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债权人一共十一位,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大家一致决定,组织名称就叫阳光里小区债务委员会,简称债委会。办公地点就设在棋牌室。

蔡冬梅说:我得补充一条,除了刘得恩和田蜜的债权人,其余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加入债委会。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加入那就乱套了!众人附和:是,只有债主才有资格加入债务委员会,不是债主的一律靠边站。蔡冬梅说:康哥你给我记上!康哥悻悻然,只好记上这一条。

接着又讨论起委员会的管理问题,委员会的头儿谁来当?蔡冬梅说谁的债最多谁当。张秋菊表示反对,说咱们是债务委员会,不是什么公司的董事会,不是说谁股份高谁就当头儿。众人都附和张秋菊,说冬梅你当不合适。

蔡冬梅急了:我怎么不合适?我退休前当了十几年车间小组长,现在我还是小区舞蹈队队长,我有领导经验。张秋菊说:你那算什么领导。要说领导的话得是李明白,李明白退休前可是正儿八经的副股级干部。李明白摆摆手说:我让贤。我虽然当过股级领导,但我喜欢清净。

康哥忍不住插话:我觉得啊,不一定要选头儿,我们可以采取集体领导制,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开会研究。蔡冬梅说集体领导也得有个头儿啊,比如说召集开会啊,主持会议啊,都得有人负责不是。康哥说可以选一个秘书长,专门负责执行。秘书长对债委会负责,接受债委会领导。

大家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纷纷赞同,蔡冬梅也只好同意,又问:那秘书长谁当?康哥说:我就比较合适秘书长这个工作……蔡冬梅说:你想得美!你不是债务委员会成员,根本就没资格!

众人又议论纷纷,有人赞同蔡冬梅,认为康哥没资格。有人则觉得康哥脑子灵光而且有热情,当秘书长也未尝不可。

张秋菊略一思索开了口:秘书长有现成的。

众人问:谁?张秋菊说:常胜!

康哥不乐意了:常胜也不是债务委员会成员呀!他能当秘书长,我怎么不能当!张秋菊说:首先,常胜他妈,也就是冬梅是债主,所以常胜也算债主。其次,眼下就常胜认识刘得恩媳妇,咱们要想把债讨回来,离了常胜恐怕还真不行。

众人纷纷附和:对。就常胜了!让常胜当秘书长!

康哥无可奈何,只好不吭声了。

最后蔡冬梅说:我宣布,阳光里小区债务委员会,今天正式成立!

康哥站起身来鼓掌。蔡冬梅一瞪眼:鼓什么掌!又不是什么喜事儿!康哥讪讪地停了手。

蔡冬梅说:咱们以后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大家要团结一心,共同奋斗,争取早点儿把钱要回来!

拍卖行给常胜打来电话,约定次日上午派专人乘飞机护送那条项链到达宁城。常胜问清航班号和抵达时间,计划到时候去机场接上拍卖行工作人员,一同去往周先生府上。

刚放下电话,蔡冬梅的电话打了过来,叫常胜抽空过去一趟,说有重要事情跟他商量。中午休息的时候常胜回了趟家。蔡冬梅兴奋地讲述了成立债务委员会的事,还说大家一致推举你担任债委会秘书长,你可得好好干,别辜负大家对你的信任和期待!

常胜哭笑不得,说妈您这不是给我找事吗?合着这要债的任务以后就落我头上了?我还上不上班了!蔡冬梅说你不去要,难道我去要?我们家房本还押在人家手里呢!常胜无可奈何。

临走的时候,蔡冬梅忽然说,洋洋有日子没上家里来吃饭了,哪天你跟她一块过来吧。常胜有些心虚,含糊地说洋洋最近比较忙,过段时间再说吧。

常胜回到公司,刚坐下,于洋洋过来了,板着脸把一叠资料往常胜桌子上一摔,说这是你要的撤销手续!扭头又走了。

常胜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却又有些隐隐不安:自己这么做从职业道德、职业规范上当然毫无问题,但是,正如于洋洋所说,这真是最好的选择吗?

常胜想了想还是得去趟田蜜那儿,一则把这些手续资料交还给她,二则争取跟她再好好交流一下,看看那些债务到底怎么处理。

常胜给田蜜打了个电话,问她在不在家、自己过去拜访方不方便,田蜜只淡淡地说你过来吧,就挂了电话。

常胜驾车去往田蜜家别墅。进门的时候被守候在附近的小虎、小豹看见了,两人连忙发微信向万百千汇报。万百千说:把那人车牌号记下来,回头查查是什么来路!

常胜把家族信托撤销手续资料交给了田蜜。田蜜问:家族信托撤销了,钱呢?常胜说钱会退回刘得恩的账户。田蜜又问:这笔钱可以用来还三强公司的债吗?刘得恩欠了三强公司一千多万,法院说要把这个房子拍卖。常胜说不能,因为刘得恩留的退款账户是甜蜜科技公司的,不是个人的。他本来是想拿这笔钱来缓解公司的资金紧张。鉴于甜蜜科技的现状,这笔钱恐怕一到账就会被冻结,用于偿还甜蜜科技的欠债。

李梦忍不住愤怒了,斥责常胜:你能有人情味儿一点吗?这钱是刘得恩留给田蜜的!常胜说撤销信托是刘得恩的主观意志。李梦说:他人都走了还有什么主观意志?不知道变通吗?常胜说:程序的事情不能变通。我的行为都是经得起推敲的,都是按照法律程序来走的。李梦说:房子如果被拍卖了,田蜜就要无家可归了,这都是你的责任!常胜说:我只对刘得恩负责,我没义务对田蜜负责!

田蜜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愤懑之情。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个冰冷的机器,只知道按照程序办事,却丝毫不通人情。他明知道撤销家族信托将彻底断绝自己的后路,但他根本不在乎,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一瞬间,田蜜对常胜的厌恶到了极点,就连他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此刻也显得格外面目可憎。

李梦还想跟常胜争论几句,被田蜜打断了。田蜜说那笔钱已经没了,没必要再说了,又对常胜说,没别的事您请回吧。

常胜说还有件事我得跟您说一下,阳光里小区的那些债主们联合起来成立了一个债务委员会,任命我担任这个债委会的秘书长,以后有关这笔债务的问题您跟我对接就行了。田蜜说我已经说过了,欠阳光里街坊们的钱我会还的,但我现在真没钱。常胜说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了,所以我们得商量一下,制定一个还款计划。田蜜说我没计划。常胜说我是财务专家,可以帮你制定计划。田蜜说不需要!

常胜感受到了田蜜散发出来的敌意,心里也有些不痛快。要依他的脾气早就拂袖而去了,但一想到债委会那些老头老太,常胜还是把一口气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