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目的与方法

在何查理召集的三人会议召开之前,荣之妙的人已经把效益部查回来的数据仔细研究了一遍,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份数据应该是比较可靠的,能够大致准确地反映了当年一至九月的实际销售情况。

荣之妙在会上把内控部的结论一宣布,黄国栋马上问:“既然每个月都在虚报销量,为什么万方还不能从账面上完成指标呢?”

荣之妙对这个问题笑而不答。何查理只好出面说:“这里可能有多种原因,比如相对于当地的经济状况而言,指标确实定得偏高了。另外,这几个区域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人员流失率就一直居高不下,人员不稳定,也是影响生意的一个重要原因。”

黄国栋点点头,又抛出一个问题:“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性,这两个区域在去年甚至前年,就一直在虚报销量?”

荣之妙看看何查理,何查理怔了一下才谨慎地说:“不能说完全没有这种可能。这不好说。”

黄国栋问荣之妙:“去年的数据,年中和年末例行抽查的时候,内控有没有感到有问题?”

荣之妙慢条斯理地说:“问题首先是财务的总账在做季度分析的时候提出来的,所以,去年年中,由效益部出面,内控跟着一起下去,重点抽查了相关区域,但没有查出什么。”何查理听荣之妙这么说有点尴尬,因为这意味着,万方的数据有蹊跷并不是刚发现的,一年半前就有人提出来过。

黄国栋当然也注意到这一点,他有意避免与何查理的目光接触,追问荣之妙道:“那就是说,从内控的角度看,去年上半年的数据是没有问题的?”

荣之妙“呃”了一声,迟疑了一下说:“也不能这么说。”

黄国栋闻言拧起眉头,显然不满意荣之妙黏黏糊糊的回答,他笑道:“这我就有点不懂了,有问题就是有问题,没问题就是没问题,莫非还有第三种答案吗?”

荣之妙下意识地看了何查理一眼,然后说:“这里面有个缘故,去年查量的时候,经销商表面上对效益部的人客客气气,但是我们能感到他们实际上不太合作,他们提供的数据看着没有问题,但数据是否客观真实,是一个问号。”

黄国栋就问何查理,能否让商业部跟经销商交涉一下?请他们配合?何查理笑道:“去年老荣就问过我这个问题,当时我马上让孟扬派人去跟经销商交涉了。”荣之妙赶紧承认说,是,是,商业部的人跟我们一起去找过经销商。何查理就看看黄国栋,那意思,怎么样,我的人是配合了内控的,不能怪我不支持吧?

黄国栋眨巴着眼睛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何查理猜到黄国栋还想设法翻旧账,为了让他早点打消这个念头,何查理告诉他:“当时那件事情过后,孟扬也和我谈过一次,他因为回款不佳对那几个经销商不满意,所以去年下半年我同意孟扬换了一批经销商。”

黄国栋一怔:“那就意味着过去的事情没法查证了?”

荣之妙笑道:“老黄你想,当年那些人和SH做着生意呢,尚且不肯好好合作,现在人家都不跟SH做生意了,谁还理我们?”

黄国栋心想,只要想办法,总还是能查出一点东西的。可他也不愿把何查理逼得太急免得惹恼了这位老大,而且,查得越多,暴露得越多,只怕牵扯进来的人也越多,黄国栋也担心摊子铺得太大最后不好收场。他在心中迅速权衡了一下,感到更换经销商是一个可以跟麦大卫交待得过去的理由,便索性干脆地表态:“那我们就根据今年头九个月的数据来处理善后吧。”此言一出,何查理觉得放心不少。

接下来,他们讨论了下一步该怎么做出人事处理。何查理就说出自己的主张,把万方调到效益部去。黄国栋不同意,荣之妙也表示这样处置太轻,不能服众,两人都主张万方和两个当事的小区经理应当离开公司。三人争辩了一会儿,何查理想想,万方和两个小区经理实在是自食其果,唉,走就走吧。他让步了。说到销售代表的层面,三个人倒很快达成了一致:由陈丰拟一个去留方案,情节严重的打发走人,其他人则教育为主既往不咎。

黄国栋说,是不是把陈丰请来,听听他的想法。何查理说:“你和老荣都是大忙人,大方向大原则今天我们已经定好了,至于具体的细节嘛,让陈丰和拉拉商量着办就行了,拉拉办事还是很牢靠的。他们有困难,还可以再来找我嘛,我会支持他们把首尾处理干净。”

黄国栋点头说那也行,我回头交待拉拉。荣之妙说,没其他事儿我先走了。

荣之妙一走,黄国栋就把起先一直憋着的话说出来了:“查理,易志坚这两年一直是万方的总监,这个事情,他责任不小呀。”

何查理忙替易志坚开脱:“易志坚的管理风格是粗放了点,昨天我刚狠狠教训了他一顿,他自己也非常懊悔,再三保证要吸取教训。”

黄国栋点点头,但那点头绝对不是同意的意思,只不过表示听到何查理说了什么。何查理话音刚落,他就指出:“荣之妙去年上半年就提出怀疑了,并且实施了抽查,虽然当时没能查出什么,但照说,易志坚就算再粗心也该引起警觉,至少要加强防范。但是似乎他并没有这样做,至少从今年上半年的情况看是如此。这是很不应该的。”

何查理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一边听,一边嘴里嗯嗯嗯,那作用跟黄国栋的点头相当,也是表示我听到你说什么了。

黄国栋微微一笑:“下属的业绩是上司业绩的一部分—事情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往轻里说,易志坚有失察之责,要往重里说,他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何查理心中不悦,但他还不便发作,出了这样的事情,HR总监说上两句也是必须的,不然人家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这次内控部表现得知趣低调,已经算是侥幸了,荣之妙那厮,向来只顾自己,平时业务部门想从他那里得到点支持很难,还动不动出台几条让各部门难受的规矩。为此,去年初拉拉他们刚加入SH那阵子,何查理本来是非常想换掉这个财务总监的,但财务总监是世界上最难换掉的一种品种,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荣之妙自己对当时的危险心中有数,那以后他在SH中国的行事低调了不少,比如这次,他显然手下留情了,并没有坚持往深里刨根,不然的话,他只要把事情往亚太那帮老爷那里一捅,销售部这次有得好麻烦了。

黄国栋从何查理那里出来就直奔拉拉的办公室。他顺手把门带上,才在拉拉对面坐下道:“都谈妥了,大区经理和两个小区经理离开公司,销售代表嘛,主要看陈丰的意思,让他拟一个去留方案报给查理和HR,问题严重的打发走人,其余的教育为主既往不咎。”

拉拉问,让他们马上走?

黄国栋说,马上走,还等什么。

拉拉说:“那我现在就把陈丰请来讨论一下让哪些销售代表离开。我觉得,什么叫问题严重,还是现在就一起商量个标准比较好,也别他一个人说了算,免得到时候起了争执不服众。根据这个标准把销售代表的去留方案定出来,如果您和查理没有异议,再执行。”

黄国栋觉得拉拉这话对,毕竟要牵涉到不少人呢,这可是人家的饭碗。

陈丰很快赶了过来,他手里拿着几张表格,那是效益部从经销商那里查回来的数据。三个人主要依据这份数据,又参考了销售代表入职时间的长短,一起拉了一份去留人员的名单。

SH中国现在是是非之地,黄国栋不想久留,现在谁走谁留的都说好了,动手的事情就让拉拉和陈丰去做吧,他准备第二天就回新加坡去向麦大卫报告他们的处理方案。

拉拉把那几张表格的正面反面都翻了一下,忽然提出一个问题:“陈丰,这是复印件吧?怎么看不到经销商的公章?”

陈丰说,原件在内控那里,我这复印件上面没有公章,原件应该也没有公章。

拉拉一听马上说:“那这人我没法炒。”

黄国栋一怔说为什么。拉拉指着那几张纸说:“你们看,这用的就是最普通的A4白纸,不但没有经销商的公章,连经销商的公司抬头都没有,到时候,我们怎么证明这数据的出处呢?你说这上面才是真实的东西,人家却可以不认的。”

黄国栋从拉拉手里接过那几张表格正面反面都看了个遍,果然没有公章。陈丰说,让内控把原件给我们看看,弄清楚是不是原件上确实没有公章。他要打电话给荣之妙,黄国栋想还是自己出面去要比较方便,就拦住陈丰说我来打。

不一会儿荣之妙就打发人把原件送来了,黄国栋马上翻了翻,顺手把原件又递还给来人说,行了,还给你们吧,谢谢啦。人家好奇地问,不用了吗?黄国栋说,可以了,已经用过了。

内控的人走后,黄国栋说:“确实没有公章,看来,得让商业部找经销商去补盖公章。然后才好拿这些做依据开人。”

黄国栋说罢又要走,拉拉担心其中另有缘由,不让他走,说:“哎,我这就打电话给孟扬。”

孟扬听说黄国栋也在拉拉的办公室等着他,很快就过来了,一进门就满面诧异地问黄国栋:“查理没跟您说这个事吗?”黄国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公章的事吗?没有呀。”

孟扬搓了搓手说:“是这样的,经销商不愿意卷入法律纠纷,所以,数据他们是给了,但公章他们是绝对不肯盖的。”

黄国栋扑哧一笑:“还有什么不愿意卷入的,他们要是没有卷入,这些假也做不成呀。”

孟扬小心地解释说:“不是经销商的公司行为,是个人行为,他们的人他们自己会处理。”

黄国栋眨巴眨巴眼睛:“这么说,请他们补盖公章是没戏喽?”孟扬一卜楞脑袋道:“够呛!”黄国栋只得放他走人。

黄国栋和拉拉对望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数,照这个情况,眼前这份数据是做不了证据的,没有能证明销量做假的证据,就不能以此为由炒人。

陈丰在旁边一看这架势马上急了,他一心想快点把事情处理干净,好集中精神做生意,就说:“自己做了什么,当事人自己心中都明白!也不见得非要把这东西亮给他们,口头点一点就行了。”

拉拉不同意:“那可不好说!神经坚强的人总是有的,他就说他不明白他犯了哪条,让你给他个说法。只要有人带头闹,其他人就会跟上,到时候我们反而骑虎难下。要让人家走,一定要有在法律上站得住脚的理由,有理有据。”

陈丰还想再找理由说服拉拉,黄国栋说:“我再找查理商量商量,拉拉你也和陈丰一起想一想有什么别的办法。”

黄国栋一出去,陈丰就冲着拉拉说:“我认为公章的事情没门,刚才孟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拉拉不吭气,打电话给沈乔治,让他把万方和两个小区经理的合同到期日查出来。

拉拉放下电话,陈丰说:“万方的合同还有两个月到期,两个小区经理,一人刚续约没几个月合同到期还早着呢,另一个的合同也要过半年才到期。”拉拉有点意外,说:“你怎么记得那么牢?你刚查过?”陈丰闷闷地“嗯”了一声。

沈乔治很快把拉拉要的信息查来了,拉拉看了一遍,陈丰记得都对。陈丰说:“拉拉,我知道,你想利用合同到期,自然终止合同。合同到期不再续签,这样就不需要给对方一个让他离开的‘理由’。可是,我等不了半年,何况还有一个才刚续约的,总不能让我等上三年吧。”

拉拉说:“两个月一晃就过去了,你招新的大区经理不也需要时间。至于那两个小区经理,你不是说他们已经连着两个季度都没有完成指标了吗,我想以‘不能完成销售指标’为由来跟他们谈,其实在六月份的时候易志坚就应该让他们进入‘行为纠正计划’了,既然当时没做,现在来要求他们在二至三个月内改进更显得天公地道,否则,就得离开公司了。”

拉拉提到的“行为纠正计划”,是一种针对员工不合格的业绩表现的管理工具。在SH,这个计划用得最多的就属销售部门。

当员工连着三个月不能完成公司既定的工作任务时,员工就要进入“行为纠正计划”,只有一种情况能豁免,那就是员工没能完成任务是由于客观原因造成的,与员工的主观努力程度和个人能力无关—这个判断应由该员工的大区经理来做,如果是大区经理完不成任务,则由总监来做判断。

销售们戏称“行为纠正计划”为“警告信”。因为进入计划的后果只有两种,要么经过改进达到了预定目标,要么仍然不能达标只有走人。

行为纠正计划的格式是这样的:

首先,清楚定义当事人在工作上未能达标的方面;

然后,分析造成现状的原因;

接下来,直接主管要给员工设置一个新的工作目标,并辅导员工制定相应的行动计划来改进;

计划应规定出改进的期限,通常是一至三个月;

最后,双方签名,并交HR备忘,以示这是一种公司层面的管理行为。

从管理的角度讲,行为纠正有两个重要作用:一是促使表现不佳的员工及其主管都更加重视问题,主管有效地管和教,员工踏实地学和做,从而达到改进绩效的目的;另一个作用是,当部分员工经过行为纠正,仍然不能胜任工作时,为企业合法解除劳动合同做好了准备—根据劳动法的相关规定,员工不能胜任工作的,企业应给予培训或者换岗,之后仍然不能胜任工作的才能解除劳动合同—“行为纠正计划”能证明直接主管给予了合理的培训和辅导。

但是在实际工作中,销售经理们由于承受着指标的压力,更倾向于一步到位地解决问题,对他们来说,做“行为纠正计划”太麻烦了,为了图省事,最好是直接换人。陈丰现在的情况,更是巴不得这些人马上就走,他说:“拉拉,我承认,你这一套都是最正规最专业的做法。可是你看,我现在给他们做行为纠正,那不又需要一个过程?少说也得两个月。我哪里伤得起呀?”他生怕拉拉又说你招小区经理不也需要一个过程,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这两个小区经理的位置,我在内部已有合适的备用人选,随时可以到岗。”

拉拉耐着性子劝道:“我知道你有备用人选。可让人走也得有一个过程,欲速则不达。你且忍耐两个月吧大哥。”

陈丰换了一个角度跟拉拉理论:“拉拉,你以完不成指标为由炒人,公司不还得给他们赔偿费?”

拉拉说:“如果真的用这招,我会和查理先讲清楚,到时候公司该出多少赔偿费就出多少赔偿费。你就别心疼这笔钱了。”

陈丰往椅子上一靠:“不是钱的问题,我是觉得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挺没意思的!”

拉拉很理解陈丰的心情,假报销量属于重大违纪行为,按照劳动法的规定,公司有权无条件解雇相关人员;现在因为没有可以亮出来的证据,拉拉不得已想了另一个办法,要以当事人“不能胜任工作”为由打发他们走人—可是这样一来,按照相关法律规定,SH必须根据当事人的服务年限及其最近十二个月的平均收入,来进行相关赔偿。

拿着公司的薪水挖着公司的墙角,现在要他们离开还得倒过来赔钱给他们,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这让陈丰心中堵得不行。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可这是最安全的办法。”拉拉也是一肚子的无奈,既然陈丰不愿意赔人家钱,她就又出了一个主意,“要么,那半年到期的小区经理,可以先给调换一个岗位,比如给一个不重要的区域,或者组织一个孕、产妇队伍让他带,你随便拨点经费,他做多做少你都不指望。等合同期到了,也不用多唆,直接结束合同。其实,这样公司也并不见得能省几个钱,发工资的钱也够赔偿费了。”

陈丰想起何查理前两天提出要把万方调到效益部,拉拉这法子和何查理的思路简直是不谋而合,陈丰怪声怪气地说:“你这主意肯定对查理的胃口。”

拉拉知道陈丰心里烦,装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反而开解说:“你着急的不就是想让人腾开位置,新人好早点顶上来做生意么?只要我的方法能达到这个目的,就算对你的胃口了嘛。”

陈丰说:“就按你说的,让他去管孕妇和刚休完产假的,不还得占着我的人头编制?”

这倒是个很实际的问题,拉拉想了想,出主意说:“你可以去和查理讲讲条件。就是因为搞不定经销商,现在才这么为难,让查理好歹支持你两个为期半年的临时人头编制,不算过分吧?”

陈丰说:“既然‘假销量’这三个字提都没法提,你凭什么让人家去管不重要的区域呀?”

拉拉解释道:“只要说工作需要就成。公司跟员工签合同,从来都是只写明职务、工作地点、待遇,以及合约期限,小区经理就是小区经理,并没有规定非得管哪个小区,雇佣的时候说好工作地点是某地,只要你给他调换的区域仍然在同一个城市,他的头衔仍然是小区经理,公司又没有降他的薪水,他就无话可说。这是法律允许的。”

陈丰不耐烦地说:“你说的这个我明白,关键人家能信‘工作需要’这样的理由吗?”

拉拉说:“他当然不信,就像你说的,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中有数。可他信不信都不重要了,只要这个理由合法。”

陈丰怔了半晌,说,那万方的事情怎么说?拉拉不容置疑地说:“两个月你必须等,当然,我能快就快,快不了你就得等足两个月。说实在的,要照我本意,不妨再拖些日子,等到离合同到期日还有四十五天左右的时候再去和她谈,谈得早也有谈得早的弊病,她更早地摸到我们的底牌,中间可能再生变故。”

陈丰硬邦邦地冲了拉拉一句:“没办法,我等不起。”

这下拉拉也恼了,赌气说:“那您给盖公章回来,我麻溜儿给您办好。”

陈丰一听拉拉用“您”,就知道她也不高兴了。“拉拉,我不是冲你。”他有些抱歉地解释,“我是着急生意。”

拉拉说:“知道。你还一肚子不甘愿。”陈丰叹气:“唉!还是你理解我。”拉拉没好气地说:“你别拿销售的那一套对付我,要么压死人,要么哄死人。”陈丰哄她说,我现在巴结你还来不及。拉拉说,“是呀,就算你是个势利眼儿,好歹也等我帮你收拾完了这一摊子麻烦事再变脸。跟你说,你再吹胡子瞪眼睛的甩脸子,我就不伺候了。”陈丰抵赖说,“哪有?你看错了。”拉拉瞟了他一眼,似嗔非嗔地说了一句:“要我说,现在能这样处理,其实挺好的了。你还想怎么着呀?”

让经销商盖公章的事情,何查理表示没得办,倒是拉拉的思路他认为可行,赔点钱给两位小区经理甚至给一些销售代表,或者给陈丰拨两个临时的人头编制,他都肯。

就像拉拉说的,事情发展到现在,陈丰已经大大扳回了得分。

黄国栋回新加坡跟麦大卫一报告,麦大卫马上反应过来说道:“那么我们不能说人家陈丰业绩不行喽?!这么个烂摊子谁接不要一个过程。”又摇头道:“查理这回看人没看准,不论是从主观讲还是从客观讲,易志坚都说不过去嘛。最起码,他把控队伍的能力还大大有待改善。”麦大卫就要把易志坚从那个“ready in 2 years”(两年就绪)的接班人位置上拉下来,黄国栋劝他说,等来年春季做人才测评的时候再谈这个事情也可以。麦大卫说,那么,我们那些用于培养接班人的行动计划你先缓一缓。

黄国栋告诉麦大卫,拉拉现在把所有要离开的人包括销售代表分成两种情况,一种是合同还有较长时间才到期的,主要是以销售业绩不达标为由来逐步劝退,这部分可能还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处置;另一种是合同期快到期的了,不肯走的就熬着等合同到期,愿意走的给一个月的补偿。

麦大卫转了转眼珠子打起官腔道:“这次要开七个销售代表、两个小区经理,加上大区经理,十个人呢,都赔一个月也是一笔钱。”

黄国栋解释说:“中国大陆实行了新劳动法以后,非常强调劳动者个人的利益,只要员工没有严重违纪,就算是合同到期,企业提出不续签的,也要按服务年限给予员工赔偿费—这些人都是老员工,所以相当于员工一个月收入的赔偿费用是无论如何省不掉的。真能就此了事,对这么大的案子来说,还是挺省的,就怕没有这么美的事情,最后还得花上更多的钱。”

麦大卫说:“关键这事儿本来就不该花一个子儿,假销量不算严重违纪什么算严重?”

黄国栋赔笑道:“是是是,经销商那头公司不想冒险,拿不到违纪的证据,只好想别的办法。现在这一个月的补偿也不是以补偿费的形式给,就是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出去找工作,这个月可以不来公司上班,相当于公司送一个月的薪水,也方便他们找新工作。”

麦大卫听明白了,说:“拉拉这个办法倒是会做人,既给了当事人实惠,查理的账面上还不会出现三十万的赔偿费—所以查理一定很赞成这个办法。”麦大卫的意思,是指如果一下子出现一笔数目可观的解雇赔偿费,年底财务做分析的时候,何查理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如果能避免这一点,何查理一定求之不得。

黄国栋笑道:“这个办法估计大部分人愿意接受,算是与人方便与己也方便,有利于避免劳资双方的对立。”

麦大卫又问万方怎么办?黄国栋说,她的合同还有两个月就到期,拉拉会尝试劝她尽早离开,如果她不肯,就只有熬到她的合同到期。麦大卫说,还算不错,她的合同快结束了。

黄国栋点点头说:“不过,拉拉现在还有一个担心,她怕万方在这期间怀孕。假如万方怀孕,根据中国的劳动法,女性雇员在孕期乃至孩子一周岁以内,都是不可以解雇的,除非公司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有严重的违纪行为。”

麦大卫就再开了一次何查理的玩笑道:“证据倒是有,就是没有公章。”说罢响亮地笑了起来,黄国栋陪着呵呵了两声。

麦大卫说:“你让拉拉不用太担心,孩子也不是想怀就能怀上的。天下没有这么多的巧合。”黄国栋说,我也是这么和拉拉说的,而且我听人说,万方这几年一直想要孩子,好像怀不上。麦大卫说是吧?不孕是一个全球性的难题。