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狗宝宝们吃完了一整个狗罐头还不够，布鲁斯认为是时候把他们送走了。

“你最好在他们开始吃墙纸前，给他们找好人家。”他对安迪说。

尽管安迪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但她仍然很伤心。

“怎么这么快，”上学路上，安迪对黛比嘀咕着，“真不应该让他们吃得干干净净。要是总剩下点吃的，布鲁斯也不会叫我们把它们处理掉了。”

“我真想养一只。”黛比热切地说。她花了很多时间在旅馆帮忙，渐渐越来越喜欢狗宝宝们了。“那个小海瑞真是太可爱了。和我妈养的傻猫相比，我更想养他。”

“真不公平，”安迪说，“如果必须要送走一只狗，为什么不是红虎呢？他吃的东西是小狗狗们的十倍那么多。可是，不，红虎很特别，因为布鲁斯和堤姆是男孩，他们更喜欢大狗。”

尽管很不情愿，安迪还是去了学校的海报栏，张贴了关于狗狗的告示。她用最小的字号打印了一张告示，挤在满满当当的其他通知中间，希望没人留意。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实际情况是，字太小了，很难看清楚写了些什么，于是大家都很好奇地认真去看。

一堆人围在海报栏前，其他经过的人又挤进去凑热闹。不久，海报栏前的走廊已经被学生们堵塞了，大家都拼命想要看清那几行字：

免费的小狗，有棕色和白色的可以直接送到你家有意者请到207教室，与安迪·沃克联系

“免费的小狗！”一个女孩轻声尖叫道，“多好玩啊！如果妈妈同意，我就想要一只。”

“下周一就是我弟弟的生日了，”另一个女孩说，“他就快七岁了。我打赌他一定会喜欢狗狗的。”

“几个月前，我的狗被车撞死了，”一个男孩伤心地说，“那时候，我认为我再也不会养别的宠物了。但现在—我也不知道，一旦你习惯了和小狗在一起，他不在了之后，你就会很孤单。”

课间休息的铃声响了，有四个人来到安迪她们班门外找她。有弟弟的那个女孩，还有狗狗走了的那个男孩，他俩一定是很想要狗狗的。安迪答应明天送到他们家。另一个女孩想知道狗狗有多大，安迪告诉她后，她说她喜欢小狗，基本上确定要一只，但还得先回家跟父母确认一下再说。

第四个人是安迪的同班同学，但她俩却不是很熟。她叫蒂芙尼·丁柯，瘦瘦的，不爱说话，留着一头棕发。安迪经常想，蒂芙尼是只小米色鼠。

现在老鼠说话了。

“我看见你的广告了。”蒂芙尼的声音很纤细。

“我想所有人都看见了。”安迪说。和往常一样，当她和不熟的人说话时，声音就听起来很冷漠无礼，即使她自己也不想那样。“对不起，你来晚了。他们都已经有人要了。”

“全部都有人要了吗？”蒂芙尼惊叫道，“每一只都有人要了？真不可思议！一个月前，我家的叮当生了五只小狗，到现在还没送出去呢。叮当是纯种万能梗，但她老公是斗牛犬，所以组合起来就很滑稽。”

“小狗都很可爱，不管他们的父母是什么，”安迪说，“就算不能给他们找到家，你也很幸运。真希望星期五的小狗狗们能留在我身边，让我看着他们长大。”

“噢，我们也不可能留下他们啊，”蒂芙尼说，“爸爸说养一只狗就够了，要是再不为他们找到家，他就要把他们都淹死了。”

“真的假的？”安迪吓了一跳，顿时忘记了拘束，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爸爸真是个可怕的冷血怪物！”

“他很严厉，”蒂芙尼同意她的说法，看起来更像一只老鼠了，“他希望叮当能生一窝万能梗，这样就能拿去卖很多钱。当她爱上隔壁那只斗牛犬时，爸爸都快气疯了。他说，他可不想养一堆小杂种狗。”

“听上去他简直就像是杰瑞·葛登长大后的样子，”安迪说，“我爸也很严厉，但他决不会把狗狗送到收容所去。千万不能让他这么做啊，好不好，蒂芙尼？能想想办法吗？”

“不知道，”蒂芙尼神色黯然地说，“爸爸一旦下定决心，就决不改变。你知道有谁想要小狗吗？”

“认识的人我都问过了，”安迪说，“不如像我一样，去海报栏贴个广告吧？我敢打赌马上就能给狗宝宝们找到家。”

“真的吗？”蒂芙尼愉快了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可怎么写呢？”

“别说他们是混血的，”安迪提议，“让他们自己发现好了。要是非说不可，你可以说他们大部分的血统是万能梗。”

蒂芙尼似信非信：“可他们不是啊。只有一半万能梗血统而已。”

“别那么较真儿，”安迪不耐烦地说，“这么多已经足够了。”

她抓起蒂芙尼的手，拉着她走向海报栏。

这次没有一堆人站在海报栏前了。只有一个人，斯特罗德校长。他已经撕下了安迪的告示，拿在手里凑到眼前，由于没戴眼镜，只好眯着眼使劲地看。

他打量着这两个走过来的女孩。

“你们好，姑娘们，”他说，“认识这个安迪·沃克吗？”

要是安迪不和蒂芙尼在一起，可能就会说不认识了。但现实如此，她别无选择。

“我就是，先生。”她非常小声地说。

“这东西是你贴的吗？”斯特罗德先生的灰白眉毛拧巴到了一起，“海报栏只能贴关于学校的活动，比如俱乐部会议、运动会之类的。”

“对不起，”安迪说，“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没想要……”

“不经我许可，任何告示都不能贴在这儿。”校长说。

“很抱歉，先生。”安迪再次道歉。

她瞧了一眼蒂芙尼，她正紧张地把手绞在一起，很显然她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求求你，先生。”安迪在还未丧失勇气之前，飞快地说，“可以允许我们贴另一张海报吗？刚才那张我不需要了，所有的小狗都送掉了，可我朋友还有五只小狗，如果不帮他们找到家，她爸爸就要把他们淹死了。”

“那可真惨啊。”斯特罗德先生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安迪几乎以为他要同意了。

然而，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即使是这样，”他遗憾地说，“我也不能让你们因个人原因使用学校海报栏。如果你们这么做了，为了公平起见，我也得让别人这么做。人人都总有点东西想要拿来贴的，很快我们就需要十个海报栏了，来贴那些小狗小猫、沙鼠金鱼之类的广告。”

他说得很有道理，没什么可辩驳的，就算有，作为一个五年级的学生来讲，也不可能和校长争论。但是，安迪还是觉得，没有什么比五只小狗的生命更加重要。

她整个下午都在烦恼。打开历史课本时，她看到的不是美国总统的照片，而是五只伤心的小斗牛万能梗。

她拾起书，瞧了蒂芙尼一眼，真想抓个什么东西朝她扔过去。她怎么能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呢？

如果是我的小狗，我一定会想个办法救他们的，安迪恨恨地对自己说，如果找不到新主人，就把他们藏起来悄悄养大。我可以教他们杂耍，等他们长大了就可以卖给马戏团。

想着想着，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狗狗长得越滑稽，就越受马戏团欢迎。马戏团的主旨不就是搞笑吗？再说，训练小狗也不是很难的事。以前她教会了贝贝握手，还有想要进行训练时，就打个滚然后叫一声。教些异国情调的事也不会太难吧，比如走钢丝、跳舞，还有钻火圈什么的。

放学铃声响了，安迪兴奋得不得了。

“蒂芙尼！”她大声喊着，冲过去赶上她，“等一下！我有主意了。”

蒂芙尼抱着希望回过头来，可安迪跟她讲完这个计划时，她却一点也没有变得高兴起来。

“不知道啊，”她说，“我没有训练过小狗。另外，我也不知道能把他们藏到哪儿去。”

“别担心这些小事。”安迪早已有了解决方案，“我有地方可以藏，还有，我会帮你一起来训练的，去找一本教动物耍把戏的书就行。你所要做的，就是在他们能够演出之前，严格保密。”

当安迪把这个计划描述给黛比听时，她也没有很兴奋。

“蒂芙尼是个笨小孩，”她犹豫地说，“万一有人套话，不知道她能不能保守秘密。”

“我知道，”安迪说，“我也不希望这样。可是我们得救这些狗狗啊。虽然还没见过他们，但我已经爱上他们了，就像爱汤姆、迪克和海瑞那样。”

“我想你说得没错，”黛比叹息着同意了，“碰碰运气吧。”

那天下午，她们来到蒂芙尼家看小狗，一下就坚定了信念：这么做绝对没错。狗狗们已经挺大了，比星期五的大很多，长着一身毛茸茸的万能梗犬毛和四四方方的斗牛犬脸。他们又短又粗的尾巴不停地摇啊摇，滚来滚去、蹦蹦跳跳的，跌跌撞撞地争着第一个来欢迎客人。

“简直就是天生的小丑啊！”安迪抱起离她最近的一只狗，其他的就围绕着她，哼哼着表达着嫉妒，“可以让他们住绿色的大卧室，就在楼上，迈克特维奇隔壁。”

“今晚你爸爸下班回家后，你就告诉他，狗狗已经送给同学了，”黛比坚定地对蒂芙尼说，“但千万不要告诉他是哪些同学领养的。”

带狗狗们去旅馆真是噩梦般的经历。那么多小狗，还都左摇右摆不停地蠕动着。蒂芙尼家背后有一条小路，可以走出一个街区那么远，可再往前就只有人行道可以走了。安迪和黛比一人抱着两只狗，蒂芙尼抱着剩下的一只。一路上，每个人都回过头来盯着她们看。

“你们要去哪儿啊？”一位女士问，“去参加狗狗秀吗？”

一位母亲带着小宝宝路过，小宝宝惊声尖叫道：“老虎！老虎！”几乎从婴儿车上掉了下来。

“亲爱的，这不是老虎，”他妈妈解释道，“是小狗狗，那么多小狗狗！”

可小宝宝还是不停地尖叫着：“老虎！老虎！”直到他妈妈推着他拐过弯，消失在这条路上。

两个小男孩骑车路过，一边挥手一边叫喊着。狗狗们也一边朝他们叫，一边高兴地扭动身体，他们可能想下去追自行车吧。

“就快到了，”她们抵达最后一个街区时，黛比喘着气说道，“就在前面一点儿了—噢，不！”

“怎么了？”安迪转回头去，想知道黛比看到了什么。

这回轮到她惊讶了。

沿着人行道，向她们走来的人——正是杰瑞·葛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