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变数

SH中国组织架构的拆分方案已经定得七七八八了,supply chain(供应链)和sales force(销售体系)将分开,供应链和研发留在开发区,包含销售、市场、商业、销售培训、销售效益分析等部门的销售体系则整体迁入市区,财务各自独立核算,并独立配备全套支持部门,财务、HR、IT、行政、政府事务、法务一应俱全。两边各设一名副总,均向大中华区总裁报告。

本来大家都以为何查理是大中华区总裁的不二人选,没想到突然传出消息,公司准备调他去管俄罗斯,另从欧洲市场调人过来当总裁。

供应链的副总人选没有什么争议,原来的生产总监在员工中威望很高,上面也看好他,属于民意和上意一致认可的人选。人人都在窃窃私语的是,销售体系的副总会是谁?相干的人很紧张,不相干的人很好奇,一时之间八卦笼罩着SH中国的上空。

SH中国在纪律方面一直受到一个问题的困扰,就是保不住密,唯独这次,保密工作空前成功,连黄国栋也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道谁是sales force的副总人选,却没人相信他的话。

难怪大家不信,麦大卫的规格新近提高了,头衔变为SH亚太HRVP(副总裁),水涨船高,黄国栋跟着如愿以偿升为大中华区HRVP(副总裁),升职后,他特别谦虚谨慎,口风比原来紧了不少,明明知道的事情也装不知道。

李卫东太想知道销售体系的新副总是谁了!随着黄国栋的升职,听说香港和台湾会共用一个新的HR总监,SH中国则将独立设置自己的HR总监职位—何查理马上要调走,新总裁谁也不认识,按照老外的实在作风,他多半会你们说谁就是谁了,那么,决定HR总监人选的投票人实际上就将剩下这么几位:麦大卫,黄国栋,以及销售体系的新副总。

乘着黄国栋请几个HR经理吃饭没有外人,李卫东冲黄国栋撒娇说:“老板,透露一点嘛,我们保证不外传。”

黄国栋信誓旦旦地说:“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却不告诉你们,我直说我是不告诉你们。”众人看他的眼神明明无辜纯洁的样子,似乎所言不虚。

李卫东不死心还想追问,黄国栋对大家说:“再忍两周吧,新总裁一到,自然昭告天下副总是谁,现在你们问我也没用—别说我不知道,就是新副总自己都不知道他会是新副总。”众人被黄国栋的绕口令逗得哈哈大笑。

拉拉也缠着黄国栋使劲套他的话:“老板,那能不能说一说,新副总是SH中国的内部人选,还是外部找来的?或者是从公司别的区域调过来的?”

大家都一起帮腔说,是呀是呀,这总可以透露吧。

黄国栋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就透露一下,是SH中国的内部人选。艾玛快嘴快舌地说,哦!我知道是谁了。黄国栋说:“你敢说你知道?这里就属你嫩。你问问他们三个,哪个敢说自己猜得到。”那三个果然没人吱声。艾玛眼珠子一转说,那咱们玩个游戏吧,背靠背,各人在纸上写下你认为谁是副总,然后,看看哪个人是得票高者。黄国栋严肃地警告她说,不许玩这样危险的游戏!

配合本次拆分,HR的组织架构也做出了相应的调整,马莱仍旧支持供应链留在了开发区,杜拉拉、李卫东和艾玛将跟随销售体系搬到市中心。地方已经租下来了,行政主管陈立正忙着办公室装修的那一摊子事,元旦后,大家就要搬进新写字楼了。

有一天,拉拉加班到很晚,远远的,她看到陈立正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干活。拉拉站在过道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望着陈立的方向出神,有人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她吓一跳,回身一看是陈丰。

“想起自己在DB做装修的日子了?”

“嗯。”

“怎么还不下班?”

“马上就走。”

“别太晚了,最近你脸色不太好。”

“减肥闹的。”

“不用减了,你现在这样正好。”

回到家,拉拉闷声不响地做饭吃饭洗澡。王伟不在,公寓里显得特别冷清。她吹完头发,忽然发现固定电话的留言灯在一闪一闪。拉拉心里一动,这个号码他们从来不告诉外人,莫非是王伟来过电话?她赶紧收听留言,却是房东留给她的口信,房东说要卖房子,不好意思,只有请王先生和王太太及早搬家。

陆教授两周前出院了,是王伟打电话告诉拉拉的,当时她厚起脸皮表示想问候陆教授,王伟拒绝了,他告诉她,以后有事先发短信,他方便的时候会给她回电话。

虽然王伟没有正面提及陆教授对拉拉的态度,但是事情也已经是明摆着的了。从那以后,拉拉就知趣地保持了沉默。王伟是这样说的—有事发短信—她现在能有什么事呢,她只能被动地等着,等他拿出一个决定性的态度,关于他们的未来。

有几次,她特别想给他发短信,这时她就会狠狠地骂自己手欠无耻,骂得自己满面羞惭无地自容为止。

老天有眼,现在她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发短信了。

晚上九点来钟王伟回电话了,拉拉估计他是等陆教授休息后才打过来的。她想先问问他近况,但是王伟开口就问她什么事,这让拉拉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柔情蜜意在此时的王伟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不合时宜,她不得不把已经涌到喉咙口的情绪都给憋回了肚子里,尽量用事务性的口气告诉他房东的口信内容。

王伟沉默了一会儿,简单地说:“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吧,我没意见,怎么着都行。”

拉拉心凉了半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正发愣,王伟忽然听到隔壁传来陆教授的咳嗽声,慌忙对拉拉说挂了,就收了线。

王伟跑进母亲房间,陆宝宝已经抢先一步赶到了,正轻轻拍着陆教授的后背。陆教授喘息稍定,含糊不清地说渴。王伟忙端来一杯水,他小心地扶母亲坐起,陆教授像个孩子一样就着儿子手中的杯子喝水,有一小部分水顺着嘴角漏出来她也浑然不觉,王伟忙用干毛巾帮她把水擦干净。陆教授躺下后,却还不肯睡,盯着儿子问,电话?王伟避开她的眼光说,邱杰克来的电话,没什么事儿,您睡吧。

陆教授重新睡下后,王伟和陆宝宝一起回到客厅。陆宝宝压低嗓子问王伟:“拉拉的电话?”王伟嗯了一声。

“你要不要回广州看看拉拉?”

“现在我妈哪儿离得开我。”

“或者让拉拉来北京看看老太太?”陆宝宝热心地怂恿。

“问题是,见面以后我跟拉拉说什么呢?我和她以后该怎么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还不如先不见。”王伟喃喃地说,长长地叹了口气,“再说,我也担心我妈见到拉拉再受刺激,那可真完了。我妈受不起,我受不起,拉拉也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