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都市宝贝VS郊区姑娘

拜访那些搬到郊区的朋友是曼哈顿名媛们的例行公事之一,但没人真的喜欢这件事。每次从郊区回城,她们都身心疲累,濒临崩溃。下面的故事完全证明了这一点。

朱莉·伯纳德曾经是国际创新管理公司(1)的经纪人,负责摇滚乐队的业务。五年前,她的生活就是穿着牛仔靴在世界各地跑业务,和摇滚巨星们鬼混甚至上床。不用工作的时候,她就回到纽约的公寓,享受家里的黑色真皮沙发和豪华立体声音响。她有一头金色长发,身材娇小却胸部傲人,电话的语音信箱里总有无数的留言。钱和毒品是她挎包里的必备物品。她那时候可是炙手可热的名流。

有些事真是命中注定。没人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它确实发生了,让你永远也搞不明白生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三十五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所罗门兄弟公司的投资银行家,然后闪电结婚,闪电怀孕,又迅速地搬到了格林威治(2)

“什么都没变,”她说,“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聚啊,常来我家玩。夏天来我这儿烧烤吧。”

我们只能说:“好,好,好。”

然后两年过去了。我们听说她有了小孩,然后是第二个小孩。但我们谁都记不住孩子的名字,连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

“嘿,朱莉最近怎么样了?”我总会问米兰达,她一度和朱莉最要好。

“谁知道呢。”米兰达肯定会这样说,“不管什么时候打电话给她,她都在忙。园艺工人要来了,保姆在洗衣房里抽大麻了,小孩又在嚷嚷了……老是这种事。”

“太可怕了。真难以想象。”我们总是这样评价着,立刻把她忘在脑后。

然后,一个月前,逃不掉的例行公事终于来了:装饰着紫色小花的白色请柬来到我们的面前,邀请我们四个城里的姐妹去朱莉家参加新娘送礼会。星期六下午一点——就像米兰达说的,选在了最恶心的时间。美妙的星期六下午干些什么不好呢,非得浪费在康涅狄格。

“朱莉打电话来求我了,”米兰达说,“她说想让几个城里的朋友们去,不然怕无聊。”

“真要命,死亡之吻啊。”我说。

最终,四个女人还是决定去一趟——米兰达,三十二岁,有线电视公司执行官;萨拉,三十八岁,自己开公关公司;凯莉,三十四岁,职业类似于记者;贝拉,三十四岁,银行家——四个人当中唯一结了婚的女人。

老格林威治的新敌人

这个周六果然像是今年最美好的一天。阳光明媚,非常暖和。四个女人约定好在中央车站碰面。她们一见面就开始抱怨——这么美妙的日子为什么非要去朱莉家呢?她们好像都忘了,就像所有在城里住习惯了的人一样,自己总是懒得出门,更别提出城了。

麻烦从一上火车就开始了。凯莉昨晚又玩到凌晨四点才睡觉,严重的宿醉让她老想吐。贝拉和坐她前面的女人吵起来了,那女人的孩子一直趴在椅背上对贝拉吐舌头。

然后萨拉终于说了实话——朱莉已经戒酒三个月了,派对上可能连鸡尾酒都没有。

凯莉和米兰达当即决定下一站就下车回城里,但被贝拉和萨拉拦了下来。萨拉告诉凯莉她可能也要戒酒了。

火车到了老格林威治区。四个女郎挤进出租车后座——绿白相间的老式出租车提醒着她们这是郊外。(3)

“我们干吗非得来这儿?”萨拉问。

“我们没别的选择啊。”凯莉说。

“他们家可别有那些时髦的园艺工具,”米兰达说,“让我看见那种东西,我一定会抓狂的。”

“只要让我看见小孩,我就会抓狂。”

“看那些草,那些树。刚割过的草地可真清香。”凯莉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刚才那么不舒服了。不过其他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她。

出租车在一幢殖民地风格的白色别墅(4)前停下。石板砌成的尖角屋顶和二层的阳台看起来很高级。院子里绿草如茵,粉色的花朵环绕着精心修饰过的树木。

“啊,多可爱的小狗!”凯莉说着,一只金毛猎犬欢叫着跑过草坪。不过当它跑到院子边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住了,好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猛地拽住了。

米兰达点燃一支蓝登喜路。“隐形电篱”,她说,“他们都装这个。我打赌一会儿她们就得向我们炫耀了。”

小狗坐在院子中间,谄媚似地摆着尾巴。四个女人在门口站着,盯着狗发呆。

“拜托,我们还是回城里去吧?”萨拉问着。

房子里面已经有六个女人坐在客厅里,双腿优雅地交叉着,咖啡或者茶放在膝盖上。餐桌已经摆好了:黄瓜三明治和配上辣番茄酱的墨西哥玉米饼。桌子一角放着一大瓶白葡萄酒,没打开过,也没有人碰过,酒瓶上还有一层湿气。即将成为新娘的露西似乎因为四个城市女郎的到访而有点儿怯场。

于是大家开始寒暄和介绍。

一个从头到脚都穿着爱马仕的女人开口了。这个名叫布里吉德·查尔默斯的女人小啜着手中的饮料,看起来很像血腥玛丽(5):“你们来得太晚了。朱莉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语气中的冷嘲热讽只有女人才听得懂。

“没办法,火车是按时刻表走的。”萨拉耸了耸肩,就当是道歉了。

“嘿,我说,我们认识她吗?”米兰达对凯莉耳语。这意味着米兰达对布里吉德宣战了。

“你喝的是血腥玛丽?”凯莉问她。

布里吉德和另一个女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是处女玛丽。”她瞟了一眼朱莉,“我以前也那样,喝酒,去派对。但后来我突然觉得厌倦了。你应该把时间花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伏特加,”凯莉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头,“我宿醉得厉害。如果不给我点儿伏特加的话……”

“雷利!”坐在沙发上的一个女人喊着,弯下腰探看其他的屋子,“雷利!去外边玩!”

米兰达俯下身子问凯莉:“她在叫她的狗还是她的孩子?”

婚后的性生活

米兰达转向布里吉德。“布里吉德,跟我说说,”她问,“你是做哪一行的?”

布里吉德优雅地把一小片玉米脆角放入口中,说:“我在家工作。我有自己的咨询公司。”

“了解,”米兰达点点头,“具体是哪一方面的咨询?”

“计算机。”

“她就像我们中间的比尔·盖茨。”玛格丽特一边喝着红酒杯中的依云矿泉水,一边说,“不管我们有什么电脑方面的问题,只要打电话给她,她都能解决。”

“这对我们这些有电脑的人来说真是帮了大忙。”贝拉说,“电脑有时候太难搞了,特别是偶尔才用的时候。”她笑了笑,“那你呢,玛格丽特?有孩子了吗?”

玛格丽特有点儿脸红,目光转向别的地方。“有一个,”她犹疑地说,“一个美丽的小天使。当然,他现在已经不小了,已经八岁了,快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了。不过我们在努力要第二个。”

“玛丽在尝试人工受孕呢。”朱莉故意对着整间屋子里的人大声说,“我可真高兴我早就有两个小孩了。”

不幸的是,凯莉刚好在她说话的时候从厨房钻出来,喝着一大杯加冰块的伏特加。“说到小孩,”她说,“贝拉的老公想让她再怀孕,不过她自己不想,所以她去药房买了测排卵期的那种东西。药房的店员一副祝她‘好孕’的表情,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她买这个是为了避免在排卵期做爱——是不是很好笑?”

“我不想在夏天怀孕”,贝拉说,“我可不想穿泳衣的时候大着肚子。”

布里吉德突兀地把话题拉了回来。“米兰达,你是做什么的?”她问,“你住在城里吧?”

“是啊,我是有线电视公司的总监。”

“啊,我喜欢有线电视。”丽塔说。她戴着三条很粗的金项链,炫耀着她手上那枚十二克拉的蓝宝石钻戒,无名指上是另一枚镶蓝宝石的婚戒。

“是呀,”贝拉甜美地一笑,“我们都觉得米兰达是我们当中的鲍勃·皮特曼呢。你们知道的,那个MTV的创始人。”

“对,我知道。”丽塔说,“我的丈夫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工作。我得告诉他我遇到你了,米兰达。我敢肯定他认识你——实话告诉你们,我一直是他的助理!后来全世界都发现我们在约会——他那时候可是有老婆的!”她和其他来自康涅狄格的女人们交换着眼神。

凯莉在丽塔旁边重重地坐下,不小心溅了她几滴伏特加。

“真不好意思,”凯莉说,“我今天笨手笨脚的。要纸巾吗?”

“没关系。”丽塔说。

“这可真有意思,”凯莉说,“钓个已婚男人,我可干不出这种事。我估计我肯定是当他老婆闺蜜的那种类型。”

“所以习技公司(6)才开了那么多课,培养你的这种能力。”萨拉生硬地插话说道。

“是啊,但我可不想和一群失败者一起上课。”凯莉回应道。

“我认识好多在习技上课的人,他们人都不错。”布里吉德说。

“咱们最喜欢什么课来着?”丽塔问,“性虐待那门——怎么当个施虐女王。”

“我丈夫只对鞭打还保有点儿兴趣。”布里吉德说,“这就是婚后的性关系。”

露西不自然地笑起来。

郊区的震撼:坐浴盆

凯莉带着醉意站起来,打着哈欠问:“有人知道洗手间在哪儿吗?”

凯莉其实一点也没醉。她也根本没去厕所。她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楼梯上铺着东方地毯。她暗自想道,如果她是朱莉,她肯定对这些东方地毯的来头如数家珍——假如你有本事绑住一个富可敌国的银行家,还能让他在郊区买这么大一栋房子,那这些知识可是必备技能之一。

她偷偷潜进朱莉的卧室。地上铺着厚重的白色地毯,卧室里随处可见银质相框,其中一些放着朱莉的泳装写真,她笑得很专业,金色的长发优雅地披在肩上。

凯莉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她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她怎么得到这些的?到底怎么才能钓到一个有钱的男人,让他爱你爱得发狂,然后给你所有这些奢华的东西?朱莉都已经三十四岁了,之前从来没有成功过,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是让她抓住了。

她从小就坚信她迟早有一天会过上朱莉的这种生活——因为她想要。然而她看得上的男人要么不想要这种生活,要么不想要她;而想要她的男人不是太无趣就是太平庸。她走进朱莉的浴室。从地板到屋顶都铺满了华贵的黑色大理石,还有一个不常见的坐浴盆。也许城郊的丈夫们都要求他们的老婆先把下体洗干净,然后才能做——不像城里的那些家伙们。凯莉暗暗想着,几乎为自己的念头叫出声来。

墙上有一张十四乘十七寸的巨幅彩照。照片中的朱莉像黛米·摩尔一样几近全裸,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睡衣,露出一对丰满的巨乳。她挺着大肚子,骄傲地望着镜头,手放在凸出的肚脐上面。凯莉飞快地冲了厕所,大气不出地跑下楼梯。

“我们已经开始拆礼物了。”布里吉德责怪道。

凯莉在米兰达旁边坐下。“你怎么回事?”米拉达问。

“照片,在主卧的厕所里。快去看!”凯莉小声说。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米兰达迅速起身,离开了房间。

“你们在干什么?”朱莉问。

“没事。”凯莉说。那个即将成为新娘的姑娘刚拆开一个礼物,里面是一条红色丝绸的丁字裤,装饰着黑色的蕾丝。所有人都在狂笑。这就是新娘送礼会。

“我被震惊了!”

“那张照片简直是难以置信!”米兰达说。她们正在回城的火车上,车厢有节奏地晃动着。

“要是我怀孕了,”贝利说,“我肯定在房间里躲上九个月,谁都不见。”

“换了是我,我也会像她那样。”萨拉一脸不快地望向窗外,“他们有别墅、有车、有保姆,什么都有。他们的生活简直是太滋润了。我很嫉妒。”

“他们每天都干些什么?我真想知道。”米兰达说。

“他们几乎都不做爱了!”凯莉想到了她的新男友,比格先生。现在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堪称完美,但一两年后——如果他们能撑到那个时候的话——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

“你们不会相信我听到了什么,关于布里吉德的。”贝利说,“你们在楼上的时候,朱莉把我拉进厨房,跟我说:‘对布里吉德好点儿,她刚把她的老公泰德和另外一个女人捉奸在床。’”

另外那个女人是布里吉德的邻居苏珊。她和泰德都在城里上班,所以从去年开始每天都一起上班。一天晚上十点左右,布里吉德出门遛狗的时候,在一个巷子的尽头发现了泰德的车。泰德和苏珊正醉醺醺地在里面酣战。

布里吉德猛地拉开车门,轻轻地拍了一下泰德赤裸的屁股。“惠顿感冒了,想和他的爸爸说声‘晚安’。”她说着,然后自顾自地走开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她依旧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而泰德却越来越不安,一天给她打十个电话。每次他试图解释的时候,她都把话题转移到他们的两个孩子身上。终于,星期六的晚上,他们面对面坐在露台上。泰德喝得有点儿多了,当他正在调下一杯玛格丽特的时候,布里吉德开口了:“我又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所以我们不用担心流产的问题了。开心吗,亲爱的?”她拿起那壶玛格丽特,对着他的头浇了过去。

“太经典了!”凯莉一边说,一边用火柴夹清理着她的指甲。

“真高兴我的老公是个值得信任的男人。”贝利说。

“我都起鸡皮疙瘩了。”米兰达说。列车在桥上行驶。窗外,纽约市在暗淡的褐色暮霭中若隐若现。“我要去喝一杯。你们来吗?”

在喝了三杯鸡尾酒之后,凯莉拨通了比格先生的电话。

“嘿,”他说,“过得怎么样?”

“糟糕透顶!”她咯咯地笑着,“她们聊的无非就是孩子或者私立学校,谁的朋友上了乡间俱乐部的黑名单,谁的保姆把他们新买的奔驰给撞坏了。你知道我有多烦这些事。”

她能听到比格先生深吸了一口雪茄的声音。“别担心,丫头。你会习惯这些的。”他说。

“我可不觉得。”她说。

她转过身看了看她们那桌。米兰达从另外一桌拐了两个男人过来,其中一个正跟萨拉聊得火热。

“我需要人罩着我——来波威里酒吧吧!”说完,她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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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国际创新管理公司(International Creative Management),国际知名经纪公司,在纽约、洛杉矶、伦敦都设有办公室。

(2) 美国康涅狄格州西南部的城镇,位于长岛海峡上。在纽约州边境附近,被作为纽约市的住宅卫星城镇。

(3) 纽约市区的出租车为黄色车身。

(4) 美式殖民地风格的典型特征为对称性的长方形或者方形结构,有百叶窗装饰,多为两层。

(5) 译者注:血腥玛丽(Bloody mary),一种由伏特加、番茄酱、盐和胡椒粉、柠檬汁等调制的鸡尾酒。

(6) 习技公司(The Learning Annex),开设在线课程的成人教育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