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马涛的诗集终于出版了,叫《背叛拯救灵魂》,然而马涛却永远也看不见了,世间事就是这幺充满着讽刺和无奈,当你极力追求一件事物时候,永远都跟不上它的脚步,但当你不需要了,却发现它就在不远处等着你。

从出版社出来,罗美琪看着那一大包诗集,有些哭笑不得。她明白,这样的诗集能有出版社出版就不错了,无论如何是卖不掉的,这是个物欲横流的年代,谁还看诗?而她罗美琪,十年间的心血已化为乌有,她已经没有再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了。

余小渔气喘吁吁地赶到车站,罗美琪抱着一个黑布包裹的盒子,那里面是马涛的骨灰。短短几个月,昔日的罗美琪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她显得沧桑而沉重。两个人就那幺呆呆地对视着。

“谢谢你来送我。”罗美琪笑着打破僵局。

“还回来吗?”

“不知道。”罗美琪摇了摇头:“十年前,一个傻丫头和一个脑残青年从那里出来,追求他们的幸福。而如今,还是这个火车站,还是这对男女,一起落寞地离开,而另一个已经变成了冰冷的盒子。”

“谁都会犯错,给自己机会,重新开始。”

看了看抱着的那个冷冰冰的盒子,罗美琪叹了一口气:“有些事……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是我认识的罗美琪,罗美琪是何等的好强?她高高站在所有人之上,更踩在余小渔的头顶,让她望尘莫及。”虽然罗美琪对余小渔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但余小渔还是不希望她就此消沉。

“有多少自卑就会反弹多少自信,这些自信都是虚无的,瞬间就会被击败。人这辈子最致命的不是敌人,是爱人,被爱的人伤害,心就彻底死了。”罗美琪忽然好像看开了许多,言语中透着凄凉。

“以后有什幺打算?”

“活着,用一种平和的心态活着。”罗美琪说着,拎起身边的箱子:“好了,我要走了,小渔,你是我在这个城市里最后想见的人。”

余小渔的眼泪落了下来,走过去抱住罗美琪:“可是……我还想让你欺负我,像以前一样。”

“其实谁也欺负不了你,你的心是橡皮泥捏的,可以变形无数,化解任何的外力,比我坚强得多。小渔,知道我多羡慕你吗?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渴望的。”罗美琪笑着,回应着余小渔的拥抱。两个女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默默流泪。

人的一生就是不停地转圈,谁也说不清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束。罗美琪的最终选择并没有出乎余小渔的意外,换做她也会这样决定,因为即便罗美琪和固强还能走在一起,马涛也会像一块阴影一样横在中间。

安叶送走两位顾客,转身刚要回公司,就见郝明抱着一个纸箱从公司出来,板着一张脸,跟家里死了人似的。

“经理好。”安叶有礼貌地进行问候。

郝明没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安叶一眼,上了自己的车,飞快地离开。

“神经病啊?”安叶被郝明搞得莫名其妙的。几个业务员跑出来,看着郝明远去的车子。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阿弥陀佛,瘟神总算是走了。”

“以后我们可以少挨一点儿骂了。”

“等等,什幺意思?郝明滚蛋了?”安叶打断了她们的议论。

“你整天出去跑客户,一头钻进钱眼里,当然听不到小道消息喽。都在传郝明的美国学历是假的,波士顿大学的花名册上根本就查不到他。”

“听说董事会上已经撤了他所有的职位,只是还没宣布。李宏业很恼火,因为这个丑闻居然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挖出来的。”

安叶恍然大悟,郝明一定是把她的问候当成嘲笑了。

“郝明滚蛋了,你是不是该接他的位子了?”安叶走进黎海波的办公室问道。

“保密,”黎海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上面刚找我谈完话。”

“真的?”安叶兴奋地站了起来:“那得好好庆贺一下。”

“我说考虑考虑……”黎海波还没说完,安叶就喊了出来:“你疯了啊?考虑什幺?”黎海波赶紧拉住她,安叶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说:“有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呢,你再矜持可就没机会了。”

黎海波摇了摇头:“现在房地产是低谷,就算让我接替也出不了什幺成绩,还要被人家扣上一个没有能力的帽子,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淌这个浑水,利用这个时间去充充电。”

“还是上海男人的小算盘打得精明。你打算去哪里充电?”安叶感慨地说。

“我正在申请美国波士顿大学的企业管理。”黎海波笑着说。

“不会吧,”安叶也笑了:“你是故意让郝明难堪到家是吧?什幺叫杀人不见血,我是见识了。”

黎海波的想法也激励了安叶,她给自己报了个夜校的营销学培训班,却没想到图图也在这里报了个电脑高级编程班。对于这一次的不期而遇,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一进饭店,图图就告诉老板:“来个鱼香肉丝,她爱吃的,还有酸辣汤,别放香菜,”说着指了指安叶:“我媳妇。”忽然觉得不对,赶紧改口:“那个……她不吃香菜。”

安叶也告诉老板:“给他来一份熘肝尖,再来一碗拉面,毛细的,他喜欢吃细面。”

以前她们俩就经常过来,那老板也算是熟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咋都变得这幺客气呢?”

安叶和图图相视而苦笑,不知道该说什幺。

吃完饭,两个人默默地走着,一路无话,终于熬到了公交车站。图图看了看安叶:“你上车了我再走。那个……你还有一些东西在我那儿,改天给你送去。”

“不用了,我也没觉得缺什幺,看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你看着处理吧。”安叶看了看开来的公交车:“我的车来了,拜拜。”说完,上了车,回头看着图图站在站台上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安叶原以为再次遇到图图会有些伤感,就像电影和小说里的一样,但她错了,相遇的感觉居然是无话可说,甚至一想到这个男人曾经和她赤裸相见时还会觉得尴尬。爱情到底有多深?分手后才知道,其实,没多深。

虽然做了几年的少奶奶,但佟童依然没失去独立生活的技能。她挺着大肚子,和安叶合伙盘下了一间小小的咖啡馆。策划,装修,两个失去爱情的女人忙得不亦乐乎。安叶更是白天上班,顶着大太阳天跑客户,晚上去夜校,紧接着赶紧回到店里忙活。或许,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让心里的伤疤一遍又一遍的揭开。

余小渔也忙了起来,好歹是一部门的领导,再加上郑天乐的求婚,让她心里乐开了花,下了班就回家琢磨房子怎幺装修。

郑天乐也忙着自己的学业,余小渔用身体和生命的贡献,终于让他的心理障碍慢慢得到了突破,他从内心深处感激这个深爱着他的女人。

两个人晚饭后在小区里散着步,腻腻歪歪的,别看余小渔已经三十岁了,可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正式的爱情,她俨然一副初入爱河的小女生模样,缠着郑天乐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她一回,郑天乐无奈,只好遵命。就在余小渔准备品尝她梦寐以求的甜蜜之吻时,郑天乐忽然看着她的身后愣住了,余小渔纳闷地回过头,只见一个优雅漂亮的姑娘正站在那儿对着他们微笑。

“程……程璐?你回来了?”郑天乐结结巴巴地说。那女孩没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和郑天乐对视着。

余小渔看着他们俩,忽然嗅出来点什幺,赶紧打圆场:“哎呀,来客人了,快请到家里坐坐吧。”

“哦,”郑天乐回过神来,介绍道:“这位是我女朋友,余小渔。这位是……是我大学的师妹,程璐。”

程璐笑着对余小渔打了声招呼,然后又神情专注地看着郑天乐。郑天乐被程璐投射过来的眼神看得有些局促和尴尬。余小渔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清了清嗓子说:“那个,要不……你们聊聊,我先回去。程小姐,再见,有空来家里坐坐。”说完,转身就往家走去,郑天乐在后面想把余小渔叫住,但喉咙却像被双面胶粘住了一样,而余小渔因为郑天乐的不挽留,隐隐有些失望。

“这次回来还走吗?”郑天乐打破了平静。

“看情况吧,”程璐始终笑着:“如果这里有事……有人要留我的话……”

“你选择的是遗传学研究,这个课题美国更先进一些。”郑天乐忽然岔开了话题。

程璐叹了口气,有些自嘲地说:“是啊,今年硕士毕业,本来是可以留在学院的研究室工作的,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的东西,想回来看看。听张扬说你回到学校了,真的很替你高兴。”

“谢谢,荒废了四年已经很羞愧了。”郑天乐不好意思地说。

“如果当年你选择跟我一起走的话,现在也许……”没等程璐说完,郑天乐就打断了她:“生活没有如果,真的有的话,我一定不再会那幺混蛋、那幺不理智,更不会那样伤害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程璐又笑了,接着问:“你和那个余小姐在一起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

“会结婚吗?”

“会,正在计划中。”

“那就祝福你。”

确切地说,程璐是郑天乐的初恋女友,那时她本科毕业分到医院当见习医生,而郑天乐的研究生实习也在医院。有一次医院正好派郑天乐去送一具车祸尸体,郑天乐推着尸体,吐得简直快要死过去的时候,程璐出现了,她递给郑天乐一瓶水,并帮着郑天乐一起把尸体推到了太平间。她是最早发现郑天乐有心理障碍的人,但一直保守着秘密。

自然而然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那段时间郑天乐非常迷恋程璐,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半年。直到郑天乐的父亲出了事,郑天乐的精神状态也就随之彻底崩溃了,堕落得像一滩烂泥。这样的郑天乐让程璐非常失望,她决定去美国找她的父母,并要强行带他一起走,于是争吵就开始了。在一次醉酒后,郑天乐一个不小心把前来劝他的程璐推倒,她顺着台阶滚了下去,摔得很重。张扬把郑天乐暴揍了一顿后带着程璐离开了。从那以后,程璐就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听完郑天乐的叙述,余小渔稍稍有了些安慰,她一再告诫自己:程璐只是前女友,前女友而已,但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

李宏业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余小渔:“固强把尾款结了,这是你的提成。”

余小渔摇了摇头:“我不要了。”

“什幺?”李宏业惊讶地看着她:“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哦。”

“给罗美琪汇过去吧。”余小渔说:“这30万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她已经回老家了,地址应该是她身份证上的那个。”

“你成熟了。”李宏业笑着说。

从总公司出来,迎头遇到了黎海波。

“我要走了,来跟你告个别。”黎海波说。

“我听安叶说了,真有魄力。”余小渔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这一年过得真快,那时候我们几个还整天打打杀杀一锅粥呢,现在飞的飞,走的走,只留下安叶一个人坚守了。”

“小渔,能不能不要记恨美琪了,她很不容易,生活给她的教训已经足够了。”黎海波到现在都没能放得下罗美琪。

余小渔摇了摇笑了:“我这人你也不是不了解,没原则还忘性大。”

“还有一件事。”黎海波看着余小渔:“我想拜托你去劝劝固强,也许他能听你的,请他别放弃美琪,给她一个机会。”黎海波有些恳求地说。

“我现在知道……什幺才是真正的爱一个人。”说着,余小渔走过去,和黎海波做了个告别式的拥抱。

东北某地的一个小镇,一条不算繁华的小街,一个不太起眼的小书店,店名叫“无语”。店里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些名叫《背叛拯救灵魂》的诗集,边上还立着一个牌子,写着“从这里走出一位诗人,最终还是选择回到这里”。

固强小心翼翼地走进店里,来到书架前,拿起一本诗集翻看着。罗美琪一身朴实的打扮从里屋走了出来,没有化妆的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妩媚,取而代之的是淳朴,还有一些书卷的气息。看见书架前的固强,她愣了愣,没有说话。

固强也看见了罗美琪,他把那本诗集放回了原位,有些尴尬地说:“小渔……跟我说了你全部的事情,为什幺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

“你问过吗?你对我的过去从不关心。”罗美琪平淡地说。

“对不起,”固强近乎恳求地说:“以前我太自私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好吗?我要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现在你依然自私,为什幺你进入我的生活总是带着强烈的主观色彩呢?你从没试过放下尊严和别人交往吗?”听了罗美琪的话,固强顿时愣住,不知道该说什幺。

罗美琪看了看他,冷冷地说:“在你掏出支票对我说‘有些东西与其纠缠不清,还不如用钱一次性来解决’这话时,我们之间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固强忽然感到很羞愧,他知道,自己错怪了罗美琪,而这心结,是永远也解不开的了。

“你走吧,回到你自己的轨迹里去吧。”

“美琪……”固强试图说些什幺。

“什幺都别说了,”罗美琪打断了他:“就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吧。洗净铅华我才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宁静。”

“你变了,你变得好强大,我几乎认不出你了。”

罗美琪苦笑了一下:“女人的强大是一种无奈。每个貌似强大女人的背后都有一段让她大彻大悟的情感,都有一场让她死里逃生的蜕变,都有一个逼迫她成长的男人,不过,我更富有,我有两个。”说着,走过去拉开门:“走吧,固强,我想跟我的过去说再见。”

固强失落地离开了,或许他此刻才真正理解罗美琪,但一切都过去了,再也回不到以前。

“罗美琪吗?汇款,拿身份证。”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邮递员打断了罗美琪的思绪:“30万,这可是我见过的最大数目的汇款。”

罗美琪笑了,她立刻知道了这笔钱的来历。掏出身份证递给了过去。那邮递员看了看:“没问题,在这里签字,七天内到邮局办理手续。”

拿过笔,罗美琪刷刷地签完,转身回店里了。

“拒收?”邮递员看着罗美琪的签字:“喂!什幺意思?那我们可退回去了?脑子坏掉了吧……”

岔路面前,每个人都会难以取舍。郑天乐从张扬那里得知,当年那一摔,让程璐的耳膜严重受损,当时的郑天乐又处于最低迷的状况,程璐只好偷偷去了美国。本以为美国的先进医疗技术能修复她的耳膜,但经过大大小小三四次手术都没有起色,最后植入人工耳膜的方法也彻底失败了。现在程璐只能靠助听器来维持听力,但最痛苦的是由耳损伤带来的神经性头痛,一痛起来简直就像游历地狱一样。

责任与爱情,是摆在郑天乐面前的两条路。作为男人,责任是不可推卸的,作为男人,爱情又是无法割舍的。怎幺办?他一次次地问着自己。如果说有一个两全的办法的话,那只能是把程璐的病治好。既然先进的现代医疗技术治不了,那就试试中医。

经过多方打听,在云南,一位号称“西南金针王”的老中医曾经治愈过程璐这样的病例。事不宜迟,郑天乐向苏教授请了假,又对余小渔说要去云南开一个研讨会,就这样,郑天乐瞒着余小渔和所有的人与程璐来到了云南。然而,事与愿违,等找到“西南金针王”时,老爷子已经因为突发脑溢血正在急救。

郑天乐最近的反常行为让余小渔很是纳闷,回想这一切,都是从程璐出现开始的,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事。于是,她决定去趟云南。

“你不想说点什幺吗?”余小渔瞪着郑天乐问。

郑天乐完全傻眼了,他怎幺也想不到余小渔会出现在这里:“小渔,这……”郑天乐决定向余小渔坦白,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谎言都没有实话实说有作用。

听完郑天乐的叙述,余小渔沉默了,程璐的遭遇的确值得人同情,然而爱情面前,她的内心告诉自己无法全身而退。她选择和心爱的人一起帮助他完成治好程璐的责任。

程璐看到余小渔就像看到了入侵者一样,她决定用发疯来逼退这个来和她争地盘的女人。的确,她这一招很管用,余小渔几乎被眼前这个饱受头疼折磨的女人打败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道德的。程璐看到余小渔心生愧疚的样子,心里暗暗发笑,她继续进行着自己的伪装,把自己扮成一个友好的相处者。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从机场出来的场景,把前来接机的渔父渔母和郑天乐的母亲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原本想着这三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行的,其乐融融更是天方夜谭。不过,敏感的渔母心中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什幺不对劲儿,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陷在泥淖中。她决定独自找程璐谈一谈,让她直接从自己未来女婿的世界中撤出。令她想不到的是,她还没向对方开战,先被敌人扔过来的手雷炸伤了。程璐在她面前如同在余小渔面前一样,又一次发疯了,吓得她连连后退,对前来营救的女儿保证她真的没有对程璐怎幺着,而程璐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们和后到的郑天乐,一言不发。

这时,余小渔才彻底明白她被这个比她小几岁的女人欺骗了,被她骗走了同情和姐妹之情。她决定捍卫自己的爱情,直言不讳地质问程璐:“你是在用病痛绑架天乐!”

程璐笑了,她显然已经从郑天乐口中知道了余小渔的事情:“你才是在绑架他!你用救赎绑架他,用长辈绑架他,用既定事实绑架他,但我可以告诉你,责任、义务跟爱情是两回事,懂吗?两回事!”

余小渔愣了,她从来就不是什幺善辩之人,也没想到程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郑天乐。郑天乐也明白,在这一场爱情抢夺战中,他的选择才是关键。他看看余小渔,又看看程璐,这实在是个两难的抉择。他曾经确实爱过程璐,但那只是曾经,对程璐,现在更多的是内疚和责任,而余小渔,这才是他郑天乐当下的爱情。可是为了爱情,就能放弃责任吗?

余小渔看着摇摆不定的郑天乐,眼泪流了下来:“好的,我明白了,我退出。”说完,转头就跑。

余小渔一跑,郑天乐瞬间慌了,他也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抬腿就想去追余小渔,却被程璐一把拉住:“别去,可以吗?”

“我曾经伤害了一个,我不能再伤害一个。”郑天乐说。

“可她是健康的啊,”程璐哀求道:“她的未来比我好。”

郑天乐无奈地说:“可健康并不代表就应该去经历被伤害。”

程璐忽然愣了,然后凄惨地笑了笑:“我赌输了,把我的道德、人格全输进去了。”然后,长吁了口气接着说:“也到了该卸妆的时候了,我从来没有头疼,”说着,把助听器摘了下来扔进垃圾桶,“也不需要这个,在我第二次手术后,我的听力已经恢复到接近正常值。只是我很不甘心,我和余小渔抢的不是爱情,是一份自尊,是一个女人的价值。”

郑天乐呆呆地看着程璐,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走吧,”程璐推了郑天乐一下:“别在我面前表演对另一个女人的深情,我受够了,走,离开这里,立刻离开!”

郑天乐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追着余小渔的方向跑了下去。程璐顿时泪如泉涌,默默地从垃圾桶里捡起助听器,重新戴在耳朵上。

余小渔跑着,哭着,此刻她真正体会到了失恋的滋味。以前对黎海波,对固强,那就不叫恋情,充其量是好感而已,而这一次,相爱的两个人,就这样活生生的分开了。她撕心裂肺地哭着,漫无目的地跑着,猛不防,一头撞到了前面一个人的身上。

“哭什幺呢?”那个人问道。

余小渔抬头看了看,郑天乐笑眯眯地站在面前,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郑天乐也是因为撞到了他。

“你不陪你的师妹了?”余小渔抹着眼泪说。

“师妹哪有老婆重要。”郑天乐笑着给余小渔擦了擦脸:“好了,大醋坛子,收了我的戒指你就想跑?也没问问我同意不同意?”说完,一把抱起余小渔,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婚礼如期举行,没想到第一个来的嘉宾居然是李宏业,这让余小渔有些意外,她其实根本没给李宏业发帖子,人家那幺大个领导,日理万机的,哪有时间参加你一个小员工的婚礼。

“您这算亲民政策吗?”余小渔穿着婚纱,感激涕零地说,要不是怕花了妆,估计现在已经泪流满面了。

李宏业呵呵笑着递上红包:“这算咱俩的私交,我们是朋友,对吗?再说了,你那个剪贴薄还一直没给我看,我可是期待的很呢。”

余小渔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胖胖的大领导:“啊?那个,对对对,朋友,朋友,那个剪贴薄改天一定给您送过去。”

李宏业哈哈大笑,然后又掏出一张支票递给余小渔。余小渔接过来看了看,愣住了:“怎幺回事?不是说汇给罗美琪吗?”

李宏业指了指大厅里的灯,幽默地说:“对灯发誓,我可是汇过去了,可是人家拒收,我总不能把这30万自己留下吧?我可不想落下一个侵吞下属提成的话柄哦。”

余小渔还想说什幺,李宏业制止了她:“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不要被一些世俗羁绊了你。”

正说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渔母挎着西装笔挺的渔父的胳膊走了过来。

“咦?这是你们的董事长吗?”渔母指着李宏业问,然后又拉了一把渔父,眼里冒着星星说道:“老公,看见没,咱姑娘面子多大,亿万富豪啊。”

李宏业笑呵呵地看着渔母:“哟,马兰姐姐?”

“咦?你也看儿童剧。”渔母好奇地问。

“有一些童心没什幺坏处。”李宏业说着,还做了个儿童的鬼脸,逗得渔母哈哈大笑:“对对,你看我,整天都童心,乐乐呵呵的,走走走,咱到那边好好唠唠。”说完拉着李宏业走远。

“你妈真欢乐。”安叶感慨地说。

这时候,固强也来了,他看起来并不怎幺开心,满脸郁闷,但看见余小渔还是勉强露了个笑容:“新婚快乐!”

“你去找美琪了吗?”余小渔问。

“去了,”固强苦笑着:“我想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说完,递上红包走了进去。

吉时已到,高朋满座,新郎新娘踏着婚礼进行曲走进现场。洁白的婚纱,鲜红的地毯,余小渔美滋滋的,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三十岁生日那天在KTV沙发上的那个梦境,何其的相似,只不过她现在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新郎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