭听你念叨,我右耳朵都中耳炎了。

夏母扑哧一声,乐了。

夏父一瞪眼:严肃点,这么编排你爸。

夏母:是你说的,道理面前无老少的啊。

夏父又被夏母噎得说不上话。

两人气氛回归和谐,静了会儿,夏颜道歉。

夏颜:爸,对不起,让你和妈操心了。

夏母:哪儿的话啊……

夏父:习惯了。

夏母瞪向夏父。

夏颜小心地:爸,有件事儿得问问你,你别激动。

夏父看了夏颜一眼,话也在脑子里沉了沉。

夏颜:那天晚上,你去我们公司,许诚逸和你说什么了?你那么激动,一下就急火攻了心。

夏父顿了顿:我跟他能说什么,我是兴师问罪去的,只不过刚找着地方,看见他和那个医生在一起,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呢,就一脑门栽地上了,这就叫“出师未捷身先死”……

夏颜赶紧拿牙签扎了块苹果塞夏父嘴里,打断他:老夏同志,不许乱说话。

夏父咬了口苹果,听到门口的笑声,转头看见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韩爽,顿时又板下脸放下口中的苹果:没大没小。

夏颜:自己人,你就别端着架子了。

夏颜走到韩爽身边,低声道:我爸脾气就这样。

韩爽把抱着的花递给夏颜,笑得有些失落:看你们吵吵闹闹,挺好的。

夏颜小声:你那是没被他凶过。

韩爽:发脾气那也是为了你,护犊子这不挺好的吗?我倒是宁愿被人这么凶。只有爱你的人才会担心你受了委屈,不管不顾就冲上去。

夏颜捏了捏韩爽的手。

夏颜:你要真想感受啊,那你给我爸交学费吧,让他给你上一学期的课。

韩爽:行啊。

韩爽笑着凑到夏父面前:叔叔,您收我这个学生吗?

夏父板着脸:这学期都开学了,报不了名。

韩爽笑:那我下学期提前报名。

夏颜拿着花找了个瓶子,正要插里面,发现没水。

韩爽接过花和花瓶:给我吧。

两人并肩往外走,夏父突然开口。

夏父:这事儿既然已经过去了,你也别去找那个姓许的问了。反正你也辞职了,以后和他也没什么瓜葛了。

韩爽和夏颜互看一眼,走出病房。

韩爽:我怎么感觉你爸怪怪的?

夏颜:你也这么觉得?

韩爽点头:那天他那样子出门说他是去杀人的我都信,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你爸不肯说,那你问过许诚逸了没?

夏颜丢给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韩爽:也是,要能从他嘴里撬出句实话,也就不叫许诚逸了。

韩爽抬头,瞧见远处马克穿着白大褂经过,狡黠一笑:我有办法。

马克逃回自己的诊室,刚想关门,被追上来的韩爽一把推住。

韩爽:马医生,怎么一见我就跑啊。

马克:谁,谁跑了?我忘拿东西了,不行啊?

马克还想关门:你又不是病人,不方便让你进来。

韩爽死死推住门:我有话问你。

马克:我现在没空。

韩爽:哎哟,态度还挺横,信不信我把你cosplay小野猫的视频给项楠看?保管她看完立马把你拉进拒绝追求人员黑名单。

马克:行行行,给她看。

马克放弃挣扎松了手,理了理自己的白大褂,摆出豁达的姿态:这事儿你要说就说去吧。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已经看开了。

韩爽打量马克,看他神情似不是作假。

马克:强扭的瓜不甜,我何必再自讨没趣,让大家都不自在呢?现在这样做同事,其实也挺好的。你以后也别拿这事儿来威胁我,对我,没用!

韩爽:是吗? 

韩爽拿出手机,亮出他的女装猫女郎的照片,在他眼前晃。

韩爽:你说我要是把它们打印出来,发给你那些同事病人看,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马克伸手就要去夺,韩爽早已挪开手。

马克:你早就想好给我设了个套是吧?!

韩爽:设套是我的本事,中套,是你蠢,怪不得我~

马克冷静了片刻:说吧,想问什么?

韩爽:夏颜爸爸是从SG被送进急救室的,当时你也在场,虽然老爷子没说什么,但你和许诚逸想凭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蒙混过去,我告诉你,不可能!你给我从头到尾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马克:这……

韩爽上前一步,逼近马克:你要是敢有什么欺骗隐瞒,(晃晃手机)我分分钟让你变网红!

马克咬牙。

时间流逝。

马克已经交代清楚一切,乖巧地站着。

韩爽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以手抚额。

韩爽:乱,相当乱,我得捋捋,回头找你。

韩爽说着起身,皱着眉往外走。

马克:哎,你的花。

韩爽的思绪还沉浸在纷杂的真相中:送你了……

许诚逸和薛宁以及几个员工在会议室开会。

前面投影大屏幕上同步着视频会议另一端的场面,几个外国年轻人围着圆桌,看着镜头。

视频两端各自发言。

发言人:OK, I agree with Xu's proposal.,I believe this is the most convenient solution……

许诚逸按着额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在状态。

薛宁低头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薛宁担忧地看看许诚逸。

忽然嗵地一声,许诚逸从椅子上摔倒在地。

医院里,夏父穿着病号服慢吞吞推开病房门,看见房中情景,吓了一跳,然后他眼一眯站在门口。

许诚逸助理从他身边经过,走到许诚逸病床前,把收据放在床头柜上。

助理:许总,住院手续我都已经办好了。

许诚逸点头:好,你先回去吧。

助理:可是您这儿……

许诚逸把床头柜上的电脑包拿过去:我自己能处理,秀我海外版的开发,公司内部协调你回去盯紧点。

助理点头,离开病房。

夏父咳嗽了一声,背着手走进病房。

许诚逸笑:伯父,我们真是有缘。

夏父躺上床转过身,用后背对着他。

许诚逸笑笑,拿出电脑继续在病床上工作。

夏父半晌听不见声音,憋不住又转回身来,对着许诚逸。

夏父:有句话我得先跟你说清楚,虽然我倒在你办公室门口了,可是半点要讹你的意思都没有,你这冷不丁地跟我住进一个屋里,是什么意思?

许诚逸:身体不适而已,您别想多了。

夏父:以你这能算计的劲儿,我不多想都不行啊。

许诚逸笑笑,合上电脑:那您就当我是特意过来陪您聊天解闷的吧。

夏父: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许诚逸肚子忽然叫了声,两人都是一愣。

夏父以为是自己肚子叫,拿起杯子喝水掩饰过去。

许诚逸对着手上的iWatch,和Siri聊天。

许诚逸:hi,Siri,搜一下附近最好吃的外卖。

Siri:已为您搜索到这些餐厅。

许诚逸看了一眼:蔬菜粥,两份。

iWatch上蹦出地图,Siri:请核实您的地址。

夏父听许诚逸定了两份粥,也没吱声。

许诚逸:我调过公司的监控了,您能畅通无阻地进入SG,除了保安的玩忽职守,夏颜没上交的员工卡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您无意中替我们考核了一次SG大厦的安保系统,我得谢谢您。

夏父觉得是在讽刺他:你那感谢人的路子,我可招架不住。

许诚逸:打盹的保安,和监控室的值班人员,都已经开除了。

夏父叹了口气,心有不忍:唉……(夏父顿了会儿,忽然)我问你,你对我女儿到底什么想法?

许诚逸一愣:没有想法,纯粹上下级的关系。

夏父:没想法?

许诚逸:至于那件事,正如您所听到的,是为了帮她。

夏父:你就这么帮她?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她的名誉受损怎么办?影响以后找对象你能负责?

许诚逸:这个,我可以负责。

夏父激动:还说对我女儿没想法,我看出来了,你这是打算趁火打劫是吧?

话说一半马克穿着白大褂进来了,一看两人的架势,知道还没达成和解。

马克:叔叔您别激动,刚做了手术,别再一激动来个大出血,我们可担不起。

马克又看许诚逸:你也谦让谦让老前辈,你这脑袋刚被磕过,里面还流过血呢。

马克叹气:你也算幸运的,还好只是颅内轻微出血,没有伤到要害。

夏父抬眼去看许诚逸的脑袋。

马克:而且我特意让人给你俩安排一个病房,不是为了吵架。把话说说开,叔叔身体里还流着你的血呢,出了问题,你这血可就白抽了,院也白住了。

夏父一愣,看看马克又看看许诚逸。

夏父:等等等等,什么血,马医生你把话说明白点……

有人敲门,许诚逸和夏父对看了眼,以为夏颜来了,赶紧不再说话。

马克开门,外卖员拎着外卖。

外卖员:你好,许先生订的外卖。

马克一看袋子:蔬菜粥啊,有我的份没有?

许诚逸:有,你去帮我削个苹果过来。

马克一脸哀怨:上辈子你一定是给我做小了,我欠了你一大笔情债,这辈子就只有替你跑腿的份儿。

马克把粥拿进来放在许诚逸床头柜上。

病房门又开了。

马克:你还叫了什么?

夏颜拎着保温桶推门进来,看到夏父旁边的病床上躺着许诚逸,一下愣住了。

马克一看这情形:得了,这种场合我就不掺和了,(对许诚逸眨眨眼)人民内部矛盾,展开批评和自我批评,别激化升级啊。

马克对夏父笑笑,赶紧溜了。

夏颜没打算理许诚逸,替夏父整理床铺。

许诚逸把粥推了一碗给夏父:订的时候就是带您的一份,别浪费。

夏父:我不喜欢吃粥。

夏颜正在另一侧床头给夏父盛参鸡汤。

夏父:给他盛一碗吧。

夏颜一愣。

夏父:给他补补,早点出院,省得跟我挤一病房。

夏颜笑笑,给许诚逸盛了碗汤,看了一眼贴着的病患名牌上面的病情。

夏颜一愣,抬头目光与许诚逸的相撞。

她刚要开口,电话响,她接了起来。

夏颜:……我是……确认是叫蔡洁的达人收了小厂商的钱,替他们在平台打虚假广告?……好,你把链接发给我,我来处理。

夏颜挂了电话,对夏父:爸,我出去一下,妈和姨妈一会儿就过来。

夏颜没有看许诚逸,拎了包出门去了。

夏父看看许诚逸:都辞职了,还在替你们卖命呢。

许诚逸:这是她的闪光点,不论什么情况下,自己的责任,她会负责到底。伯父,您真的要让夏颜跟你们回鞍山?

夏父:不是真的,我跟你们开玩笑呢? 

许诚逸:可是,苏州现在的行业发展情况更适合她。她的能力也让她可以在这种环境中如鱼得水,刚才她接电话时的表情您注意到了没有,这就是涸泽里的鱼遇到水时的表情。

夏父:怎么的,还想拐着弯儿把我女儿再骗回你们公司去?别以为你给我献了血,我女儿就得留下来给你卖命。她回去可能需要重新适应,但也好过在这边被一群别有用心的人算计。

薛宁拿着鲜花水果站在病房门口,听到他们的对话,脸色冰冷。

夏父喝着鸡汤,又从保温桶里捞出鸡腿放到许诚逸碗里。

夏父:你好心救我给我献血,我代表我个人对你说声谢谢。夏颜的事儿,没得商量。

许诚逸担心夏父激动,暂时打住了话题,默默喝汤。

薛宁进来:许总,今天感觉怎么样?

夏父喝着汤偷偷打量薛宁。

第二天夏母来和夏颜交接,夏颜终于有时间到韩爽家具店去小憩一会儿,更重要的是,她想多跟闺蜜待一会儿,如果,她马上要离开的话,哪怕多待一秒都好。

闺蜜们坐在吧台内,全都好奇又宠溺地看着店内耐心接待顾客的韩爽。

小蕾:看来韩爽这次是下了决心了。

项楠:脱离了舒适圈,对她也是好事。

夏颜:嗯,她说了,不蒸馒头争口气,一定要证明给她妈看。

姐妹三人看着送顾客出门的韩爽。

韩爽送走顾客,转身却是松了口气,露出笑容走回吧台,就着夏颜手中的果汁喝了一大口。

韩爽:吃饭还得再晚一点,有客人预约了来看货。

夏颜:我休息一会儿就走了,晚上再回医院换我妈。

小蕾眼圈通红:夏颜,你真的要回鞍山啊?

夏颜强颜欢笑:以后来玩,我带你们去大连看海。

小蕾:可是我舍不得你走啊……你走了,我们四个人是不是就散了啊?

夏颜:不要那么悲观嘛,现在隔着半个地球都能天天视频通话,这叫天涯若比邻。何况交通这么发达,我一个高铁就蹿过来找你们了……

几个人都不答话,夏颜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四个人安静地伤感着。

韩爽叹气:一段异地恋刚Gameover,你又要跟我们三个开始异地恋了。

项楠看了韩爽一眼,韩爽不管,继续说。

韩爽:我去跟你爸说,不就是爱错了个凤凰男吗,这跟在哪儿有什么关系?

夏颜:我爸性格固执,只要他认定的理,谁也说服不了。

韩爽:可你能甘心?你看我跟我妈斗了这么久,她不还是不能拿我怎么样?

夏颜:说甘心,当然是骗人的。从大学开始,我已经在苏州待了十年了,十年啊,都超过我现在三分之一的人生了,我喜欢这个城市带给我的感觉,紧迫、刺激、真刀真枪,来不得半点虚的,一个挑战接着一个挑战,不能停,不敢停,也不想停,我享受那样的竞争感和成就感。可是我爸有句话没说错,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年纪越大,他们就越孤独,越牵挂,也可能越害怕,现在总想着反正还有以后,可万一哪天真有什么意外,这么远的距离,我真赶得及回去吗?

小蕾:那,有没有想过把叔叔阿姨接过来?

夏颜:想过啊,一直想着呢,也跟他们提过,可你看现在咱俩还合租着呢,我的能力……还不够,而且他们在鞍山生活了大半辈子,那是他们最熟悉最舒服的环境,那里还有他们一生的亲人和朋友,我也不能只为了自己的便利,就硬要他们搬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硬要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得不去努力适应另一种生活,我不忍心。来不来是他们的自由,看起来,我爸并不愿意。

项楠:离姨父出院还有一段时间,也许,他能理解你的心情,改变主意呢。

韩爽晃着酒杯,似乎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打算一吐为快。

韩爽:还有件事,其实你有权知道,关于许诚逸的……

三人都诧然盯着韩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